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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终,一缕深夜的凉风拂过,胭脂雪放下了托腮的手臂,拢了拢身上单薄的衣服,“你现在成了太子燕煜的走狗这件事,明天胭博渊那老狐狸应该会知道了吧。”
不是反问,而是肯定的语气蠹。
樊篱晒然一笑,“别说耳目众多,天下门生遍地的一品太傅的他了。怕是满朝文武,今晚恐怕知道的都不会在少数。”
“很好。”胭脂雪点头,从石凳上站起了身,不顾形象的伸了个随性的懒腰,当然,这也只有在极少数人面前,她才会这么随性松懈,“明晚你就调些你的人,装扮成杀手,给胭博渊这只老狐狸来个惊魂一梦。”
樊篱眸光一动,“阿姐的意思,我明白了。”
胭脂雪点了点头,旋即转身走向了摘星楼,才走出两步,突然又停下了步子,回头又望向了樊篱,目光落在了樊篱的腿上,“你的腿……如果你想,就让长百草看看。髹”
“嗯,我知道。”樊篱抿了抿嘴,既没有答应也没有拒绝,垂下眸,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双腿。
胭脂雪没有劝解,继续转身往摘星楼里走。
阿篱的性子她很了解,他若不想,自然有他的理由,别人也奈何不得。
进得摘星楼,胭脂雪就看到明了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正警惕的瞪着自己。
“你你你,你想干什么?!”明了伸展着双臂,连忙挪着小碎步到了自己摆放各种药物的木柜前,将柜子挡在了自己的身后。
胭脂雪被明了这副母鸡护小鸡的动作给逗乐了,露出一个十分友善的微笑,“放心,本王妃对你的这些东西都没兴趣。”
然,明了并没有因为她这句‘善解人意’的话而松懈神经,反倒越发的提高了警惕,“你你,你到底想干嘛?”
“没什么,本王妃只要两颗很普通的药丸而已。”胭脂雪说的很无所谓的样子,目光却时不时的在往明了没有挡住的柜子上的瓶瓶罐罐上瞟着。
“不是说不感兴趣吗?!”明了十分无语,有些歇斯底里的怒吼,“听说你不是已经拿到你想要的火莲花了吗,就我这里的东西,哪里比得上你的好!”
“哟嗬,小道消息倒是挺灵通的。”胭脂雪戏谑的目光重新打在了明了的身上,不住的上上下下的打量审视,手随后也伸了过去,“放心,本王妃只要一颗滑胎药,和一颗假死药而已。”
听罢,明了先是愣了愣,旋即又是一通低吼,“还而已?!”
这滑胎药还好说,顶多浪费的是一些便宜的红花和麝香,可这假死药的原材料可不便宜!
掏了掏耳朵,胭脂雪很淡定从容的点了点头,继续把手往明了那里伸了伸。
明了无法,只得抓狂的狠揪了揪自己的头发,然后,乖乖的去取药……
他可不傻,这要是不答应,这臭丫头一旦来硬的,那他损失的就不仅仅只是一颗假死药,不定就是一盒,顺带别的好东西也肯定要惨遭毒手啊!
一番寻找,很快明了就找到了胭脂雪想要的东西。
转身,走到胭脂雪的面前,心不甘情不愿的把两样东西扔到了胭脂雪的手里后,明了便不耐烦的赶起了人,丝毫没有对她要拿这些东西干嘛使而产生兴趣,“走走走,赶紧走!老夫头疼着呢!!”
