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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南先生。”
“南与。”轮椅上的人忽然叫住了他。
助理脚步顿了顿,转过身来,不卑不亢地行了一个标准的管家礼,“老爷,您还有什么吩咐?”
“石楠月……”随着那沙哑的声音,南与的身体僵了僵,幅度很小,微不可察。轮椅上的人似乎被烟呛了一口,咳嗽了半天才继续问,“还没有消息?”
南与抬起头,眼中的笑意尽数散去,变成一口深沉的古井,无光亦无波,他沉默了片刻,机械地回答:“还没有,老爷。石敬松应该是入狱前就做过周全的打算,我们现在想下手追查,仍然很困难。”
“他还能把一个大活人变没了不成?”老爷冷哼一声,“接着找,省内找不到就放人去省外找,国内找不到就派人去国外找!掘地三尺也要把她给我挖出来!”
“是,老爷。”
他步行走下一楼,又乘坐普通电梯混在众人之中来到一层。西装革履的模样在人群中很是显眼,但也没有人因为他衣冠楚楚的上流打扮就对他特殊照顾,电梯门一打开,南与几乎是被人潮毫不留情地挤了出来。脚下的踉跄让他的身体重心偏移了许多,一不留神就瞥见了那个急匆匆跑进大厅的女人,像一道璀璨的流光,从眼底划过。
不用多作犹疑,南与一瞬间就确定了她的身份。就像小时候母亲教她念的诗,千秋无绝色,悦目是佳人。
在他的心里,母亲就是这样的佳人。
而眼前这个女人,即使是神色匆匆,也有种别样吸引人目光的美。
纪若拙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四下观望却又无所收获。她捏紧了手机,贝齿轻轻咬上了嘴唇。
从下车到走进住院部,她一共给张煜打了四通电话,每一通都响到了最后。可是张煜不但没有接,连回都没回。考虑到这里可能藏着一个极度危险的人物,纪若拙心里就越发没底,按理说众目睽睽之下,就算那群不法之徒知道张煜来意不善,也不好明着动手才是。
那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张煜为什么不接电话?
这老城医院虽说不大,可找起个人来,还是要费一番功夫的。纪若拙想了想,将手机铃声调成最大,放进风衣口袋里,刚要继续往楼道深处去,就听到身后一声清澈的低唤。
“纪二小姐。”
她浑身一震,不自觉握紧了手。这声音听上去含情带笑,风雅绝伦,除了那个人,没有人能驾驭得了。
明明是个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但他的出现却一点不显得突兀,好像世间的清风明月,存在于任何一个时间,任何一个地点都是令人心旷神怡的。
纪若拙深深吸了一口气,收起眸中复杂至极的神色,优雅地回过头来,莞尔一笑道:“沈总,好巧。”
医院外面的狂风终于平静了一些,空中飞扬的沙尘也渐渐打着旋落回地面。有时候生活就是这样,一颗沙粒对天空的幻想,只有风起风停那么短暂的时光可以实现,然后就不得不回到自己归属的地方。继续仰望,憧憬,承受着遥不可及的思念。
沈疏之翘着嘴角,他一年四季365天都是这个表情,很少有见不到他笑的时候。微笑在他脸上只是个再平常不过的表情,不具有任何意义。而他高兴与否,也无法由此断定,“是好巧,在哪都能碰见你,这得是多大的缘分呵?”
“瞧您说的。”纪若拙笑了笑,“哪儿来什么缘分?这都是我的福分!”
沈疏之早就习惯了她这样似有若无地推脱,也不点破,漂亮的眸子在她身上流连几圈,微微一凝,“你在找人?”
纪若拙怔了怔,她有把目的写在脸上吗?怎么他一眼就能看出来?
“很少见你这么……”他意有所指地扬了扬下颚,没有再说下去。纪若拙顺着他的指引看到自己满身的狼藉,不由得也是一窘。她一边笑一边抚平了衣袖上的褶子,把头发上的皮筋解了下来套在手腕上,最简朴的黑色,和她雪白的皓腕箍在一起,深浅明晰。
既然被他发现了,再装就显得矫情了,沈疏之也不是傻子,甚至他聪明得像只狐狸。说不说真话,都改变不了他心里已经认定的答案。纪若拙从善如流地点了点头:“是来找人,沈总呢,也来找人?”
沈疏之似笑非笑道:“我来看病。”
不把他当傻子,却被他当成了傻子。没见过看病的不去急诊门诊部,直奔住院部跑的。纪若拙皮笑肉不笑地回了句:“沈总有眼光,小医院,清净。”
沈疏之看出她的质疑,笑而不答,眸光从她头顶掠过,落在不远处。一位身穿白大褂的医生一只手摘下听诊器,另一只手拿着记录板,正往这边走,“沈总,不好意思,劳烦您亲自到住院部来找我。听说上次给您开的胃药都吃完了,还是不见好,您先跟我去照两张片子看看。”
真是来看病的?
