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卫泽不知道秦康乐的想法,认真勤恳的办事,这些日子,宫人对他的尊敬更上一层楼,他能感觉到,至于府里面如何,他暂时还不知道。
镇国公府的门槛再次被踢坏了几根,尤其是镇国公,无论走到哪里,哪个不礼遇十分?明里暗里都捧着,说卫家大郎深受皇帝的信任。更有那见风使舵的,想跟卫家扯上关系,一时间走亲戚的,送人的,送礼的,打算联姻的,热闹非凡。
秦康乐的病断断续续的,后来干脆停了三日早朝,这下人心更加不稳,京城中到处都是脚步匆匆的轿夫抬着轿子,还有那踢踢踏踏的马蹄声,简直比过节还热闹。
“陛下,今儿怎么样了?”
“也没什么,就是没精神,晕的慌,好似成了浆糊,什么都想不起来,这样,你去勤政殿,同几位阁老和尚书将那些没有旧例,也看着办。”
“陛下,此事万万使不得。”
“眼看收冬季的税,耽误不得。”
“可是……”
“不是说好了么,我们夫妻是一体的,难不成我这一辈子就病这一次?以后呢?还是,你想累死我不成?”最后一句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儿。
卫泽连忙用手堵住秦康乐的嘴:“陛下可不能说这个,你是天子,得天庇佑,再不会生病了。”
“好,再不会生病了,不过这次,你还是辛苦辛苦。”
“好,只是朝政我真的不大通,这决定错对我并不知道。”
“你先安他们心,从小事来,我这病也许在养几天就好了。”
“嗯。”
皇夫替女皇陛下在勤政殿与阁老和尚书们议事的事儿,京城上下反而风平浪静,可是璟王坐不住了,他对于自己的妹妹登基这件事就没服气过,只是那时候一连串的事儿打的他措手不及,没等他调开人手,秦康乐已经登基了,虽说他没同意清君侧,那是因为名声不好,可是他一直都想抓秦康乐的错处,然后废了她,自己才是长子,是男人,对着妹子娘们下跪,真是呕的慌。
璟王妃作为一个得宠的枕边人,自然发现丈夫最近的神思不属,连忙隐晦的同自己的婆婆贵太妃提了提:“母妃,王爷心急陛下的病情,这几日饭都进的不香了。”
“你心细,我知道,这话你不好劝,晚上他过来的时候,我跟他说。”
璟王妃脸上带笑。
晚上,贵太妃就同璟王谈心。
“陛下病了,你可是惦念的很了?”
“是,儿子与陛下总是亲兄妹,如今她病了,儿子自然急些。”
“确实,你们是亲兄妹,关心他是应该的。”贵太妃话锋一转:“只是你她是君来你是臣,既然是臣就要先尽臣子之责。”
璟王就是一愣,他听出了,母妃这是不让让自己在想着皇位,可是母妃当年也想清君侧,如今这会儿怎么变了?
“我以前只道皇室尊贵,如今出来了,见识反倒多了,那些世家大族哪一个是省油的灯?说句大不敬的,勋贵之家不过是仗势欺一欺普通人,那些人家怕是想要拿捏着……”说着用食指指一指天。
“母妃……”
贵太妃长叹一声:“你当年就没争赢过,现在又怎么争?别说当年被你父皇罚面壁,她还久居深宫呢,照样废了祥旭,所以,现在日子不坏,别想那么多。”贵太妃不傻,只是受限于女人的身份,见识有些短缺,如今出了宫门,又不用想着争宠的事儿,眼光反倒越来越开阔。思路也越来越透彻,她骄傲张狂那是有那个资本,没有七拐八弯的心思却不代表糊涂。
“是,儿子遵命。”璟王应下。
贵太妃心里叹气,自己的儿子自己知道,不过是嘴上虚应而已,心里还是想着那九五之尊,但愿他能保持住理智,不要轻易动手,否则落到祥旭的结果那可就真的惨了。
卫泽确实很小心谨慎,并没有一朝得势,整个人就抖起来,反而查各种史料,处理相关朝政,勤政殿的烛光一亮就是半夜。
秦康乐的身体日渐好起来:“我记得,三叔明儿生辰,你这做侄子的,明儿回去看看,而且,我也记得你有日子没回去了。”
“陛下,你身体……”
“我没事儿,头已经不晕了。”
“好。”卫泽没客气,他这些天忙得焦头烂额,也想回府里松快松快。这时候他身为男子的身份好多了,后宫的妃嫔哪怕是皇后都不许单独出皇城的。
秦康乐颇有些坐立难安,对于卫泽和卫家的反应她心中的底气不是很足,脸上挂起苦笑,罢罢罢,何必自欺欺人,这不是坐立难安的原因,真正的原因,是自己喜欢他,有期许,所以才怕失望,怕他也被权势迷了眼睛。
“陛下,千岁已经回程了?”