说着,就做出了扶额的动作,看起来,还真是痛得不轻的样子。
胭脂雪很是善解人意,转身就走,连句道谢都没有。
唔,那是因为她知道,比起道谢这种虚礼,对于现在的明了大人而言,她立马消失,那才是对明了大人最好的答谢和最大的安慰。
诚然,明大人确实就是这么想的,他也不期望胭脂雪的什么感谢,他老人家可承受不起,一见胭脂雪走了,他整个人都轻松愉快了起来……
出摘星楼时,石桌那里已经空无一人,没有了樊篱的踪影。
紧了紧手里的两颗药丸,垂下眸子,瞧着躺在手心里的颗鲜红欲滴的红丸,胭脂雪的目光复杂极了。
这一颗,就是萃取了红花精华,又经过麝香熏烤过的滑胎药。
有孕的女子一旦吃下去,腹中骨肉必定化成一滩血水。
手,不自觉的抚上了小腹,虽然还不到三个月的光景根本没有显怀,但胭脂雪突然觉得,似乎能透过表层的血肉,感觉到腹中,那在心脏跳动,血脉流动的小家伙……
这种陌生的悸动,令她拿着药丸的那只手,情不自禁的微微颤抖了起来。
虽然这个孩子是一个错误,但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辜的小生命,还是,活在她肚子里的小生命……
若是这样杀了他,是不是对他很不公平?
是不是……她很残忍?
虎毒都尚且不食子,她真的已经歹毒到了这个份上么?
思及此,胭脂雪面露出了很是不忍的犹豫。
可转念间,她的脑海里又浮现出了小傻子天真无邪的笑容。
若是把这个孩子留了下来,那对小傻子又是何其的不公!
“怎么办……怎么办……。”用力闭上了双眼,贝齿紧咬着唇,胭脂雪举棋不定,脑子里天人交战。
月上树梢,虫鸣鸟叫——
这个夜晚,让太多人,辗转难眠。
翌日。
风雨欲来。
卯时起,天边的尽头才浮出一丝的光亮,整个天空便阴沉了下来,重重铅云翻滚,将这初升的,仅有的一缕光线瞬间吞没。
几个炸雷响起。闪电,暴雨,接踵而至。
胭脂雪几乎是从榻上惊的跳起来的,脸色惨白的像张白纸,瞳孔紧缩,大口大口喘着呼吸,满面满身都是一层层的冷汗。
又是那个噩梦,又是它……
早早就起了身的流苏听到动静,立刻挑帘进来,手里提着一盏紫彩琉璃灯,“王妃,你怎的了?”
一边着急的问着,流苏一边拿着火折子忙活着将屋子里的烛火点燃。
这里不比寸寸是金的燕王府,又是小妾的居室,自是没有夜明珠可以照明,只有这最朴实的豆火红烛。
只手捂住了额头,胭脂雪痛苦的大口呼吸着,“只是梦魇,不碍事。”
流苏见胭脂雪脸色不好,又不知道该怎么安抚,眼珠子一转,忽的噗哧一笑。
“……虽然我不是小孩子,可是大人做噩梦也未必可笑吧?”也不知道是不是听到了流苏银铃般的声音令心头的阴霾驱散了不少的关系,胭脂雪不似以前那般做了噩梦后就想发火,反倒有点儿,委屈?
见自己被主子误会了,流苏连忙摆手替自己澄清,笑容不减,“王妃别误会,奴婢可没有要嘲笑您的意思,只是奴婢刚才在想啊,要是王爷在王妃身边的话,就一定不会再做噩梦了吧?奴婢瞧着,王妃在王府里的时候,可就嫌少有过噩梦呢。”
说者有心,听者也有心,胭脂雪听了后,就愣了。
她倒是没有在意过这种小事,只是细想想……好像还真的是这么回事。
尤其,但凡同那傻子同榻共枕的时候,好像……噩梦几乎就没有来找过她。
胭脂雪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明明那家伙才是一个需要别人哄,别人疼,还要依赖别人的小傻子。怎么现在看来,反倒像是她在依赖那傻子?
见自家王妃终于开了笑颜,流苏就知道自己是没说错话,也没选错提出的对象。
王爷于王妃而言,果然是不一样的……
就在这时,外面突然响起一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很快,便是阿珠气喘吁吁,满身都是水珠的跑了进来,一张可人儿的小脸也不知是被雨水浸湿的,还是因为其它什么原因,青白青白的,看起来有些吓人。
“珠儿,怎么毛毛躁躁的。”见状的流苏立刻收起笑靥,像个大姐姐在教训小妹妹的模样,轻声呵斥着阿珠。
“我……我……。”阿珠骇了一跳,目光旋即慌张的转到了榻上正准备起身的胭脂雪身上。
接到视线的胭脂雪穿衣动作一顿,视线刻意敛却往昔的冰冷,温和的打在阿珠的身上,“怎的了?”
