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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我不开口,汤缘也知道我们两个这会儿该谈点什么事儿了。
从昨晚的店面纠纷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十几个小时,据说警察都来过两批了。
对方负责人至始至终没露面,牛逼哄哄地丢出来个代理律师去谈。
至于打人的事,监控录像上显示的是装修店面工程队的人下的手,一窝蜂的也找不出谁是主谋。
“所以肖正扬就这么白挨一顿狗屁揍?”我刚才接到短信,代维发过来的说他被认定为中度脑震荡,暂时还没清醒。
“啧啧,”连汤缘这么不厚道的人都觉得肖正扬很值得‘同情’了:“按理说这只是纠纷的开端而已,又不是什么私人恩怨,至于下这么重的手么?
夕夕,我怎么都觉得这整件事有点奇怪啊?”
我只能呵呵哒地表示——何止是奇怪,简直就是圈套么。
拄着下巴的我一脸愁云,真心不想让我的孩子离阴谋那么近。
“缘缘,我听程风雨说过一句话。如果一件事情发展到后来的结果与当初偏离甚远,你就要想想,这其中的哪一个环节是最反常的。
反常的,往往就是猫腻所在——”
“反常?”汤缘咬了咬牙,陷入回忆模式:“先是咱们t-show大赛获奖,然后公司为男装部独立设定了分公司,不仅配股给员工做福利,还引进了新的投资商。
一切都挺水到渠成的,惟独肖正扬做了总监这件事让我有点月经不调……”
我沉默着想了一会:“缘缘,你说……为什么会有人剽窃我们的设计图啊?
我们在名扬也有段时间了,就算刚刚结束的t-show打出了一点名声。但这一季秋冬新款,说实话,还是有些试水成分在,对市场的把控上也略显生涩。
可偏偏新来的投资商皇翼集团对这个项目如此看好,偏偏跟我们签订那么优厚又苛刻的合作协议,偏偏要我们像特工一样严格保密设计,这些状况都是史无前例的怪异——
可就在这样一种特殊情况下,还是发生了泄密事件。而且对方先一步拿到的设计专利几乎是掐着名扬母公司的喉咙。”
“你是说,从一开始就有人是要对付名扬的?”汤缘睁了睁眼睛,对我的话表示认同又不可思议。
我连连点头:“程风雨还说过,如果从过程捋顺不出清晰的脉络,我们就从后果往上推。
一个矛盾事件里,总有谁得益,谁受损。一目了然出动机,先假设再推理。”
我为我自己越来越清晰的思路感到热血喷张:“你觉得我说的对么?”
“恩……我觉得你比程风雨手下的那个林什么的靠谱多了……”汤缘想了想。
提起林子赋我还挺不好意思的,上次不小心差点弄丢人家的孩子,本来还想着请人家吃顿饭陪个礼呢。可惜这一个月来忙的焦头烂额,也没怎么跟程风雨他们联系。
转回思路,我继续说:“所以这么闹了一下子,如果最后判定是我们公司负担主要泄密责任,违约在先。恐怕就要赔给皇翼集团一大笔违约费了。也不知道这个投资商什么来路……
一下要求换审计公司,一下又各种幺蛾子。诶,缘缘,我怎么听说,名珏的新股认购发行之时,还有个——”
“我正想跟你说这个事儿呢。”汤缘压着桌子向我凑过来:“当时不是说了么,名珏ipo除了皇翼拿三成,老员工福利分两层,剩下有近五成都是面向社会集资的,内部收益率有三倍呢。
结果还没到两天,就有一笔单手满仓做多近两千五百万……
这一次,万一名扬母公司认了栽,估计那人也是够冤大头了。”
这个认股规定之前韩千洛也有跟我讲过,说是为了募集新鲜流动资金而向整个二级市场投放了如此高收益的配股产品。
——幸亏我是个对金钱不敏锐的人,否则也是会挺眼馋的呢。
只不过……汤缘刚刚提到的这个数字?
“你说有人一下子就在名珏投了两千五百万?”我眉头一凛:“个人还是公司?”
“貌似是个空壳公司,等于就是个人行为。不过,财务上的事儿我也不懂。”汤缘说:“我只是觉得,用这个办法把来路不正的钱洗洗倒是不错。
按照之前的股利计划,到下个季度就是成百分之二十比的成倍收益率,要不了多久就能翻两到三倍——
估计那位大额散户也是想吃免费的自助餐吧?所以按照你之前的说法,这一次的泄密事件表面上损的事名扬母公司。暗地里,恐怕这陷阱还不一定是猎熊猎猪呢。”
我沉默了一会,然后很认真地看着汤缘说:“你觉得,这两千五百万会是巧合么?”
经我这么一提醒,汤缘的冬瓜脑袋终于不用去炖小排了:“我怎么没想到!你说这笔钱跟雷海诺账户里的那两千五百万有关么?!”
