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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那声音第一次有些慌张失措,激动道:“你怎知自己是如意血?不可能,这天地间现如今只有我一个人知道……”
宁锐对她的反应很满意,认识这个声音后,第一次感觉掌握了些许的主动权,遂不紧不慢道:“正式认识一下,我叫宁锐,表字不守。”
“我姓墨……”那声音快速整理了下情绪,答道:“你可以叫我墨三。”
“墨三……姑娘,呃,这名字有些古怪。我们能否开诚布公谈谈,三个问题,你是何人,现在何地,目的为何?”
墨三很快恢复了惯有的简洁冷静,答道:“一,我的身份特殊,以你目前修为,知道有害无益。二,我此刻所处位置距离你千万里之遥,是通过一种特殊的器物超脱距离观察倾听你的。”顿了顿,“你方才说的不错,我是需要你用你的如意血帮我一个忙,实际上我已经找了你很多很多年,不过放心,不违背天地纲常,不违背世间道义,对你也是有益而无害,这是三。至于怎么帮,暂时不能告诉你,还是那句话,你目前修为不到!”
&n ren丹,然后吞服下去?”
墨三却立马严肃道:“就凭你是如意血这一点,就算这世间所有人都会害你,我也不会。”
宁锐听得出墨三这下意识的一句话确实语出肺腑,心下稍安,正要问问这如意血到底是何东东,又是怎么个如意法,隔着仓板突然听到远处喧哗声大起,心中一动,凑到窗口一看,只见洛都西北方一处火光冲天,浓烟巨龙般滚滚而上,火势之大可见一斑。
秦双心里有事,也没休息踏实,听到声音,匆匆忙忙从内仓爬了上来,揉着小眼睛就凑了过来,“外面什么事情喧哗?”
“没事,西北方有宅院走水了。”
“哦,原来走是水。”秦双嘟囔着朝窗外一看,咦的一声,睡眼惺忪的小眼睛瞬间就瞪得滚圆,脸se唰就白了,毫无一丝血se,浑身像打摆子一样哆嗦起来,语无伦次道:“三郎,那,那里好像是刑部牢狱所在……”
“什么?”
宁锐心胸一窒,喉头一阵腥甜。接着膝盖一软,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心中纷乱如麻,痛彻骨髓。
他再心智过人,终究也只是十四五岁的少年,尽管因为生母早逝,自幼听得不少流言蜚语,跟父亲的关系极为淡漠,跟大娘一房的两位兄长关系也不算亲近,三娘房里唯一的那位姐姐也有些瞧不上自己的纨绔。可他们终究都是真真切切血脉相连的亲人啊,就这么葬身火海永世相绝……
不!我不允许!决不允许!
“腾”地从地上窜起,发疯了似的就要朝外冲去,却被秦双死死抱住。
“滚开——”
宁锐状若癫狂,双目含血,飞起一脚将秦双踹翻在地,刚行了两步,却又被他在下面将双腿死死抱住。
“你让开——”
宁锐冷峻如魔神,声音不带一丝感情。
秦双打了个冷战,心里虽然极为害怕,但还是死死抱住宁锐双腿,嚎哭道:“别去,三郎。他们就在那儿等着你去送死。不要管了,你快逃吧……”
“王八蛋,他们是我家人!还不放开——”
失去理智的宁锐双拳如风,狂风暴雨般击打在秦双身上,肆意发泄着心中排山倒海而来的痛楚和愤恨,秦双嘴角渐渐流出了鲜血,但他此刻却似突然迸发出无穷的潜力,始终像玄铁雕塑一样紧紧锁抱住宁锐的双腿,任凭他怎么折腾都挣不脱。
“唉。”
趁着宁锐拳打脚踢一通发泄,心中郁结稍散之际,墨三一声叹息,声如清镝,其音重重叠叠直有九重,继而化为铮然一缕,入耳安宁,入心熨帖,整个世界瞬间仿若变慢了,变轻了:
“清和肃穆,宁畅明几,和风不止,手足无怒……利yu不沾身,恬淡随真心。岁月不腐,现世安好,是为‘静’字——”
噗通。
宁锐倒地昏睡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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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玄武巷一处不亚于宁侯府的深宅书房内。
“啪——”
一把崭新的北海鲨鼻壶给摔得粉碎,一位面白无须年约五旬的老者愤而起身,负手来回踱步,焦虑不安溢于言表,“谁能告诉老夫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会起火?”
下首一人恭敬道:“大人稍安勿躁,南先生已经去看了……会不会是那两方面动的手?”
