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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心嘉独自想,她的担忧,就是叶云筱……
她们走后,陶舒打了云筱的电话,叶心嘉接的。
电话里,陶舒对她说:“你可以什么都不管不顾,云筱不能,在她心里,我和你爸爸,云官,云容,我们都很爱她。这个家不能散,你知道吗叶心嘉?”
夜静更深之时,她才将这话说给霍祯听。霍祯懂。
昨日交谈中,就是因为感受到叶心嘉的这种担忧,他才没有继续逼她。
叶心嘉从开始记事起,她的世界里,家庭是不完整的,生活是艰苦的,身边的人形形□□,或冷漠,或狰狞。她见了不少这些阴暗面的东西。叶云筱却没有。
叶云筱是真真正正温室里的花朵。
如果不是那天云筱跟着她从叶家出来时哭得那么伤心,叶心嘉此刻说不定已经下定决心。
陶舒不管如何,那番话说得却是对的。
霍祯却道:“你只想了我们这些人是这么想的,问过云筱没有?你真把她当孩子了,以为她是真的一点都不懂?”
叶心嘉微微一动,想到这层,有些恍然。
12岁的年纪,将要成熟。彼时的叶心嘉因为父亲的早逝经受了折磨和痛苦,她始终不希望让云筱重蹈覆辙。希望她的童年可以完整,希望她能够一直这样无忧无虑。
可她却忽略了什么东西。
什么是对云筱最重要的?什么是她真正不想失去的……她不是云筱,不会明白这些。
早晨叶心嘉请了早上的假,没让霍祯送叶云筱去上学,而是她自己带了云筱去上学。
叶云筱很好奇她今天怎么会主动跟她一起去学校,而且,看起来好像不是简单地送她去上学。路上叶云筱想套她的话:“心嘉心嘉……你今天不上班没问题吗?我看你最近好像都很忙的样子。”
早晨出门没有在家早饭,车开到学校附近时,叶心嘉带叶云筱找个早餐店,叫了几个包子和两碗粥,坐下来后她说:“从你上初中后,我就再也没有来过你学校,今天过来看看,也跟你老师聊一聊。”
叶云筱立刻张大了嘴巴:“别呀!我又没有好好学习!上学期我不是还完成了目标吗?你怎么突然搞起了袭击!”
叶心嘉笑:“那你怕什么啊?我也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过来看看,我知道你,但是不知道你的老师都是什么样的,过来看一眼,也踏实些。”
叶云筱朝天嚎叫一声:“那帮老家伙还不都是一个样子嘛!虽然是一个样,市二中的师资力量大家不都是知道嘛!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叶心嘉催促她:“快点吃吧,我既然都来了,就没想过中间再走,赶紧的。”
叶云筱只要认命地去扒拉碗里的粥。
早饭吃完,她和叶云筱一起进了学校。
市二中是南城中学里数一数二的学校,叶云筱小时候成绩并不拔尖,小升初却走了狗屎运一样考进了市二中,此后倒一直维持着好成绩。
这也令叶事兴和叶心嘉都很欣慰。
叶云筱领叶心嘉穿过教学楼,沿路走过,学生身影忙碌,着急去教室的,打扫卫生的,从楼梯上说笑着跑下来的……不少青葱的面孔和叶云筱打招呼,她低头掠过。
最后把叶心嘉带到一个教室门前,叶云筱说:“呐,这你知道,我们班教室!我要上早自习,老班这会儿估计刚到,你从这里往前走,尽头的那间就是班主任办公室,你去吧!”
叶心嘉拍拍她的肩膀:“行,你进去吧。”
叶云筱背着书包跑进去,她在门口站了会儿,动身到那间办公司。
办公室人还很少,叶心嘉敲门,离门口最近的一个学生在整理作业,抬头看了她一眼,学生旁边坐着的老师随后问:“你找谁?”
叶心嘉道:“你好,我是叶云筱的家长,请问她的班主任是哪一位?”
刚刚说话那人站起来:“哦你好,我就是!”
和叶心嘉想象中的模样差不多,张老师四十岁的中年男人,微微胖,戴了副黑框眼镜,说起话来也很客气。他教语文。
叶心嘉与张老师握手,道:“打扰了,我是云筱的姐姐,张老师是吧?”
张老师还有些茫然:“唉我是,你坐吧,别客气!怎么了?叶云筱……有什么事吗?”