阿珠胆小,下意识的时候,她总会刻意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冷漠吓人。
果不其然,阿珠并不觉得此刻的胭脂雪可怕,反倒让人有想要亲近的柔和,便没有被吓着,很快在舒了一口气之后,就吱吱唔唔的回答起来,“刚,刚才阿珠去大厨房要些食材的时候,路过前厅,见着有一大堆的丫鬟婆子围在前厅外头,阿珠一时生了好奇,便上前去打听了……。”
“结果呢?是不是那个窦箫玥又回来闹来了?”想起昨天窦箫玥临走前不甘的样子,流苏很符合逻辑的揣测道。
阿珠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不,不是……。”
“哦?难不成这太傅府还能闹腾出什么新鲜的幺蛾子?”说这话时,流苏的目光不自觉的瞥了一眼神色淡泊若有所思的胭脂雪。
昨天王妃对那三个姨娘的威逼利诱还历历在目,莫非是三位姨娘行动迅速,现在这么快就开始行动了?
这时,胭脂雪忽的插嘴,眉头蹙的很紧,“是不是出大事了?”
流苏那投来的一撇目光是什么意思她很清楚,但是,她可不认为三位姨娘会有如此雷厉风行的手腕。
毕竟这一次要布的局不比上一次对付窦箫岚的那么简单,何况窦箫岚那事本来就是事实,她们只是从中轻松的添油加醋了一把,才能轻而易举的收拾了窦箫岚而已。
这一回,要斗的可是皇后身后的整个定国侯府,一步踏错,可是就要粉身碎骨的。
以三位姨娘这种内宅妇人的眼光和手段,定是要慎之又慎,还得她的配合。
现在她可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收到,所以绝对不可能,会是三位姨娘在出手。
而之所以她会认定是出大事了,那是因为她太了解燕煜了,所以她知道,该是燕煜还击的时候了。
阿珠连忙点头,目光崇拜的望着胭脂雪,“是,是的四小姐。”
“到底是出了什么大事,你倒是快说呀!”一听是出大事的流苏,顿时心急火燎的催促起了阿珠。
阿珠精神一振,看到胭脂雪脸上也浮现起了焦急之色,连忙不敢当耽搁,竹筒倒豆子似的全数抖落了出来,“今儿个老爷不是称病没去早朝么?宫里边儿就来了信儿了,说是南襄城边突然出现了一股突厥蛮子,将城内的守城将士杀的片甲不留全军覆没,现下这股突厥蛮子俨然在往嘉峪关进军,这才非得让老爷前去商议此事不可!”
胭脂雪浑身一震,“南襄城?”
这个地方,是她前世的封地,地处西南,是一块接壤燕国祁国以及一些周边小国领土的小边境。
只是这南襄边境虽小,却足够龙蛇混杂。
当初在三年多前接洽这块封地的时候,要不是父辈祖辈在南襄颇有威望,凭她一个刚到任的新诸侯,还是一个女人,根本就压制不住。
经过三年的时间整顿雕琢,南襄终于成了她水玲珑的封地,那里的人,无论是平民百姓,还是三教九流,都照着她给予的模式相互平衡的生活着。
没有了内忧外患的南襄,可以说,是一个虽然贫瘠,却很静谧祥和的地方,算不上世外桃源,却也乐的自在逍遥。
而如今,一想到南襄城,脑海里的第一个画面,浮现的却不是那些老百姓朴实无忧的笑脸,而是挂满墙头的断头,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为了让她勾结叛.国的罪名显得更加真实,燕煜确实收买了一匹突厥蛮子,从内破了她的城防,将这些突厥蛮子放进了关内。
那是在半夜,突厥蛮子悄无声息的进了南襄城,却是大张旗鼓极度凶残的在城内烧杀抢掠!
