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昭纯宫的熙娘娘自从上次对碧落用了夹指刑后,凤夜澜便再也没有去过她那里。哪怕后来她在御花园被野猫抓伤了脸,凤夜澜也只是派人送去药膏之类的东西,并没有亲自去探望。这对于一向认为自己是后宫中最受宠的熙娘娘来说,可是无法接受的事实。
碧落在墨韵堂静养的那些日子,昭纯宫经常有宫人来通报熙娘娘的各种不适,希望凤夜澜能去一趟昭纯宫,但凤夜澜都认为是熙娘娘装出的借口,从没有理会过。
今日若不是顾及左丞相的面子,凤夜澜是不会来昭纯宫的。
当凤夜澜亲眼见到蓝熙蝶时才知道,这一次她没有装病,而是真的病情严重,特别是她的脸,被猫抓过的地方竟然一直都没有愈合,反而腐烂的厉害,伤口已经扩展到她的大半张脸。
“皇上来了?!不!本宫不要皇上进来!本宫不要见皇上!!快把本宫挡起来!挡起来!!”
熙娘娘见到凤夜澜后,忙惊慌失措地躲进棉被里,不让凤夜澜看见她的脸。
“爱妃,朕来看你了。”
凤夜澜坐在床头,将蓝熙蝶包裹在自己身上的被子打开来,在近距离看见她脸的那一刹那,凤夜澜的胃里都忍不住一阵翻涌,差一点当场吐了出来。
那张脸真是比鬼怪还要可怕啊……
“怎么会弄成现在这样?!”
凤夜澜喝问着,太医却支支吾吾地说,“臣斗胆请皇上移步。”
来到外间后,太医拿出好几样东西放在凤夜澜的面前,告诉他,熙娘娘的病是中了毒,而且这些毒种类繁多,所以解毒根本毫无头绪。
“这些全都是?”
凤夜澜走到太医拿出的东西面前,这里面有梳子,有胭脂,有水粉,有帕子,甚至还有香囊。
“回皇上的话,微臣已经问过熙娘娘的贴身女婢,她们说这些东西都是各个宫里的娘娘前些日子来探望熙娘娘时送来的。因为事关重大,臣也不敢妄加断言,所以才……”
“可有治愈的可能?”
“臣医术不精,罪该万死。”太医跪了下去。
“罢了,起吧。这些东西就当朕从没见过,那些话就当朕也从没听过。你就继续留在昭阳宫伺候,有事派人去墨韵堂通知一声便行了。”
“臣遵旨。”
这太医已经对皇帝的态度明白的一清二楚,不让声张这件事,也不追究这件事,便是不想让这件事扩大更不想让这件事泄露出去,所以太医绝不会再多言。
至于皇上最后那句“有事派人去墨韵堂通知一声”,就肯定是指熙娘娘归天的消息。
见惯了后宫女人的荣辱兴衰,太医此刻便已明白,这昭纯宫的熙娘娘不受宠了。
凤夜澜交代完太医,又假装关心了蓝熙蝶几句后便匆匆离开了。
走出昭纯宫的凤夜澜在门口停了下来,他回头看了眼身后的昭纯宫,心里冷寒了下。
这后宫的女人还真是群可怕的鬼怪。
当初这昭纯宫的主子得宠时,她们一个个巴结讨好,现在她毁了容不受宠了,那些毒就全都送到她身上,真是树倒猢狲散,墙倒众人推。
“皇上,是否摆驾墨韵堂?”
“不,去坤宁宫吧。”
凤夜澜会决定去坤宁宫,是因为今晚他在宴席之上对后宫之中权利最大的皇后娘娘有些忽视,为了确保碧落日后在后宫之中的安全,他需要冷玥儿的帮助。
女人之间的战争,他所能做的就只有将碧落控制在自己的力量所能保护的地方,可这样一直将碧落困在墨韵堂总不是件长久之计,日后她终将会走出墨韵堂,终将跟那些后宫中的女人接触。
凤夜澜不想碧落成为下一个熙娘娘。
三日后。
“伊大哥,碧落的身子是否可以外出?”
“四小姐的身子已经大好,不知四小姐要去哪?”
