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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晓翎双手平摊**搓了一把脸,长吁一口气。既然决定了就好办,这也不过是一百零几个美元罢了,没必要那么紧张。
她很快为这个想法吓了一跳,100美元,在非常时期,省着点花勉强够她过一个星期的。在牌桌上,这么快就被自己认为是微不足道了?
枪口下加注的中年人摇摇头,盖牌。
红发青年还剩下60多元,也不多想,爽快的推出彩池跟注。
老人略一考虑,问方晓翎:“你全下是多少钱啊?”
方晓翎:“我全下再加注到107元。”
老人数了?元筹码放进彩池,笑着说:“好,就看看手气如何。”
艾薇笑嘻嘻的拿出30元筹码放在彩池边说:“怎么样,要不要玩?”
红发青年点头:“我和阿博特都没问题,只是这位美女……”
方晓翎不明白他们要干什么,老人阿博特对她说:“这是我们之间的一个游戏,每次遇到有人全下,如果参与全下的各方都同意。艾薇就试图猜测每个人的底牌,每猜一个人下注10元。她要是猜对了,就从彩池里面拿走10元,要是猜错,就放10元加入彩池。”
他转向艾薇:“只是,你以前都是只猜一个人,这次你要猜三个人吗?你这么有信心?”
艾薇侧头眨一下左眼,恢复了她这个年龄应有的俏皮:“你和亚当我都很熟悉,自信没有猜错,至于这位姐姐,她的底牌太明显啦。”
方晓翎有点惊奇的看着艾薇,难道自己的底牌很容易猜?她点头:“好的,我玩这个游戏。”
艾薇疲倦的双眼明显现出了神采,她背靠在椅子里,双手横伸,左手托着右手,右手作手枪状指着众人,笑兮兮的说:“亚当的牌最难猜,因为你拿着任何的对子和一张都有可能不顾位置的再加注,而你肯全下的底牌范围也很广。但你现在是跟注全下,跟注全下总是比主动全下需要更强的底牌。我看你至少也该有一对10或者一对吧,我猜你是一对10。阿博特就简单了,他犹豫了好几秒,还问这个姐姐全下的数量才跟注,那肯定是。你只会用、、和全下的。我不猜是因为这位姐姐面对第三次加注,考虑了很长时间后决定全下,除了一对之外,不可能是其他牌了。”
三个人翻开底牌,果真如艾薇所料。
方晓翎:黑桃,红心
阿博特:黑桃,红心
亚当:梅花10,方块10
艾薇拿走30元,三个人将争夺260元的彩池。
艾薇猜中的准确率令方晓翎很吃惊,除了自己以外,她似乎对牌桌上的其他人很熟悉。加上翻牌前有耐心的等待,翻牌后凶狠的行动,令她今晚的收获是最大的。
目前的形势对自己还算有利,对手没有、,三个人中的胜率是最高的,但还不到50。粗略计算一下,大概取胜机会在45左右,是35,是20。
亚当大大咧咧满不在乎,阿博特面显从容表情轻松,方晓翎告诉自己要镇静,不要被别人小看了。
不过,这是他第一把翻牌前全下的牌,她无法控制血液在自己的身体里面加速流动,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
她从小一紧张就会脸红的,晚上第一次自己一个人从房间去洗手间,在镜子里发现了自己的这个秘密;然后是小学的报名考试;第一次在全班同学面前发言;第一次参加数学竞赛;第一次和心仪的男孩子约会;还有……
方晓翎左手托着腮和樱唇,右手尽可能自然的平摊在桌子上,实际上她感觉现在比那时候拿着一对对抗布罗德的明三条还要紧张。
原来在等待翻牌决定胜负的过程中,优势方比劣势方还要紧张啊!
艾薇翻开三张牌:黑桃,方块,黑桃3。
仿似高空中飞翔的大雁被击落一样,方晓翎的心直往下坠。阿博特击中了他的,她和亚当大概还有10的机会。
阿博特面上露出笑容:“嗨,先拨头筹啊。”肌肉看上去却比刚才僵硬了些,这回轮到他紧张啦。
艾薇切掉一张牌,亚当拍着桌子叫:“给我来张10!”转牌应声而落,真是一张黑桃10,现在的牌面是:黑桃,方块,黑桃3,黑桃10。
“噢耶。”亚当高举双手大声欢呼,阿博特微微摇头。方晓翎吁一口气,亚当的牌力得到提升,自己的出牌反而多了几张。
艾薇微笑着说:“这把牌真有意思,阿博特还需要一张黑桃,而姐姐还有三张,三张9可以期待。”她有点兴奋的搓着手:“我经常发出幸运河牌的,对亚当可不是好消息。”
在昏黄的灯光下,艾薇苍白纤细的手指显得有点妖艳诡异,她们拈着那张至关重要的河牌,轻轻的翻开。
在那一瞬间,牌面上那鲜红的一点映入眼帘,以光速传遍全身的神经。方晓翎心中一震,随之欣喜若狂,但叫出声的却是旁边的阿利。
“嗨!太好了!”阿利情不自禁跳起来,双拳击落在桌子上。
阿博特的叹气声和亚当的咒骂声随之响起,艾薇咯咯笑着说:“我说了嘛,我经常发出幸运河牌的,哈哈,我还从来没见过阿利这么激动。”
房间里本来安静了一段时间,这个角落突然的喧哗声却并没有引起其他牌桌的多少关注,这种声音在牌桌上太寻常啦。
河牌是红心,牌面是:黑桃,方块,黑桃3,黑桃10,红心,方晓翎的顺子赢了三条和两对!
