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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露产下一子,重达8。1斤。据说遗传陈露诸多优良基因,特别是皮肤细白如棉,实在太可爱了。李丽以婆家亲属身份见证了生产全过程。我问李丽,“那臭小子就没有哪一点像我,比如双眼炯炯有神之类的?”李丽回想了许久,摇头说真没有。我顿时像汇了气的充气娃娃,软坐在她家沙发上,目光呆滞,神情颓废。李丽给我倒了杯冰镇可乐,噗嗤一笑,“瞧你那窝囊样,我逗你的。别说,那孩子的嘴巴特像你,长大了也是一号贫嘴的疯子。”
听着就觉得特兴奋,我从沙发上跳起来,拉起李丽的手就要上老周菜馆。梁小伟谈完业务,从房间出来,脸上贴满索罗斯横扫东南亚股市时的冷酷与坚毅,指着我的手说:“你个龟儿子,把老子的小老婆当丫头使唤了?”李丽白了他一眼,故意把我的手攥得紧紧的,“老娘我乐意,我们约会去。”梁小伟用右手抚了抚枝枝朝上的寸头,皱着额头,干笑两声。
我和李丽到老周餐馆买土鸡。老周瞟了李丽一眼,把我拉到一边,特别认真地说:“这个比你老婆好看多了。”我夸他说话真实在,心里很不是滋味。女人真是经不起对比啊,别说是陈露,就拿李丽和蔡欣相比较,我都得把自己气死啊。加上陆玲,曾经有四个女人让我选择,我却和最丑的那个成了合法夫妻。命运这东西真叫人无奈,它总在不经间改变你的生活轨道,让你的人生充满遗憾。李丽问我,“你们鬼鬼祟祟的干什么?”我说男人总该有点私人话题。我怕说夸她长得不赖,她要骄傲了。而我也没脸对她说:曾经有一份真挚的爱情摆在我面前,我没有珍惜,等到我失去的时候才后悔莫及,人世间最痛苦的事莫过于此..
买了三只老母鸡,外加五十个土鸡蛋,我又带李丽去海边买正宗深海鱼,接着送她去探望陈露。路上,李丽问我今天都不用上班吗?我很自豪地显摆,“去不去我说了算。”李丽提醒我别把根据地弄丢了。我说应该没人敢暴动吧,他们看起来都挺老实的。李丽说:“你千万别大意,人心隔肚皮,小伟他表弟拿走了十万块,都赖得不还呢。”最近一提到钱就像动了我的脑神经,我就会高度紧张,我有点金钱恐惧症了。我问李丽,“你们还不打算结婚?”李丽说心里不踏实。我问她原因,她也说不清楚,“就是觉得心里虚虚的。”我说你废话,“虚虚不就是不踏实吗?难道老大对你不好?”李丽摇摇头,她说我不想过提心吊胆的日子。
我不能去探望陈露,叫李丽偷偷拍张相片给我。李丽笑着问我是要拍陈露还是孩子?我说孩子啊。李丽说:“你不是真在乎孩子,你根本无法忘了陈露。”我极力否认,说我对孩子有感情。”李丽说:“骗谁呢?你连孩子都没看到,能有感情才怪。”我不说话,心里空落落的。李丽说你要想陈露了,上去看一眼吧。我趴在李丽的肩膀上,闭着眼睛无声痛哭。
这段时间来,我一直在沉闷中虚无度日。
蔡欣愈发迷恋权力带来的好处,热衷于各式交际和应酬。据她口述,似乎近期就能更上一层楼。当女人不爱红妆爱武装,她的行为是可怕的。蔡欣经常性晚归,让我忍无可忍,但我不想和她吵架,吵来吵去还是那几句,实在没有新鲜感,吵完后还得躺在一张床上睡觉,没啥意思。我生气时总会自我安慰:如果一个结婚的女人,明知自己不会有孩子,她不玩权欲又能干什么呢?算了,由她去吧。
我对权力的欲望越来越小,工作上不尽认真,对肖旺财也不再苛刻要求,就算把他踢入十八层地狱,于我又有多大好处?对其他的下属我也尽量给予宽容和照顾,凡是请假一律批准,特别是对陆玲,连大姨妈来了我都特许她休息两天。老张告诉我,肖旺财私下评论,说这里的黎明静悄悄。我笑笑,没拿玩笑当回事,按照日程安排,去安德鲁森拿蛋糕去许姨家。
甘惠姗给我开的门,我惊呆了,小丫头回来居然没事先通知我一声。甘惠姗说想给我一个惊喜。我懵了半天才说确实很惊喜。我得有五年没看到她了。美国总统一届任期才四年,想想五年是多么漫长啊,真是叫我不敢相信眼前这个身材有型,脸蛋标志的姑娘是那个小时候趴在我背上流口水的小黑妞。小丫头原来属于缓慢生长型女人,后劲强势,不可小视。甘惠姗还是叫我林丰哥哥,听起来和小时候一样亲切。
许姨亲自下厨,做了一桌好菜,但就我们三个人吃。许姨很早就离婚了,听说她老公在许姨怀甘惠姗时找女人,许姨坚决不给他机会,将他驱逐出门。许姨离婚后没再找对象,算起来她也孤独了二十四年了,和我妈的情况如此雷同,以至我有理由相信她们的命运接近。
