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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回:华辰巧开解 九婴或得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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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白鹿独自一人,从山顶上的小径慢慢走回了五达洞府,华辰的性子她是知道的,为何一句话不说她也是知道的。瞿白鹿静静想着最近好像转了性的自己,望着远去的华辰不由得生出一二分的愧意。

    报复了之后能得到什么呢?那一双双死不瞑目的眼睛还在眼前晃着,之前的她不怕也不会做这样的事情,可现在她还是害怕的,并不是怕那些被斩杀的小妖,而是害怕自己曾经与他们类似的遭遇。天狐被灭时地上的血是不是也汇成了河?

    戾气和理智几乎将她整个人撕扯成了两半,但她仍无法做出任何一方的选择。

    刚到了洞府,还不待喘息,卫琉知又进来了,白鹿不理不看摆着手叫他赶紧出去。之前种种已经让瞿白鹿觉得很厌烦这些小妖了,若他们离的再近些或者再生出什么事端,难保下场不会和那些刚刚死掉的小妖一样。

    见她皱眉摆手,卫琉知没动,瞿白鹿睁眼看他:“往后无事不必来了。”

    谁知卫琉知站了半晌闷出一句:“仙家你近日...不大好么?”

    瞿白鹿没理他。

    卫琉知抬起头道:“是不是因为旁的人都是各种心思的对仙家,所以仙家才会这样揣度我们?”

    瞿白鹿心底一酸,合眼半响才道:“出去!”

    能说得上话的华辰也走开了,不知过了这事之后她会不会和族人一样也离开,不知道走到哪里去呢?

    脑海中不断浮现出碧节的模样,一阵阵的作呕,却什么都吐不出来。

    她觉得自己这些时日实在是不对劲的很,修炼之人忌心神不宁,忌心思繁杂,最忌的就是拥有人的情绪,一切的源头,仇恨蔑视自卑冷漠,修炼之人讲究清静无为,把心炼成一潭深邃的水,望不到底,也没有任何事物能对自己的心有丝毫的影响,这才是修炼。

    她以为是自己修行不够。

    有了情绪不是件好事,想太多也实在没什么好处,白鹿也只能专注于修炼。这事过了大抵有一个月,华辰放心不下前来看她。

    华辰神色有些漠漠然,却又不动怒也无丝毫怨气,只是静静望着瞿白鹿,瞿白鹿不敢看她,自己知道做的都是错事,从心里自然就生了虚。

    华辰看她半日,神色稍稍有所动容:“如何......”

    白鹿垂首只管写着自己的书卷,等了好久,实在别不过去了,只得沉默:“......”

    “想做的事已经做了,可你如今可好?”

    ......回话的是良久的沉默。

    瞿白鹿在洞府内叫来门口守候的卫琉知:“送华辰仙家。”

    华辰又望了瞿白鹿一眼,两人眼神相对,白鹿却复又垂首,再不敢抬头。华辰也是无奈,静静站了一会将香囊中丝帕包裹着的鲜果拿了出来给她,轻声和缓道:“方才来的路上,在你山上采了些果子,下次再见不知是人间还是天界,不过,你这戾气缠身的样子,怕近来是来不了天界了罢。”

    她声音淡然,一字一句说罢了,转身便出去了。

    想来她也是实在不知该如何劝解了,当年华辰便就是个能将心静如止水的人,成仙得道是必然。

    白鹿看着丝帕上鲜亮干净的果子半晌无言。

    手中的笔已然停住了,瞿白鹿将笔搁置在小盏旁,坐了下来。

    脑海中忽然想起小时候的自己,那时候年纪可是真小,说话奶声奶气,脸长得圆圆的,所以祖父和兄长唤自己叫做:团儿。

    白鹿的脸圆圆的,天上的月亮在临近月中的时候也会变得圆圆的。

    那日不知道是为了什么,只记得自己拜月时仰头望天道:“老天爷,若我有朝一日会做坏事,你现在就叫我死吧。”

    没有人回答,月亮也还是圆圆的,静静的挂在天边。

    记得,那一瞬间,天上地下都很静。

    耳边只有微风轻轻的拂过,暖暖的,痒痒的。

    “若我有朝一日做了坏事......。就叫我死了吧。”

    瞿白鹿皱眉欲泣,却还是笑了出来。

    叹息一声后,顺手拿过方才放置的笔,又继续写起字来。

    日子渐过渐远。

    这日涌泉洞府人来的整齐热闹,大家聚在一处听瞿白鹿讲道授法,传授仙术咒诀。众人本正抄写着符咒,听洞府中一人道:“仙家,学这些有何用啊,我家也不过只有一潭,深不过千尺。”

    卫琉知看看手里正在写的凡人求雨的咒符,苦笑一下也不由的摇了摇头。想要什么风霜雨雪只消修炼好法术不就行了么。

    他也确实不明白为何要多学这一样。

    瞿白鹿拈着前些日子华辰采的果子制成的果干,看到众人的表情,忽然想到了多年前的自己,那时也是觉得学什么都没什么用处,于是把该用来学的时间拿去玩耍闲逛,再后来......