“看来我还得找个时间去问问程风雨——”我喝了一口水,就觉得肩膀上猛然一紧。
一回头就看到韩千洛一张脸上挂满了诡异的笑容:“程少是阿蕊的,你就别惦记了。”
我吓得差点让水给呛死:“这我爸的葬礼,你好歹严肃点……”
“是么?但是二位女士,好像已经把葬礼当成茶话会的吧。”
我抬头扫视一周,才发现整个会场几乎是空无一人了。
这时殡葬馆的工作人员来了,说我父亲的骨灰在后堂已经收整完毕,要我去选一个盒子。
我摇着身子站起来,稍微抖了抖麻木的腿。
韩千洛扶了我一下:“我陪你去。”
“不用了,我……自己跟我爸呆一会儿。”
跟着工作人员进到骨灰堂后面的展柜处,我看着琳琅满目的小盒子。其实在我看来,紫檀木的还是汉白玉的又能有什么区别呢。
“随便吧……”我心情又开始沉重起来:“符合他的身价和身份,稍微厚重一点就行。”
这时工作人员却一脸严肃地对我说:“姚女士,其实……您不用亲自选择。令尊姚老先生在去世前就已经对自己的一系列后事进行了安排。他有指定自己的一副骨灰盒,并要求我们……单独交给你。”
“选好了?”我惊讶万分,但也知道我爸这人习惯做事想三步,能早早地把遗嘱立下来,那么给自己弄个小小得身后事也不在话下了。
这时我看到对方将一副红木镶汉白的盒子捧来给我,并对我说:“姚老先生有过嘱托,希望你在将他下葬之前,再看看他。”
这里的风俗是清明节下葬,所以我抱着我爸爸的骨灰在工作人员的陪同下去了寄存堂。
我看到韩千洛已经站在那等我了。
“这么快选好了?”
我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我爸自己……早就定好了。”
“那走吧,”韩千洛看了看时间,已经快十一点了。
下午的律师见面会在姚家,两点正是开始。
韩千洛拥着我往外走,路过礼堂的时候看到了沈钦君。
他貌似是刚从公司过来的,一个人。
我觉得他最近的出场方式一直很诡异,让我怀疑他是不是已经死了,只是灵魂还游移在这里不忍离去。
“沈总,分公司那边的纠纷有进展了么?”韩千洛若无其事地向他打了个招呼,开口就是公事还真多不废话。
“周一回公司的会议上再详谈吧。”沈钦君的口吻不算犀利,眼神有意回避我。
“你能去车里等我一会儿么,我有几句话想单独跟他说。”我转向身边的韩千洛,这一句有意识的请求的确叫眼前这两个男人都吃惊了不小。
“好,我去把车开过来。”韩千洛微微笑了一下,很有风度地拍了拍的我肩膀,然后走了。
“你还好吧?”还没等我说话,沈钦君先问一句。
我低头,看了看小腹:“好,都好。”
“身体要是容易疲累,就申请home-office,在家做事也一样……或者,出国去度个假?”
“沈钦君,我只是……”咬了下唇,我不再回避他的目光:“上回给我爸守灵的事,谢谢你帮我通知了韩千洛。
否则现在躺在医院里的可能不是蒋怀秀,而是我了。”
他脸上的表情僵硬了一下,轻薄的唇角挑起一丝苦笑:“你是在笑话我吧……
心爱的女人不能出手保护,还要……给别的男人打电话。”
他会这么想,倒叫我有点尴尬了。
“沈钦君,”我赶紧转了个话题:“我觉得这次分公司泄密事件搞不好是冲着名扬来的。虽然我也没有什么眉目,但只想给你提个醒。
你是名扬的首席执行董事,不管发生什么事总是站在浪尖的。”
“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姚夕,别为我担心。”沈钦君轻轻截断我的话,然后抬头看了看那辆已经停了几分钟,但一直还算是绅士得忍着没按喇叭的布加迪威龙。
“去吧,他等你呢。”
转身的瞬间,我的心,有那么一丝很错觉的疼。恩,也可能不是心,是胃。
饿的。
从没有那么一刹那,我有如此希望韩千洛问我‘一会儿想吃什么’。因为吃饱了,就不用去理会那些太不舒服的情绪了。
快两点的时候,韩千洛载着我按时来到姚家。一进门就被眼前那些不怀好意的眼神盯了个遍。
一堆乱七八糟的亲戚,还有些人模狗样的律师公证人,真是各怀鬼胎。
眼睛一双双一对对的,跟放光污染似的。不,不是一对,蒋怀秀只有一只……呵呵呵。
我挺起身子,不想在气场上输了。但还是忍不住泛起手心的冷汗。
然而韩千洛突然就攥住了我,低声在我耳畔说:“别怕,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