接近一万的百姓,一.夜之间,无一生还。
若不是因为她招惹了燕煜这批豺狼,这些无辜的百姓,就根本不会如此惨死!
所以现在,南襄城这三个字,俨然也成了她不可提及的禁忌。
流苏被这个话题吸引,所以并没有注意到胭脂雪的不对劲,继续追问阿珠,“后来呢?”
还沉浸在后续事件的阿珠也无暇再顾忌到胭脂雪,而是慌慌张张的垂下了头,“后来,后来老爷赶紧起来去换上朝的官服,可刚一换好,都要出府了,皇上圣旨突然到了!”
胭脂雪与流苏几乎是同时眉尖一蹙,异口同声,“什么圣旨?!”
两个人加起来的声音有些大,阿珠被骇的身子一颤,而后,目光瑟瑟的往两人身上瞟去,最后,落在了胭脂雪的身上,“是让王妃与燕王和离的圣旨……。”
“和离?!”流苏声音蓦地拔高。
胭脂雪却反倒不说话了,只是双目瞠的有些大,神色滞然。
“为什么?凭什么?!”见胭脂雪木然的反应,流苏愈发恼火,问话的口气便忍不住的有些冲。
阿珠并没有责怪也没有害怕流苏不好的语气,目光有些不知所措的直望着胭脂雪,“听府里的丫鬟婆子说,她们可是亲耳听见宫里前来传旨的得福公公对老爷说,那位祁国的摄政王突然进宫面见了我们燕帝,还说他已经派遣了祁国在南襄边境的边关城里的铁骑将那些突厥蛮子全部剿杀了!我们燕帝为了表示感激,所以许给了这位祁国摄政王一件东西,这摄政王推却了不说,还直言他什么都不要,千里迢迢而来,就是为了来娶我们家四小姐的!”
“祁国的摄政王?!”流苏震惊有余,视线也开始不知如何是好的望向了一言不发的胭脂雪,抿了抿唇,愤愤不平的一拍桌案,“就算是祁国的摄政王又如何?我们王妃已经是王爷的妻子,怎么可以因为他,皇上就要将王爷和王妃拆散,还把王妃判给那什么摄政王,这简直就是滑稽!”
"是,是啊……。”乍一听到这给消息的阿珠也觉得这件事十分的滑稽不可信,就算到现在,阿珠仍然感觉就像是做梦一样,这件事从头到尾就好像只是一件捕风捉影的谣言而已。
这时,一直都不说话的胭脂雪突然笑了,笑容充满了嘲讽,“这件事很滑稽么?我怎么不觉得。”
边笑,边继续起了身,在流苏面前转过身去,张开了双臂,示意流苏为自己更衣。
流苏微微愣了一下,随即将手里的琉璃灯一把塞到了旁边的阿珠手里,然后捞过chuang头屏风上挂着的衣裙,一一为胭脂雪穿戴起来。
“王妃此话怎讲?”边为胭脂雪穿戴着,流苏便忍不住的问道。
“赐婚这种事,根本就不需要道理可言。犹记得四年前,听说,皇上为了和溱国交好,不也是把刚刚才死了驸马守了寡的长公主,送给了溱国的骠骑大将军么?”胭脂雪毫不掩饰的一脸讽刺的嗤笑,“如今把本王妃送给强大的祁国摄政王,又有什么稀奇。”
“可是王妃,您可是燕王妃啊!”流苏有些抓狂了。
跟在燕王身边那么久,皇帝对燕王怎么样,流苏这个贴身丫鬟看的一清二楚。
尤其,在王爷中毒昏迷不醒的那一年,皇帝当更是经常不早朝,几天几夜的守在王爷身边,甚至一次偶然,她还看到皇帝对着王爷落泪了!
所以,在流苏心里,皇帝是很疼爱王爷这个长子的,是打心眼里的那种疼爱。
而王爷欢喜王妃的事情,皇帝有那么多的眼线和细作在王府里,不可能没有报告给皇帝知道。
既然皇帝知道,却怎么还会做出如此残忍之事!