“出宫回秦府一趟。”
“只要小心别滑倒,别颠簸,应该没什么大碍。胎像最近很稳。”
“有劳伊大哥了。”
碧落送走伊凡后,便叫来了狂刀,让他去告诉皇帝,今日她要出宫回秦府一趟。
狂刀回来的时候,带着一顶舒服的小轿,还说皇上的旨意,申时之前必须回宫。
“起轿吧。”
碧落坐进轿子便出发了。
自从御花园那晚后,凤夜澜连续三日没有到墨韵堂来,碧落不知道他是因为国事太繁忙,还是不想再看碧落那张冷漠的脸,反正碧落根本不在乎他是来,还是走,也更不在乎他就寝在哪个宫里,宠幸了那位娘娘。
碧落不想知道凤夜澜的一切,但偏偏狂刀每日都要将凤夜澜一天的起居生活,事无巨细地说给碧落听。
有时候碧落听得厌烦了,让他停下,狂刀却拒绝说这是皇上的圣旨,他不能违抗。
无奈之下,碧落只能用手捂住耳朵,厌烦地在屋里来回走。
这是碧落入宫后第二次回秦府,第一次她是为了姨娘,没想到却是为见姨娘的最后一面,还知道了一个自己并不想知道的身世秘密;第二次,她回秦府,除了要接青儿进宫外,还要见一个人,希望这一次不会让碧落伤心而归。
秦府众人又一次隆重地迎接了碧落,碧落告诉太夫人,她今日回府是想将自己以前留在府里的东西收拾一下带进宫去。
太夫人告诉碧落,青儿回来了,现在还在竹园伺候。
碧落假装很惊讶,便顺势向太夫人提出要带青儿入宫照顾自己,太夫人当然没有拒绝。
太夫人询问了碧落在宫里的情况,关心她是不是生活的习惯,身体是否有好些。碧落一一回答了。后来太夫人又问起慧贵妃和秦茹兰的情况,碧落摇摇头说自己并不太清楚。
太夫人语重心长地跟碧落说,自古帝王多薄幸,一日红并不能保证百日红,一家人在宫里要相互维持才能保证圣宠不衰。最后太夫人刻意提到了茹兰至今仍未被皇上宠幸的事,希望碧落能从中帮衬。
碧落当然知道,在太夫人心里,获得圣宠的人应该是秦茹兰而不是她秦碧落,所以对于碧落受宠,太夫人应该是如履薄冰的感觉。毕竟碧落已与人成亲,不是清白之身的事她可是一清二楚,虽然不明白皇上为什么没能识破这一点,但太夫人绝对会处处防着这个隐患。
“本宫当然会照顾自家人,而且还会让大姐成为皇上的新宠,只是……”
碧落答应了下来,但她的条件是需要太夫人给茹兰写封信,让她日后必须事事听从碧落的安排,不许擅自做主。
太夫人以为碧落这样要求是为了防止日后茹兰爬到自己头上,但想着只要能让茹兰受宠,答应碧落也没有什么不可,于是太夫人便立马书信一封交给碧落,在信中命茹兰日后一切听从碧落的安排。
“大姐她才貌双全,日后定会给我们秦府带来比本宫更大的荣耀。”
碧落将信收起来后,便来到竹园收拾东西。
为了让整场戏完美,青儿还在见到碧落的时候上演了一出别后重逢的哭戏。
“别哭了,人都走了。”
碧落将门掩上后对一直嚎啕大哭的青儿说道,青儿忙停下自己的哭声,擦着眼泪问,“四小姐,青儿演的好不好?”
“好的过了头。快,帮我收拾一下,我还要去北院一趟。”
“四小姐,三少爷他出门了,一大早就走了,现在还没回来。”
不需要碧落说明,青儿就能猜出她是要去北院见秦天漠。
青儿是大前天回到秦府的,说自己和碧落在南下的途中遭了贼人的偷袭,她不幸落水受伤躺了一个月,后来调养好身子这才返回秦府。
青儿告诉碧落,秦天漠昨晚从宫里回来后,便被太夫人叫到大堂责骂。
可是无论太夫人说什么,秦天漠就是四个字:“宁死不娶。”
后来太夫人气极了,便罚秦天漠跪在院子里,四姨太成氏担心秦天漠腿上的旧疾便哭着恳求了太夫人整夜。
天快亮的时候,太夫人才松口让秦天漠起来并对他禁足,让他留在府里反思。可秦天漠还是不管不顾地出了府。碧落来之前,太夫人正因此事发怒责怪四姨太,并派人出去要把秦天漠找回来。
“四小姐,你有没有觉得三少爷这次回来后变了很多呢?以前的三少爷多开朗热情,可现在他整个人都冷冰冰的,话也少很多。”
于便也西。“也许是曲廊山那次兵败,让他受了打击吧。不过,今日我必须要见到他。赐婚的事皇上的态度很坚决,他若是这样僵持下去,定会惹恼皇上给自己带来祸事。”
“四小姐要劝三少爷娶亲?”
