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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回:人间琐碎事多 情中微小事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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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卫琉知提起琐事来,面上虽无表情,但言语间却有些不喜。

    那日某土豪慕名前往道观,因听闻观里神仙灵验,老道善捉妖,另有一古物玉柄拂尘。遂驾车百里只为一观。

    卫琉知每每不愿见所谓的慕名者,一个人在山上大石上打坐吐纳,或是坐在房里清修练气,全算躲避。

    这日也正巧赶上他在练气,心中正是宁静之时,忽听得门外人声鼎沸,一路人吵吵嚷嚷一路来到后院,酒气烟味混杂臭气熏天,吐痰自夸之声不绝,一路走一路清嗓子,片刻未停径直推开了自己房间的门。

    身后的小道见此情景一步上前挡在门前,有些愠怒:“怎么不敲门,哪个叫你进的?”

    那人听了哈哈一笑,这才赔不是,说是:“想看看就推门进了。”

    卫琉知摆了下拂尘,心里倒没什么,口中道:“罢了。”

    小道这才让开路,那些人此行还为着看一眼卫琉知的玉柄拂尘。

    为首那人挺着个肚子进了来,眼睛就一直放在卫琉知手上的玉柄拂尘上。他刚想说借,身后跟着的友人为了彰显自己的眼光独到便说了一句:“就这啊,就这物件还不如油画值钱。”

    听了这话,推门而入的这人还管什么古物不古物的,当即便丢开在一旁,绕着这间陋室走了几圈,且嗤笑道:“以为是什么好玩意,还不如我收藏的那件唐代的子孙绵延珐琅彩大盘呐。”

    说话间有跟人比划:“有这么大!慈禧太后用过的,中间还有个岳飞。”

    同行人免不了陪衬着夸赞几句。

    他更加得意:“哎,一般一般,我大姐还有一幅林高的画,哦,梵高,梵高!呵呵呵呵,贵人多忘事嘛。”

    同行中有人是来过的,此刻不免面色尴尬。

    那说话人还是挺着肚子耀武扬威,绕了三圈后瞥一眼卫琉知:“那画都一般呐,就我这穷人这么穷也看不上破老道的破赶蚊子的,谁能看上他那扇风的啊!还白玉的,我看是陶瓷的吧。还是我的大盘好!”

    卫琉知从头到尾除了那声“罢了”那是一个字也未曾脱口。

    同行人中方才面色尴尬的那个终于沉不住气,此刻趁他话音刚落,忙道:“我还有事,对,那什么家里来电话了,我妈生孩子,对,先走一步。”

    这人卫琉知记得,他是山下做山珍干货生意的,发家前便常常来往于道观,听说当年大雪封山,他还是叫道观里的人救下来的,不知这次怎么领了这蠢物前来。

    看他走了,另外几人也觉得没意思,加之身边站着的几个道长脸色渐渐不好,也便就退出去了。

    卫琉知低头扫了一眼那柄玉柄玲珑透雕盘龙拂尘,这本是五达观之物,是按照瞿白鹿的吩咐从储藏宝物的山洞里拿出来的,原先是拿到自己房里做个摆设,已陪伴自己多年,因想着来人间,不舍涌泉山,才将它一并带了来算是做个念想。

    玉柄玲珑透雕盘龙拂尘,白玉龙身上龙鳞龙须分毫可见,龙眼由两颗黑玉镶嵌,龙口内玉珠可动,这玉珠乃是玲珑珠,共有七层,层层可动。最中央是枚素珠,无任何纹饰。

    道人们看他们出去了,忙向卫琉知告罪,也随后关上门出去了。

    这一众走了该有近半年的光景,一个外国人不知从哪里听说了,前来拜神是假,提出要买是真,卫琉知呵呵一笑,拂尘而去。

    棠雪听着这些事并无厌烦之意,只是低头一味思量。

    瞿白鹿了稍稍摇了摇头。

    人这东西并没有什么可说的,这些事情卫琉知是应该要懂得解决,懂得无视的,而现在他并没做到。

    卫琉知见她并未说话,便不复再言。

    白鹿忽的想起什么,回头问他道:“怎么你下界换了副模样?”

    卫琉知看着她,不免有些惊慌,却又是笑道:“仙君去看我了?哈!我就说怎么今天叫我回来。”

    白鹿已经铺开一张纸,随手开始写写画画了。

    他一笑:“我下界皆是变作五六十岁往上更老一些的人,或是面上有疤,或是长相不佳,或是口音太重,或是黢黑,或是过肥过瘦过白。仙君若是细细看了就知道人间没有完美的人,美过了倒不像人了。”

    白鹿写完了一张字,抬头道:“拂尘莫要再带了。”

    卫琉知经过几桩事后实在不喜人间,想要回来,同白鹿道:“拂尘自然...自然是不能带了。不过旧日出门至多一二日便归,如今要常驻人间,一待几年十几年......”