心里还是有些后怕,然而数着着一小堆筹码,方晓翎也禁不住笑逐颜开了,这是她上现金桌之后赢得最多的一把牌。将筹码叠得整整齐齐,按不同面额分成几叠放在面前,有一种充实的满足感,并不完全因为这是钱的缘故。
“我们走了么?似乎到时间回宿舍了。对了,你是住宿舍的吧?”阿利问方晓翎。
方晓翎愕然:“走了?”她拿出手机一看,吓了一大跳,天,现在已经是凌晨0点30分了。自己是八点多一点来的,怎么好像没玩多少把牌,这就已经四个多小时了?
她吓出一身冷汗,连忙站起身说:“不好意思,我该走了。”
艾薇的手指不断的拨弄,一小叠扑克牌在一大叠上灵巧的转动着,她带着暧昧的眼神对方晓翎说:“阿利早就该走啦,平时他最晚也就玩到十一点,今晚他是为了等你赢一把大牌,嘻嘻。”
方晓翎无暇理会她的揶揄,将筹码握在手中说:“谢谢你的幸运河牌,再见。”
阿博特打了个哈欠:“还是冲动了,一把牌输光了今晚的盈利,今晚就到这吧。”
亚当面前再次空空如也,他对艾薇说:“都走了,我们到1/盲注那边玩吧。”
艾薇擦擦眼眶,点点头:“走啊。”
方晓翎忍不住回头望她,只见艾薇苍白的脸上因为疲倦更加显得毫无血色,她收拾着筹码要和亚当到旁边的牌桌上去,她想:“这小女孩不过十五六岁,却在牌桌上玩到这么晚,她的父母不管的吗?她的技术可也真不错。”
兑换了筹码,方晓翎今晚赢了四十多元(兑换筹码要给柜台一点手续费,没有发牌手的牌桌没法抽水),阿利赢了一百多的样子。
走出房间,外面喝酒的人也已经不多了,明天是星期一。方晓翎心中焦急,走到酒馆门口不禁哎呀一声,这时竟然下着倾盆大雨,在里面是浑然不觉的。
“我有雨伞。”阿利从后面赶来。“一起走吧,校巴快收夜班了。”
“谢谢。”方晓翎心中庆幸:“阿利,你好像是墨西哥人?”
“是的。”两个人靠近了在雨中行走,阿利黝黑的脸上有点泛红:“今晚很高兴认识你,我很喜欢中国人。”
“你打牌的技术不错啊,刚才那把牌你提醒我是对的,我还是有点冲动,其实,一对在刚才的形势下很危险。”
“我来到美国读书之后才开始玩的,玩了两年多了,一开始在输,一边打工一边赚本钱,现在可以稳定的赢了。不用打工,也可以赚到学费和生活费。我看你的基础很好,相信过不了很长时间,也可以靠这个赚钱。”
“我没这个打算,目前只是觉得好玩罢了。哎,你比我高一年级,是我的师兄。”
阿利望着方晓翎:“喔,是的,师兄。”
酒馆离车站不远,两人走到车站,正好有一辆校巴停在这里,但上面只剩下一个位置。阿利对方晓翎说:“你先回去吧,雨伞给你。”
方晓翎确实急着回去,但她哪好意思这样做,连忙推辞说:“不用了,我们不在同一个站下车,你先走吧,我可以叫我的室友到车站接我。”
阿利摇头说:“没关系,我的宿舍离车站很近,我跑回去洗个澡就可以了。我头发少,洗头方便,你是女孩子,万一头发湿了,很晚也不能睡觉。”
方晓翎执意不肯,司机不耐烦了:“喂你们上不上车啊。”
正好这时有个住校的老教授来到,方晓翎客气的请他先上了车。
送走了校巴,方晓翎轻微的跺着脚,望着车来的方向。
“别急,肯定还有一班车没来。”阿利安慰她。
“嗯。”方晓翎心不在焉,她手握口袋里的手机,有点紧张。
他们刚上了最后一班校巴坐下,方晓翎的手机响了。她低声对阿利说:“阿利,你别说话。”
阿利点点头,方晓翎打开手机接听,话筒另一边是穿越了半个地球传来的声音,温柔而慈爱:“喂,晓翎?”
方晓翎用手盖住话筒,低声应:“嗯,妈妈。”
方晓翎的母亲是个传统的家庭主妇,并且对电脑完全不感冒,因此无法和女儿通过互联网沟通,她们总是约好每个周日通电话。
母亲问:“晓翎,你那边怎么有雨声?”
