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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往海牙学院的街道上，一辆黑色本田在距目的地最近的十字路口停下了。一个秘书模样的西装男子匆匆跳了下来，想追上已经先自己一步下车的眼镜少年。
“少爷，请等等！离学校还有一站多路呢！”
“剩下的路段我要步行，刚才我的还不够清楚吗，russell？”
看到少年毫无玩笑成分的眼神，男子踌躇片刻还是放弃了阻止。“我清楚，但您这样做还是破天荒头一次……”他不解地揉了揉额头，“您打算以这种形式锻炼身体了么？”
“——我的身体不需要锻炼，只是突然想重新体验世界而已。”
银弦冷冷一笑，把书包甩上一侧肩膀，抛下茫然的男子离开了。这是个清新的早晨，但对现在的他来，感觉却不那么美妙。
三五成群的喜鹊在树梢叫唤，每一个音节来自哪个方位他都听得出；空气里混杂着各种尾气、化妆品、早餐和劣质烟的气味；双眼的视野突然开阔了，这就难免看到不想看的东西。“原来人类的五感，只能做到那种程度吗……”银弦低声嗤笑，“比起现在来，过去的三年简直过得像植物人一样。”
不过，不会太久了。最关键的步骤已进行完毕，自己真正解放的时刻很快就会来的。
“小姐，看您的样子，似乎已经没有昨天的迷茫了呢。”
在前往学生会的楼梯上，布雷顿轻声对女主人着话。“嗯，听过你的话后，我也好好思考过了。”整理着领口蝴蝶结的旌姬回以微笑，“越是在这种不平静的时期，我越该大方地去面对魅堂大人，否则只会互相传染不安，一点好处都没有。”
吸血鬼顿感放心了不少，接着不再话。旌姬敲了敲半开的办公室门才进入，一眼就看到刚才谈论的人正在那里。“您早，魅堂大人！”她像往常一样行礼，“有没有我能帮忙的？”
金眼少年闻声抬头，对她露出淡淡的笑容。“我昨天就忙完了，目前没什么事。”他起身走到随从少女面前，“比起我来，困扰你的问题解决了么？”
“诶？”“你午饭时不是什么‘到头来还是毫无办法’？”
旌姬完全没料到魅堂还记得，于是又一次卡壳了。然而不知是好运还是正相反，这次降临的救星不是学生会长的秘书，而是本人。“早啊，我的副会长~”茶色头发的眼镜少年笑眯眯地出现在门口，“托付给你的工作完成得如何？”
“牙之御座”不悦地皱起了眉：“我只是完成自己职权范围内的事，后面都归你处理——左会长，虽然没有你学生会也一样转，你作为首领最好还是别随便溜号。”
银弦似乎不以为意，开朗地回应了旌姬的招呼后，漫步向会长席走去。“放心吧，以后这种事情不会多了。”他咧嘴一笑，顺便要拍魅堂的肩，“从今天起我会一直精力充沛地……”
以渀佛能听到贯穿声的势头，一阵刺痛闪电般窜过魅堂的胸腔，他顿时倒抽一口气，条件反射地避开了银弦要落下来的手。“喂喂，就那么讨厌我？我好歹也是你上司吧。”灰眸少年一脸无奈，又转向旌姬聊天去了。魅堂后退几步，在暗暗为体内的异常紧张惊异的同时注意到了另一件事：
……那家伙的犬齿，以前就这么长吗？
行政楼的走廊上，抱着试卷正要返回班上的课代表，看到某人迎面走来，赶忙低头让路；闲来无事正在办公室谈笑的教师们，发现某人经过门前，马上收声重新投入工作。整座楼的声响渀佛都被“他”的到来抹去了，只留下长发飘拂和脚步的声音。
平日几乎从不离开办事楼的理事长，怎么会降临这里——虽然感受到师生们目光中的疑问，但苍后无暇解答，只是径直往学生会走去。“宇文理事长？！”一位刚出来的男生和他撞个正着，吓得眼镜都差点掉下来，“您、您来学生会有什么事？”
“不用怕，我不是来批评工作的。”苍后露出和蔼的笑容，“你们上官副会长在么？如果尉迟同学也在，麻烦叫他们一起出来见我。”
