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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大夫,你来给评个理,俺们昨天给一家老板做活,结果俺顺义叔就给摔了,当时没事,结果晚上胳膊就肿了,老板不认账了。我们没办法,就自己到医院来看,你看,片子也拍了,医生说要开刀,不然这胳膊以后就废了,可俺问了一下,开刀要两万多块呢,俺们根本治不起啊!”三娃子哀声叹气的说。
“大夫,别听他的,俺根本就没事,俺自己擦点药水就好了,俺哪有这么金贵,就摔一下,就要两万多,你们城里人也太金贵了些。”顺义叔摇着脑袋说。
我明白了,这个顺义叔是舍不得钱,或者根本没钱治,所以讳疾忌医的说自己没病。
“叔,你别说话!”三娃子喊了嗓子,然后又冲我递过来刚才那根皱巴巴的香烟:“兄弟,俺一看你就知道是好人咧,你去帮着给问问,又没啥其他花钱少的法子,给俺顺义叔治治?你不知道,俺们那里穷,顺义叔家里把房子买了都不值一万块咧。”
我也伸手挡回了那只烟,我明白了,这两个人是觉得自己被医院宰了,这个三娃子想着在我们这里能找到便宜的办法,我们中医在病人眼里当然比西医要便宜。
我转头看看老冯,老冯朝我微微摇了一下头。
“怕是没办法……”我说了句。
“三娃子,咱走!”顺义叔忽然大声道。
“叔,急个啥,这不正谈着吗。”三娃子道。
“有啥好谈的,哪里都是要钱,俺没钱!”顺义叔吼道。
“大叔,你这个骨折很明显,要是不治,怕是真的胳膊就废了。”我劝了句。
顺义叔猛地转头看着我,顺义叔瞪着一双大眼睛,挺吓人的,我不知道他会不会暴起伤人,就往后退了一步。
哪想到顺义叔忽然就蹲了下去,那只没伤的手猛地捶在自己的脑袋上,嚎起来:“俺真没用,奔着来城里赚点钱,没成想,一分钱没赚到,还陪进去一只胳膊。”
顺义叔嚎的挺伤心。
三娃子也抹眼泪,说道:“顺义叔家里还有个瘫在床上的老娘,我婶子一个人拉扯着三个孩子,还等着顺义叔赚钱回去交学费呢,这可咋办啊!”
太他妈能生了,计划生育都没贯彻到你们那里吗?我心里忍不住吐槽。但是农村很多都是这样,我也知道。三娃子说的没错,顺义叔要是失去劳动力,他们家就算完蛋了。
我又看一眼老冯,我知道柯力氏骨折是可以复位治疗的,不用开刀,费用也会便宜很多。
我走过去悄声问:“要不给复位一下?”
老冯摇了摇头:“片子我看了,就算我们不顾忌同行的面子,他那个手腕也不能复位治疗,错位太厉害了,复位的把握不大。”
刚才老冯看片子的时候,我虽然也扫了一眼,但是也没仔细看,听老冯这么说,我就朝三娃子伸出手:“把片子拿过来我看一看。”
三娃子立马就拿出片子冲过来,三娃子把片子又递给老冯:“大夫,您真是个大好人。”
我就愣了,妈的!是我开的口,三娃子怎么把片子又给老冯了。
“给他。”老冯冲我一扬下巴。
“啊!”三娃子转头看我,脸上有一种:你们糊弄俺!”的表情。
“给我!”我一把抢过片子。
我举起片子看了眼,果然老冯说的没错,但是很明显骨头也没断嘛,只是错位非常严重,西医那边对这种骨折最稳妥的就是开刀,牵引复位,可能还会上钢板。中医就是复位,但是因人而异,每个大夫手法不一样,复位的成功率还有功能恢复的程度就看水平了。
“大叔,你过来。”我朝着顺义叔说道。
“干嘛?”顺义叔抹把眼泪,问我。
“小兄弟,还是要你师傅给看吧,你要练手,去找别人吧。”三娃子小声朝我说,又对着顺义叔摇了摇头。
“放心,我不治,我就看看。”我说。
“哦,这样啊。”三娃子松了口气。
顺义叔走过来站在我面前。
“来,把绷带给解开,我看看需要开刀不?”我说。
“就是,就是,你先给看看,要是拿不准,就请你师傅过来也看看。”三娃子边说,边朝老冯看过去。
绷带解开,我看了一眼顺义叔的胳膊,胳膊很明显的肿了,手腕以上整个前臂都是肿的,比正常手臂要粗了有三倍,表皮都开始发亮了。
“挺严重啊。”我摇头道。
“俺不疼,就是肿,你看俺买了这个,抹一抹是不是就好了?”顺义叔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瓶子。
我一看,原来是瓶红花油跌打水。
“这个牌子挺不错的,管用。”我笑道。
“就是,你看,俺都说了没事,连大夫也这么说咧。”顺义叔脸上马上露出笑容。
三娃子看我一眼,叹口气,说:“你还是请你师傅看看吧。”
老冯也走过来,略扫了一眼顺义叔的胳膊:“没得法子了,肿成这样,就算做复位也不行,得消肿以后再说。”
