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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凌霜看着少女露出那抹释然的微笑，心中猛地一抽搐，想要伸手去揉揉她的湿漉漉的头发，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冷月接过酒后，抿了一口，眼中便闪亮亮。果然喝一口温酒，身子一下子就暖了。
慢慢地将黄酒喝完后，冷月让小兰将酒杯递还给了韩凌霜。
然后双手环膝坐在了一处的稻草上，静静地往韩凌霜方向看去。
小兰见状，连忙过来要给冷月下面铺上一层垫子。
“不必了。”冷月低声道：“出门在外，不必如此讲究。”
小兰就急了，“哪能不注意，这地上湿冷，万一落下病根子……”日后影响了生育该如何是好？
冷月的注意力却依旧在韩凌霜以及东边墙角，一群人身上。
为首的人是个满脸胡渣的军爷，看样子倒是性子豪放，将自己的酒拿出来与囚犯们一起分享。
快速扫了一眼，冷月很快就在人群中认出了韩海磊。
只见他一身素衣，头发只用一根木簪挽起，身上倒是干干净净，连枷锁也没有。
或许是皇帝念他是老臣，留了些情面？冷月如此想到。
对于韩凌霜身上也没枷锁和伤痕，冷月倒是不奇怪，毕竟韩凌霜是自我放逐，并不是皇帝下令的放逐的囚犯。
但是，对于他们的脚程冷月还是很疑惑。
就算是拉着一群人步行，六天过去了，他们也不该直走到这里啊？
殊不知，韩凌霜对此也是奇怪。这一路上押送的陆亭长走走歇歇，一点都不急的模样。甚至在前一个小镇，一行人还休息了半日。
浑身湿漉漉的，身边时各种糙汉，身子难免要有接触。一些汉子看着冷月眉清目秀的，身子单薄的跟个姑娘一样，心里自然就有了邪念，趁乱摸了好几把冷月的屁股。
冷月不由得红了脸，尽量将自己缩得更小一些。
只是庙里太过拥挤，即使她缩得再小，也无济于事。
“公子……”一直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将冷月拽到了东面的墙角。
可能东面站了不少带刀的士兵，人们不大愿意接近，倒是比别的地方空旷许多。
“谢谢……”冷月下意识地抬起头来道谢，正好瞧见韩凌霜唇边那抹微笑，不是那种优雅而疏离的微笑，也不是那种狡黠又聪慧的笑容，而是再简单不过的纯粹的笑容，似是融融春暖意沐身。
冷月有些别扭地转了头，她知道自己现在是男的，要是对着韩凌霜脸红，估计要引起不不必要的误会了。
她看了一眼那边好奇在打量她的军爷，想了想，便慢慢走近他，然后抱拳道：“军爷，在下要回北边的老家，是否可跟着你的队伍随行……”
陆亭长闻言，微微眯起了双眼，歪头打量着冷月。
许久，他抽了一大口旱烟，缓缓地吐出一个烟圈后，才漫不经心地道：“你们两个小姑娘，去北边干什么？”
冷月一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自己的胸部，还是平平的啊，她用布裹得很紧，哪里会出错？
陆亭长见她这个样子，就笑出了声，“小丫头，丫头就是丫头，怎么装，都没有用。”
冷月就有些懊恼，但还是礼貌地道：“回家。”
“回家？”陆亭长冷笑一声，对着烟嘴吧嗒吧嗒了几声，隐约见到烟斗里冒出了一丝火光。
满足地吐出一口烟圈后，他才继续道：“北边可没有家……”
冷月不知道他这话什么意思，有些尴尬地站在原地。
但出人意料的是，陆亭长又吸了一口烟后，淡淡地说了一句，“你就跟着我们吧，一个小姑娘也不容易。
“哎，雨停了！”人群里有人大声喊道，很多人都涌过来向外看去。
果然，原本瓢泼般的雨已经变的淅淅沥沥，没多久天便放晴了。
庙里的人开始陆陆续续往外走，原本空荡荡的官路上似乎一瞬间从地下冒出很多人，又变得熙熙攘攘络绎不绝。
人转眼散去，庙里只剩下冷月和押送队。
“小公子，你还走吗？”
这时候一个小童探了头进来，对着冷月道。
冷月认得那是商队老板的儿子，她有些尴尬的一笑，“你去告诉你父亲，这些日子麻烦他了……”
那小童似懂非懂地点了头，朝外跑去。
陆亭长看着冷月的眼神就更加玩味了，看着女娃细皮嫩肉的，哪里像是北边那些牧民……明明已经跟了商队，现在又要跟着一群囚犯，难道走路就比坐牛车舒服？
再瞧女娃时不时投向韩凌霜的目光，陆亭长一副了然的模样，现在的年轻人胆子倒是大。