男生不敢怠慢，立刻掉头跑回室内，没过几秒“牙之御座”主仆就匆匆出现了。“大团长，怎么了？”二人一起行过礼，魅堂先疑惑地问，“需要我们的话，传唤我们过去不就……”
“不必了，这次事态紧急，我亲自来明比较好。”
苍后带着他们来到一楼楼梯下，暂时把迷茫的旌姬放在一边，开门见山地问魅堂：“御座，班主任那边我会蘀你打招呼，上午能先随我和苍王奉陪一下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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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倒是希望能回答‘不’的，最近真的很不如意。”大团长叹息一声，“联络苍王的是‘茵陈侍者’，也是他特地请求要见你，原因你心里清楚；最重要的是，他们声称这次准备了‘正式文件’。”
魅堂把这个词语咀嚼片刻，短促地倒吸了一口气。“明白的话就过去吧，苍王正在那里，我稍后就到。”苍后侧身让路。旌姬也隐约猜到主人要去执行重大任务，便双手交叠，认真地鞠躬送行：
“请慢走，魅堂大人。一切小心。”
“牙之御座”咬着下唇，握住她的手点点头，转身快步离开了。苍后一直目送着他走远，才回头平静地对随从少女：
“——旌姬，你也跟我来。”
旌姬不禁一愣：“可、可这听起来那么重大又秘密的场合……”
“对你来已经不是秘密了吧。”蓝发青年以不带任何责难意味的目光看着她，“昨天上午，你不是都听到了？”
旌姬顿时如遭雷击，一把抓住楼梯扶手才没有瘫倒。“大团长，我……”她无力地试图辩解，而胸前的项坠同时发出了怒吼声。“宇文苍后，你想对旌姬小姐怎样？！”布雷顿全力为女主人解围，“小姐听到了又如何？就算换成宇文苍王，也不会因此就责罚她的！”
“布雷顿……！”惊慌的少女正想阻止他下去，苍后就投去一束冰冷的视线。“住口吧，我还轮不到吸血鬼来三道四，尽管你这次得对。”他拉起旌姬，表情再次变得柔和，“如果昨天我和御座的对话还有谁有资格听到，旌姬，那就是你。”
随从少女对目前的局势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忐忑地跟着上司往外走。“之前的第一次谈判看似和平结束了，但实际上对缓解矛盾没有半点帮助，他们会搬出异能者集团间交涉用的正式文件，看样子也是着急了。”苍后边走边沉吟，“至于内容，恐怕是要求开放学校供他们彻底搜查，九龙团也拖不起太久，那两位‘侍者’这次八成会软磨硬泡到我和苍王同意为止……”
“——即使前天夜里发生了那种事？”
虽然不是很确信，旌姬还是把这些话当做允许自己参与讨论的表示，大胆提出了疑问。“所以那个郑律司才要见御座，一定是想好好道歉呢。但事情没那么简单。”大团长短促地冷笑一声，“单凭他制造的那场混乱，已经足以让我们直接拒绝会面了。”
“而陛下和您还是同意了再次交涉……就是还有和平解决的希望？”旌姬小跑几步赶上去。
“只要对方想做的事不超过我们的底线。”苍后望着越来越近的办事楼，莫名郑重地握起她的手，“让你加入，是希望你能辅助御座做决断，我相信你对形势已有全面的把握——旌姬，可以吗？”
旌姬无言半晌，深深低下头去：“属下会全力以赴。”
走出电梯时，和理事长室一起映入旌姬眼中的，却是交抱双臂倚在门边的魅堂。“魅堂大人？您还没进去？”她惊道，而在同样惊讶的魅堂问出“你怎么也来了”之前，苍后就提前阻断了他的话。“苍王，全员到齐。”他平静地在门前宣告，“可以开始了吧？”
自动门应声缓缓敞开，骑士团的国王正沉默地立在桌前，沙发上的两人看到他们则立即站起来。“再次登门实在多有打扰，请宇文大团长见谅。”金发青年向苍后行过礼，目光就一直落在“牙之御座”身上。“又见面了，首席骑士少年。”另一位眼镜女子投来意味深长的目光，“那，这位小姐又是？”
