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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谈笑宴宴云淡风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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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唱是一回事,被人强迫着唱又是一回事。和汪辉祖一样想法的人一定不少,因为大家看和珅的目光中,都有些异样。

    怜彩和月香对视一眼,手捏绣着鸳鸯戏水图案的秀帕,雪白的手腕一挥,娇笑道:“想不到叶少爷昨夜一曲,居然都传到段大人耳朵里了,这还真是‘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让我们姐妹好生羡慕呢!”

    “是啊是啊,叶少爷就再唱一曲罢!您那词儿曲儿,虽然风格迥异,难得通俗易懂,听的妾身都差点掉了眼泪呢……”

    俗话说,‘若恨他,就捧他,捧的越高,摔的越重。’怜彩与月香搁在后世得算一线明星,居然也如此推崇叶凡,倒让汪辉祖与尤拔士范清洪等未曾听过和珅唱曲儿的好奇,心痒难骚之余,就范清洪没有忌讳,笑着附和:“晓彤说你唱的好,我还不信,现在两位方家都这么说,想来叶兄弟果然唱的不错,不若来上一曲,让咱们也开开眼,‘对酒当歌,人生几何’么!”

    一时间所有的目光都汇聚在和珅的身上,两位推波助澜的妓者与段成功偷偷对视一眼,得到了肯定赞扬的眼神,再看和珅时,眸光闪烁,隐有兴奋之色。

    和珅后世本是“儒商”,对华夏古文化颇为精通,自然知道现时唱曲儿之人皆是贱业,心中虽不以为然,只是若在当前这样的情形下真的唱歌,却雅非他之所愿,沉默移时,忽的呵呵一笑道:“方才怜彩说‘十年寒窗无人问,一举成名天下知,’这是说读书人的吧?这话说的好——‘名’之一字,还真是好东西!当官儿的想当名臣,文人想当名士,做生意的想当名商,做幕宾的想当名师爷,就连送春卖笑的**,也还想当名媛……”

    说到此处,方才还笑意盈盈准备看笑话的两位“方家”已经勃然作色,其他人的脸上也不好看,和珅却并不就此住口,继续说道:“人同此心,所为何来?不过是夫子所云:‘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而已。”

    说着一顿,嘻嘻一笑道:“说起来我倒是幸运,随意卖弄一曲,就惊动了几位大人。现在几位大人都想听草民唱曲儿,按理说也是草民的荣幸,只是不巧的很,草民打小有个毛病,一生气就上火,一上火就走嗓子,今儿个下午跟钱三那王八蛋生了一肚子鸟气,如今这嗓子眼儿又红又肿……对不住各位大人了!”说着话他心中冷笑:任你心怀鬼胎,狡诈似鬼,老子偏不给面子,你奈我何?

    谁也想不到和珅会拒绝。

    怜彩和月香对视一眼,悚然动容。她们实在是搞不清,这个叶凡是不是脑子被烧坏了,竟然敢明张目胆的拒绝段成功,他难道不知道在苏州城,乃至整个江苏地界,段成功可以一言定人生死么?

    她们早就糊涂了,在她们一进门见到叶凡的时候就糊涂了——得罪了百花楼,得罪了段成功的人,居然好几个时辰过去了还没人间蒸发,这已经是一件十分匪夷所思的事情了,现在……

    难道就没有人收拾这个嚣张的小子?

    这么想着的时候,她们二人的眼睛猛然一亮,因为主位上的那位一看就是大官儿的人轻咳了一声,一副要开口的前奏,连忙竖起了耳朵。

    “既然叶公子身子不适,咱们倒不好勉强,改日,改日嗓子好了,再听佳音不迟!”

    尤拔士此言一出,又是一番轩然。要知道,他是什么身份?他是正三品的两淮巡盐史,只对朝廷负责,在当今这个政府专营盐业达到登峰造极地步的时刻,在两江(江北省,包括今安徽江苏,江西省,是为两江)这个地面上,乃是给个总督巡抚都不换的头等肥缺,现在居然为一名小小的“商人”开脱,这情形太过诡异,实在颠覆了人们的认知。

    段成功惊疑不定,与杨希凡对视一眼,想不通尤拔士为什么要帮助和珅。想不通的不仅是他,庄达也是心中诧异,看旁边的汪辉祖,发现他小眼睛精光奕奕,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汪辉祖其实并没有想多么复杂的事情,只是突然间对于庄有恭今日派他此行多了一份了悟——叶凡的人品性格暂且不论,就冲尤拔士能为他开口说话,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情,何况方才叶凡谈论“名”字时,刻薄的将一席人都扫了进去,那份傲然,那份谈吐,居然对了他的胃口。现在他已经不觉得叶凡有多么令人反感了,反倒觉得,一个能让两淮盐政都开口说话的人,又是钦差大人的朋友,就该如此。

    只是,这人究竟是什么身份呢?他也开始好奇起来。

    众人各怀心思,场面有瞬间的冷场。范清洪身为主人,虽然也很奇怪尤拔士的表现,不过想着事后再问不迟,便不做多想,出来圆场道:“青浦兄说的有理,皇帝还不差饿兵呢,叶兄弟身体有恙,方才倒是咱们唐突了……继胜兄,还是让百花楼的姑娘们唱上一曲才是正理……去年太湖花船上,便是这位怜彩姑娘吧,一曲《凤求凰》,绕梁三日,至今犹在兄弟耳边悠荡呢!”