“嗯。”秦康乐继续到床上躺着。然后又病了大约五六日身体这才大安,镇国公府比往日更加低调内敛,让秦康乐委实松了一口气,尤其是卫泽,毫无骄纵之态。
女皇陛下病了一个多月,朝廷内外,十分不稳,眼见女皇陛下的病好了,竟也不知道收敛,秦康乐一改往日作风,对这些违法犯纪之事不闻不问,似乎一心就想着调养好身体。
璟王不停的在各个世家中走动,上下人等齐称贤王。
“年下的事情,都忙完了?”秦康乐吩咐人在梅花树下置办了烧烤东西,同卫泽吃烤肉。周围十几个炭盆,暖烘烘的,颇有一番情趣儿。
“忙完了。”卫泽用匕首将鹿肉割下一块儿放到篦子上面烤,然后喂给秦康乐吃。
秦康乐眉眼弯弯,总觉得这肉比旁的更香些。
“一会儿我们吃完,我带你去看样东西。”
看秦康乐满脸笑意,好奇道:“是什么好东西?”女皇陛下并不是很喜欢小玩意儿的人,这会儿是什么东西让她如此高兴?
“总归是好东西,只是,你过了年后怕是又要忙。”
“要收拾他们?”
“嗯,我病的这些日子,都忙的很,如今东西出来了,我们也忙上一忙。”
卫泽点头,世家对百姓的盘剥,对皇室的阴奉阳违他早就看不惯了,以前只想着收拾他们,却不知道怎么收拾,如今陛下想收拾他们,怎么再好不过。只是到底是什么呢?
看到那火球砰的一声炸裂开,火星四射,按照现在人来看,那威力也就比二踢脚大些,但是那时候的人没见过,连鞭炮都没见过,这样的威力,足以让任何人吃惊非常。
卫泽的眼睛都直了,微微的张着嘴,好半天三魂七魄才归位,指着那处,呆呆的问:“那、那、那是什么?”
那张严肃认真的脸上出现这么呆兮兮的神态,秦康乐没忍住,噗嗤一声就笑了,反差萌,网友诚不欺我。
“陛下?”
“是火球,里面装的是火药,已经研究小二年了,可算研制了出来。”
“两军对垒的时候用这个纵火再好不过。东西可沉重?”
“不重,外面是用麻来包裹的。”
“若是引燃,可用箭支射出。”卫泽好武,看到这个,眼睛里面的亮光简直能闪瞎秦康乐的眼睛。
“正是,而且我还问了御医,这里面可以放些毒物,能够麻痹人的。”
“甚好。”卫泽将一个拿在手里上看下看,在想想刚刚爆炸的样子,陷入沉思。
秦康乐也不打扰他,静静的等着。
“若是在里面加些铁蒺藜,两军对垒的时候,步兵跑出去。定能给敌军造成大伤害。”
“好主意,我让他们试试,能否研制出来。”
“嗯。”卫泽满脸兴奋:“有了这个,何愁不打胜仗!”
“正是,只是这东西以前是没有的,战马也没听过这声音,所以要先另我方的战马适应才好。”
“嗯,过了年,我便加紧训练。”
“好,你什么时候训练好了,我便什么时候动手。至于人马我在给你添上一万五。”
卫泽双手搭在秦康乐的双肩上,重重一点头,他的皇帝妻子对自己越来越信任,这绝对是她的底牌,如今能把底牌交给自己,自己又如何不报君恩?还有她的这番情义?
彼此都过了最得意的一个年,世家得意是女皇陛下终于折腾病了,然后现在老实了,一个娘们,折腾个什么劲儿?他们不谋反,只是踩着框子的边缘走,你还能不问青红皂白的就杀人不成?