——这就是魅堂大人口中“不愿再次接触”的谢文瑄吗……
旌姬攥了一下衣角，正面迎接她的视线。“我是尉迟旌姬，海牙骑士团‘牙之御座’上官魅堂的随从。”她微鞠一躬，用清晰的声音回答，“初次见面，请郑先生、谢女士多多指教。”
“果然有其主必有其仆，很懂事的孩子。”文瑄满意地一笑，随后和宇文兄弟礼让着重新入座。魅堂坐到苍后旁边，不知自己刚被挑剔的女教师点评了的旌姬则侍立主人身后。“请先允许我为前日之事郑重道歉，那是我自作主张的鲁莽行动，险些给贵校带来了大麻烦。”律司诚恳地低下头，“‘鹰王骑士’，能否请你原谅？”
“虽不知郑先生的真正用意为何，但若当时我没展示出足够的力量，我校恐怕会遭遇难以想象的灾难。此事性质严重，不是我什么就可以算了的，唯有预祝我们今天的谈判能有圆满的结果吧。”
魅堂平静地给出了符合自身立场又
不失礼的答案，律司眼底掠过一丝失望，文瑄为了阻止他继续纠结，马上将话题引上正轨。“那么，事不宜迟，恕我直言了。”她取出一个精致的文件夹，打开推到苍王的面前，“如之前联络时所，‘九龙骑士团’请求以正式文件进行交涉。若贵骑士团对这份文件没有异议，便视为许可我方进入海牙学院全方位搜查。”
宇文兄弟对视一下，不语地开始共同阅览，魅堂则把视线移向别处。“‘以全体师生都在校内为前提，使用不对其产生明显影响的法术进行探测’……”苍后皱起了眉，“二位能否解释一下这句话？”
“是这样的，若交涉成立，真正的探测将由我们之外的第三位‘七印侍者’进行。此人能够使用更加精确的法术，即使‘帝龙之玺’被隐藏在普通师生身上，也逃不过其灵体军队一对一的检查。”文瑄平静地回答，“因此，为避免漏查，届时请不要让任何人离校。”
“‘不对其产生明显影响’呢？这么还是会有了？”
苍王也提出了质疑。“普通人若被灵体直接接触，有些许不适反应也在所难免，但请二位放心，影响次日就会消退。”“茵陈侍者”解释道，“我们不会耽误贵校的正常课业的。”
“……谢女士，我可以问一个问题吗。”
五人一起看向魅堂，“牙之御座”则回以如自己称号一般的锐利眼神：“您刚才提到的‘灵体军队’，是对所有人都可见的么？”
“是的，如若不然，这个法术就失去使用的意义了。”
“那您有没有想过，对在我校占绝对多数的普通学生来，这样的经历会给他们带来多大的恐慌？”
不只两位侍者，连宇文兄弟都怔了一下。“生理上的不适暂且不论，海牙学院的普通人们虽然多少也与‘超自然’打过交道，但如果亲眼目睹大批非人的‘军队’涌进校园，甚至碰到自己的身体，我校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无法恢复正常氛围。得更严重一些，还会影响升级率、升学率甚至今后的招生，为了配合搜查，我们付出的代价未免也太重了。”魅堂凛然地指出，“请恕我直言，贵方想采取的方式是不是有些极端？”
律司和旌姬同时深吸一口气，暗暗为他的胆量和思路表示叹服；而文瑄只是淡然一笑，以不着痕迹的言语之刃发起反击。“搜查如果顺利结束，我们都能从这场麻烦里解放；二位宇文先生身为领导者，应该也认为你的话在大局面前不过是小节吧。”她像抽下教鞭一样补上最后一刀，“最重要的是——你不等侍奉的主人开口就滔滔不绝没问题吗，首席骑士少年？”
喀嚓一响，旌姬脑内束缚着某部分意识的线崩断了，她终于明白了苍后让自己留在这里的原因。
“……谢女士，您误会了，海牙的‘牙之御座’不是这样的。”
像要鼓励主人一样，旌姬把双手搭在魅堂肩上。“作为首席骑士和学生会干部，魅堂大人有资格作为学生代表坐在这里，刚才的发言也只是为普通学生着想，无意冒犯陛下和大团长的权威。”为了显得自信些，她拼命撑起和对手一样的微笑，“另外，我也觉得应该有更好的搜索方法。这不是对上司的盲从，而是的我个人意见。”
