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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辛未有些发懵。
自己的一句玩笑话，却不想换来了徽音如此严肃的回答。
姬辛未愣了好一会儿，才推了徽音一把：“你开玩笑的吧？”
徽音犹豫：“师姐，你知道……师父当年把你带上劳山的真正原因么？”
姬辛未一怔，就听到徽音娓娓道来：“师姐，你知道玉玺碎片的传闻，那你想必也该知道传国玉玺的由来吧？据说，那传国玉玺本是先祖姬昌当年在岐山碰到的一个上古美玉，色泽明黄且晶莹温润；后来先祖姬昌被商纣王关在朝歌，伯邑考为救先祖，向商纣王进献了无数宝物，其中却只有那岐山美玉被妲己看中。”
“妲己对美玉爱不释手，并让商纣王下令释放了先祖。再后来，武王姬发灭商，宝玉重归周室。武王以为美玉于周有功，能去厄辟邪，为其取名曰‘砥厄’，并命巧匠将宝玉雕刻成玺印，上刻‘天子之玺，以德配之’……”
“但这些也都是从书中看到的，谁知道真的假的。”姬辛未不耐烦的打断徽音。
徽音闭嘴，犹豫了一会儿，说：“师姐，是真的。”
姬辛未撇嘴：“你又没有见过传国玉玺的碎片，你怎么知道真的假的？”
徽音回答：“我见过的，就在你手中。”
姬辛未一怔，都没来得及反驳，就听到徽音爆出惊天消息：“师姐，姜壁月给你的那个明黄色玉饰，就是其中一个；你自己身体里面，也封印着一个。”
姬辛未睁大了眼睛瞪着徽音，不可置信的看着他在那里胡言乱语。
传国玉玺分裂成碎片散落在九州的故事，姬辛未虽然早都耳熟能详了，却从来没有把它当过真，更别说自己身体里封印着玉玺碎片这样的鬼话，有谁相信？
姬辛未始终觉得，所谓“玉玺碎片”，不过是各国诸侯为求取代周天子自立，弄出来的噱头罢了——只有当全天下都相信了“真命天子”的说法，诸侯从天子手中盗窃天下才能够变得名正言顺；否则，诸侯就算攻破了洛邑，取代了天子，也依旧会被推下台去。
在一切以尊卑礼法为重的大周，篡位自立可以借助武力，但权威维护却需依靠人心。
姬辛未在山下见识了那么多篡位自立的故事，没有哪一个是有好结果的。
州吁篡国自立，最后是什么下场？郑世子姬忽，后来是不是又回到了郑国复位？
所以，姬辛未始终觉得，诸侯们散布出“真命天子”的谣言，就是为让百姓去谣传。
所谓谣传，便是说的人多了，相信的人也就越多，所以现在大周的百姓，没有一个不相信“玉玺碎片”和“真命天子”的传闻，虽然他们并不知道传国玉玺到底有没有在褒姒骊山坠亡那日被弄丢，也不知道玉玺究竟是不是变成了九个碎片。
“师姐，你记得师父当年为什么带你上山么？”
徽音的一句话直插要害，让姬辛未立刻对徽音的天方夜谭重新思索起来。
姬辛未如醍醐灌顶，一些想不明白的事情终于茅塞顿开：当年师父被请下山去，就是因为自己出生那日出现了所谓的“白日流星”；倘若“玉玺碎片”传闻是假的，父王和周王室中的人怎么会那么紧张？寻常百姓不知道玉玺有没有丢，周天子难道也不知道么？
坊间谣言四起，危及国本，王室不但不出来反驳辟谣，甚至在出现“白日流星”的异象后惶恐不堪，让人不得不猜测砥厄玉玺的去向。何况，如果玉玺真的丢了，周天子也不会蠢到把弄丢传国玉玺的事情昭告天下。那么沉默，便有可能是最大的承认姿态。
“师姐，当年师父下山，其实就是因为卜测出了你身体内封印着一个玉玺碎片，害怕其他人得知这件事情会对你不利，才含糊其辞的说了那段卦辞，把你带上山的。”
徽音说着，忽哽咽了一下，带着浓重的鼻音嘟囔，“其实师父他根本就不是担心你下山会引发王室****，而是担心你身体内封印着的那个玉玺碎片；因为只有以你身体内的那个玉玺碎片作引，才能重铸传国玉玺，那就意味着要你牺牲性命……所以师父担心你被奸人所利用，才不让你下山，是担心你的安全。”