“倒不是劝他,只是听听知道他的想法,知道他为什么如此坚决地拒绝。那颜雪格格,我昨晚见过,是个不错的姑娘,若三哥他是因为曲廊山的事耿耿于怀而抗拒这门亲事的话,我便要劝劝他。”
“其实,青儿有句话不知道该不该讲。”
“怎么?几月不见,你便对我生疏了?”
“青儿没有,相反,知道了四小姐的身世后,青儿倒觉得跟四小姐之间更亲近了。原本青儿还总困惑,为什么四小姐身上总让青儿感觉到小姐的影子,现在青儿明白了,原来四小姐和小姐是姐妹,所以这性格上才会有些相似。小姐她以前总嚷嚷着要一个弟弟或妹妹,可惜小姐活着的时候不知道四小姐的存在,不然她一定会很高兴。”
碧落不想打击青儿,夏婉宁其实并不希望自己有碧落这个同父异母的妹妹。
“青儿,你刚才想说什么?”
“其实……”青儿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其实,青儿一直都觉得这府里就只有三少爷是真心实意地对四小姐好,以往你们是兄妹,所以不可能发生什么。但现在四小姐既然不是秦老爷的亲生,为何不跟着三少爷一起?再有两个月,我们就能杀了狗皇帝,到时候义兄带着我们去山林隐居,四小姐便可以跟三少爷一起双宿双飞,所以这皇上的赐婚……”
“青儿!”碧落喝止了青儿的话,“三哥他永远是碧落的三哥,即便我们之间没有任何的血缘关系,他也只是碧落的三哥,我们之间不可能发生你想的那种事。”
青儿这样说,完全是好意,毕竟日后碧落是要离开皇宫的,她希望碧落能找到疼她爱她珍惜她的那个男人,就像当初秦天黎对夏婉宁一样,她希望碧落能幸福。
“青儿多言了,以后决不再提。”见碧落生气了,青儿便没有说下去。
“青儿,等我们杀掉狗皇帝后,你便找个人嫁了,我觉得明月不错,你跟着他我也放心。而我呢,准备去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好好地把平安的孩子抚养长大。其他的事,我根本不想去想。”
“不!四小姐去哪,青儿也去哪!四小姐休想撇开青儿,青儿还要看着小少爷以后娶妻生子,青儿要陪着四小姐一辈子!”
“是男是女都不知道,你便说什么娶妻生子这样没影的事。好了,不说了,快点帮我收拾一下,然后陪我出府去玉叔玉婶的铺子一趟。”
“奴婢遵命。”
碧落转身走到自己的梳妆台前,将首饰盒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把木梳,手指摩挲着木梳上面的图案,想起当初秦天漠将它送给自己时的情景。
“奇怪,这女施主的木梳上怎么雕刻着两只山鸡?”
“你怎么看的?那明明是一只雄鹰和一只山雀!”
“雄鹰和山雀?怎么可能,明明就是两只山鸡,还是两只蠢山鸡!”
“看不出来就算了!还给我!”
“这梳子我用过了,三哥要是拿回去留在身上,会让人误会的。”
“误会什么?”
“真是个呆子!这梳子啊意味着白头偕老,是送给心上人的礼物。三哥无意间拾得女施主遗落的梳子,原本是种缘分,但三哥没有将梳子还给失主反而借给了我用。现在既然我用过了,这梳子就成了我的东西,若我再将它还给三哥,就成了赠给三哥的定情信物,这可如何使得?”
……
“我不管!若你不能保存好了,他日无法交代的话,我可不会护着你!”
“放心吧三哥,我一定会好好地保存,绝不弄丢,也绝不会让它有丝毫的损坏!”
……
当初那个可以随性随意和秦天漠畅聊,嬉闹的碧落早已不在了,秦天漠也不再是当初的那个呆子,我们之间剩下的怕是只有往日的这些回忆。
可是,秦天漠,无论你变成怎样,无论碧落变成怎样,你都永远是碧落心中最重要的三哥。
“碧落这一世,只信三个人,第一是我的三哥,二是我死去丫头的青儿,第三就是平安。”
“为什么三哥和青儿会排在平安前面?平安是碧落的丈夫,应该是碧落在这个世界上最亲密的人,平安不要排第三,平安要排第一。”
“好,平安排第一。”
“平安要在碧落的心里永远是第一!”
……
碧落想起自己当初对平安提起秦天漠时的情景,没想到当初并没有在意的排名,最后却潜移默化地在碧落的心里形成。
平安他做到了,做到了在碧落心里排第一,做到了占据碧落的心。
“四小姐,青儿都收拾好了。”
“那我们走吧。”
离开秦府后,碧落对狂刀说自己要买些东西带进宫里,狂刀见还有些时间便没有阻拦她。
碧落和青儿来到玉叔玉婶的铺子前,让碧落意外的是,她本以为没有主人的铺子会关门谢客,没想到此刻却大门大开着,有一个脸生的伙计在里面忙进忙出。
碧落叫住那伙计,询问他铺子是不是换了主人?伙计说东家出远门了,现在铺子全是赵妈在打理,他本是秦家布庄的伙计,前些日子被二少爷秦天歌调到这里来帮忙。
赵妈?赵奶妈?
