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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有方顿了顿脚步,顾钦辞没有回头,却好似察觉到了。
淡淡的嗓音如铺开镜面般无波无澜的湖水,“你就在外面等吧,进去也是为难。”
胡有方震惊地仰起脸看着顾钦辞的漆黑挺拔的背影,原来二爷都知道了?
顾钦辞当然知道。
他岂会不明白,依照领导者、上位者的心思,他们自然会挑选自己的心腹加以提拔。倘若整个澳门都已经归入谭家名下,那么胡有方,多半也是被收买了。
但是他好歹对集团、对总部也尽职尽责,从未做过欺上瞒下、里应外合的苟且之事。眼下谭家和顾家尚未翻脸,胡有方对顾家也是礼遇有加的。更何况,在若拙被绑的事情上,他帮了不少忙,恐怕他之前并不知道谭家准备和顾钦辞摊牌宣战,所以才如此尽心地帮助顾钦辞寻找若拙和晚童的下落。但因此误打误撞地触犯了谭家的利益,也是不争的事实。
顾钦辞没有和谭思凡正面交手过,他还做不到知己知彼,甚至连对方是个怎样的人都不太清楚。
这几年来是他太大意了,由于顾泓青对谭家无上的信任,导致他也一度放弃了顺着这条原本非常明朗的线索一探究竟下去的念头,才让谭家做了总部的蛀虫。
也许胡有方一开始真是无意帮顾钦辞办事,但后来在顾钦辞看出账目有问题,又问起近两年是谁在打理澳门的大小事务时,他就算再迟钝也明白过来了。
所以从那时起,看清了顾家与谭家对立的局势,他再对顾钦辞忠心耿耿,便可以视作是投诚了。
至于胡有方为什么会倒戈了谭家,顾钦辞并不打算深究。
他不会忘记每一个功臣,正如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敌人。
谭思凡胆大包天,把他的女人卷入这场权利的斗争,那么,这小子就必须要为自己的行为负全部的责任。
这意味着,承担来自顾二爷的,全部的怒火。
轮椅转了个弯,缓缓行进。
若拙首先看到的,便是包厢里那座足足有一人高的雕像。不知是真品,还是赝品,不过,能摆在这间屋子里的,即使是赝品,也是出自名家之手雕琢而成。
待定睛看清那尊雕像的时候,若拙险些咬伤了自己的舌头。
是《佩赛欧》,也叫做《珀尔修斯》。
希腊神话中,代表英仙座的神,珀尔修斯。相传他为了冒险、为了建功立业,砍下了女妖美杜莎的头颅。这尊雕像便是纪念着他丰功伟绩被达成的那一瞬间的光辉之作。珀尔修斯右手持剑,左手拎着美杜莎流血不止的头颅。艺术家想表达的英雄主义完全被这幅暴力、残忍的画面消磨殆尽。此时此刻,只让人觉得胃里翻江倒海。再加上视线里触目可及的殷红色,简直让若拙在恍惚间有了一种深深的错觉——从美杜莎头里流出来的血,染红了整个包厢……
几年前,她在意大利韦奇奥宫外的游廊里,见到过一模一样的展品,那时正值烈日当空,没有觉得多么狰狞可怖。
现在,大概是气氛太过压迫,大概是暗红色的灯光袭扰了她的视线。从这个角度望过去,珀尔修斯的唇角,竟带着残忍又诡谲的微笑。
顾钦辞单手插在黑色的西裤兜里,眼神晦暗不明地掠过雕像,落在沙发上手捧书籍的男人身上。
他的个子虽然不如顾钦辞高,但腿型是很漂亮的,修长又笔直,此刻交叠在一起,一只胳膊搭在真皮沙发的靠背上,另一只胳膊垂在身侧,偶尔翻一翻腿与腰身折角间架着的那本硬皮书。细碎的刘海遮了他的长睫,长睫又遮了他的眸子。只能隐约看到他的嘴角,有一个和珀尔修斯极其相似的弧度……
若拙把目光也挪到那个男人身上,并被他的样子吓了一跳。但她深知双方对垒的时候,气势代表一切,便硬生生的将这种作呕的反应压了下去,换上滴水不漏的浅笑。
“顾二哥,你来了?”男人突然放下书,扬起头,朝门口的二人绽开大大的笑容,“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说好上午九点,你看,现在都快中午十二点了。”
顾钦辞从兜里摸出一支烟,叼在嘴里,“早晨有急事,耽误了。”
“什么急事?”男人问得漫不经心,笑容却陡然深了,他朝着纪若拙的方向眄了一眼,若有所思道,“这位是?”
“我太太。”顾钦辞对谁介绍若拙的时候,都是这一句。
但从他愿意这样介绍她的那一刻开始,若拙就喜欢上了这个介绍方式。
可刚才沙发上的男人的话,让若拙有些介怀。他们约的本来是上午九点,而顾钦辞早晨九点的时候……
赶到了河岸明珠的会场。
怪不得他对石老说,他的本意不是参加拍卖会。
所以,他临时赶到拍卖会场,其实都是,为了她?