    瞿白鹿不由得微微皱眉,顺手拈起桌上被风掀起一角的符纸,当着众人的面,一边轻松的写出复杂的符咒一边轻声道:“狡兔三窟尚且不足,上通得天,下入得地,中得走马与挟风,方算能活。”

    众人不再言语,卫琉知手上一抖,心里却明了了。仙家虽然戾气大盛,可近来好像已经控制住了,也亏得华辰仙家来探看,现在看来不那么吓人了。

    这些话卫琉知后来同她说的时候,瞿白鹿只是一味的笑。

    没想到过去这么多年后他还能记得这么清楚。心内不免感叹道:琉知顺从但不糊涂,善于做事,是五达观内少有的得力人,只是,吩咐给他的事情多了,他也不如之前用功了。

    瞿白鹿收回思绪,站在楼下叹了口气。

    孔桃...九婴...

    你可知道我是拿什么换来今日的你。

    她抬头看向楼上,窗台上积了许多的雪,白色的雪静静的趴在窗口,它们能看到孔桃,它们或许也是孔桃想要看到的,而瞿白鹿费了许多心思,孔桃却不敢见她。

    许是在楼下等厌烦了,瞿白鹿又来到孔桃家中,如同上次一样的,从门里穿过,门像水帘一样柔软。房间里很干净,这个时间来看,她该是去上学去了。

    曾记得有一个表姐与她同住,瞿白鹿往孔桃隔壁的卧室里一看,她的表姐正好也在,她在收拾东西。

    孔桃的表姐快要结婚了,白鹿看出她心中有个十分喜爱的人。

    想着日后无人与孔桃同住,白鹿不禁现在就想带她回天玄洞府,给寻回来的族人们看看转了世的九婴。

    瞿白鹿往孔桃住的房间看去,心内道:若不是三师兄,我只怕现在还不知你生死。若不是当年和孙佑婴谈及你,到今日恐怕都找不到你,亏得我接下了那个令,才能护佑你得到如今的生活。眼下你虽然不是天狐,可我有法子把你变回去,变成真正的活着的,活在我面前的九婴。

    得到九婴消息的那一天正好是距离立夏不远的春天,花开得正好。

    那年春天三师兄还好好的活着,而瞿白鹿仍一直暗示着自己要坚信瞿九婴瞿六壬兄妹不可能死。

    春暖花开,年复一年,又是一个好时节到了,洞府内一直由卫琉知打理着,他带着的道黎和本是南山灵怪部属的涟鹤都是颇为勤恳的人,自打上次灭了澈青和碧节的洞府,五达洞府一时车水马龙热闹无比,上回羽飞小仙下界料理事情都顺路来寒暄了几句。

    白鹿不禁哑然,这究竟是得罪了多少人,才能在死后落得个人人唾弃的下场。不过,再怎么得罪也不可能真的得罪仙人,仙人升仙之前多是经过了长年的清修,能飞升者多是千挑百选出来的。

    这么一看,倒并不是她得罪了谁,而是瞿白鹿因此一事,叫人认得了而已。

    春景来的生机盎然,比冬日里一片白茫茫可看的景色更多,可白鹿却不大喜欢。鸟雀在林中慢慢活动开来,在永寒洞里都能听见不停不歇的吱喳吵闹声,今天刚刚发出的芽儿明日再看就长成了叶子,再过个两三日长成满树的热闹,上面的鸟兽就更多了。

    白鹿有时候也悄悄的去站一站,多数是深夜子时。

    丰盈茂盛的树冠最适宜站了,随着树顶尖尖上的叶子被风吹动,风的声音从耳边过去,有时是低声细语,有时是呼啸,有时静静地什么都感受不到。有风的时候瞿白鹿也随着风站在山峰侧边生出的那株树上,背对着山峰站在树冠上随着风晃晃悠悠,望着下面被夜色渲染的无尽山峦,十分自在。

    许多年年前她常常这么玩,那还是和瞿九婴在一起玩耍的时候,每回他兄妹二人回来,祖父总会格外开恩给自己足够的时间去陪着他们,三个人见面有许多话可说,有许多地方可玩。

    若论树,仑者山上的柏高树最好了,枝干坚实纹理清晰,树冠上也有属于柏高树的清香,树的味道和风的味道总是能很好的融在一处。九婴和六壬都爱最高的那一株,白鹿却喜欢稍微矮一些的,最高的永远只有一株,而矮一些的柏高树却很多,风挟裹而来的树的味道比站在穿破云层的那一株上时要浓郁一些。