王爷已经不再是以前健康强势的王爷了,他现在不但是个病人,是个痴儿,还是命不久矣的将死之人啊!
皇帝不是那么寵爱王爷吗,怎么还能答应这样可笑的事?
流苏的反应之大,倒是让胭脂雪出乎意料。
微微讶异过后,胭脂雪摇头失笑起来。看来流苏这丫头,也是和当初的她一样愚蠢,被皇帝假仁假义的仁帝面目可骗了呢……
“你这傻丫头,你当真以为祁国的摄政王云颐,出兵替我们大燕国收拾那些突厥蛮子,只是因为出于好心好意?“胭脂雪嘴角扯出一抹冷笑。
流苏毅然摇头,将已经穿在了胭脂雪身上的裙裳锦带系了个兰心结,“奴婢自然不信,这该死的祁国摄政王,分明就是有意为之,好在我们燕帝面前来邀功请赏的。这不,正好请求皇帝把您赐给了他么?”
“你看到的,不过只是表面。”放下手臂,胭脂雪漫步走向了梳妆台,香妃色的长长裙摆,在身后逶迤出一路的摇曳生姿,“不管皇上是真心寵爱王爷也好,是虚情寵爱王爷也罢。就这么下旨叛我与王爷和离,总归是要在世人口中落下话柄的,总归是于理不合的。为了燕国皇室的面子,皇室那些宗亲也绝不会这么轻率的答应,所以,让皇上同皇室宗亲下此决心的,并不是因为祁国摄政王云颐替他收拾了突厥蛮子。”
流苏和阿珠对视一眼,随后跟了上去,左右开工,一个为胭脂雪上妆,一个为胭脂雪梳头。
“那是为什么?”拿起桌上的蓝玉小梳,流苏动作熟稔轻柔的在胭脂雪及腰的如云缎发上梳了起来。
一旁专心为胭脂雪上妆的阿珠虽然不敢开口询问,眼神也是充满了好奇的时不时撇向镜子里的胭脂雪。
“不是说那股突厥蛮子都已经流窜到了嘉峪关了么?”手指漫不经心的挑着首饰盒子里的昂贵首饰,胭脂雪嘴角笑容渐渐加大,“这不就说明祁国的骑兵也一路追随突厥蛮子到了嘉峪关,才将他们拿下的么。”
“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流苏手上动作一顿,眼睛一亮,“嘉峪关乃是通往巫峡关的要塞,一旦嘉峪关不保,巫峡关必定岌岌可危,巫峡关对于燕国来说,是整个燕国土地版图的中心要点,一旦失守击溃,将对燕国会造成不可估量的损失,所以嘉峪关绝不能失守!而祁国的摄政王云颐表面说是帮燕国拿下了那股突厥蛮子,实际,根本就是趁机渔翁得利,不但轻易得了南襄还拿下了嘉峪关!故而,这摄政王根本就不是来我们大燕国的皇宫向皇帝陛下邀功,而根本就是来威胁的!!”
挑了一株与一身香妃色长裙相映衬的杏花簪,胭脂雪斜睨水银镜中的讲的激动且愤怒不已的流苏一眼,毫不掩饰的赞赏,“好丫头,愈发聪明了。”
若是如流苏这般深处在深宅大院里的丫鬟,也绝无这般军事上的见识,想必,也是因为跟在那以前不傻的小傻子身边久了,自然耳濡目染了些的原因吧、
流苏并没有因为自家王妃这个表扬而感到喜悦和自满,反倒一脸愁容,“王妃,现在可不是褒奖奴婢的时候,您快想想办法啊!”
对于流苏如此把自己这个半路主子总是放在第一位的表现,胭脂雪忍不住的会心一笑,神情确实透着无奈,“如今已是金口玉言,板上钉钉,本王妃这次,怕是真的要黔驴技穷了。”
流苏身子一震,有些不敢置信的瞪大了眼睛,“王妃,你说的是真的?”