碧落正要走进后院,伙计却拦住她说,赵妈不让外人进后院。
“看清楚了,我家主子可是宫里的瑞妃娘娘,也是秦府的四小姐,她怎么能算外人?快让开。”
伙计听青儿这样说也不敢再继续阻拦,碧落让青儿留在外面,自己一个人走进了后院。
碧落会回来玉叔玉婶的铺子,是因为这里有平安留下的一些草药。
平安活着的时候曾教过碧落辨识一些草药,这其中有很多草药都对碧落的复仇计划非常很有帮助。碧落现在将它们带回宫中,就是为了用它们除去自己的仇敌。
后院里一片安静,碧落并没有看到赵奶妈,于是便先去了之前平安住的屋子,将平安留下的那些草药都小心地收好,装进随身带着的香囊内,这才要去跟赵奶妈打声招呼。
“叩叩!”
碧落敲了敲赵奶妈的房门,心中纳闷了下,赵奶妈为何白日要关上房门呢?
“是谁?”
“赵奶妈,是我,碧落。”
“四小姐?”
赵奶妈讶异了下,然后就听见里面有些慌乱的声音,“四小姐请等一下,马上就来!”
过了会儿,赵奶妈将门打开来,见到碧落的那一刻忙跪下行礼道:“老奴叩见瑞妃娘娘。”
碧落有些不解,自己之前并没有说出瑞妃的身份,怎么赵奶妈会知道呢?难道是听布庄的伙计说的?
“赵奶妈快请起。”
碧落将赵奶妈扶起来后,便跨步走进屋里。
“赵奶妈一人照顾整间铺子,可否辛苦?”
这铺子原本是玉叔玉婶留下的,后来又交给了平安,本想着让平安留着它成为自己日后的基本生活来源,没想到现在根本不需要了。
“回娘娘的话,老奴一点都不辛苦。”
“这是玉婶离开前交给我的一些绣品花样,赵奶妈你收好。”
“谢娘娘。”
“这铺子现在既然没有主家,赵奶妈你就辛苦一些代为打理,倘若日后和秦府布庄的生意合作不下去了,赵奶妈便自己拿主意退了秦府的订单,好好经营这间铺子便可。相信以赵奶妈目前的手艺,虽不能赚大钱,也能保证基本的温饱。”
碧落今日除了要取平安留下的那些药草外,还有一件事便是安排好玉婶留下的这间铺子。既然碧落不是秦老爷所生,现在又入了宫,那她再也不需要担心秦府的生意,这布庄的好坏与否对碧落来说已经没有了任何意义,所以碧落将最后一些绣样交给赵奶妈,希望她以此存些本钱,等日后碧落不再提供绣样的时候,赵奶妈也能依靠这些本钱继续经营这间铺子。
这铺子里有碧落和平安的记忆,碧落希望它能好好地一直保留下去。
“老奴一定不负娘娘所托,照顾好铺子。”
“嗯,铺子交给你,我放心。”
碧落正要为自己倒杯热茶喝,却发现桌子上有两个茶杯,而且杯中的热茶还是温热的。
碧落下意识地看了看房间,发现这个堆满了布匹和绣布的房间里有个可以藏下一个人的大衣柜,大衣柜旁的角落里放着一些水果还有鱼肉。
“赵奶妈,这段日子你可见过三少爷?”
“回娘娘的话,没见过。”
“是吗?”碧落说着就站起来,朝那个大衣柜走过去,指着那个露在衣柜外面的衣角问:“那衣柜里的人是谁?”
“娘娘恕罪!老奴……”赵奶妈一下子跪了下去。
与此同时,衣柜的大门被推开,藏在里面的秦天漠走了出来,单膝跪在碧落面前道:“草民参见瑞妃娘娘。”
这是秦天漠第一次向碧落行这种君臣之礼,碧落看着跪在自己面前的秦天漠,心里又气又恼。
“赵奶妈你出去一下,我有话要跟三哥说。”
碧落用了三哥,希望秦天漠能明白她并不喜欢秦天漠在自己面前用“草民”来称呼自己。
“是,老奴这就退下。”
赵奶妈出去后,将房门关上。
“三哥,你准备这样跪我多久?”