老者摆手哼道:“断无可能。此番好不容易三方联手发难,本是准备唱一出大戏,可如今还只是唱了折子,他们应该比我们更清楚,宁家留着的巨大用处。”
就在这时,下首之人表情突然一凛,上前半步,挡护在老者身前。
一团紫气云霭一样流转而入,在书房中间地带停滞凝聚,现出一个仙风道骨的紫冠居士。
“南先生。”
南先生似是遇到了极不可思议之事,蹙着紫眉道:“大人,这把火很是古怪蹊跷,不似寻常之火……”
老者心中一动,问道:“如何不寻常法?”
“此火霸气凶戾,火素充盈,必定是人为所致,而且应该是一位五行属火的天机高手。”
老者马上想到一人,疑惑道:“不错,国师龙破虏便是擅长金、火的天机高手。难道说,这事连皇上也忍不住参与了?可缘何偏偏要选择此时,而且还做的这么绝?”
南先生却说出了自己的担心:“我总觉得此事没那么简单,只怕内中有变……”
“先生的意思是?”
“这把火也许未必是杀人之火,而是救人之火。”
老者面se唰的一变,继而笑出声来:“哈哈,南先生过虑了。我大商的刑部地牢建成三千年,还从未有人从中逃脱,何况还有国师的一把天机真火。先生若是还不放心,待火势退下,去辨看尸体便可。”
南先生摇头道:“此火凶戾,只怕不消两个时辰,整个地牢都会成为一堆烬墟,到时候根本无法辨认。”
老者却是哈哈笑道:“这样也好,虽然留着宁家大有益处,但毕竟是困虎于笼,老夫内心多少有些不安。这下好了,整个大商宁家只剩下一个纨绔浪荡的三小子,实在不足为虑,如今兵士正在满城搜寻,相信很快就能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南先生暗暗叹息,垂下紫眉,不再言语,心中疑虑却是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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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锐醒来时,天se已黄昏。
透过船舫的窗棂,依稀可见夕阳斜斜晕照下,渡口处彩船陆续驶离,一片灯火辉煌,无尽丝竹笑语。
曾经无数次在这样的时刻,他晕着夕阳站在渡口处放声高歌,嬉笑怒骂,拥红倚翠,彻夜流连在河面那一条条香舟玉舫中,肆意挥洒着年轻和金银,不曾有片刻想起那个让他觉得不温暖的家。
可现实却是如此讽刺,此刻,他像一条垂死的野狗一样躲在这里舔着伤口,不担忧能否逃出生天,不畏惧与整个大商为敌,却差点为那个让他不舒服的家,为那些让他不喜欢的人伤痛癫狂。
秦双就守在他旁边,表情呆滞,双目浮肿。
出奇的安静。
见他如此,宁锐双目一闭,身体剧烈颤抖起来,涩声道:“……都……死了?”
秦双抬袖擦了擦嘴角的血迹,担忧地看了宁锐一眼,声音有些嘶哑:“……那火很是怪异,两个时辰便把整个刑部地牢烧成渣滓。我刚去看了,只剩一片灰黑烬墟……”
不知是墨三那首“静”字诀的作用,还是愤恨苦痛实到了极致,宁锐听到这个结果时内心很平静,只是空空的,有些羸虚。垂首沉默了片刻,抬眼望着秦双,面无表情,无悲无喜,似乎不是在说着自己的事:
“秦双,如果有人以yin谋手段害你全家入狱,这还不算,一把火直接烧得尸骨无存,从此再无对证,以后不管千年万年,永遭国人唾骂仇视,永生蒙羞史书之上,九泉冤魂永世不得安宁。你会怎样?”
秦双“噌”一下就窜了起来,急忙拉住宁锐,担忧道:“三郎,你可不要犯糊涂!”
宁锐没有理他,似是在自言自语,继续道:“宁曹宁侯爷是个混蛋不假,老婆七八个,当年定是待我娘不好,不然为何我出生就没有娘,可笑斗气到现在都还没听到他一句歉意……宁玄、宁铎两兄弟也极为cao蛋,一个古板刻薄,一个窝囊废物,三爷自小就跟他们尿不到一个壶里……宁烟那丫头更是嚣张,仗着读过几本书,仗着比我大几个月,整天管东管西,瞧我不顺眼……二叔公,小花婶最不要脸,偷偷在草地里打肉桩我也是知道的……没错,他们都他娘的是混蛋,但也只是我宁锐自己的混蛋!老子可以骂可以不屑可以欺负,但别人就是不行!不管是天王老子,就是他娘的不行!”
秦双偷偷擦了擦眼,张着嘴,却不知怎么安慰。
宁锐举首,将眼角的一丝晶莹逼回眼眶。男儿流血不流泪,老子连血都没流过,何况是这点蛤蟆尿。
“秦双,去外面打探一下,我想去一趟漆堂。”
“去漆堂?”察觉到宁锐有愿意逃离洛都这个危险之地的意思,秦双jing神一振,喜道:“三郎的意思是……”
“兄弟一场,想跟薛已和司徒正式告个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