在她流苏的眼里,王妃可是一直运筹帷幄的,敌人再有张良计,王妃她都总有过墙体的,怎么会?
“王妃我可不是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智囊呐……。”胭脂雪长长的喟叹了一声,遂,将手里挑出的那支杏花簪,斜插在了流苏刚绾好的随云髻上。
这随云髻,发髻层叠高耸,梳法精致细腻,使得女子看起来更加高贵飘然,雍容端庄,也更使女子小脸修长,下巴尖细,轮廓愈发清晰立体。
待梳完这样的发髻,流苏自己都呆了呆,随即对胭脂雪抱歉起来,“王妃,流苏不是有意要为你梳这样的发式的!”
她一向都是以衣着来划分取决要给王妃梳什么样的发式,但这一次,她也未免太不走心了,王妃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她怎么还能为王妃梳这样招摇的发式?
这不是要让外面人看笑话,诽谤揣测王妃不忧反喜,反倒巴不得与王爷和离么?
眼见流苏伸手要来拆自己的发髻,胭脂雪噙着意味不明的笑,伸手一挡,“诶,既然已经梳好了,何必要拆掉,再说,这发式难度挺大的,而且不是很好看么?”
望着镜中雍艳逼人的自己,胭脂雪嘴角上的越来越大,一手取过画妆的细蕊豪笔,轻蘸了蘸胭脂盒里的胭脂红,遂,对着镜子,在额头上画起了花钿。
当豪笔退下,一朵红.杏花钿,便赫然应景的拓在了胭脂雪雪白的额头中心。
仅仅只是这么一抹,便更为胭脂雪今日的一身装扮,衬足了华美雍艳之姿,夺目非凡。
就算此刻的流苏和阿珠心情无比郁悴,可瞧了胭脂雪今儿个的模样,都还是忍不住心无旁骛的狠狠惊艳了一把。
惊艳过后,流苏就头疼的揉起了眉心,实在琢磨不透面前这位主到底想做什么,“王妃……你该不会是打击的过了头吧?”
兴许只有这一个勉强的解释,可以诠释自家王妃现在这完全不合乎逻辑的诡异行为。
要知道她这王妃可是自尊心高到了天上的人,如今被人这般算计,还偏生拿不出办法来应对,所以才会受挫至此。
胭脂雪这次没有理会流苏,而是闭目养神了起来,右手食指屈着,指骨有一下无一下的敲击着桌面,似乎……像在等待着什么。
流苏了解自家王妃这副模样的寓意,这分明就是在……
“四小姐,老爷有请。”门外廊上,赫然响起了老管家苍老粗嘎的声音。
这让正在琢磨自家王妃的流苏,和胆小如鼠的阿珠,登时被骇了一大跳。
唯独胭脂雪悻悻然从椅子上起身,一撩挽在臂弯间的长长披纱,纤纤素指微翘轻抬,微扶髻上那支杏花璎珞簪,不点而红的绛唇勾起一抹耐人寻味的弧度,“转告父亲大人,女儿随后就到。”
对于胭脂雪的半点不抵触的一口答应,门廊上的老管家微微一愣后,便应了是,转身往前院的客厅而去。
“王妃……。”流苏踌躇的朝已经走向门外的胭脂雪唤了一声,她总觉得,太傅胭博渊此刻把王妃叫过去,肯定没什么好事。
胭脂雪扭头看了流苏一样,目光有些玩味,“怕了?”
“怎么可能!”流苏立刻上前,替胭脂雪将逶迤在地的裙摆和披纱稍稍拢起,免得外面沾湿了雨水的过道会打湿了它们。
胭脂雪意味不明的笑了笑,正要转身出去,见阿珠眼中似有跃跃欲试,忙冷了面色,“你就不必去了,好好在这看着七姨娘,知道么?”