    但也并非是有多浓,只是那株太高了,几乎嗅不出柏高树的清香。

    虽然旧景历历在目,但一切都过去了,现在的瞿白鹿多数是躲在永寒洞里,静悄悄的坐着看向洞外那座山上最高的树。

    那株树长得可真精神啊。

    瞿白鹿摇摇头,还是站了起来,方才打坐时心神不定,想着起身出去看看,这里刚刚走到洞外,只见一片祥云穿过万山片刻间便匆匆而至。

    云朵儿上面笑意盈盈的正是常常跟着三师兄替师父办差事的二师姐惜烺!

    白鹿心中一暖,忙道:“二师姐!”

    二师姐这回来来是特意寻白鹿的,她说的话白鹿句句听着,字字都记得清楚,那日她是站在云上对白鹿说的,她说:“我同三师兄听北海的人说了,你那堂妹当真是被封在匣子里。”

    瞿白鹿猛然一惊,上前无意识的抓住二师姐的手:“匣子在何处?!”

    二师姐稳住她,一手抚上她的手背:“你莫要急,匣子不见踪迹,我与师兄和北海的虾兵蟹将北海找了个遍,还是无果。”

    这算是希望吗?刚刚有了一丝眉目,惜烺徐徐劝解道:“白鹿,这事是真,便说明你那堂妹还可能活着,你也说了,命簿上并未有她的死录。”

    瞿白鹿摇摇头:“我查了族人的,都没有,查了祖父的,也看不清。可是......我却不敢说他们真的活着。”

    二师姐看她如此难过又忙劝慰道:“旁的是不是真我不知晓,但匣子是真的,找到匣子,找到匣子就能找到你堂妹了。找到匣子就好了。”

    瞿白鹿心内乱的很。

    二师姐拍了拍她的手:“师父还吩咐了事,你莫要乱走,等自家有了消息还来此地找你。”

    说罢二师姐未有半刻停留便驾云而去,瞬息便没了踪迹。

    从那日起多了这么个消息。白鹿此时牵挂的不只是魔族,如今比这更重要的是最有希望的活着的天狐是瞿九婴,只要找到了那个封印住她的匣子,便一定能找到她。

    她想去北海,就像当初想回到仑者山一样,马王爷的令让她不得不老老实实呆在这里,听师姐方才的话她也是在不敢走,万一自己前头刚走后头就找着了呢?万一九婴自己破了那匣子找回来了呢?

    她努力稳住自己的心绪,现在还想什么魔族啊,瞿九婴能回来才是头等的要紧事,只要她能回来就好。瞿白鹿静坐在五达洞府里,心里不断念叨:只要九婴回来就不在是自己一个人了。这么看来有消息总比没有来得强啊。只要她回来,自己去魔界报仇,纵然死了也还能存活一个天狐血脉在这世上。

    “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学无术,是我害了族人......我害了这么多人......祖父,你数次出现在我梦中,只是为了让我反省......”

    在这恒久的长夜中,你试过彻夜不眠么,一秒也无法安宁,泪水不断的溢出来,伴随着清醒的是沉闷的疼,那种疼痛如同钝钝的锤子重击胸膛,一下两下三下,连同血液纠缠挤压渗入骨肉里,拔也拔不出,团成团的闷在心里堵在心里。只能隔着皮肉嚎啕着拉扯着衣服,并非有那样美好的期盼,期盼着能拉扯得开痛感,而是希望一丝凉意能把自己抽出来片刻,哪怕一瞬也好。

    这是她每日每夜的感受,醒着张开眼是这么一个境况,睡着了又是那口空井,和那束永远不会照耀到自己身上的光。

    它们在催促着自己去找那劳什子的魔七皇子,为了心里长存的内疚和对自己未能保护身边人而感到的羞愧。如果当初多学点法术就好了,如果那时候多求求祖父要他们和自己一同去,如果......如果也只是如果。

    自打二师姐来了之后,瞿白鹿就没出过五达洞府,前两日还同卫琉知念叨着:“从前这里是什么模样来着?”

    过了这么多年,卫琉知也不大记得具体的样子了,她指着玉榻道:“这里原先是石榻,洞府里好像还生了不少苔藓。”

    “仙家是想让她能有归家之感,可若那仙人回来了,还能当真让她睡石榻,住苔洞?”

    她稍一思量,却泄了气,当即道:“罢了...当真回来再说吧。”

    卫琉知看见她眼睛里不常见的光瞬间熄灭了。便随口提起近日洞府内的琐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