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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3章 小时候的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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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我从不相信自己竟然会变成这么理智的一个人,即使恋爱了,也不会完全的沉溺,甚至可以分出两个自己来,一个完全享受着爱情,另一个可以冷静旁观,并分析出这段恋情对自己来说有哪方面的益处,有哪方面的害处。

    一处日式建筑风格的庄园中,靠近喷水池边的那间房间里,门开着,里面那让人舒适的灯光从房门中洒了出来,洒落在黑玉般的池水中。

    一个老人坐在榻榻米上,一边听着高山流水的音乐,一边泡茶,饮茶。

    他的头发和胡子皆已全白,梳的整整齐齐的扎起一个小辫子,面容中虽说有着苍老的痕迹,但精神饱满,容光焕发,尤其是那一双眼睛,颇为有神,让人不敢直视。

    老人悠哉悠哉的为自己倒了一杯茶,他端起茶杯,放到了鼻下,轻轻的闻了闻,神情怡然自得。

    “滴滴滴”墙壁上的那个大屏幕突然发出了声音。

    老人抬起了头,看了一眼,然后拿过身旁的遥控器,按了一下。

    几乎是在同时,屏幕上出现了一个坐在办公桌旁,带着无框眼镜,斯文气十足的男人来。

    “川儿最近可还乖么?”

    老人将茶杯送到了嘴边,浅浅的饮了一口,看了一眼屏幕中的男子,垂下了眼帘说道。

    “最近收敛了很多,不像以前那么特立独行,放肆乖张了,您就放心吧,他也渐渐的长大了,不像以前那么任性了。”

    男子脸上挂着淡淡的笑容,像是初春清晨的日光一般让人舒服,让人放松。

    “如果你所说属实,我应该更担心才对,怎么可能还会放心呢,我倒宁愿他更任性一点,也不要他有所收敛。”

    老人放下了杯子,眼神意味深长的看了男子一眼,然后仰起头,将杯中的茶饮尽。

    “您的意思是说,少爷他有了外心?这……怎么可能呢,少爷从小是您一手带大的,跟您的感情一向很好,对您更是言听计从,敬重有加,怎么可能,我想不通,想不通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样的选择,选择背叛您。”

    男子推了推眼睛,蹙着眉头思考着。

    “人是会变的,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比人心更易变,更莫测了,如果要让自己处于不败之地,那么就永远不要完全相信任何人。”

    老人叹息了一声,晶亮的眼眸里涌现出让人看不懂的悲伤来。

    男人虽然心中疑惑重重,但心里却仍旧没怀疑老爷子说的话。

    老爷子说的任何话,他从来没有怀疑过,老爷子吩咐的任何事,他也从来没有织过质疑过。

    老爷子在他的心中的地位,就如同是上帝一般的存在。

    “我知道了,那我最近会特别留意他的动作的。”

    男子神情严肃的点了点头。

    陆川少爷真的会背叛老爷子么?这简直太让人难以置信了。

    到底是什么原因,让他做出这样不可理喻的决定来。

    “嗯,做的隐秘点,不要让他发现。”

    让戴眼镜的男子如此敬重的老人,不是别人,正是跺一跺脚,都会让整个C城颤上三颤的掌管整个陆家的陆家老爷子。

    老爷子面无表情的将水晶壶中,水质清冽甘甜的泉水倒入了烧水的紫砂壶中,他垂着眼帘,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好似刚刚那一闪而过的忧伤不过是人妄想出来的虚假幻想而已。

    这个世界上真正的强者,要么是心硬如铁,心冷如冰,要么就是心怀大爱,兼爱天下。

    “嗯,我会的,你放心。”

    男子恭敬的答应道。

    “嗯,忙你的去吧,我累了,想休息了。”

    老人闭上了眼睛,苍老的面容上涌上了一抹疲惫来,他摆了摆手,对男子说道。

    “好,那您好好休息。”

    男子关上了电脑,屏幕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的黑暗里。

    房间里那舒缓的,让人安心的音乐也不知道是在什么时候停了下来了,只剩下那紫砂壶中的开水咕噜咕噜的冒泡声。

    其实,在决定将这个孩子留下的时候,他就料想过,很可能会有这样的结局。

    但是,他仍是不忍心,将他最喜欢的儿子的唯一血脉置之陆家这冰冷残酷的人吃人的环境里任人欺凌,任人鱼肉。

    于是,他选择将他养在身边,再大一点后就送出了国外,尽量远离陆家这肮脏残酷的环境。

    他其实是想,让他永远做一个的闲人,做一个无所事事,逍遥快乐的公子哥,只要他高兴,只要他想要,那么就算是天上的星星,他都会帮他摘下来。

    老人叹了一口气,双眸里不再是让人不敢直视的强势和奕奕神采,反倒满是脆弱和忧伤。

    他像是有了这个年纪的老人应该才有的样子,脆弱而又孤独的忧伤。

    他这是补偿吧,补偿他一出生就无父无母的悲惨身世,补偿他长这么大从来没享受过家庭温暖的凄凉处境,也是补偿他变得越来越冷酷,越来越残忍的暴虐性格。

    这一切,都是他亲手造成的吧,如果不是他当初亲手的将他最疼爱的儿子连同那个女人,一起的送进了地狱,他也不会变成现今的暴虐,残忍的可怕模样。

    他将他留在身边,一方面是想偿还几十年前所犯下的罪孽,另一方面是想弥补他小小年纪失去父母的伤痛。

    他将他当成他最心爱的那个小儿子去抚养,来缓解那被愧疚和自责所深深折磨的内心,与此同时,他也不想陆川重蹈他父亲的覆辙,成为另一个他的心头之痛。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他没想到,在他这样精心的抚养下,他竟然还是变成了现在的可怖模样。

    到底是为什么?到底是哪里出错了呢?