“跪到娘娘让草民起身为止。”
碧落真想大骂一顿秦天漠,她不喜欢秦天漠和自己之间用什么娘娘,草民的称呼,可秦天漠却偏要碧落用娘娘的身份让他平身,他才会起来。
“好!本宫让你平身!”
碧落恨恨地说出这句话。
“草民谢娘娘。”
秦天漠起身的时候,碧落发现他的动作有些迟缓,而且站起时腿部似乎还有些微微地颤抖。
“你的腿伤可有反复?”碧落关心地问。
“回娘娘的话,草民的腿与常人无异。”秦天漠低着头,始终用一种生硬的语气回答。
“那胸口的箭伤呢?”
碧落记得秦天漠在曲廊山一战中胸口中箭。
秦天漠忽然安静了。
“那一箭是在左胸,还是在右胸?”碧落想知道秦天漠具体伤在了哪里。
“回娘娘的话,箭伤也早已好了。”
“在军营的日子辛苦吗?”
“回娘娘的话,不辛苦。”
“为什么不回京?是因为无颜面对太夫人和爹,还是放心不下秦家军,又或者是因为其他的理由?”
碧落继续问,她所说的其他理由,其实是想说是不是因为自己当初说过的那句无情的话,“不要再来找我”,所以秦天漠即便被免了官职仍不回京?
“回娘娘的话,草民身为大祈的男儿自当为国分忧,敌人未退,草民无心回京。”
“这么说,你会拒绝皇上的赐婚,是因为你心中还介意对方曾是自己的敌人?”
“回娘娘的话,草民不过是一无名小卒,皇上和娘娘不需要如此关心草民的婚姻大事。”
碧落被秦天漠这样拒之千里的态度气到了,她再也忍不住地向秦天漠跨进一步说:“秦天漠,你不要再这样跟我说话了好不好?!我是秦碧落,是你说过最信任的四妹啊!我关心你的事,是不想你因此受到伤害,被皇上责罚……”
“别说了!”秦天漠突然打断碧落的话,“我会娶那格格!”
碧落被秦天漠的突然改变主意弄得有些莫名。
“你不要误会!我没有任何要强迫你娶颜雪格格的意思,如果你不想娶她,我会帮你想办法去向皇上求情。”
“我会娶她!不需要你为我求情!”
说完这句话,秦天漠就大跨步地离开了。。
“秦天漠,你站住!”碧落追了出去,在院子里叫住他。
“你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是不是因为我曾经对你说过的话?其实……”碧落正要说出其实自己当时那样做是为了秦天漠好,是不想他也成为大太太的目标,不想让自己连累他,可秦天漠却再一次没有听碧落把话说完。
“我并不讨厌那格格,娶他也并没有什么不情愿。昨晚会以死抗婚是想羞辱那帮蛮夷,现在你可以回去告诉皇上,明日我便亲自去求亲!”
秦天漠说完后,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一次碧落没能叫住他。
碧落曾想过无数种两人单独见面后会发生的情况,但唯一没有想到的是,秦天漠会这样对自己,他全程都没有正视碧落,一直低着头;他甚至都没有听碧落把话完整的讲完;他对碧落说话的语气,生硬又陌生,好像碧落是个令他讨厌避之不及的陌生人……
三哥,这是你的真心话吗?你喜欢那格格,却因为之前输给了她,又在她手里死了两万秦家军,所以你才没有那么爽快地答应赐婚,所以才在宴席之上在众人面前给那公主难堪?
可是,三哥,为什么你的背影看上去一点都不开心?
为什么你会对我如此冷漠?
碧落黯然地离开了玉婶的铺子,青儿见碧落神色不好忙迎上去扶住她道:“四小姐,刚刚三少爷他……”
“别提他了,我们回宫吧。”
碧落坐进轿子后,心里还始终想着今日秦天漠对自己说的那番话。
到底发生了什么,秦天漠会这样对我?
忽然,轿外一阵喧闹,然后就听见青儿大叫一声“小心——!”
碧落身子猛地一坠,轿子一倾斜,整个人便在轿子里翻倒过去,忽然轿顶凹陷下来,像是有什么东西砸在轿顶上,索性一根竹竿从轿身上插进来正挡在那凹陷的地方。
“娘娘小心!”狂刀掀开轿帘将碧落拉了出去。
哗啦一声,碧落刚一逃出轿子,那轿子就被一口大水缸压扁。
“娘娘可有受伤?”狂刀松开碧落更担心地问。
碧落看了看毁掉的轿子,又看了看轿子顶上的大水缸,还有那救自己一命的竹竿后,心里也明白整个过程。
怕是轿子行到这里的时候,忽然有口水缸掉下来,狂刀眼疾手快的用一根竹竿插进轿子里替碧落挡了一下,这才能把碧落救出来。
只是这么大的一口水缸怎么会忽然从天而降呢?