阿珠为自家小姐这突如其来的可怕面色一惊,都只会一个劲儿的摇头了,半句话也说不出来,哪里还敢说半个不字。
流苏见状,对阿珠投以同情的视线。
淅淅沥沥的雨,一丝丝的下着。
出了莺玲阁,走在府中后花园鹅卵石小道上。
将提裙摆这种琐事推给了莺玲阁另外的二等丫头身上后,流苏便撑了一把青天色的油纸伞在胭脂雪头顶,人伴随在胭脂雪身侧。
远远的望去,踢踏着雨水,漫步在雨幕中的主仆三人,真真像是从仕女图中走出来的江南美人画。
站在前院客厅的回廊上,云颐漫不经心的把玩着手中的玉骨折扇,抬眸望着园中踏雨而来的主仆三人,心里如是想着,明暗莫辨的目光,却一直都停留在走在最前的胭脂雪身上,一眨不眨。
“老夫管教无方,这四女素来性子最是桀骜不驯,姗姗来迟之罪,还望摄政王宽恕。”作为一家之主,不得不陪着云颐这位祁国的摄政王一同站在厅外门廊上的胭博渊,表面虽仍旧还是那副儒雅大方大学士模样,秉承了一副文人墨客该有的清风傲骨似的,可若仔细听了,他与云颐说的这些客套话里,分明有讨好的语气在内。
“无碍,本王喜欢的,就是她的这份桀骜不驯。”说这话时,云颐是微笑的,始终没有从胭脂雪身上移开的目光有些微的闪烁。
可他这样的笑容和目光,实在让人难以琢磨里面究竟有几分真几分假,几分欢喜几分憎恶。
这样的云颐让胭博渊额头渐渐起了一层薄汗,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想他胭博渊官场风云几十年,看过了不是多少世态炎凉人情冷暖,不知识了多少英才能人,自认为,已经能够轻易看穿人心和人性,但是没想到,这个年纪轻轻的祁国摄政王,竟让他一点也看不透,看不懂。
从早朝到现在,从接到那份圣旨到现在,从云颐进府到现在,他胭博渊此时此刻,仍然半点也想不明白,云颐这样一个在祁国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的摄政王,怎么就偏要费尽心机,来娶已经嫁做他人妇的四女儿?
倒不是胭博渊看轻自己的女儿,毕竟这几次下来,胭脂雪的本事,他这个做爹的也算是领教了一二。
而是云颐这个为了娶到胭脂雪的过火行为。
他可是很清楚,一旦云颐这个威胁行为有一点的偏颇,或是燕帝根本就不想吃这一套,那么,云颐这个行为的后果,那可就等于是祁国要对燕国宣战!
届时,他云颐这个还身在燕国皇宫的摄政王,岂不是就等于自投罗网的奉上自己做人质?
为了雪儿这个已做他人妇的女子引起两国交战,甚至可能会丢了自己的性命,以他摄政王如此人物,真的会觉得值得?
就在两人心思各异之时,那端的胭脂雪,已经盈盈走上了长廊,与两人的距离,不过十几二十步的样子。
“摄政王,别来无恙。”边优雅散漫的步子走了上去,胭脂雪边笑靥盈盈,丝毫看不出丁点对云颐此番行为负面情绪。
在一旁收起雨伞的流苏见了,心里暗忖着,王妃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真是炼的愈发炉火纯青了。
“雪儿这么唤本王,可真是生分。”云颐噙着耐人寻味的暧味笑靥,主动上前迎向胭脂雪,“燕国的皇帝陛下,可是已经为我们赐婚了呢。”
说到最后,视线更是紧盯着胭脂雪的脸不放,似乎,想从胭脂雪的脸上找到些什么。
只可惜,胭脂雪却让他失望了,胭脂雪听了这话,既没有动怒也没有半点的不满情绪,哪怕就是其它的情绪,在她扬着完美笑容的脸上,找不出一丝半点来。
“能被摄政王如此青睐有加,更得到皇上金口玉言的赐婚,我胭脂雪真不是感到一般的荣幸。”说到这时,胭脂雪的视线突然越过迎上来的云颐,落在了云颐身后的胭博渊身上,笑容莫名的加深了三分,“要知道我可只是太傅府上的一介卑微庶女,身份低微,出身低贱,能得此殊荣,何其有幸。你说是不是呢,父亲?”