    他想不明白,他这一生叱咤风云,无往不利,却偏偏在养育子孙上经历了最惨痛的失败。

    陆老爷子沉重的叹息了一声,他轻轻的抚摸着手中那温热的茶杯,嘴角勾起了一抹悲凉的笑容来。

    夜越来越清亮了,今日陆川难得一见的坐在了窗边,拨开窗帘,看着窗外夜空中那弯弯的下玄月。

    本来,他是不喜欢月亮的,但是最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变得有隐情欣赏起这看似明亮却冷冰冰的月亮来。

    果真,人都是会变得,这句话,对他来说也是有一定准确性的。

    陆川伸出手来,接住了这清冷的月光,像盛着一汪清亮的泉水一般将它盛在了手里。

    时光太匆匆,没想到,他竟然会变成现在的模样,小的时候,他也是喜欢月光的,喜欢盛夏的夜里,当整个城市褪去让人烦躁的炽热,被清亮的黑暗和寂静所笼罩的时候,她喜欢一个人坐在树下的那还留有夏日里白日的余温的石凳上,依靠在身后那颗有了上百岁的但依旧生机蓬勃,健壮结实的老树上。

    树的枝叶长的很好,很旺盛,织成一朵翠绿色的云朵,挡在他的头顶上。

    他抬起头,那零星的从枝叶的缝隙中漏下来的月光,就一束一束的霸占了他的视线。

    他喜欢这样的月光,非常喜欢,伸出手掌,那月光就随着清风跳舞,好像有生命力一般。

    那童年的盛夏里,到处是蓬勃的生机,那绿色的生命气息,好像池中的水,满满的要溢出来一般。

    那时候,他很想很想在那棵布满苍老褶皱的慈祥老树上建造一个小房子,建造一个只属于自己的小树屋。

    白天的时候,可以在上面看漫画书,看动画片,睡觉,晒太阳,听音乐。

    夜晚的时候,就将屋顶打开,躺在柔软的被子上,去欣赏天上的星星和月亮。

    这是一件多么美好,多么美好的事情啊。

    我想,每一个孩子的内心里都有一个精美的,奇幻的童话梦想。

    就像我小的时候,我的梦想就同陆川一样,希望能有一个自己的小树屋,这个梦想几乎贯穿了我至今为止的全部人生。

    陆川的嘴角勾起一丝悲凉的笑容来,他望着这月光,笑容越发的悲凉了。

    他小时候的梦想还没等实现,就被他的爷爷,以极其简单又残暴的方式给终止了。

    他不知道,他是何时注意到他,知道他有这个梦想的,在他的印象里,他总是很忙,忙的几乎都没正眼的看过他。

    他倒希望,他一直这样的忙下去,这样,他就可以偷偷的实现自己的小梦想了,但却没想到,他在忙的同时,也分出一只眼睛来监视他。

    在某一天的清晨里,当他说服了管家爷爷帮他搭建小树屋,兴高采烈的跑过来的时候,却震惊悲痛的发现,那颗慈祥的老树不知道在什么时候被移走了。

    他知道,在这个庄园里,除了他的爷爷,再没有别人有这样大的权利了。

    看着那被一颗奇形怪状,弯弯曲曲的松树占据了的位置,他绝望的坐在了地上,死死的盯着那棵树没有说话,没有哭,更没有大喊大叫的吵闹。

    过了许久之后,他从地上爬起来,拖着已经麻木了腿,一瘸一拐的向回走去。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他就这样认了的时候,他却拖着一把斧头走了回来。

    然后将这棵奇形怪状的松树拼命的一顿乱砍后,才又拎着斧头走了回去。

    从这两件事情之后,他就知道了,他喜欢什么,什么就被毁坏,他爱什么,什么就必须要消失。

    也许正是因为那个时候,让他学会了沉默,学会了不在相信任何人,学会了将喜怒哀乐都埋藏在内心里,更让他的性格多了一份沉默的叛逆。

    放下了窗帘,陆川又将自己沉浸在了黑暗中。

    他要变得强大,强大到任何人都再也破坏不了他的梦想。

    他站起身,向卫生间走去,脱掉这束缚他的衣物,站在喷头下,打开开关,那冰凉的冷水就从头而下,浇淋着他健壮的身体。

    他就是喜欢洗冷水澡,这让他的头脑更清醒,更冷静,能时刻认清所处的现状,不会因为头脑发热而做出错误的分析和判断来。

    我们在成年之前,基本上无法选择自己的人生,在什么环境成长,身边是什么样的人,会遭遇到什么样的状况,这些,我们全都无法选择。

    所以,那些伤害,那些痛苦可以说都是注定了的,不可避免,只能承受的。

    但这些还不会完完全全决定你今后的人生,真正能决定你的人生的,是你在可以选择的时候,会用什么样的心态,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