“我不相信……我不相信……”
姬辛未低低的喃喃自语，又有些哀求的望着徽音反问，“且不说那玉玺究竟有没有被弄丢，有没有变成碎片；就算真的变成了碎片，你怎么就能确定姜壁月给我的玉饰就是一个玉玺碎片？又怎么能确定我身体内封印着玉玺碎片？”
“师姐……”
徽音有些无奈的叫了一声，心中觉得事情已经很明显，但姬辛未却不想承认，只能把话说得更明白些，“师姐，你仔细想想，世上色泽明黄的玉多不多？姜壁月的那个玉饰什么颜色？而且你也说了，那玉饰本来是卫君姬晋留给世子姬忽的，是卫国的宝物。你仔细想想什么样的东西才能被称作卫国的宝物？至于你自己……”
徽音说着又叹了一声，“你想想你为什么会对上古神物有特别的感召能力？你再想想你每次碰到危急事件时脑海中出现的那些画面，惊雷、闪电、坠亡……哪一件不和骊山烽火台褒姒坠亡的细节吻合？还有你出生时空中出现的异象，你对姜壁月那个玉饰的反应，能证明你身体里面封印有玉玺碎片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你还不愿意相信？”
“全都是揣测，证据呢？”
姬辛未摇着头向后退了几步，依旧不愿相信徽音所说的话。
自己是对上古神物有特别的感召能力，难道就因为自己身体内本身就封印着一个上古神物？危急时刻脑海中出现的幻象确实和骊山烽火台褒姒坠亡的细节相吻合，但也经常出现管师兄啊！管师兄和骊山烽火台总没有关系吧？可姬辛未忽然想到，梦中频频出现的管师兄身中闪电的场景……闪电……自己出生时的征兆……白日流星……骊山烽火台……
姬辛未忽然想到师父替自己占卜的那个卦辞：
他山石，此山玉；束缚自破，情生困境，命中天劫，不可阻挡。
到底那个卦辞是什么意思？
姬辛未心中忽然有了一阵巨大的悲意，似乎一切……又都指向和管师兄的相识。
徽音眼看着姬辛未不愿相信，又叹了一声，从穆清房中搬来一摞竹简：“师姐，师父留下的古籍不少，里面记载着传国玉玺砥厄的形状特征，也配有图画；你拿着配图好好和姜壁月的那个玉饰比照比照，相信不难看出蹊跷。如果你实在不信，你也可以去天梯找姬伋问问他这个玉饰的由来。师姐，你仔细看看这个，还有这个。”
徽音说罢，从那摞竹简中掏出一卷竹简，摊开在姬辛未面前指给她看。
“徽音……”
姬辛未看到那卷竹简上画着的砥厄玉玺，又和姜壁月的玉饰仔细对照一番，顿感词穷和无力，有些心寒的问，“这件事情……你一早就知道了？”
徽音叹声：“师父早晚会离开你，离开你以后，总要有个人来保护你。如果师父不如实相告，我又拿什么来保护你？保护你不受到奸人利用，保护你不受到伤害？”
姬辛未一怔，因徽音的话而感到惶恐，那根本不像一个师弟该对师姐说的话……即便姬辛未觉得徽音这个家伙和别的师兄弟确实有些不同，但在此刻，姬辛未才真正感到在他幼稚而暴躁的外表下面，是与他年龄极不符合的成熟。
“徽音……”
姬辛未哆嗦着嘴唇，强压着内心的挣扎，问了徽音最后一个问题，“管师兄……他究竟知不知道我身体内封印有玉玺碎片的事情？”
徽音苦笑：“他就算不知道你身体内封印着玉玺碎片，但据你出生那日的传闻，他难道猜不出你和玉玺碎片的关系？何况劳山的古籍，又有几本是他没有看过的？聪明如他，根据古籍中记载的内容，再加上一些分析，想知道的事情，能有他不知道的？”
姬辛未闻言，心中终于浸出一片凉意，疲惫的闭上双眼，缓声对徽音道：“徽音，师姐累了，想一个人静一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