纪若拙的笑容停滞在嘴角,愣了还没有两秒,沈疏之清澈明润的嗓音就飘进了耳朵:“我先去了,你忙,有空再聊。”
“沈总慢走。”
眼底沉淀的情绪随着他离去一寸寸剥开外壳,纪若拙抿着唇思考时,兜里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她顾不上看是谁打来的电话,忙不迭地摁下接听键,“喂?”
“若拙……”
一听到对方的声音,纪若拙立刻攥紧了手机,匆忙道:“张煜!我到老城了,你在哪?”
他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声音通过听筒传来,模糊不清:“是你叫的记者?”
不知张煜在什么地方,周围异常嘈杂,纪若拙不得不凝神仔细辨别他的每一个字,“你说什么?”
“有记者!”他一字一顿很大声地说。身边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响动,听上去很像照相机,还有如潮翻涌的提问声,一浪高过一浪。
纪若拙心里打了个突,记者?是刚才省电视台来的那辆MPV?可是他们为什么要围着张煜采访?
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电光石火间,她猛然想起来自己当初对张煜说的话——我担心二爷背着我养了别的女人。
张煜只当她查号码是为了捉奸,如果他在这里没找到顾钦辞,一定会通知她顾钦辞不在老城医院。可是在电话里,张煜没有提及有关顾钦辞的任何事情,却告诉她有记者来了,难道说……
“你见到顾二爷了?”纪若拙冲口而出,随即又觉得奇怪,顾钦辞现在不应该是和孟晚童……
“对,还有另一个女人!在急诊室门口!”
纪若拙仿佛被人当头打了一闷棍,脑袋里嗡嗡作响。
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纪若拙现在对这句话有了深刻的体会。
脑子里一片空白,耳边张煜的声音被手机听筒放大,染着一片嘈杂突兀地传了出来:“若拙你听我说,你先冷静点,别伤心!我肯定会替你收拾他,让他还你一个公道!”
“不,不是……”一向伶牙俐齿的她,自从认识顾钦辞之后,词穷的次数越来越多。纪若拙放弃了解释,草草道,“算了,我现在就过去。”
“你别过来!若拙,我可以解决!这里太乱,你千万别露脸!”张煜大声喝止她,一心想着她作为第二女主角的**不能被曝光,而没有注意到身后两道玄凉深邃的目光穿透空气,扎在他的脊梁上。
顾钦辞抽完血,从化验室出来,笔挺的西装刚露个影,就被记者层层围了上来。各家娱乐杂志、财经杂志甚至省电视台都出动了人手,他还没有弄清眼前的情况,急诊室早已经堵得水泄不通了。闪光灯一波亮过一波,大家都把他的私生活当做一个大头条,连孟晚童也没能幸免,一起被当作了焦点。各台各社的记者手持话筒凑到他们面前,采访的问题接踵而至——
“顾二爷,请问您里面正在手术的孩子是您的儿子吗?”
“您和这位小姐是在交往吗?”
“请问您准备如何回应纪氏7%的股份呢?那不是纪二小姐的嫁妆吗?”
这群记者是谁叫来的?顾钦辞神色看似平静,情绪却已然游走在愤怒的边缘。他朝不远处置身事外的“罪魁祸首”张煜看过去,正发现他拿着电话说,若拙,千万别露脸。
什么意思?漆黑冷冽的视线逐一扫过在场众人的脸,这些记者,是纪若拙叫来的?
他眸如寒玉,眉峰一凛,这个女人到底想干什么?
被他充满威慑力的眼神注视到的记者纷纷打了个寒颤,只觉得冷汗直流,如芒在背。顾钦辞身上有着从时光岁月中沉淀下来的恢弘气魄,隐则无迹,显则夺人。有几个新入行的小记者直接吓呆在了原地,半晌失语。
Eric挤进了人群中央,将顾钦辞和孟晚童挡回了化验室,关上门后转身摊开双臂拦住了化验室的门,“各位,各位!这件事想必有些误会……”
“那麻烦二爷出来解释一下!”
“二爷,这是怎么一回事?”
一部分新闻界的老人见到这边挖不出新闻,马上将靶心钉在了张煜身上:“张公子,请问您也是这件事的参与者和知情人吗?”
张煜的脾气不见得就比顾钦辞差多少,只是他尚学不会顾钦辞那一套张弛有度、收放自如的本事,被人这么一问马上就恼了。他原本就憋着一肚子火没地方撒,眼下像个火药桶一般炸得劈啪作响,“滚开,我又不是那对奸夫****,少拿镜头对着我!”
他这么一骂,有心人立刻听出了玄机,反应机敏道:“请问您和他们二人是什么关系?”
“没关系!”他冷冷地甩出这几个字,才想起自己的电话还没有挂,恐怕若拙也听见了。张煜愣了片刻,硬生生压下火气,冲着手机话筒叮嘱了一句,“别过来,我先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