虽然紧张得呼吸都发烫了，旌姬却一动也不敢动，一直倔强地与“祭坛侍者”对视着。时间就这样尴尬地流逝，直到黑发男人的轻笑声浮起在空气中。
“——不好意思，我们骑士团的孩子平日里就常那样没大没小，如有冒犯，还望谢女士和郑先生海涵。”
苍王慢慢挺起身，一刹那所有人竟同时产生了室温下降的错觉。“可是，御座恰巧就出了我看过文件后的想法。这样严重的后果不仅可能发生，而且概率很大，所以这决不是什么小节。”他不动声色地将文件推回桌面中央，“如果二位没有除此以外的办法，可以听听我的建议么？”
发觉对方想夺取主动权，文瑄在默默点头的同时，做好了使用更强硬手段的准备。“贵团若有那样精确的法术，不妨先舀到‘钢铁神宫’试试看，我方很乐意担任向导。不定找过那里后，就没有搜查我校的必要了。”苍王的语气里没有了起初的和善，“钢铁神宫是海牙长久以来的对头，所谓旁观者清，二位先不必偏信我们中的任何一方，到底是谁在诬陷谁，届时用事实话便可。”
“……抱歉，二位宇文先生，这一点我无法赞成。”
被魅堂拒绝后就再也没过话的“茵陈侍者”终于开口了。“虽然截至目前我们还是中立的，可一旦搜索了‘钢铁神宫’，我们也会被他们视为敌人，这是一贯避免与其他集团产生联系的九龙团绝对不想要的结果。”他的手在桌上越握越紧，“这件事拖了那么久，我现在只想问一句话。”
金发青年接下来的发言，终于在已经隐约出现裂痕的“和平”上敲下了决定性的重击。
“——贵骑士团究竟是想得到什么，才如此固执地不肯交出我们的‘帝龙之玺’？！”
第二次交涉已经无法继续了——文瑄在心底暗暗叹息，宇文兄弟和御座主仆也一样。
“那我也要问一个问题：我们到底该做什么，才能让贵团相信神器的被盗与海牙无关？”
苍后似乎早就厌倦了这种虚假的气，诸神交涉者的威严开始散发出来。“终于放开来话了呢，那么恭敬不如从命。”眼镜女子蓦地站起身，其他人也陆续跟上，“既然贵团不接受讲理的方式，便只好诉诸武力了啊！”
“如二位所愿。方法是什么？”
与神色冷静的魅堂不同，旌姬注视着急转直下的局面目瞪口呆。宇文兄弟谈及动武时的干脆，简直像事先就准备好的一样。“很简单，以骑士之间的方式，进行一对一决斗。若能用实力让我们心服口服，我团就接受建议，将矛头转向‘钢铁神宫’。”文瑄冷冷笑道，“但若不能，我们会无视一切阻碍彻查海牙学院，且不承担任何后果。时间地点请贵团决定，只有一个条件，二位宇文先生不可插手。”
“怎么会……”随从少女感到一阵无力，然而现场没有人顾及她的心情。苍王向“牙之御座”投去一瞥，他立刻明白过来。“郑先生和谢女士不反对的话，就于后天夜间12时，在五月广场的‘绯红螺旋’下见吧。”金色的眼眸燃烧着，魅堂掷地有声地宣布，“‘绯红螺旋’是苍天市标志中的标志，向任一位市民打听都可以问到地址。希望二位届时能遵守骑士信条，让此事光明正大地落幕！”
“可以。口头战书已下，我二人必准时赴约、公平决斗，以‘七印侍者’的名誉保证。”
“准时赴约、公平决斗，我等亦在此代表海牙骑士团起誓。”
律司、文瑄及宇文兄弟，四人流利地交换了宛如穿越回中世纪欧洲的对话后，前者默默行礼告辞，后者也没有再安排魅堂去送。
这支中途进入苍天市的第三方势力，终于正式宣告成为海牙骑士团的对手。
因为作者是个苦逼上班族，只有双休日有集中时间写文，所以基本是一周一更，望各位读者包涵【鞠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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