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瞿白鹿将刀从瞿喜达的裂开的骨头缝和肉里抽出。
鹿仙家正欲说话,白鹿回身咧嘴一笑,半边脸上都沾满了血,眼睛里也是通红通红的,她控制着不断涌出的戾气走上前笑道:“仙家莫要帮忙。仙家替我捉住这背信弃义之人已然是可敬的很了。”
说着一掌拂开前来拦路的鹿仙家身旁的小仙童,将在天牢里耀武扬威的那孽畜隔空甩到高台之下,那孽畜趴在地上不停的喘息,眼睛望着鹿仙家,似有哀求之意。
白鹿那里容他做这般的可怜样,看向卫琉知道一声:“去!”
卫琉知上前一脚踩住他的脊背,准备听候瞿白鹿发话。瞿白鹿用指尖拂过眉梢沾着的血,捻了捻已经发黏的血,轻轻道:“何人指使?”
那孽畜惊慌起来,双手抱住琉知的腿,鹿仙家也忙要阻拦,瞿白鹿声音越厉:“何人指使!”
山上的碎石,顺着山坡滚滚下落。
众人皆静了。
不待他说话,瞿白鹿瞥了身后的涟鹤、道黎、候震三人一眼,他三人本就一直看着瞿白鹿,此刻连忙走上前来。
白鹿心气不顺,疾言厉色训斥他三人道:“前些时日教的符咒法术大抵都忘了?”
道黎的脸一阵青一阵红,口中力争道:“怎么能够呢?”
卫琉知见此情景也是知道白鹿的意思的,忙不迭的放下脚来走到一旁。
道黎说着就先使出瞿白鹿教过的天水符来。那水形成一道不断旋转着的水柱将孽畜牢牢的锁死在里面。
涟鹤也忙辩白道:“我等那是断断然不敢忘的。”
说话间已经引出了冥火,围绕在那水柱之上。
候震中气十足答话道:“不信仙君且看!”
一股强风伴着冥火将水柱引向半空,不断地旋转拧卷着。
瞿白鹿看了一会,想是消气了,慢悠悠轻淡淡摆手道:“罢了罢了,且住罢,且算是练习了。”
众人收了法术。
散开的风裹挟着水火,从白鹿身后形成一道屏障,明亮亮轻晃晃的返照着洞里的光。随着这些法力的消散,从半空中掉下来一具被拧成麻绳样子的已经煮透了的尸体。
白鹿心中默念引丹咒将那孽障的内丹取在手中,塞在了棠雪奉上来的纹银丝笼纱罩着的白玉香囊里。
棠雪微微发抖,当初众人是怎么受这孽畜折磨的,瞿喜达是怎么仗势欺人的,她历历在目,五达观的人脾气差,他不敢招惹,便去欺辱他天狐族的自家小辈,气得白须长老几回背过气去。欺负完了自家人又引着旁人来欺侮五达观人,三个月内五达观众人腹背受敌担惊受怕,如今白鹿回来,她就什么都不怕了,五达观人就什么都不怕了。
她抬头看了一眼白鹿。
白鹿也看着她,轻轻拍了拍她拿着香囊的手,没有说话。
妖物的元神仍被封在那具扭曲的尸体中。
卫琉知连忙差遣几个小妖上前将尸体拖走。瞿白鹿迎至鹿仙家面前道:“仙家无事?”
鹿仙家睁着眼睛看着瞿白鹿,且恼且惧。
瞿白鹿双目泛血直勾勾的盯着他,口中笑道:“仙家恐怕不知,那二人皆有害于我。非是我不仁而是他不义。听闻早先我五达观人皆是仙家所救,瞿白鹿在此稽首了。”
说话间白鹿已经行礼,身后的五达观人见状也随之行礼。
瞿白鹿命人另外搬了一把交椅,将鹿仙家迎至高台上坐稳当了,二人说话闲聊了几句,瞿白鹿道:“许久未尝过桃花酿了。不知仙家可喜欢那酒香?”
鹿仙家嗯了一声道:“谁人不喜?”
白鹿看向卫琉知,卫琉知忙道:“禀仙君,我天玄洞府内正好有一瓶桃花酿。”
白鹿道:“我五达观受人摆弄至此,已没有什么好物件了,此处所有仙家若喜欢便都给仙家送去?”