胭博渊蹙了蹙眉,心里说不出是个什么滋味,被自己女儿三番两次的言语讽刺偏生又被堵得哑口无言,只得随意的点了点头。
他知道,自己这个女儿突然把自己提出来是个什么意思。
这话里分明就是在讽刺他阿谀奉承云颐,巴不得把她这个麻烦精一样的女儿远嫁他乡,这样既能傍上云颐这棵大树,又能从此摆脱他这个女儿,所以他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桩婚事,只怕还要举双手赞成。
虽然胭博渊他很想反驳,辩白自己在这件事上,其实没有半点说话的权利,但是偏偏,他辩白不出口。
“为了婚后的和谐美满,本王以为,在婚前,雪儿应当多与本王培养培养感情才是。”已经走到了胭脂雪跟前的云颐,冷眼将胭脂雪这对父女间的刀光剑影尽收眼底,伸手执起胭脂雪的一只纤纤玉手,唇在其手背上落下一枚羽毛落下般的轻吻。
垂下覆密浓黑的长睫,视线无波无澜的瞧着云颐对自己的动作,胭脂雪笑靥如花,“听说碧波湖上的雨景不错,摄政王可否有兴趣一观?”
虽然仍不满胭脂雪不肯改口的称呼,但云颐并不恼怒,只是拽着胭脂雪小手的手指有略微的收紧,“只要能与雪儿在一起,去哪儿都好。”
两个人边如此说着,边相携着往院外走去,其状,倒真像是一对即将新婚的善男信女。
流苏看着这一幕,有些说不出的五味杂陈,她不知道王妃现在到底是想做什么。
明明王妃说没有办法,现在却要如此主动接近祁国的摄政王,到底,是别有目的,还是……已经彻底认输?
彼时,燕王府。
虽然皇宫里的一举一动,燕王府确实也在时刻关注着,但是……看着手里得到的这份消息,秦管家仍然难以消化。
这一次的消息来的未免太快了,快的让人不得不怀疑,也不得不让人,不知所措。
“这到底,要不要同王爷说呢?”秦管家很纠结,很犹豫。
“秦叔,你在干什么呢?”习惯性翻窗进来的花想容,突然跑到了秦管家的身后,对着秦管家手上一直拿着一份发呆的信笺探头探脑。
秦管家被吓了一跳,转头一看花想容对自己手里的信笺露出好奇的样子的,面色一沉,赶紧将信笺随便卷了两下,慌忙塞进了袖子里,嘴上又是对花想容好一顿教训,“你这臭小子,是不是想把我这老头子给吓死了你才满意?!”
见秦管家把信笺这么快收了起来,明显就没有要给自己看的意思,花想容很不愉快的嘁了一声,无所谓的耸了耸肩,“我看就是阎王老子突然来索你的命,你也未必会被吓死吧秦叔?”、
“你这臭小子,一天不咒我老头子,你会死吗?!没大没小的东西!”秦管家一巴掌拍在了花想容的脑门上。
花想容捂着被打的脑门,眼睛委屈控诉般的望着秦管家,“我看是你老头子想直接废了我吧?这可是天灵盖,天灵盖啊,就你那一巴掌,还不非把我的脑壳给拍碎了哇!!”
秦管家懒得理会花想容,侧身往身后的太师椅上一坐,“说吧,回来干什么来的。”
一听秦管家提问,花想容立刻收起了嬉皮笑脸,精神一振,也在秦管家的旁边找了个椅子坐下,“这次可是大事不妙了啊老头子!”
秦管家已经皱成了川字的眉心狠狠一拧,手里刚端起的茶杯还没来得及喝上一口又不得不放回了手边的茶几上,“出了什么事了?”
“大军得了瘟疫了。”花想容头疼的揉起了眉心。
“什么?瘟疫!”秦管家惊的几乎是从太师椅上跳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