    他不往下讲了,瞿白鹿边写字边道:“知人方能治人,人没有妖魔恶毒,却比妖魔难缠,且全是难缠在小事上。为日后计,且稍稍受这几年,实在厌倦便躲闲回来住几日就是。往日里知道用用脑子,怎么这次去了一趟就变傻了。年纪见长,模样上也二十好几了,行为举止却不如年幼时了。”

    卫琉知知道她的意思,想到她去看了自己心中又正高兴,没听完最后两句便连声称是。

    棠雪一笑,抬起头看着正微笑的瞿白鹿,心头一热道:“看仙君近日面色大佳。”

    白鹿手中的笔不停,一个个的字顺着笔尖写出来,听了棠雪这么说,也是一笑道:“事皆顺遂,安能不乐。”

    没有人不喜欢好日子,舒舒服服的顺顺利利的好日子。

    现在,孔桃待瞿白鹿渐渐有了感情,在白鹿的心里,她回来是早晚的事,瞿白鹿想再给她一些时间,一些可以令她在平安的生活里逐渐明白的时间。除了孔桃,仑者山也无事,马华光那里一切顺利,涌泉山又向来太平。

    虽然没有个结果,但像这样就已经很好了。

    过去多年的时光里,一味的将自己埋入对往事的追悔莫及之中。

    多年前,瞿白鹿曾抱着酒瓶,对五达洞府前的桃树自言自语:“无定数,唯求安。可定数不定,安也不定。万事不顺,诸事艰难......。”

    对比今日,人未变,世事更迭而已。

    过了两日,瞿白鹿才想起来,手机里的短信还没有回,可是打开手机之后,发现短信内容却是:“......”

    白鹿不解,便依样画葫芦还了一个同样的信息给他:“......”

    上午六点发的信息,下午两点半收到回信:“你来不来。風雨小說網”

    于是瞿白鹿又回了一个:“去哪?”

    “彼岸茶社。”

    “哦,知道了。”

    最后一个信息发完,白鹿便把手机往香袋里一放:对啊,马华光这事还没办完。安安稳稳过了劫数才好啊。

    叫来洞府中人嘱咐几句,白鹿又往人间去了。

    白鹿从街角一路走来,阳光还是那么刺眼,照的街上的人都莹白莹白的。

    下午两点四十七,人们已经陆续开始工作了。

    马华光也不会例外。

    所以,只消在彼岸茶社里等着就是了。左右手里有一本三秋元君的小文集,还有本符文,即便是什么书都不看,在等着他的时间里吐纳练功,也不至于无趣。

    马王爷的劫数,清闲下来细细想来,真的不知道这劫数究竟能不能平安度过,修仙劫数众多,但成了仙人以后劫数就少多了,像是这情劫,在瞿白鹿看来真的只有天地间最衰的人才能轮的上,比如那个一直沉沦在忘川,永远都活在新鲜里的仙人。

    之前马王爷曾差自己多次去看她,看那个被困在忘川水里的女子。

    如果这次劫数过不了,马王爷是不是也有可能会服下忘川水呢?那可不行啊,这不就算是没能办成令么。况且,忘川的水对神仙好像是无用的吧?记不大清了。

    正怔怔想事,没留神马华光已经站在自己面前了。

    修长干净的手按在瞿白鹿面前摆放着的易经上。他看她正发着呆,又抬起手在瞿白鹿面前晃了晃:“怎么了?”

    瞿白鹿猛然缓过来,身形也是一晃,摇了摇头,按着自己的额角道:“无事。”

    他另一只手里拿着一沓文件夹,马华光看她失了神似的,就抱着文件从对面转过来,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瞿白鹿恍惚间没有看向他,马华光抬起手,顿了一下才放到瞿白鹿的头上,桌子上和窗户旁边的光恍惚间让人觉得很温暖。

    她有些慌张,但转瞬就调节好了自己的情绪:“你给我发短信了?”

    他若有所思,把手放了下来:“嗯,对。”

    不待瞿白鹿再次说话,马华光问道:“如果以后你有两天不出现,可不可以联系我?即便我没有联系你?”

    她抬起头:“嗯?”

    马华光今天穿的是西装,不像平时那么随意,可能是有客户要来的原因?他的身材本来就修长,很适合穿这身西装。

    他放下手里的文件,看着瞿白鹿的眼睛:“或许你可以告诉我你的一些生活,我感觉你就像是不真实的。虽然说现在是男女朋友关系,但我总觉得和你不大熟。”

    白鹿不大理解:“你不是有我的号码么,想打就打给我啊。”

    马华光抿了一下嘴,抬头盯着她:“你不能打给我么?在想我...想起我的时候?”