鹿仙家受此礼遇,又听闻瞿白鹿如此说话,明白瞿白鹿面上里子都给足了,他自己也知晓是为何,此时的面色和缓了些,说是和缓但整张脸还是僵着的。
瞿白鹿知道,当初带下来的桃花酿都是一坛坛的,如今只剩下了一瓶,可见那孽畜没少喝啊。
她冷眼看着被放置在五达观人身后的尸体,冷笑一下,心内虽十足十的厌恶着鹿仙家,但他毕竟是蓬莱寿星公座下,如今寿星公不知他的行为举动仍在用他,如今当着他的面处死了他的手下,又割了瞿喜达的一条腿,自己也不能够做的过了头。
瞿白鹿转脸对鹿仙家道:“仙家,我此番刚获封号,仙家怎能不赏脸留下饮杯残酒。”
众人冷冷不言,目视前方。
酒至半酣,鹿仙家哼笑道:“白鹿小仙如今可真是好了。”
这时打从伙房里端出来烤好的腿肉,真正是好好养出来的肉,闻起来就独有一股子香味,这香味中还夹杂了灵芝香草的味道,想来虽是散养的,这几年应该也没少给喂好东西。
瞿白鹿冷冷的瞧着那烤好的肉。
小妖儿将肉径直端到鹿仙家面前。
白鹿又让卫琉知亲自给他倒了酒,口中道:“仙家,你单看见好,没见着不好,方才那两个,仙家啊,自己的人才是难管的,自己的人才是善于惹是生非的。更何况,我在那处所时那贼孽障还打着仙家的旗号亲自去瞧过我,彼时说些什么此时还需再提?”
鹿仙家听罢忙呵呵一笑道:“对,对,不提那丧气事,不提那丧气事。”
手底下的小妖接过卫琉知手中的酒瓶不断的倒酒。
这是流萤和棠雪带着手下人酿制的柏高酒,不是给鹿仙家喝的,她们是想留下来给白鹿的。那几年找不到什么好东西,也只能以柏高叶酿酒。
棠雪神色淡然,倒是流萤目光眈眈瞧着鹿仙家,被瞿舒康带着下去了。
瞿白鹿看着已经有七八分醉意的鹿仙家,摇头一笑。
鹿仙家大醉而归,洞府众人见了瞿白鹿提着多日的心终于都放了下来。
这个世界上想好好活着不容易,须得用尽许多办法,须得违背自己许多意思。
多日之后,瞿白鹿领令上天。
再次见到北方行瘟使者时,她看他身后站立的那人有些眼熟,可又想不清究竟在哪里见过,还是在回去的路上猛然间想起来,那新入仙籍的仙人正是当日打翻茶盏的小仙童。
昨日阶下土,今日金披化佛装,大抵说的就是这么个意思吧。
“只是可惜了凡谷这个名字。”白鹿如是说。
多年之后她再想起这些事,最为感触的还是天牢里的那份刺眼的白。
回想到天牢,瞿白鹿的心中也只有一声叹息。
正想着,鬼妈海伦从身后赶来。
白鹿一笑,对跟上来的她道:“怎跟来了。”
鬼妈妈还是沉浸在方才孔桃不忍斥责别人的事情中,缓声细气道:“她~是~个~善~良~人~”
瞿白鹿知道鬼妈妈指的是谁,孔桃的的确确是瞿九婴的转世,虽然性子不同,可那份善意不是旁人能学得来的。
白鹿一叹。
“谁又不是?可她毕竟会回来,在那里太过善良就是对自己的不善。”
鬼妈妈寂静无声,她也半晌无语,终了还是说了一句:“她现如今活的虽比九婴自在快乐,可她终究是九婴,也终归会回去。”
鬼妈妈见她还是不改主意,也只得一点头道:“明~了~”
海伦走了,瞿白鹿也回了五达观,路上无意识的思量道:涌泉山比之当初已经算是变化一新,不知道九婴回来后是否住得惯?
天狐大都被瞿白鹿留在了天玄洞府,那里毕竟是自己的家,唯一且不可替代的地方,家里理所应当是要有族人在的。而旁的五达观人则都回到了涌泉山,白鹿原本不想带上瞿舒康,可架不住他和瞿冷枝反复的念叨,还是将他俩带了回来。把白须长老留在了天玄洞府主持事宜。
临走时白须长老还对瞿白鹿道:“他两个都是爱玩耍,不知轻重的,莫要给你找事情才好啊。”
白鹿安抚了他老人家几句,又命瞿舒康和瞿冷枝多留在天玄洞府两日,算是宽慰他老人家不愿放开游子的那一颗心。
在那之后瞿白鹿着实清闲了一阵,天庭许久未曾差下令来,众人回到五达观之后,整个涌泉山也一直是由卫琉知和瞿舒康二人打理,越是清闲的日子越是无趣,白鹿现如今几乎想不起来这段平凡时光来了,因为这段时光里什么都没有。
在那之后大抵过了半年左右,白鹿才重新得了令,返回天庭。
重回燧离宫,白鹿心里头还是觉得是新人见了旧景,没曾想过了这几日,自己的心性便会有这般的变化。
山河依旧,燧离宫也是旧日景象。
瞿白鹿迈腿走入了燧离宫内,马王爷仍旧在那里批改文书,好像整日里哪里都不去似的,闷着头一味的写着字看着书,也不抬腿走走。
她先给马王爷行了礼。
萧疏并不在此处,瞿白鹿也不知道他叫自己上天来是有什么吩咐,便只在原地远远站着。
马王爷出声道:“你站过来。”
瞿白鹿往前走了几步。
他抬起头看她:“到前面来。”
瞿白鹿便又往前面走了十一二步。
“......”