璟王也很得意,他现在与外地的世家颇为熟识几个,彼此书信往来,只要在加把劲儿,举事之时必然占在自己这边,为了打好关系,璟王府可谓大出血,弄得璟王妃频频皱眉,幸好贵太妃给了她不少贴补。
正在大家都忙着年下事情呢,京城中出了一件案子。不是大案,却引得朝野侧目,包括世家都把阳光从女皇陛下的身上挪到这个案子身上。
不是大案是因为没有人命,也不是特别的有伤风化,什么老公公霸占儿媳妇,通女干之类的,更不是仗势欺人,强抢民女有世家和勋贵的影子,这就是一件普通老百姓的案子,
可是这件事又非常引人侧目,包括四位阁老,六部尚书等等全部都关注着,因为告状的是个女人,她还不是为了自己的丈夫,为了自己的家族告状,她竟然状告丈夫的家族,简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这是对族权的挑战,确切的说是对夫权的挑战,更严重的就是对男权的挑战,你个嫁过来的女人家,竟然状告丈夫家的族长,简直是不知死活。
女人温柳氏,华县人,状告温家族长霸占自己家的财产。
简直是胡搅蛮缠,男人死去,女子守寡,家无男丁,所以除去所住房屋,其余产业不是理所当然的交给夫族处理吗?至于还有一名未出阁的小娘子,出阁之时自有夫族中出嫁妆与送嫁之人,多少年来的规矩,这温柳氏到底闹腾的什么?
这样的纯粹的民事,大理寺卿平日里看一眼都不会看,派一名少卿去审理都是给了天大的面子,可是现在没办法,大理寺卿亲自去审,因为这个女人是安平长公主府的人送来的,并且还传了公主的口谕,命仔细审问。
至于为何安平长公主将人送来,那是因为温柳氏到处喊冤,却无官受理,走投无路,这才在安平长公主赴宴回来的途中拦路喊冤。
“冤枉,冤枉……”一声高过一声,颇有嘶哑破声之态。
“什么事?”安平长公主多吃了两杯酒,醉眼朦胧。
“公主,有人拦路喊冤。”
“带着。”
“公主……”伺候的人觉得这真是没事闲的,审案自有大理寺与刑部管理,公主让带着算什么事?
“带着,然后交给陛下就是。”安平长公主完全没想过这些事不应该她管,她觉得既然自己遇到了,然后交给皇妹就可以。安平长公主的政治觉悟为零,最大的嗜好就是有事找皇妹,安平表示,有个能干的妹妹的真是太幸福!
宫女一噎,想在劝,却发现公主不搭理她了,想想陛下是天下的主宰,所以扔给陛下也没什么不对,就立刻吩咐先将喊冤的人带回公主府,所以说仆人类主并不是不对的,公主没有那个觉悟,也就别指望进身的宫女有多高的觉悟,尤其是这还是一脉相承的,许俢仪也是如此。
喊冤的温柳氏哆哆嗦嗦被人带回了安平长公主府。
回去先是沐浴更衣休息一会儿,醒来之后就有人提醒安平长公主她还带回来个人呢,安平长公主本来打算同母嫔说说话,这时候有这事儿,就直接道:“带上来。”
带回公主府之后,温柳氏也是要沐浴更衣的,破破烂烂的穿着不可能见公主,冲撞了怎么办?下人们也都是看碟下菜,这带回来的半老徐娘虽然人憔悴,可是无论在换衣服还是在吃东西的时候都十分有规矩,可见不是穷苦人家出身。
一身素衣,温柳氏低着头跟着领路的宫女走,目不斜视十分规矩。
“殿下,人带到了。”宫女一福身。
“公主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温柳氏立刻跪倒在地。
眼见对方颇为规矩,安平长公主挺高兴,直接道:“平身。”
温柳氏规规矩矩的起身。
安平长公主上下打量此人,因为守规矩,所以对此女颇有好感,此时便问:“你是哪里人氏,因何喊冤?”
“回公主,小妇人夫家姓温,渭南人氏,娘家姓柳,为华县人。”
安平长公主觉得华县这个地方有点儿耳熟,却想不起到底是哪里,怪了,一个小地方自己怎么会耳熟呢?按下心中的疑惑,继续听温柳氏诉说。
“昌泰十五年,先帝与陛下巡游华县,没想到有反叛,陛下在当铺当了一对儿珍珠,后因缘巧合落到小妇人娘家。”
“啊!富户柳家。”安平长公主想起来了,难怪她竟然听过一个没有牵扯的小县名,富户柳家当时捐了不少银钱,先帝给了赏赐,陛下也给柳家女儿添妆,一套头面首饰。还有那对儿珍珠耳环。
“正是,小妇人当时出阁在即,蒙陛下恩典赏赐凤钗首饰。”
“嗯!你便是当年的新嫁娘?”