在吃饭时,许姨问我我妈最近怎么样?我说老太太前段时间病了。许姨放下筷子,怪我妈没当她是姐妹,发生那么大的事也没告诉她。我解释说老太太就是怕麻烦您。许姨叹息着说:“你妈这辈子不容易啊。一个人把你拉扯大,她吃了很多苦。”我说:“许姨,您能告诉我,我爸爸的事吗?”许姨犹豫不决,甘惠姗劝她告诉我。许姨还是为难。我说今天是您的生日,应该开心,我也就是随便说说,您别往心里去。许姨说:“你妈会告诉你的。你要理解你妈,她也有苦衷。”我心里的疑团越来越大,我有种恐惧感,我害怕陈露生下的孩子和我有种因果轮回,他复制我的人生轨迹……
甘惠姗说:“林丰哥哥,你怎么不把嫂子带来给我看看呢?听说长得很漂亮。”我像被鱼刺卡住了,久久说不出话。许姨知道我的婚姻极其惨淡,叫甘惠姗多吃菜少说话。甘惠姗又问我,“是不是你们过得不幸福?”我不置可否。甘惠姗说:“没事,不幸福就离婚,我嫁给你。”许姨吓得碗都掉了,抄起筷子就想敲她。看样子她真生气了。我说童言无忌。撇开沉重的话题,问甘惠姗还走不走?她说不走了,你给我找份工作。许姨也说让我帮忙看看有没有合适的。我当即拍板,如不怕大材小用就到我公司来屈就。许姨顿时笑逐颜开,说能进那就太好了。
吃完饭,甘惠姗缠着我带她出去玩。许姨默许她和我出去,但要求不能太晚回家。出了门,她就挽着我的胳膊,我有点不自然,说你嫂子看到了会吃了你。甘惠姗“啊哈”一声,“是不是真的?我妈说人家可是高干子女哦。”我心里狂笑不停,想这大概是辩证学里最荒谬的因果论证。按此推理,高干家里的看门犬也该是无比高尚的。
我带甘惠姗到海边散步。海水退潮,沙滩潮湿而腥臭,毫无情趣可言。走过熟悉的环海木栈道,甘惠姗又不自觉挽我手,小丫头和我依然亲昵,仿佛我们还活在迷迷糊糊的童年,她在我背上淌下的口水和鼻涕依存滑度。世界每天都变,记忆却永远定型。甘惠姗告诉我,她在英国不慎交了个自称法国贵族后裔却是贝宁骗子的男友,失身又失心。我在心里日了洋鬼子他妹千遍万遍也不厌倦。我叫甘惠姗以后哪也别去了。甘惠姗扑在我怀里啜泣。我不知不觉就想到陈露,她是吹进我眼里的沙子,模糊了我的双眼。甘惠姗在我胸前蹭了蹭,破涕为笑说她没事了。我没她那么洒脱,仰头憋啊憋,眼泪还是九月的桂花似的落地无声。
李丽分析得对,其实我一直忘不了陈露。我一直徘徊在逝去的爱情中无法自拔,冷酷地扼杀了生活的乐趣和希望,像条红小丑盲目地活,活给别人看。甘惠姗听了我的故事后三分婉惜七分憎恨,说你把爱情当商品买卖了,真无耻。我原谅了她的无礼,事实上我也确实卑鄙无耻。甘惠姗说:“我想去看看那位伟大的母亲和无辜孩子。”我说你以什么身份去探望?她说:“姑姑啊,我看看我的小侄子不可以吗?”
隔天傍晚,甘惠姗向我邀功,她不仅传达了我对陈露的思念之情,还凭三寸不烂之舌,说服陈露适时让我见见小BB。接电话时,我正和蔡欣去参加许慧娟婚礼的路上,我努力控制住自己激动的情绪,把兴奋死死压在心中,淡淡说我知道了。甘惠姗说你怎么这样啊,昨天晚上还要死要活的,今天就变卦了?我还是说我知道了。甘惠姗批评我没良心,悻悻挂了电话。
我和蔡欣牵手走进云翔酒店大堂,蔡欣对许慧娟介绍我,“这是我老公,长得帅吧?”许慧娟像条脱水的鱼,嘴巴大得足以塞进一个双层鸡腿堡。我说就结个婚又不是生双胞胎,至于那么激动吗?许慧娟结结巴巴地说:“那个……不是……你……”我抢过话,“不是什么呀,老实交代,是不是奉子成婚?”蔡欣拿胳膊肘捅我,让我别胡说八道。我见新娘倌的眼鼻眉口高度团结,似有不悦倾向,丢下千元大礼,拉着蔡欣进宴会厅。我和蔡欣结婚时,许慧娟恰巧外出旅游未能赴宴,否则早就发现问题了。蔡欣要我陪她来参加许慧娟的婚礼,我再三推脱,无奈蔡氏家法立有条款:凡其有重大外交活动,林某务必陪同参加。我只好厚着脸来了。
事情发展到如今这个地步,我也不是特别担心蔡欣纠缠我和陈露的事情,婚前我们都谈过恋爱有过性经历,在这些方面彼此互不相欠。但有私生子这事一定不能叫蔡欣知道,否则真要死人的。我和蔡欣难得过了段风平浪静的日子,偶尔还共同创新点激情,如果翻云覆雨之后我叫饿,蔡欣还会跑出去给我打包宵夜。我想生活不可能永远是沸点,婚前可以激情四射,婚后总要归于常温,我达观知命,只想痛并快乐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