    段成功干笑一声:“想不到叶凡兄弟有青浦兄救场,想来是我辈无缘,他日有暇,段某人再来请教,”说着话轻飘飘扫和珅一眼,微一眯眼,对和珅旁边的一众姑娘道:“听到了吗怜彩,有人还记得你呢……都卖力些,唱的对了诸位贵人的心意,不免赏你们些彩头,受用无穷!”

    一时间云板响起,笙箫齐鸣,筝声袅袅幽幽绕梁,怜彩拿捏腔调,婉约低回,轻声唱了起来,“相遇是缘,相思渐缠,相见却难。山高路远,惟有千里共婵娟。因不满,鸳梦成空泛,故摄形相,托鸿雁,快捎传。喜开封,捧玉照,细端详,但见樱唇红,柳眉黛,星眸水汪汪,情深意更长。无限爱慕怎生诉?款款东南望,一曲凤求凰。”

    虽比不得赛雪儿如莺妙嗓,却也是声若游丝,加之款款舞动,翩若惊鸿之处,目含秋水,眼送秋波,果然不愧除赛雪儿外的头牌,勾的人心猿意马难以收缰。

    和珅的心思却不在怜彩儿上,捏着筷子,循着受用的吃食享用不停,虽放恣形骸,却别有一番气质。

    席间杨希凡很少说话,其实一直在默默观察和珅,此刻见他一副旁若无人的样子,心中居然涌上一丝压迫的感觉,这样的感觉只有在他面对庄有恭,高晋,高恒那样的大人物时才会产生——很危险的感觉,他从未遇到过如此年轻就能带给他如此压力的人,一个迷一样的男人。

    他看的清爽,这个叫叶凡的小子面对着他们,是真的没有压力,云淡风轻,就像大家的身份,包括那两淮巡盐使,在这小子的眼里,都不值一提般。正因如此,他愈发相信段成功的猜测——不如此,还有什么解释眼前这一幕?

    不过他非但没有害怕,心中反而涌上一股强烈的兴奋——钦差大人是吧?如果能将钦差大人杀的铩羽而归,又该是如何的感觉?

    众人皆是心机深沉之辈,听曲儿划拳吃酒,就当方才小小不快未曾发生一般,推杯换盏,热闹的很。

    和珅最是厌恶这种虚伪的场合,吃饱之后,知道人们各怀鬼胎,自然不愿再给众人面子,推说身体不适,离席而去,将大家全都凉在了当场。

    他是毫无所惧,痛快离去,卿靖却不好就走,替他遮掩几句,轮番劝酒,奉陪到底不提。

    却说和珅,出了那充满酒气脂粉气浓郁的餐厅,呼吸着新鲜冷冽的空气,仰望星空,对比身后灯火阑珊,不禁神清气爽,又想起刚才让段成功吃瘪,愈加浑身舒泰,行至一株梅树之前,居然止步不前,静心欣赏起来。

    梅花开的正艳,冷香暗暗,花瓣似雪,月光之下,白的耀眼,让和珅不禁想起百花楼那一袭白衣的赛雪儿。赛雪儿不知面貌如何,光那一双涂抹丹寇的嫩足,便可勾人魂魄,偏又武功高明,音似天籁,究竟是谁**出来的人物呢?会是那风雅居士么?

    想到风雅居士,和珅脑海不知为何,突然出现了棠儿午后阳光之下,一身素袍,赤足慵懒躺在椅子上的娇媚样子,不由微微叹息一声,心中暗道:“棠儿啊棠儿,我知道不该想你,可是……你在京中过的还好么?担心福康安的同时,可有一分心思在我的身上么?”

    由此及彼,伍弥氏,红杏,福宝,引娣,一个个人影纷至沓来,让他心中一阵温馨,愈加思念起京中的人来——有可以思念的人,这样的感觉真好。

    “想什么呢少爷?”一道沙哑而又充满魅惑的女音忽然从身后传来,和珅心中一暖,转身见果然是春梅俏然立着,连忙猿臂一伸,将其拥到了怀中,握着她冰凉的小手,怜惜的道:“傻丫头,不会在外边傻站了半天吧?看这手冻的,快,伸到我怀里,我给你温温!”

    说着话叉开双臂,将春梅的手放入自己的腋下。

    春梅心儿一颤,顿觉所有付出都有了回报,抱住和珅,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喃喃自语:“少爷对奴……奴好开心,说不出的开心……”

    “傻丫头,你是我的女人么……”

    春梅愈加感动,却没忘记方才的话头,扑哧一笑:“少爷刚十六,听你说‘我的女人’这样的话真古怪,不过,我却知道,我家少爷是个小色鬼,方才我在你身后立了许久你都没发现,定是想别的女人吧?夫人?冯雯雯?哦,是了,定是想那赛雪儿,‘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月亮都升起来了,佳人怎么还不来呢?”

    “臭丫头讨打!”和珅一笑,伸手在春梅丰隆的臀部上轻轻捏了一把,惹的她一声娇笑,这才一叹道:“那百花楼真是神秘,我在京中居然未曾注意,这赛雪儿不来便罢,若是真的敢来,你得想办法帮我制住她……我倒要看看,这个什么‘仙子’到底是何方神圣?”

    “少爷是要用那金刚降魔之杵么?”春梅顺手在和珅胯下轻捏了一把,咯咯娇笑,凑到他耳边小声道:“奴看那赛雪儿仍是处子之身,恐怕禁不住少爷鞑伐,定是什么都招了!”说着话下身一痒,忍不住情热,探嘴和珅嘴上啄了一口,然后身子一飘,已是站在三丈开外,望着和珅俏生生的娇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