若拙心里五味杂陈,酸甜苦辣搅合在一起,刺得她味蕾一阵发麻。
而沙发上的男人却笑着揉了揉额角,似乎有点苦恼,“顾二哥,你把嫂夫人带过来干什么?本来今天还想玩点大的,你把女人卷进来,这不是让我为难吗?”
顾钦辞深沉犀利的眸子直直射穿他的虚伪,偏偏话音平静得像在水面行走,“我也不想把女人卷进来。不过若拙早就被人拉进了这个局里,不妨就和我一起玩到底吧。我也不见得会让她输。你说是吗,思凡?”
若拙顺着顾钦辞的话望向谭思凡,他的脸从形状到轮廓都像只狐狸,说不上不美,只是若拙不喜欢。他与顾钦辞完全是两个极端,一个正,一个邪。那双眉毛总是向上挑着,眼睛也时常眯起来,掩藏着深处一些见不得光的东西。不过他这双眼睛生得端丽,偶尔精光一闪的时候,不知是不是若拙的错觉,竟觉得这双眼睛,和顾钦辞睿智冷静的双眸比起来,只差那么点微不足道的气场和神韵。其他地方,说不出的相似。
他叫顾钦辞二哥,可他并不是顾家的儿子,难道和顾家有什么关系?
谭思凡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得时候薄薄的唇角翘得夸张,大有天真烂漫的意思,“二哥说是,那就是。”
他的样子让若拙觉得反胃,同样是虚与委蛇,沈疏之那张笑脸可比这个谭思凡顺眼多了。
谭思凡骨子里应该是个阴险毒辣的角色,却戴着一张纯洁无邪的面具,戴还不好好戴,非要敲锣打鼓地告诉别人,我戴了面具哦,我心口不一哦。
他好像并不怕别人知道他是个怎样的人,那何必还要多此一举地伪装?
顾钦辞脱下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简约至极的白色衬衫,衬衫领口依旧绣着与若拙在老城医院时看到的相同的花式,属于欧洲某不知名家族的家徽。衬衫的料子精贵极了,透气性极好,仿佛能隐约看到浅色衣料下结实流畅的肌肉纹理。他宽阔的胸膛,健朗的臂膀,都张扬着雄性的阳刚的气魄,却全部收敛在代表着高等文明的楚楚衣冠之下。
人性,或是兽性,他都能驾驭得得心应手。
这种男人给女人的吸引力近乎是致命的。
他将外套交给侍应,动手松了松领带,望着谭思凡,淡淡扬起嗓音:“不准备开始了?”
“我以为顾二哥风尘仆仆地赶过来,得先适应适应环境。”谭思凡笑道。
“适应环境?”顾钦辞不动声色地抿唇,“思凡,你昨天刚从美国回来,要说适应环境,恐怕你比我更需要。”
“二哥放心,我人虽然在美国,心……可从来没离开过大陆。”
谭思凡意有所指的话,让若拙心里有一根弦猛地被拨响。她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常年穿梭于酒桌应酬间的敏锐嗅觉,让她第一时间感知到了顾钦辞与谭思凡之间非同寻常的交锋。上位者间你来我往、明枪暗箭的套路她再熟悉不过,看来这个谭总,也不是什么善茬。
顾钦辞听罢一笑,并不接招。
这时候,半掩着门扉的内间里,忽然传来“砰”的一声响。
那响声若拙再熟悉不过,是枪声!
她的心随着声响落定而沉了下去,肩膀下意识地颤抖了一下。怎么会有枪声?
顾钦辞看似没有任何动作,却不着痕迹地将若拙护在了身后。
黑眸深邃,寒意凛然,他扫了一眼坐在沙发上的男人,见他神色自若,紧绷的身体这才稍事松懈。想必这枪声是他搞的鬼。
谭思凡将他们的反应纳入眼底,眼中凝起微微的思考,不过很快便又被良善的笑意冲散了,“二嫂别怕,这里没有什么危险,是那屋在试枪而已。”
试枪?
顾钦辞挺直了身体,乌黑如泽的眼眸落在谭思凡身上,深得望不见底,也看不清波澜。灯光衬得他的脸颊越发俊美无俦,棱角分明,张弛有度的侧脸,让若拙联想起《白石郎曲》里形容天神的话:郎艳独绝,世无其二。
樊霜推开门走了进来,红色的长礼服拖在地上,裙摆如灵蛇一般随着她的脚步而蜿蜒扭动。她也注意到了顾钦辞的侧脸,眼中浮起一丝惊艳。但很快的,她便收回目光,对谭思凡道:“谭总,东西都准备好了。”
“可以开始了。”谭思凡接过话,从沙发上站了起来,真皮沙发上余留着他落座时下陷的痕迹,正随着他的起身一点点反弹回来、恢复原状。他绕过珀尔修斯的雕像,走到赌桌一边,“二哥,我们今天要不要玩点刺激的?”
顾钦辞冷峻的脸不见任何波动,深沉如月下寒江,他推着若拙的轮椅,缓缓走到赌桌的另一边,“你打算怎么玩?”
两人所站的位置莫名形成了对峙的气场,仿佛下一秒就要掏出真刀真剑,砍个你死我活。
在这张弓拔弩的气氛里,若拙蓦地回忆起两分钟前那一声枪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