白鹿被他看的发懵,只得行至面前,双目相对,二人却都不言语了,他看了她一眼,见她面色如常,便仍旧低头批文书,没他的吩咐,白鹿也不敢动,只得在他正前方站着,自己也觉得站着的位置有些尴尬,一低头便能看到文书上的字,不低头又只能看他,此时也断断然没有仰着头的道理。
瞿白鹿静静看他写字儿批公文,文书这类东西上的消息也不都是好的,他的面上却总是没有表情,写完了这一封再换一封写,已经写好了的文书也并不堆在文案上,而是直接放到旁边的一个玉质的宝环之内,不过一瞬,那文书便已经发配到了下一处。
白鹿也曾听说过,但见却是头一回,她打量那宝环,没留神只听马王爷一句:“好瞧么?”
她忙收回了眼神,看向他时他也正看向自己,白鹿低下头,马王爷又一句:“文书非你能看。”
白鹿心想:那怎么着?闭眼罢。
便闭上了眼。
他的声音在面前响起:“这便困乏了么。”
一睁眼,她和马王爷的距离不过是隔了个小文案,白鹿这盯着也不是转脸也不是,不自觉的就瞪了他一眼,随便将目光瞥到了别处,再一回神,马王爷正看着自己,白鹿知道他是看到自己那个眼神了,唬的直直将目光再次转走。
幸而马王爷并未说话,只是转过身不再看她。
他的手在空中那么轻轻一拂。
一摞摞新来的文书便齐齐码码的摆在了文案之上。
他仍旧翻阅着新的文书。
趁他不注意,瞿白鹿悄悄看了看他,两个人离的很近,他的睫毛、鼻梁、嘴唇,他的眼睛,这一切瞿白鹿全都可以看清楚。
他抬头:“好看么。”
白鹿头一蒙,点点头道:“好看。”
马王爷看她一眼,却低下头去仍旧看文书:“看你面色无恙,应是可以走动了,去取些桃花酿回来罢。”
说了那好看二字之后,白鹿就已经清醒了。
她又不傻,当即局促起来,听马王爷吩咐了,便正好趁这个机会忙不迭的出去了。
没曾想第一个令还是让自己去取桃花酿,仙官们整日在天宫里呆着自然不会觉得时间已经匆匆而逝了,在天上是没有感觉的,永远不会天黑,永远没有黎明。所能看到的是永恒的光明。
其实白鹿得令之后倒觉得挺好,许久没有往月宫去了,五达观人酿造的酒虽然甘香但却没有桃花酿的那份味道。在迷蒙变幻中的红尘桃林筑也是良久未见了。想到此间,瞿白鹿不由得加快了祥云飞行的速度。
她去时守门小仙童道澄月仙子未在此处,早些时候往广寒宫去了,白鹿谢过小仙童自己往桃林筑走去。
这条蜿蜒曲折的小径上满是已经消融的桃花,整朵整朵的桃花遍布这条小径,踩上去在所难免的会被揉碎化土,有的花哪怕被踩到一半整朵花都会碎掉,还有一些即便是被踩入土中已经没有了个模样,它还是倔强的存在着。白鹿不忍心让它碎掉,又实在不想看到它那副样子,只好整个人浮在空中,看上去是踩在小路上一路走过,实际上什么都没有碰到。
不碰就不会碎,她一直这么念叨着。
眼前的这片红尘桃林曾让白鹿惊艳过,不俗的颜色,这并不是桃花应该有的颜色,仿佛是刚刚化开的血,揉开的情窦,温软而又脆弱,碰也碰不得。
那被严严实实遮掩起来的枝桠也各有风骨,几乎赶得上游龙梅的枝桠了,真正是不类凡品的。
涌泉山五达洞府门口有三株桃树,自从瞿九婴瞿六壬兄妹不见了之后就死了一株,白鹿不忍看,又不想将它去除,便命人在枯树早年间漏雨的树腔内培上了土,自己从后山的桃林之中亲自起了一株桃树种在了树腔里面。这是许久之前的事情了,眼看着桃树渐长,如今它的根系已经完全盘踞了原先的那株枯树,替代着它活下来。
看着面前的这片红尘桃林,瞿白鹿忽然冒出一个想法来,只听她自语道:“若是结了果,不知会是怎样的果子?”