叶心嘉忙摆手道:“没有没有,她没什么事。是我……我想来跟张老师说几句话,倒是跟云筱有关,但是……”
张老师看起来憨态可掬,心思却通透,听了这话,他“哦”了一声,回头叫那整理作业的学生先回教室,这边,又坐得离叶心嘉近了些,叶心嘉没开口,他便先说话:“叶小姐是吧?我姑且这么叫你吧。我也是没想到你们家里人会来主动问她的情况,叶云筱这孩子,其实说起来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她性格活泼,很聪明,也跟同学相处得好,不是老师们操心的类型。”
叶心嘉点头:“我知道,她是个懂事的孩子,我今天来……其实像是问问张老师,你对我家有了解吗?”
张老师一顿,片刻后微微笑道:“没主动了解过,但从云筱写得周记里,也算知道了不少。”
“周记?”
张老师点头,说:“这是我们整个年级都会给孩子们布置的作业。但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开始有自己的主张和心思了,周记布置下去,大多数都是敷衍了事,云筱写得也跟孩子们都差不多,但是中间,却也有些自己的东西,这些东西看了,确实挺叫人动容的,冒昧问一句,你是她哪个姐姐?”
叶心嘉顿了顿,道:“我是她二姐……叶心嘉。”
张老师笑了:“那这周记,我能拿给你看看。你想知道的,肯定能从里面找到答案。”
张老师起身去翻桌上那一叠笔记本,从里面找出来一个给她。
“按说呢,这周记是除了班主任之外任何人都不能看的,但是云筱这个,我能让你拿回去,明天叶小姐你方便的话,再给我送过来吧。”
叶心嘉感激:“好,谢谢张老师!”
张老师呵呵笑着:“别客气,其实我很喜欢云筱这丫头,头两天见她来学校的时候闷闷不乐,就觉得会有事情,你能来,我也高兴的!教育孩子啊,就是得老师和家长一起努力才行!”
叶心嘉再次谢过,藏了周记在包里,那边就听到自习课下课的铃声。
叶心嘉起身和张老师道别,走的时候见到叶云筱在外面徘徊。
她出来,叶云筱立刻跑上去,送她出学校,路上还在问:“你到底找我老师有什么事啊?”
叶心嘉不答,而是摸了摸她的发说:“云筱,我真希望你一直这样开心下去。”
叶云筱模棱两可,撅着嘴:“干什么转移话题啊?”
叶心嘉笑:“我问你老师了,张老师夸你是聪明懂事的好孩子,你只要继续努力就好。”
叶云筱眉头舒开,笑眼眯起:“我早说嘛!你来一趟也没什么用的!”
叶心嘉道:“行了,我安心了,你也回去上课吧。”
叶云筱拉着她的手,不舍了一下,咧开红唇冲她一笑,“好的!那拜拜!”
回去的路上,叶心嘉独自搭乘出租车。
手指轻轻抚着硬皮笔记本,翻开来,女孩子娟秀的钢笔字写在泛黄的纸上,字迹整齐干净,篇幅都不大。
叶心嘉翻看着,认真地不敢错过任何一个字。
喧嚣的街,过耳的风,不断扰乱着她的神经,她看着,看着,眼圈渐渐热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有时候我觉得自己跟身边的朋友没有什么区别,可有时候,我又觉得自己跟他们不太一样……生气的时候,我常常想,我是不是个怪人?为什么我会和他们不一样呢?心嘉告诉我,人都是不一样的……”
“身边的朋友很多人都不知道,我有两个姐姐,同一个爸爸的大姐姐很凶,我喜欢同一个妈妈的二姐。今天二姐终于回家了,阿姨做了很多好吃的,我们聊天到很晚才睡觉,睡觉前我去厨房拿牛奶,阿姨笑着问我,为什么一直不叫心嘉叫姐姐,我没答上来。我也不知道啊……就觉得,叫心嘉好听。我喜欢叫她心嘉……”
“耶!上周末终于蹭去了心嘉的家!但是她做的饭真的好难吃啊,简直是黑暗料理届掌门人!她以后的男朋友该怎么办啊?不过,下次我还是会去的……”
“这几天我有些难过,大哥回来了,家里很奇怪,哪里奇怪我说不清楚,我又难过,又害怕。害怕他们谁都不要我了……可能我还是个小孩子吧,我应该长大,然后强大,是不是就不会害怕了?”
女孩儿纯真的感情,全藏在这些纸的角落中。
淡淡的,小小的,一丝一毫,小心翼翼的表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