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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氏母女,和她家的街坊邻居,赵大,李二,也进了场。红杏是有敕命的安人,其他人跪了,她却只向堂上蹲身一福,便站在一旁,咬着牙盯着李儒不放。
不多时赵得柱的棺木也被抬了上来,放在堂下人犯旁边,便见刘统勋一拍堂木,“啪”的一声脆响,问道:“李儒,兰成,据赵氏所言,赵得柱死后的后事是你二人代为cao持的,看看身边,可是他的灵柩?”
李儒不看棺木,转头看一眼兰成,梗着脖子道:“是又如何?上官去世,家中只有赵氏妇孺,我与兰成大人代为cao持后事,难道错了么?”兰成只是微笑,不发一言。
“我要你转头看那棺木,可是赵知县的灵柩?”
“莫非你不敢吗?”
善宝仔细看那李儒,发现那厮深吸一口气,猛然转头,盯着黑漆漆的灵柩,那死气沉沉的灵柩却像有何魔力一般,他只看了一眼,便扭回了头,仿佛那是什么可怕的东西一般,多看一眼就能索命。
再看他的眸子,闪烁着,目光飘移,没有聚焦。
突然“啪”的一声脆响,就听刘统勋沉着嗓子喝道:“呔,李儒,怎么不看了?难道你怕那赵知县开了棺木向你索命不成?”
“哼”李儒晃了晃身子,咬着牙说道:“任大人如何去说,我自心中无愧,懒的跟你嚼舌头。”
“你是乾隆二十五年的举人是吧?也是读过书的,不知道‘胸中不正则眸子眊焉’这句话么?”刘统勋冷冷说道,一指李儒身后的棺木道:“棺木中的尸体,是你一手毒害的,因为赵知县阻了你的发财之路,杀了他,才能掩盖你和兰成联手贪墨的事实——你自然是不敢正视这冤魂的!”说到这里一顿,接着语气转缓道:“上天有好生之德,我劝你早早认了实情,既免皮肉之苦,那赵知县也不需暴尸遭检,死后不得安生,或可稍减你的罪孽!”
“刘中堂,我原以为你是青天,不想走了眼,也是个趋炎附势之徒,只因这善宝小儿与傅恒有关,你便如此下作,甘为驱策?今年大旱,我房山治下可有灾民闹事?即使小儿顽劣,我也只是个管教不严之过,再说我儿已遭报应,你何苦还要揪着我不放?”
“‘不做亏心事,不怕鬼叫门’,你心虚什么?赈灾安民,是你的本分,是万岁爷的恩典,你要贪天之功?大石河修堤,户部下拨了三十万两银子,兰成截留了一半,剩下一半也被你伙同当地富商贪去不少,你敢不承认?这些暂且不提,现在单说赵知县一案,他究竟是怎么死的?”
“这话中堂问了不下十次,我回的都不耐烦了,”李儒一脸揶揄之se:“再说多少遍,他也是暴病而亡!”
“当时验过尸吗?”
“验过,填有尸格!有房山县仵作可以作证!”
“本老爷信不过你们房山的仵作,也信不过你!”刘统勋冷冰冰的说道,“今ri赵知县灵柩在此,我要开棺一验——来人!”
“在!”
“开棺!”
“扎!”
几个待班的仵作答应一声,拿起旁边的酒坛子,互相含了酒满头满脸的喷了,拿起斧子凿子撬棍等物,行至棺前,叮叮当当一阵乱想,随着极为难听的“吱呀”一声,厚重的棺材盖已经被掀开了一道二尺多宽的缝隙。
此刻堂内堂外鸦雀无声,红杏母女早洗尽面上的灰尘,面se苍白神情悲怆的看着几个仵作的动作。所有人的视线都凝聚在仵作的身上,只见一个仵作头熟练的拿着一把长长的钳子上下夹了一遍,又从身上掏出一个布包,取出一根五寸多长的银针,在棺木中的尸体上一处一处的扎。红杏已经不由自主的走到了棺木旁边,看着棺材中的尸体呜呜咽咽的放了声。
善宝看的可怜,正要上前抚慰一番,便见尹家铨从堂上走了下来,行至红杏的身边,低声抚慰了几句什么,又踱到棺材旁边,亲自查看仵作拔出的银针。
善宝原还担心尸体被人掉包,此刻见红杏和尹家铨都亲自看了,心想再无差错,一颗提着的心便稍微镇定了些,见那仵作头看一眼尹家铨,见他点头,便行至公案之前回禀道:“老爷在上,今验赵得柱尸体一具,头胸腹骨皆无伤痕,唯有掌心有指甲刺痕,想来是发病时痛苦所为。银针刺探周身,并无中毒症候……”
仵作头声音不大,听在善宝耳中却如炸雷一般,惊的他一下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急寻红杏去看,见她也是满脸愕然,再看兰成和李儒,发现两人面上得意的笑容,一时间脑子一乱,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堂外已经喧哗起来,声音一阵高过一阵,竟有人嚷着要打死红杏这个原告泼妇,瞅着善宝的眼光也不正常起来,有犹疑,有暧昧……兰成不看刘统勋,却将目光盯着善宝,嘴角勾着,目光中满是怨毒。
“吵什么?”刘统勋一拍堂木,高喝一声,唰的起身,再拍堂木,但听一声脆响,便听他咆哮道:“这是刑部大堂,国家法司衙门,再有闹事起哄的,门外亲兵听了,给我抓住,枷号!”
此刻善宝心中已然镇定下来,心说这李儒杀人,虽无真正的目击证人,可是有红杏的供词,有邻居的证明,有血衣,血衣也曾验过是砒霜之毒,除了李儒抵死不认以外,可谓事实俱在,本想这开棺验尸便可真相大白,怎么此时会验得无毒呢?思量着,他从桌子后走到前边,看一眼刘统勋,发现他微微点头,便行至仵作头身边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大人,小的刘三!”