    白鹿看他表情郑重,眉头微皱目光也是直勾勾瞧着自己,心里明白他是真的这么想,便当即点了点头:“好啊。”

    他虽然松了一口气,却仍没有完全相信她的话,她说话总是很随意的样子。让人不知道是该相信,还是不该相信。

    白鹿倒没这么多心思,她继续喝着自己的那杯椰汁,手里捧着那本手抄的已经被翻皱了的符文在看。

    马华光坐着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入口的饮料也变了味道。

    瞿白鹿看他表情不对,心道:这便伤了心了?这么容易?

    但她哪里了解人间的种种情愫呢?许多许多小事构成了心里面的那个人的形象,而现在马华光心里面的她是看不明白的,是不够了解的。

    他抬起头,轻轻拍了拍瞿白鹿的背:“那好,我先上去了。”

    马华光很想问她要不要一起吃晚饭,但他忍住了,马华光觉得自己太主动了,显得瞿白鹿根本不在乎自己,也不觉得两人是恋爱中的情侣。

    他不确定这是否是一段真正存在的感情。

    无法了解的空白和瞿白鹿不表露的感情让两个人之间产生了一些距离,马华光甚至在想:恋爱之前相处的还舒服一点。

    瞿白鹿已经不去听他心中所想了,就像对孔桃一样,孔桃不喜欢的,作为她同类的马华光应该也不会喜欢。

    所以马华光心中所想的这些话她无从知晓。

    见他上去了,瞿白鹿忽然发觉心里隐隐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是哪种感觉,就像是原本空落落的心里突然钻进去了一朵柳絮,轻飘飘的塞在心窝里,若有似无的轻挠一下。

    白鹿从没有过这种感觉,之前的痛苦全是强烈的,逼迫着自己的,而这么轻微的感觉,瞿白鹿只以为是多日没有回永寒洞清修的缘故。

    方才他说什么?要自己先给他打电话么?很简单啊。

    于是,两日后她刚从永寒洞里出来,想起了他的话。打个电话还不容易么。瞿白鹿在涌泉山五达洞府里给他打了第一个电话:“喂,是我。”

    电话那头安静了片刻,带着笑声说道:“哦...嗯...你想我了是吧。”

    瞿白鹿见他问的奇怪,一本正经的回答:“不想你怎么给你打电话呢?”

    “哈哈哈哈哈,哦,是这样啊。你最近一直没上网么?”

    她忙着修行,哪里有时间上网,不过听见他的笑声,白鹿的心情也突然莫名的好了起来,说话间也轻松了许多:“没得空闲。怎么了?”

    “我跟你说啊,昨天给你传了几首音乐,都是我喜欢的,你回去听听看,你会认真听的吧?真的好听,用耳机听啊,你用什么牌子的耳机啊?有用耳机的习惯么?有耳机么?。”

    他一下说了很多,瞿白鹿忙着回答他第一个问题:“好啊......”

    正说话间,只听流萤在门外嚷道:“起开,我要见仙君!”

    声音实在太大,威胁力十足,孩子气十足。马华光也听到了:“什么声音?你在哪呢?”

    瞿白鹿表情恢复如常,打眼扫了扫外面,直接施法设下屏障将洞府隔开两层,洞府之内顿时清净下来:“无事,你说你给我传了什么音乐?”

    马华光听见这边安静下来,随口答道:“就我平时喜欢的那几首歌......喂。”

    “嗯?”

    “你听过我唱歌没?”

    “未曾听闻,愿闻其详。”

    “文绉绉的还,你这两天又没来啊,你是我女朋友吧?”

    “你说是就是了,你说不是那就不是了,那你说是不是?”

    “......是。不过,你下次还是来一下吧,我知道有个饭馆菜挺好,上次咱们吃的什么来着?”

    流萤站在屏障外,刚刚进来时仍是一脸怒容,见了瞿白鹿却不敢说话了,言行举止也收敛了很多,正鼓着嘴满脸不服气的低着头站着呢。

    白鹿还在回答他的话:“不太好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呢?”

    “除了牛狗乌雁旁的都行,下次就去你说的地方吧,我这边有些小事。”

    “好...你先挂吧。”

    瞿白鹿也不管许多,直接把电话挂了,手机仍旧放在香袋之中。

    她静静看着卫流萤,流萤身后又进来两个,不必看就知道是谁。

    那二人神色匆匆赶了来。

    瞿舒康、卫琉知匆忙间进来见流萤在一旁站着,他们也不敢多走,全立在一旁。舒康看着瞿白鹿像是有话要说。

    白鹿伸手一拂将屏障挥散开来。

    “有话便说吧,千千万莫耽搁了,省得你待会叫我也起开。”

    流萤抬头悄悄看了瞿白鹿一眼,却又像是受了委屈:“听说......”