碧落抬头看向这家已经关门的酒楼,心想既然关了门,怕是楼里没人?
“什么人?!”狂刀似乎看到了人影,忙踹开门冲上楼去。
就在这时,一匹受惊的马却朝站在马路中央的碧落冲去。
“四小姐——!!”
青儿大叫着要冲过去推开碧落,碧落却被人一下子拉拽过去,与那受惊的马儿擦肩而过。
“你有没有怎样?”
凤莲澈问着怀里已经吓到脸色苍白的碧落,心因惊恐而怦怦直跳。
差一点,只差一点,这女人就会被马踩死了。
碧落缓过神来后忙推开凤莲澈说,“多谢九王爷相救。”
“四小姐——!”青儿跑上来,担心地左右查看着碧落。
“别紧张,我没事。”
“属下救驾来迟,请娘娘责罚。”
闻声赶来的狂刀看到了全过程,若不是凤莲澈及时出现,今日碧落怕是凶多吉少。
“起来吧,我没事。”
“可有追到可疑人?”凤莲澈问。
“回王爷的话,没有。”
“这件事本王会派人彻底调查,为避免皇兄担心,回宫后就不要禀报了。”
“是,王爷。”
“天色晚了,我们回宫吧。”碧落扶住青儿说。
这两次意外绝不是偶然,是有人要取我的性命,会是谁呢?
碧落回头看了眼那疯马跑走的方向。
虽然只有惊鸿一瞥,但碧落却认出那匹差点撞到自己的马就是小白。
可是小白怎么会发疯,又怎么会差点撞伤我呢?
碧落看着街角的方向,心中有种不安的预感。
小白一直养在秦府,今日我出宫也是临时决定的,除了秦府的人应该不会有人知道我的行踪……难道是秦府里有人要杀了我?
会是谁呢?
一阵风从街角吹来,卷起地上的积雪像是人的衣摆在风中起舞,碧落忽然想到了平安。
而这时,远在千里之外的西戎国,走在大街上的容成诀忽然像是有某种感应般,猛地回头看向自己的身后,心中隐隐有种感觉,会有个自己认识的人将从那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出来。
碧落和平安,虽然远隔千里,虽然并不是在同一条街道上,这一刻却像是看到了彼此般,一个在街头,一个在街尾,互望着彼此。
“诀哥哥,你在看什么?”
容成可欣走过来问,今日她是带容成诀一起出来玩的,因为父汗已经同意了她们的婚事,准备在两个月后就为她们操办婚事。
“在看什么?”
容成诀自问着,就在刚刚的某一刹那,他的心忽然一紧,像是听见了有人叫他一般,可是等他转身之后,却什么人也没有。
这种总有人在找他,总有人在等他的感觉,自从容成诀醒来后就始终在他的心里萦绕着。
“可欣,你是从哪里将我找回来的?”
容成诀自醒来后,容成可欣便告诉他,他想不起以前的事是因为脑子里的淤血块,等淤血块全部散去,他就自然会想起以往。
“大祁。”
“那你知道我在大祁可还有什么亲人?”
“诀哥哥你忘啦?你在大祁还有师傅,以及几个师兄弟。”
容成可欣将容成诀在佛偈僧人那里学医的事都告诉了他,可以说是几乎还原了容成诀的所有记忆,但独独删除了和碧落有关的事。
反正容成可欣和碧落也只有一面之缘,只有过两天一夜的接触而已,即便日后容成诀想起来,她可以解释说,自己不知道碧落和容成诀的事情,所以就没有提。
“那就对了,”容成诀收回视线,幽幽地说,“也许是他们在找我吧。”
“诀哥哥,你现在身份不同了,以前的事能不想就不想,以前的人能不管就不管吧。父汗已经下了圣旨,过两日就公布诀哥哥的身份,封诀哥哥为西诀王,以前的事就都让它过去吧!我们重新开始!”
“不!以前的事不能就那样过去!我还要找出杀死我双亲的仇人,我要让他们血债血偿!”
“等诀哥哥的病好起来,就能想起姨母姨父当年出事的经过,到时候,可欣陪诀哥哥一起复仇!”
容成诀的双亲出事时,他已经有六岁,六岁的孩子应该能记住不少事情,只不过后来容成诀伤了脑袋把当时的事都忘记了。
怪蜀老人说过,如果容成诀这次脑中的淤血块被全部清除,那他便能想起以前的所有事,到时候就会知道当年他父母出事的经过到底是怎样!