“大叔,你胳膊能抬起来不?”我问。
“咋不能。”顺义叔说着高高的举起了胳膊,他是手腕的毛病当然不影响手臂抬起。
“手臂平伸,对!就这样。”我指挥着顺义叔又把胳膊伸直,平放着。
“放下去吧,放松啊。”我让顺义叔把胳膊顺着大腿放下去。
“大叔,你的胳膊没啥大问题。”我说。
“小兄弟,不带这么玩的,你说啥呢?”三娃子明显就抓狂了。
“我说大叔的胳膊没问题,你看,刚才一套动作大叔都完成了啊。”我耸了耸肩。
“咳咳!”老冯连着咳嗽了好几声。
“大夫,你说俺的胳膊真的没事儿?”顺义叔小心翼翼的问。
“大叔,咋?你想你的胳膊出毛病啊!”我大大咧咧的说道。
“不想,俺的胳膊没毛病,一点问题都没有咧!”顺义叔的头摇的像拨浪鼓。
“小兄弟,你眼睛没毛病吧?俺顺义叔是手腕上的毛病!”三娃子终于忍不住,大叫起来。
“啊!是吗?”我惊讶的说道:“大叔,你再把手抬起来我瞅瞅。”
“三娃子,大夫都说了俺没毛病,你咋不信呢!”顺义叔说着又把胳膊抬起来,但是因为他要跟三娃子说话,脑袋就朝着三娃子侧过去,脸就没有朝着我的方向。
我趁着这个功夫,一把抓住顺义叔的手腕处,一捋再一推,跟着朝旁边一折。
三个动作一气呵成,只用了两秒不到。
“嘶!”顺义叔吸着嘴:“疼……咦,又不疼了。”
“陈皮,你……干嘛呢?”老冯冲过来。
“喂!你在干嘛呢!”三娃子也嚷。
三个人几乎同时发声。
“大叔,你好了,没事了。”我甩了一下手,淡淡道。
“你说啥?”顺义叔反应慢,明显没回过味来。
“给我看看你的胳膊。”老冯伸手托住顺义叔的手腕,在上面轻轻一按:“疼吗?”
“不疼,俺又没毛病,早说了俺不疼。”顺义叔说着抬起胳膊,扭动了一下手腕,手腕在顺义叔的指挥下,很听话的动起来,当然因为还没消肿的原因,顺义叔动的时候脸上还是露出疼痛的表情。
“叔!你好了,你真的好了!”三娃子反应过来了,一把抱住顺义叔大笑起来。
“我本来就没毛病啊,是你不信俺。”顺义叔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
“小陈大夫,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老冯摇头苦笑道。
“大叔,你那个红花油还是要用的,别的嘛就不需要了。”我笑起来,刚才的复位做的我很满意。
“老冯,我就是侥幸,别那么客气。”我转头看着老冯笑道。
“顺义叔,咱走!”三娃子一手拉着顺义叔就走出了诊室,连招呼也没跟我打一个。
妈的!我可能是真的手法太快了,他们估计真的就没感觉到我给顺义叔做了复位。
不一会的功夫我就听见外面传来争吵声:“俺就说了,你们就是骗俺们钱,你们心也太黑了,明明没事,开口就要两万,你们太不要脸了!”三娃子的声音听的很明显。
“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说话,这片子明摆着的,就是骨折了,治疗方案没有问题,不存在骗钱,你们要不想治,可以不治!”我又听到杨建的声音。
吵闹的声音朝着我们这边越来越近。
“你说要开刀,怎么现在又好了,俺们刚才就是找这边的大夫给看的,你要不信,就过来说理!”三娃子气呼呼的吵着。
“小陈大夫,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去趟厕所。”老冯说一声,马上就朝着门外走去。
“哎,老冯你没拿纸。”
老冯摆摆手,理都不理,消失在了门外。
干脆我也尿遁吧,我正要闪人,就见门外呼啦啦涌过来一大群人,其中有两个穿着白大褂,一个是杨建,另一个是陆惠明。
杨建的衣领子被三娃子揪着,脸上露出很愤怒的表情,陆惠明一脸平静,看不出喜怒。
三娃子身边,顺义叔一直在掰着他的手,劝他。几个人身边还挤着不少病患和家属,反正呼啦啦就有一群人,堵在我的诊室门外。
“进来,进来,就是这!”三娃子揪着杨建就进到我的诊室。
“三娃子,你干啥,还不快松开!”我大喝一声。
“你说松俺就松,反正他也跑不了。”三娃子松开杨建,脸上仍然是恨恨的表情。
“陈皮,你给他瞎说什么了!”杨建忽然就冲我吼过来。
杨建手里拿着一张片子,冲我挥舞着:“病人的片子在这,你看不懂吗?就算你是中医,柯力氏骨折你也应该看的懂吧!”
杨建的片子差点就扇到我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