“走了！”陆亭长摇头爽朗笑了一声，便起身朝外走去。
站着的士兵们就纷纷拿刀去赶原本蹲在地上歇息的人，冷月赶紧上前帮忙扶起了韩海磊。
韩海磊有些奇怪的看着冷月，这小公……姑娘看着眼熟，却想不起来是谁。
冷月扶着他到了门口，韩海磊感激的朝她一笑，然后慢慢走向了队伍。
不知为何，冷月看着韩海磊有些佝偻的背影，有些难受……
只是跟着队伍走了不到半日，冷月就有些吃不消了。
顶着毒辣的太阳，一路不停歇的走，别说她这个小姑娘了，便是连队伍里的韩海雷都有些吃不消了。
陆亭长扭头看了一眼已经累垮在小兰身上的冷月，道：“小丫头，你这样是不行的，才几步路而已。后头还要行山路翻山呢，我看你还是找个商队……”
冷月倚在小兰身上，思考着这说话的可行性，很是认真地问道：“我能雇一辆马车随行吗？”
陆亭长和那群士兵皆是一愣，随后嗤笑道：“你知道的，我们这可是押送队，除了长官，就是连士兵都要徒步行路，你坐辆马车跟在后面算什么？”
“小姑娘，受不了苦，就别学人家千里追夫……”那群士兵就笑闹着起哄，他们都是从陆亭长嘴里得知的，这小丫头很可能是为了韩凌霜跟来的。
让他们没想到是，冷月思索了一会儿，便问道：“军爷，你们下一站是郑州对吧？我先坐车去，在那里驿站等你可行？”
这……不是追夫来的？不跟着同甘共苦？陆亭长嘴角抽搐了一下，“是郑州。”
冷月就笑嘻嘻地道：“那再跟你们走到前头的小镇，我就现在驿站雇一辆马车先走。”
陆亭长有些怜悯地看了一眼韩凌霜，韩凌霜一手扶着韩海磊，脸色还是那副淡淡带笑的模样。
对于冷月的决定他并不奇怪，那丫头本就是个不会委屈自己的人，他甚至隐隐约约觉得小丫头并不是为了他来的。
一行人又继续走了一个时辰，就在冷月快崩溃时，终于到了一处茶摊。
陆亭长下令休息。
冷月拖着涨得发疼，几乎要废掉的双腿，瘫倒在一处茶座上。
“来壶茶！”小兰一边心疼地跪坐在冷月边上替她扇着扇子，一边对着小二道：“要温的，不要热的，不要冷的。”
那小二翻了个白眼，刚想说些刻薄的话，就见小兰偷偷塞给了他一块碎银子，他瞧瞧掂量一下，心中如同烟花怒放，欣喜之色在脸上掩饰不住，“好嘞。”
喝了茶，冷月才缓过来，注意到除了陆亭长和士兵，那些被流放的犯人们包括韩氏父子都是乖乖坐在路边。
“小二，再上一壶好酒。”冷月仰头对着小二道。
小二这次立刻笑眯眯地上了酒。
冷月亲自拿着酒到了士兵的那一桌，笑道：“军爷们辛苦了，薄酒，薄酒……”
那些士兵见亭长没有反对，很是开心地接过喝了起来。
“去呗，送些水去啊。”陆亭长冲着冷月戏谑的一笑。
冷月觉得有些奇怪，这陆亭长对待韩氏父子的态度好得出奇，这一路上，有时候韩海磊走不动了，他也会停下队伍来等……
这样的特遇让冷月和韩凌霜都极为不解。
韩凌霜曾经问过韩海磊是怎么回事，韩海磊只是淡淡地说，陆亭长以前是他门生。
这话，别说韩凌霜连冷月都不信，韩海磊之前是什么身份，他的门生怎么可能会只是一个小小的九品亭长？
但若不是，陆亭长对韩海磊的态度又说不过去了。
冷月让小二提了一桶的茶水过去分别派给其余的犯人，自己则是提了一壶好茶走到韩海磊和韩凌霜身边。
韩海磊神情闪过一丝奇怪，这姑娘到底是谁？但终是没有开口询问。
冷月在韩凌霜身侧坐下，细声询问：“需要酒么？”
韩凌霜摇了摇头：“不用。”顿了顿，小声道，“等下你就自行先去郑州。”
冷月笑道：“知道了。”
和韩凌霜交头接耳，冷月隐隐约约听到一旁的几个人在谈论最北边的北城的事。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可是当冷月北国游民趁着夜色将整座北城百姓屠杀干净，并将其挫骨扬灰时，仍是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这是什么仇，竟然屠城？
韩凌霜伸过手来，轻轻握住冷月的右手。
冷月微微一颤，韩凌霜的笑容仿佛是一剂最好的良药，能够神奇的安抚住她心中的狂乱与不安。
那只温暖的手最后还是松开了，放手时在压手背上毫不着力的轻拍两下。
一旁的人情绪越说越激昂，说到他们此行目的就是北城时，所有人都打了个冷颤。冷月却有着难以言喻的兴奋，她不自主地握紧了腰间上的那枚胭脂白玉佩。北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