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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琴师

作者:萝卜啃兔子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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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会发生什么,冷月至始至终都是知道的。

    四天前,她就从许夏涵口中知道了顺义和许秋蕊会在今天有所举动。

    原来,许秋蕊偶尔从家住城东的婆子口中得知,城东乐坊的当家琴师和舞姬私定终身被坊主发现,舞姬就被当场打死后,那个琴师也有些神经失常了。时而清醒时而糊涂,糊涂的时候就整日整日的在城东转悠,唱着一些难懂的歌。而有趣的是,那个舞姬竟和秦姑娘同名。

    许秋蕊就动了心思,她和顺义买通了乐坊主,让其每日都给琴师喝一点五石散,又在今日琴师进府时,让他将装有令人迷失心智的香料的荷包带在身上。

    顺义又迫使冷月穿上了死去舞姬的舞衣,在五石散和香料的共同作用下,琴师就又犯病了,产生了幻觉,将她当做了舞姬,于是就有了今日宴会上荒唐的一幕。

    顺义之所在这诸多名门贵胄在场的及笄礼上诬赖她私通男人,是因为她想利用这些贵胄们施压,让许府不能包庇她。

    这同时这也给冷月一个机会,在这些贵胄们的面前揭发顺义,众目睽睽下,皇后不能徇私,就只能处置顺义。

    因此她即使知道献舞是个陷阱,却毫不犹豫地答应了。不入虎穴焉得虎子?

    冷月料定,既然她对许府有利用价值,那许明清一定会出来替她说话。当然也会出来阻止她揭发顺义,毕竟顺义已经嫁进了许府,而且许府也不会傻到彻底得罪皇后一族。

    而她不愿意这样好的机会白白溜走,于是选择了这委屈一哭。

    她的委屈大哭,一半真心,一半却出自于计谋。

    一个十四岁姑娘的哭声威力有多大?人都是同情弱者的,再加上顺义嚣张跋扈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在场的人自然下意识站到了她这一边。这无形之中给了皇后很大的压力,只能通过赏赐她的途径来安抚在场的人。

    一切都在她的计划之中,公主伴读这个赏赐出乎了她的意料之外。

    琴师的事情解决后,很快,这个有些尴尬的宴就散场了。

    皇后以思念顺义,想让她进宫小住为理由,离开时将顺义也带进了宫。但谁都知道,短时间内顺义是不会回许府了。

    这样设计陷害婆家小姑子的媳妇,还有脸再呆下去吗?

    至于那个可怜的琴师,许明清下令让人将他拉出去打死。

    冷月是第一个离开会场的,落寞的背影人让一些夫人和小姐皆是不由得叹息,不过是个孩子,却要受这样大的委屈。

    冷月离开会场后,就带上帷帽沿着南北长夹道匆匆忙忙出了二门,来到前院的西角门旁的一个小院子里,她知道许府处罚下人都是在这个地方。

    果然,那个琴师在这,冷月欣喜的一笑。

    那些小厮瞧见有个身着锦衣带着帷帽的女人来到了前院,想着今日府里的贵人甚多,莫不是哪个贵人迷了路……

    被小厮们按在虎凳上,已经被打得奄奄一息的琴师离白也抬头看了过来。

    冷月从袖中掏出了几锭白银,扔在了地上,压死声音道:“我有几句话要问问这个贼人。”

    小厮们面面相觑,冷月见状又从袖中掏出几锭白银,再次扔到了小厮的面前。

    一个年长些的小厮连忙捡起了银子,抱在怀中笑道:“这位贵人,我们就守在门外,您可要快些。”

    冷月点了头。

    那年长的小厮就笑眯眯地退到了门后,其他三名小厮见状,唯恐自己的那份要被抢走,赶紧哄闹着也闪到了门后。

    小院里,就只剩下了满身是血的琴师离白和冷月两人。

    “你是?”

    离白费劲全力抬起头来看向了冷月,一阵微风出过,吹开了帷帽上的网纱,他看清了冷月的面庞。然后自嘲地一笑,“方才,冒犯了姑娘。”

    冷月跪蹲在地上,轻声道:“这事你也是受害人,不关你的事。”说着她就从怀中掏出了一小包白银塞到了他的怀里,“这里有五十两白银,离开临帝,去别的地方开个乐坊好好活下去吧。”

    “谢谢。”离白凄凉一笑,“但我不能接受您的好意。”

    “吴冷月已经死了,你不必再执着了。”

    他的眼泪就这样毫无征兆地落了下来,“我知道。”

    冷月怜悯地看了他一眼,又给了他两颗药道:“这是保命的九转丹,先服下一颗,等他们把你仍到乱葬岗时再服一颗。至于能不能活下来,就看你自己了。”

    只要他有求生的**,就能活。

    离白自嘲地一笑,摇了摇头,“她既已死,我苟活于世又有什么意思。”

    “自然是替她报仇。”冷月说完后,就起身离开了。

    她离开没多久,就听见身后的小院里传来了婉转低诉的歌声。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风雨潇潇,鸡鸣胶胶。既见君子,云胡不瘳。

    风雨如晦,鸡鸣不已。既见君子,云胡不喜。

    ……

    这歌声悠悠地回荡在夹道之中,使得冷月藏在心底最深处的记忆如同泉水一般,喷涌而出。

    也是这首曲子……

    是在许府园子里的一颗老杏树下,许文筠坐在下面抚琴。

    还记得他当时抚琴的样子,微低着头,轻拨琴弦。时而抬头,蹙眉思索片刻,复又低头轻拢慢捻。

    而她则捧着一本诗经站在他身后,安静地听着琴声。

    初春的暖风带着沁人心脾的花香,是老杏树上盛开的杏花香,那一树的杏花有艳红的苞蕾、半开的粉色,到盛放的雪白,极尽姸丽。偶尔风带起些花瓣飘落,衬着树下的青衫少年,只觉得似是一幅引人入胜的写意水墨。

    原先她可以这样站着,静静的听他弹奏一个下午。

    那日不知道为什么,她一改往日的安静,纠缠着许文筠一定要他合着琴声唱上几句。

    他依旧时那么好脾气,眼带笑意的看着她,反问道,“为何不是你唱?”

    但是耐不住她的死缠烂打,他微正了身子,双手轻抬按上琴弦,低头敛目片刻,轻柔地拨弦低声吟唱起她最喜欢《风雨》。

    风雨凄凄,鸡鸣喈喈。既见君子,云胡不夷……

    她站着屏息细听,舒长悠远的歌声让她不知不觉闭上了眼,浑身放松,连琴声何时停下了都未曾发觉。

    于是在这漫天杏花雨的春日里,在她毫无防备的情况下,他亲了她。只是过去两年,他们之间却形同陌路,再也不可能了……冷月自嘲地一笑,或许这就是所谓的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