容成诀看着容成可欣忽然怔住了,好像有谁曾对他说过同样的话——要等他病好后,一起复仇……
“诀哥哥,我们快些回去吧,天要黑了。”
容成可欣幸福挽住容成诀的胳膊,带他朝皇宫走去。
霞光照在容成诀的背影上,他原本如瀑布般的黑亮长发,现在已经是一半雪白;而原本柔顺地挽在脑后的发髻也被容成可欣编成了密密麻麻的辫子披散在脑后。
这才是西戎男人会梳的发式,尽管每梳一次这样的头发都要耗费好几个时辰,但容成可欣却每天乐此不彼地为容成诀梳发编辫。
再有两个月,容成诀体内的毒血就全会被清除掉,到那时,怪蜀老人就会取下他风池穴中的银针,开始治疗容成诀脑中的淤血块。
怪蜀老人说过,从取下银针的那一刻,容成诀就会或多或少地想起以前的事,但至于会想到什么,会想到哪种程度,怪蜀老人也不敢确定,但唯一可以确定的是,当淤血块在容成诀的脑中完全散去后,他就能想起来以前所有的事。
所以,在取出银针前让容成诀和自己成亲,就成了容成可欣为自己服用的最后一颗安心丸。
只要容成诀先娶了自己,日后他若是回想起来以前的事要纳碧落为妾,容成可欣也能接受。
毕竟容成可欣的生命最多只能活到三十岁,也就是还有不到九年的时间。既然她无法陪容成诀走到生命的最后,那么由其他的女人来替她照顾容成诀也是可以的。但容成可欣还是希望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九年里,能陪伴容成诀的人就只有自己。如果上天眷顾,能让她为容成诀生下一个孩子,那便是容成可欣最大的心愿。
可是……怪蜀老人说过,她这一辈子已经没有生育孩子的可能了……
“诀哥哥,你喜欢小孩吗?”
容成诀摇摇头淡漠地说,“我不知道。”
“怎么会不知道呢?如果可欣和诀哥哥成了亲,日后诀哥哥会不会想要一个孩子?”
“成亲……?”容成诀停下来。
“诀哥哥,你怎么不走了?”
“我们真要成亲?”
“是啊,诀哥哥忘记啦,可欣和诀哥哥早就有过婚约,若不是之前失去了诀哥哥的消息,可欣现在早就是诀哥哥的妻子了。”
“妻子……”容成诀念着这两个字,他的胸口忽然一阵闷疼。
“诀哥哥,你怎么了?身子不舒服吗?”容成可欣担忧地扶着容成诀。
“没事。”
“什么没事?诀哥哥,你的脸色好苍白!来人啊!”容成可欣叫来一直跟在身后的护卫,让他们抬轿子过来,让容成诀坐进去尽快地返回皇宫。
“皇上,瑞妃娘娘回宫了。”
全德大总管汇报道,正在墨韵堂内画画的凤夜澜忙停下手中的笔,将画让全德拿了下去藏起来。
“去,传膳。”
“喏。”
全德大总管将凤夜澜未画完的画收了下去,便立马命人备膳。
等碧落带着青儿回到墨韵堂时,凤夜澜已经坐在桌子前等着她一起用膳了。
“怎么晚了?”
凤夜澜问,这一个月来,他和碧落之间向来是他不说话,碧落绝不会主动说话。
就像刚才碧落回来一样,她只是淡淡地看了凤夜澜一眼,福身行礼后便走到内室去,脱下身上的狐裘后才回答道:“回皇上的话,臣妾今日跟太夫人多聊了会,后来又去街上逛了逛,这才误了时辰。”
“院子里的人是谁?”
“她是臣妾在秦府时的贴身丫头,臣妾习惯了她伺候,便将人带进了宫,若皇上不喜欢,臣妾再让人回去。”说罢,碧落就要起身走出去。
“朕何时说过不喜欢了?回头让全德在敬事房记录一下,人就留下吧。”凤夜澜说着,拿起筷子道:“菜都凉了,快来陪朕用膳。”
“臣妾遵旨。”
……这便是这些日子来凤夜澜和碧落的相处方式。
倘若凤夜澜不用皇帝的身份命令碧落,碧落便会在行礼之后彻底无视凤夜澜。凤夜澜做任何事也好,碧落都不理不睬,只顾看自己的医书,做自己的事,就像凤夜澜并不在这墨韵堂一般。
说他们两个像敌人,却又不像当初南下时那样总是有言语的冲撞,斗智斗勇;说两人像夫妻,却又没有如此疏离,陌生的夫妻。他们就像分别坐在跷跷板的两头,平时都是一个在高处,一个在低处,从没有停在一条线上相视彼此的时候。
现在碧落坐在凤夜澜的身旁,拿起筷子自顾自地吃菜,两人之间全无眼神的交流。
凤夜澜也安静地吃着,虽然这顿饭吃得让他有些不快,但只要碧落坐在他身边,他便有种心满意足的感觉。
“你身子虚,多吃些鱼。”凤夜澜夹了块鱼肉放在碧落的碗里,这还是他第一次为女人布菜。
“谢皇上。”
碧落生硬地答,夹起鱼肉放进嘴里,可刚嚼了没几口就突然反胃吐了出来。
“呕……”碧落捂着嘴,起身就冲到了院子外面。
“四小姐!”青儿忙走过去,拍着碧落的后背为她顺气。
“全德———!”