“正是小妇人。”
“那今日如何告状?”
温柳氏眼眶一红,复又跪下:“公主,小妇人嫁郎君生有一女,没想到郎君出城做生意被人打劫不算,还伤了根本,不能在育。本也没什么,小妇人夫妻二人守着女儿家中并不艰难,没想到,四年前郎君去世,守孝三年后,宗族的人便开始逼迫小妇人母女二人。”
当年永安伯派兵杀中宗,火烧县衙,秦康乐落水,后来与皇帝失散,身无分文,当了一对儿海珠,那当铺收这对儿海珠完全是为了讨好县中富户柳家,因为柳家的嫡女,柳小娘子出阁在即,嫁妆中还缺一对儿名贵耳环。
当铺做好耳环卖给柳家,后来官兵找到秦康乐,那当铺主人不傻,忽觉这等偏僻地方怎么会有如此好的海珠?后来悄悄一打听,当初离去的三人正好是宿在凤凰客栈的,哦,这凤凰客栈也是拖的公主之名,公主在此休息过,所以私底下大家都喊凤凰客栈,甚至秦康乐住过的屋子都被客栈老板圈了起来,不对外开放。
以此种种,当铺老板就琢磨明白了,这对儿海珠绝对是公主之物,因此不敢耽搁,直接告诉柳家。
柳家知道消息大吃一惊,想到海珠确实是难得的好东西,心中原本的五六分相信就改为□□分相信,因此直接捐了不少钱粮,并且将耳环呈上。
秦康乐自然不能收回来,听闻对方还捐了不少钱粮,不但将镶嵌有海珠的耳环赏赐给柳家,又赏赐了一套头面首饰给柳家小娘子添妆,里面的凤钗份外惹眼,别说是平民百姓之家,那凤钗的样式最少要正二品的夫人才戴得,所以一时间柳小娘子风头无二,多少人羡慕。
送嫁的时候,原本头上的首饰自然不用,改用公主赏赐的,到了渭南夫家,满头的凤钗又让多少人眼热?夫家婆婆,祖婆婆,妯娌,姑奶奶……哪一个不给她三分面子?都不用生下男孩,就已经占得稳稳的,那时候的温柳氏真如泡在蜜罐里一般。
二年生下一女,夫家也没不悦,都年轻,而且先花后果比比皆是,夫妻感情又好,可惜没等到第二胎的时候,就出了事故。
温家大郎一次去东南沿海经商买卖,路遇劫匪,在家人拼死的帮助下虽然捡了一条命,却倒霉的伤了男人的根本,再无孕育可能,真是晴天霹雳。
幸好两口子都豁达,守着一个女儿爱的跟什么似的,家中富裕,日子倒也顺遂,
四年前,温大郎病逝(当年伤了根本,身体就一直比较弱)扔下了温柳氏以及温小娘子,原本娘两个伤心归伤心,但是生老病死自然规律,哀而不伤也是正常,没想到,好戏上台了。
为夫守丧三年,温柳氏稳重,温小娘子端庄,家中日子也不错,靠着宗族,因此并没有发生什么寡妇门前是非多的问题,反而因为时间的流逝,对于逝者纵然有怀念,却也颇是敞开了些心胸。
出了孝,温柳氏也带着女儿走动走动,倒不是她耐不住寂寞,而是女儿年纪大了,还未定亲,所以她想带着女儿让大家多认识一下,好结亲,只是她自己是寡妇的身份,人又守礼,依旧交际不多。
结果——女儿的婚事没等到,先等来了她自己的。
温家现在的族长是温大郎的三祖父(三爷爷),生意做的好,对族里贡献大,对族人颇多照顾,人缘极好,温大郎的祖父亡故了,不过父亲健在,还有四个弟弟,原本夫家人丁兴旺是好事,结果好事变坏事。
先是婆婆,隐晦的问她是否守节的问题,温柳氏当时并没有警觉,这个很正常,她才将将半老徐娘(30岁半老徐娘)的年纪,便是改嫁也是正常,又不是世家要名声。
“阿家,我既入了温家的门,那便生是大郎的人,死是大郎的鬼,断断不会在想其他。”
温婆婆身子就是一僵,随即满面笑容,握着她的手道:“我的儿,温家断断不会亏待你。”
温柳氏当时还挺高兴,自己能守得住,对温家和柳家的名声都有好处,所以大家对自己尊敬些也没什么不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