“外面下着大雨呢,天气很热,我把窗户打开了。”
“你那边12点了吧,你还没有上床吗?”
“我有篇论文还没写完,正在赶工呢?”方晓翎有点惭愧的撒谎了。
“那,我先挂了,下星期再打给你?”
“不,不要紧。”方晓翎现在其实不想接电话,她希望回到宿舍母亲再打来。但母亲平时怕耽误她的学业,从不在其他时间打给她。
于是,母亲照例的询问她生活,身体和学习上的问题,两个人愉快的低声说着一些闲话。方晓翎说了上星期去旅游的趣事,但打德州扑克比赛的事就没提。
数学系的学生宿舍很快就到了,方晓翎下车,阿利打着雨伞送她下来,两个人走到车站旁边的便利店里面,方晓翎仍然在打电话。她挥手示意阿利先走,但阿利摇摇头,指指外面的雨天。
“晓翎,雨下得很大吗?”刚才从车站到便利店,雨声明显增大了。
“是的。”方晓翎不敢回宿舍了。
“把窗户关上吧,小心别着凉。”
母女俩的交谈细腻而绵长,交谈持续了二十分钟还没停止的迹象。方晓翎有点歉意的望着阿利,估计他听不懂中文,正在和便利店员在闲聊。
方晓翎随口问:“爸爸最近好不好。”
妈妈沉默了片刻,叹了口气没说话。
方晓翎紧张起来:“妈妈,怎么了?”
方晓翎的父亲开了个很小的贸易公司,整个公司从老板到员工加起来才四个人,竞争很激烈,他总是很忙。父亲做生意圆滑,对待女儿却非常认真严格。家中经济环境尚可,但对出国留学的女儿只寄很少的钱,他要求女儿能在美国尽可能自力更生完成学业。在方晓翎成长过程中,父亲很少骂她或进行体罚。但父亲的眼神很严酷,他总是很容易看穿女儿的心事。方晓翎对父亲既敬重又有点害怕。她担心父亲此时就在母亲旁边,会很容易戳穿她现在其实不在宿舍里。
父亲和母亲的性格并不是很相称,因为做生意的缘故,父亲交游广阔,能说会道。母亲却非常内向,闺中密友也没几个,整天除了去市场就是呆在家里。方晓翎曾担心父亲会有外遇,但他们的感情一直很好,很少吵架,但也很少交谈。日常有些不愉快,母亲总是让着父亲几分。
“你爸爸,最近经常很晚才回家,昨晚还通宵没回来,直到现在。打他手机,他说在应酬生意上的朋友,说话声音很低,语气比较疲倦。他叫我别再打给他,他在做很重要的事情,不能分心,还说下一次晚归会先通知我。”
方晓翎的心怦怦直跳,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这种平常而又庸俗的故事,难道要发生在自己身上?
母亲继续说:“有时候,我白天有事情找他,打到公司,老李告诉我他不在,但去了哪里,他也不知道。老李还问我,老方最近怎么经常不在公司,做事情也没有什么交代,以前从不发生这种事。你的这个李叔叔,你小时候见过他,他是你爸爸的下属,老员工了,说话也直率,他是担心公司会不会出了问题,唉……”
“妈妈……”方晓翎想说些什么安慰母亲,但远隔重洋,不了解情况,也无从说起。
“晓翎,你专心学习,不要胡思乱想。”母亲反而来安慰她:“我和你爸爸相处很久了,我相信他的为人。已经很晚了,我不说了,你早点睡,别太累,注意身体,知道吗?”
放下了电话,方晓翎心中沉甸甸的,下次在网上见到父亲,一定要问个明白。
她和阿利走出便利店,雨小了很多,她问阿利:“你怎么在这里下车,物理系的宿舍还有两个站呢,校巴已经过了最后一班了。
阿利腼腆的笑了笑:“不要紧,我走回去就行了,刚才下那么大的雨,怕你淋湿了。”
方晓翎笑着说:“便利店有免费雨伞提供啊,你没必要等我的。”
“嗯……现在很晚了,怕不安全,我想送你回宿舍比较好。”
方晓翎心中好笑,这是在校园里面,还怕有人抢劫么。不过她没有拒绝阿利的好意,在宿舍门口他们交换了手机号码,然后目送他离去。
一进入房门,林嘉兰就跳到她面前,一下关上门,大呼小叫着:“晓翎,这么晚你到哪去了,我等了你好久,没想到你自个儿拍拖去了。那个皮肤灰溜溜的小子是谁,我怎么没见过。”
“谁去拍拖了,别胡说八道,你一直望着窗户啊,你等我干什么?”
“哇哦,我们明天要交论文,你忘了,你答应写好之后给我参考的啊。”
方晓翎怔住,对啊,她的论文还没有收尾,本来打算今晚完成的。中午听了邓肯讲课之后,满脑子德州扑克,竟然忘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