凤夜澜生气地放下手中的筷子站起来,“谁做的这道菜,给朕砍了!”
“喏。”
全德离开后,凤夜澜走到碧落身旁,取代青儿轻拍起碧落的后背,并担忧地扶住她问:“有没有感觉好点?”
碧落又干呕了一阵后,后退一步远离凤夜澜答道:“臣妾好些了。”
“怎么会突然吐了?是不是今日受了凉?”
“回皇上的话,四小姐这叫害喜,有了身子的人都会这样。”
青儿跪在地上答,她见刚刚凤夜澜砍杀厨子,生怕他又会不明缘由地迁怒其他人。
“害喜?!”凤夜澜忽然转身掐住青儿的脖子,“你怎么知道朕的爱妃怀了身孕?!”
“皇上息怒!”碧落忙拦住凤夜澜,“青儿和臣妾在秦府时便情同姐妹,臣妾怀了身孕的事已经告诉了青儿。臣妾可以拿项上人头担保,青儿她不会说出去的。”
凤夜澜犹豫了一下,用力甩开青儿道:“下次若再叫朕的爱妃‘四小姐’,朕便要了你的脑袋!”
“奴婢记住了,绝不再犯。”青儿跪在地上答。
“滚!”
碧落看着青儿离开的背影,心中无比怨恨。
凤夜澜安静的时候像只无害的兔子,可一旦发起怒来,却残忍地像头野兽。
仇人明明就近在咫尺,碧落却不能立马就杀了他为父报仇,这种隐忍像无数长有细牙的虫子盘踞在碧落的胸口,啃咬的痛楚绵长而深刻。
“什么时候开始害喜的?”凤夜澜问,他不想忽略掉碧落身上的每一件事。
“今日。”
“刚刚是第几次呕吐?”
“第一次。”
“赏!”
面对凤夜澜莫名其妙的赏赐,碧落只能答:“臣妾谢皇上赏赐。”
凤夜澜一口气赏了碧落很多金银珠宝,并让狂刀叫来伊凡为碧落把脉。
“回皇上的话,娘娘的脉象平和,并无大碍,至于害喜呕吐的事,臣会开些调理的药膳方子,再配合针灸治疗就会有所缓解。”
“伊太医,是否有了身子的人都会害喜?”
“这个因人而异,有的人自怀上的第一天就会害喜,直到生产,这种呕吐的症状都不会消失;而有的人却至始至终一点反应都没有,胃口如常。”
“那害喜的月份上可有规律?”
“这个也是因人而异。但普遍夫人一般都是有了身子的当月便会有呕吐这样害喜的迹象,像娘娘这样怀孕两个多月才有反应的例子比较少见。”
“这不是少见,而是爱妃肚子里的孩子和朕有缘!朕决定了,今日便宣布瑞妃怀有身孕的事,伊太医你可知道怎样做?”
“臣明白。”
“那好,你下去吧。”
“臣告退。”
碧落内疚不已,她知道伊凡说的那句“臣明白”意味着何事,如果有其他的办法,她真的不想让伊凡违背自己的做人原则,因为她而说谎。可现在为了复仇的大计,她只能暂时委身在凤夜澜的身边,连腹中的孩子都要跟着一起隐忍。
伊凡,对不起,因为我的原因,连你也被迫做了改变。
以往从不喜入宫的你,现在成了宫里的御医;最不喜争斗的你,却要让自己留在这满是倾轧的皇宫;从不说谎的你,却要为了我说一个最大的谎言……这场复仇的战争究竟什么时候才能结束?
碧落真的不想连累到身旁无辜的人,如果还有他选,碧落绝不会让伊凡也卷进这件事情里来。
“在想什么?”凤夜澜问。
“在想皇上是真心,还是假意要接纳臣妾腹中的孩子,毕竟他不是皇上的。”
碧落故意这样说,她就是要冷不丁地在凤夜澜的身上捅一刀,让凤夜澜时刻记住她的身子是不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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