这里能结出什么样的果子她不知道,可她记得五达观前面的两株桃树结出的果子是不好碰的,特别是熟透了之后,那更是一个指头都碰不得,稍稍一碰皮就破了,满满的汁液从饱满的皮肉里渗出来,这香甜的汁液要是稍不在意便会滴的满手都是。吮吸着吃完了一颗香桃,沐完了手,过了半日还是能够闻见满身的蜜桃香。
五达观里的流萤不爱什么名贵香料,每每到了结桃子的季节就会道:“我候着的就是它了。不知何时能将这味香偷过来藏在我身上呢?”
棠雪总是笑她贪心,却又帮着她制桃香。
她正想着,忽闻身后一人轻声柔柔道:“自言自语些什么呢?”
不需回身,只闻身后悠悠飘散过来的月宫木樨的香味就知道是谁回来了。白鹿回身稽首道:“见过澄月仙子。”
澄月仙子身后跟着两位小仙童,每位仙童手里又都拿着一个绘有青绿山水的米色丝囊。
澄月还礼道:“仙子不必再如此客气了,早先已经知道仙子得了封号。没曾想还能与仙子再次相见,果真...”
她抬头看白鹿,忽而一笑:“果真是燧离宫的人,皆是存了一分骨气的。”
瞿白鹿一笑,摇头看着她们手里拎着的丝囊,澄月道:“这可是我新从广寒宫领回来的。你正好带上一坛给马王爷。”
瞿白鹿点点头,两人并肩往前走去。澄月仙子道:“我早想着燧离宫的桃花酿该饮完了。”
她静静听着,听澄月说完道:“这不差我来了。”
澄月仙子摇首道:“亏得你现在来了,早先王母娘娘还差了华辰仙子前来领走许多,大抵是又要办什么宴了。”
听她提起华辰,白鹿心窝一暖。
二人说话间已经走进了桃林筑中,澄月差遣走了身旁的两位小仙童,领着瞿白鹿坐在地上的蒲团之上。随手从池中舀出两盏桃花酿,一人一盏分了。
方才澄月所说的王母娘娘办什么宴当然是与她二人这种小仙无关的,瞿白鹿便没有细听,只对澄月道:“桃花酿若是还有剩余,我还得向你讨几坛回去。”
那澄月将杯盏轻轻碰在白鹿手中持着的杯盏边缘上,清脆的响了一声。
她一手搁置在条几上画着图样,一边对白鹿道:“知道是差遣你来,一早给你留下了。”
说罢相视一笑,澄月继续用手蘸着洒出的桃花酿画着图样,口中轻缓缓道:“亏得此番马王爷求彻查此事,不然那凡谷咬死了你不松口,只怕你就出不来了。”
白鹿未言,澄月仙子抬头道:“你同我说说?”
瞿白鹿看她,见她神情自然,正给她自己斟酒。
瞿白鹿一笑,拿过杯盏递给她,澄月一笑又给她添了一盏桃花酿,白鹿这才道:“从未见过如此明亮的所在。”
澄月仙子一笑:“我曾有一友,原可以问她的,只是她不如你,没能回来。”
她停下手上的画,问道:“若是逃呢?能逃得出?”
瞿白鹿摇头道:“我无意碰了那层透明的结界,从骨头里往外长出万缕冰凌。”
澄月抿嘴一笑:“罢了罢了,因我好奇让你又想起那些琐碎事来。可惜今日带回来的融纱醉都是定牢了的,不然咱们二人再醉一回。”
“在你看来,融纱醉比得上桃花酿?”
“也差不离吧。”
白鹿笑她道;“那不如差你去广寒宫当差。”
“那样甚好,广寒宫的月色是最美的。四处都是月色,美极了。”
瞿白鹿有些醉意,慢慢起身拢过她的衣袖道:“这种月色?泛着金石的颜色?”
澄月仙子一手托腮,顺着白鹿的指尖看过去道:“我不爱玉石珍宝,只想有朝一日能将月色借我一分,便好了。”
二人复又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