“作这行当多少年了?”
“回老爷,小的祖上在圣祖爷时便是仵作,到我这辈,已是三代了!”
善宝盯着刘三,那刘三目光闪烁,低着脑袋,大冷的天,脑门上居然沁出汗来,心中一动,踱步到棺木旁边,看了看赵得柱的尸体。赵得柱下葬不不久,加之天冷,并无腐化迹象,除了面se青白以外,简直栩栩如生。
“银针!”他轻声喝道。
等了半天,才见刘三不情不愿的将一根银针递了过来,此刻他心中已经有数,冲刘三冷笑一声,拿银针在手,直接插入赵得柱喉咙,稍等片刻,轻轻将针拔出,果见银针入肉的部分紫黑斑驳。
善宝心中大定,抿嘴儿一笑,猛然回身,抬脚就踹在刘三的胸口,将其揣出了三尺多远。他拿着银针,走到趴在地上惊恐的看着自己的刘三面前,举着银针笑眯眯的问道:“刘三,你胆子不小么?敢如此丧尽天良?难道连你们仵作行的规矩都忘了吗?”
此刻刘三已经瘫软到了地上,善宝再不理会,拿着银针走到李儒面前,将针一举,也不说话,只瞪着对方看了一刻,见他面se苍白,浑身筛糠般抖个不停,便抿嘴儿一笑,轻蔑的将银针丢在地上,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大人,是……是……”刘三惊恐的看一眼善宝,爬行几步,到了公案之下,砰砰的磕着响头,语不成声的哀告:“是……是……”
“是什么?”刘统勋扫了善宝一眼,眼睛一立,冲刘三喝道:“是什么?”
那刘三居然看了尹家铨一眼,喏喏半晌,这才道:“是小人学艺不jing……”
“那和珅大人总不是仵作,尚懂得毒从口入,你三代仵作,居然连这都不知道?”刘统勋满面怒容,善宝以为他要发作刘三,正想提醒那尹家铨有异,便见他突然一转身,手指尹家铨,冷声断喝:“撤他的座,摘顶子,剥他的官服!”
在善宝拿银针刺入赵得柱的咽喉时,尹家铨就已变se,现在被刘统勋突然发作,惊的他面se苍白如纸,连发愣的功夫都没有,早有戈什哈蹿上堂去,猛的一推,将他推离了座位,三下五除二扒去了他的官服顶戴。此刻他才稍稍回神,颤抖着站也不是跪也不是,结结巴巴的问道:“中堂大人……这,这是……”
刘统勋却不再理会他,盯着刘三,目中直yu喷火一般,咬着牙厉声喝道:“刘三,现在你放胆说,到底是哪个目无国法的混账指使的你?”
眼瞅着刘统勋霹雳闪电一般处置顺天府尹这样的大臣,善宝心中也是震惊不已,良久才缓过神来,喃喃自语:“难怪史书上说刘统勋一生圣宠不倦,行事果决,又不怕担干系,我若是乾隆,也会喜欢这样的臣子!”
思量间,再看兰成李儒之时,发现两人霜打的茄子一般,面se土灰,早没了当初趾高气扬的气势,心中一叹,暗道:此事再无变数了,刘三所为,定是尹家铨指使,只不知尹家铨的背后又是何人,是果贝勒,抑或是令贵妃呢?
“就是他,昨儿个夜里,他叫了我去,说上边有意周全兰成李儒二人,说此案牵扯太大,若真是验了有毒,不知牵连到多少人,毕竟逝者已逝,给了我五百两银子,让我……”
刘三话没说完,尹家铨已瘫倒在地,兰成李儒更是伏地,瑟瑟发抖,不能自语。
刘三开了匣子一般,继续往下说:“小的原本不肯的,尹大人又说宫中……”
“住口!”刘统勋突然一声断喝,打断了刘三的话头。他涨红着脸,猛的一摔惊堂木,“给我掌他的嘴!”
吩咐既毕,早有一个戈什哈猛的冲前,论起巴掌狠狠抽在刘三嘴上,尚不罢休,啪啪又是几下,就见刘三嘴角血流,瞬间涨起老高来,再也无法发声!
“好你个刘三,身为仵作,知法犯法,还要攀咬他人,实属罪大恶极,来人,给我拖下去,立斩!将尹家铨,兰成,李儒押入大牢,等候发落!”
刘三呜呜不止,早有几名虎狼似的戈什哈一拥而上,不顾他的挣扎,将他拖出堂去,少顷,便听堂外一声炮响,善宝虽未亲见,想来刘三定是赴了黄泉,心中不禁对堂上那位年过六旬的老尚书生出了一份敬佩之心——刘三地位低下,与李儒兰成等不同,说话不经大脑,若是再任他这么攀咬下去,不定又会扯出谁来,现在以雷霆之势斩他首级,一来立威,二来若是乾隆若想真的追究,毕竟还有尹家铨等,可谓进退自如。
堂外人群早已宾服,静等退堂,这才慢慢散去,其中有一人身穿灰府绸面小羊皮袍子,外头罩着件玫瑰紫巴图鲁背心的中年美男子,却是乾隆微服,也来看刘统勋审案子。
高无庸随在乾隆的身后,见乾隆面沉如水,不知他是喜是悲,加着小心道:“主子,要不要奴才进去通报一声……”
“不必了,你去告诉刘统勋和傅恒,让他们进宫见我,对了,还有那钮祜禄善宝,让他也进来。”乾隆吩咐一声,随着侍卫当先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