    卫琉知赶在前面说道:“我同萤儿闲话中说到了棠雪的事。”

    “故而?”

    瞿舒康见流萤还要说话,忙从身旁拽了她一下。

    卫琉知道:“......”

    瞿白鹿当即便有些不大痛快,冷冷道:“故而?”

    流萤忍耐不住,竟哭了起来:“仙君你偏心,为何叫那棠雪去不叫我去?”

    瞿白鹿本来心中有火,猛然间见她哭了,十足十的小孩儿模样这股子火无端端的也就灭了,她有些无奈道:“那好啊,能上天界的都是有能之人,或是善法术的,或是善冶炼的......”

    话说了一半也就不说了。流萤听了仍抽抽噎噎,却不敢再接话了。

    卫琉知听了只是暗暗摇头。

    瞿白鹿看着流萤道:“你是愿意去天界还是要和舒康在一处?你修行抵得过五达观里跟你一同长大的哪个?你手下有几个有能之人?你有何拿得出手的能力?你是愿意整日安闲舒适的活着,还是要和之前来过的仙人们一样整日里忙忙碌碌,不是除妖就是行令,不是疗伤就是修行?”

    流萤抽噎的声音渐渐变小,小心翼翼的看着卫琉知。

    瞿白鹿见她看向卫琉知,心里的火又起来了,她对流萤道:“你出去。”

    流萤听了转身便走了出去。

    瞿白鹿将洞府门口用法术封死了,这里便不免训斥起了卫琉知和瞿舒康。

    “你是如何修行的?来往于人间学到的竟只是这些?颠三倒四颠倒黑白,不说她那个性子你劝一劝,竟还拱着她来?若是这样,你也莫要再回来了。”

    卫琉知当时不过是回去的时候和众人们随口一提,叫人近来多帮衬着棠雪,清修之时派人去守着她清修的那片地方,防止旁人打扰。说话时在场人数众多,哪里就能想到流萤在乎这些。

    瞿舒康见她当真着了恼,赶忙上前要说好话。

    瞿白鹿一眼瞥了过去:“初时我就盼着你和流萤能各自修行,不说得个正果,哪怕和棠雪一样。冷枝性子莽撞如今都能有所改变,当初我盼望你好好修行,能回去管理仑者山众族人,如今仑者山有白须长老,可是我仍寄希望与你,仑者山只有一个善法者是决计不够的。可你二人到了今日来看,这些年你们可学到什么了么?!”

    头一次见她如此对舒康说话。

    卫琉知也不能说是自己侄女的不是,看舒康也是可怜,当下忙道:“琉知言语不防,不顾及众人,是琉知有违仙君之意。不过,流萤手下还真有一个不错的,原先是旁边山林里山大王的妹子,之前五达观人救过那山大王,所以她就自愿来了,论修为不比道黎的徒儿灵栾差。”

    “说的真是时候,怎么不见她自己来同我说!将人送到山妖王那里去罢...她叫什么?”

    “叶青”

    白鹿点点头,自写了一封符信寄与山妖王。这里又同琉知道:“我待会出去时,望你已经身在那道观之中。”

    卫琉知听了知道自己是真惹她动气了,忙行礼退下。

    瞿舒康被一席话说的还没抬起头,只听白鹿又道:“你也常听五达观中人提过吧?修成人身不易,但人却总是轻易放弃,你是天狐,我天狐族族众比起他们那一众苦修苦练的这人身得来的容易,到一定时间自然就是了,各人不定。可你和流萤修来人身有何用?就是为了满山来回跑着玩么?”

    瞿舒康口中轻声道:“雪圣,舒康明白,此后定不敢再生惰意。从未想过雪圣对我有如此期望,没料......”

    “从未想过?这话我是同你提过的!我盼着你们个个都好,可你们要如何做,我又能怎么着呢。你几个现在不学不练,也不催着流萤学,你们能护她到几时?便是我,我尚且不敢说能时时庇佑,左右有朝一日我不在......”

    话说到这里瞿白鹿猛然停住这个话题,缓了缓又轻声道:“罢了...你也去罢,这一两月内隔几日去人间看看卫琉知,他也是不惯。若从今无事,也不必来我面前了。”

    这里瞿舒康心里难过自责,也行礼退下,白鹿看着这一众不免灰了心肠,却只是摇头,自己拿了书案上棠雪一早摆放好了的玉香囊,果有一阵安神的清香袭来,白鹿拿着香囊香袋,化作轻烟往人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