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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才壹秒記住風雨小說網,為您提供精彩小說閱讀。土地神拽着拐杖点着地,忙不迭道:“我怕不是,真是呀,啊呀呀,我一直等着你啊。等一等,且让我来问你一问,那瞿九婴是你何人?”
“堂妹。”
听得“堂妹”二字,那土地神便笑了起来,又道:“对啦,对啦。九婴除了你还有甚底亲眷啊?”
她停顿了一下:“祖父......和兄长。”
土地神摇头晃脑,走上前来拍着瞿白鹿的手道:“她当年作人受了不少的委屈啊,一次不知从哪里来了个猛虎精,正是她拼了性命的救下我,我这老头子一把残骨,皆是得了她的供奉,不时地供些香烛之类,我受了供养的灵力才得见长啊。”
瞿白鹿反手攥着土地神的衣袖,焦急哀问道:“如今族众遭了难了,你快快告诉我她如今却在何处?”
“那年她被赶走,等她再来见我时,只说叫我告诉你,她去道观中找那王生去了。不过...我小老儿听那观里来度人的道士说,她呀,叫那王生封在法器里,托人丢到海里去了......我也不知真假,不如你去看看罢,回来再给我小老儿带个准信,也不枉我守在这里等候的这些时日。”
瞿白鹿已然听愣了,她拽住土地指尖发白,声音急迫,眉头紧皱:“那王生长了副怎样的容貌?”
土地摇头叹曰:“旁人不知,我小老儿却知晓,那王生疼她宠她,从未将她看做异类,故而那些道士说的话我是不信,但关于小女娃儿的事小老儿也只听闻这一条,不若你去那道观瞧瞧?只瞧着那样貌出众,左手手背上有痣的就是王生。
听了土地的话,她心中自是千百滋味。
谢过土地之后,瞿白鹿一路反复思量,也不知是怎么漂到了那道观之上的。
她想起瞿九婴那日所说的两人的安逸之所不由得心中凄凉,九婴将人间描绘的宛如天界,可这哪里是九婴说的两人的安逸之所。瞿白鹿心想:天狐一族都遭了劫数了么,怎么连你...果然如同祖父所言,果然......
抬眼间,道观已经展现在自己的面前。
瞿白鹿在半空上,看着安安静静的这个道观不由得的心内焦急起来。
她看道观里分明清静,除了正在燃烧的柴火发出的焚木香,便是被香火气盖住的饭香。
瞿白鹿按下云头,念个诀使了个隐身术躲过正往里进的门口的几个道士,迈步走了进去。
进了去,一进门正见十几个个年轻道士同一个年老的道长坐在饭厅地上的蒲席上吃饭。
她将整个道观三十三间屋子连同茅厕都在外面看了一遍,并未有瞿九婴的影子。莫非果真如土地神所听所闻?是被那个王生囚困起来丢到海里了?
瞿白鹿转身到了饭厅,却见众人皆往主厅去了,主厅内供奉着三清及多位神仙,泥塑像上皆附着天界分派下来的神差,那澈青虽说自己已成了仙人,只怕也是诓骗自己的,现如今根本没有任何方法证明己身,神差多耿直而认死理,那里岂是旁人随意便能走动的。
此时瞿白鹿根本不得接近,只能远远观望,站立了许久,细细看了许久。
分辨了许多回,但内中并无土地所说的王生。
又没有了吗?刚刚燃起的希望又没有了吗?
或者,是九婴回了涌泉山,自己出来寻她,没有碰上?
瞿白鹿起了这个想法后又紧赶慢赶的回了涌泉山。
路径一座山峰,心头突地一动,最后一次见九婴就是在此处。那时她穿着一身红袍,眉目之中风情婉转又略带青涩,那是自己印象里她最美的时候。
那日白鹿同九婴一起腾云闲逛,不知怎的,九婴看到不远处山巅上的一个女子,当即便要按下云头,说是要吓一吓她,还说那女子是她的故人。
直到按落云头,真正的瞧清楚了那人,狭促的笑在她脸上定了格。那女子魂魄出窍,正愣怔怔的站着。她身边站了四位鬼差,却并不拿铁链锁她,只是一味的劝说。
九婴与白鹿隐了身形连忙赶上去,才注意到她并非是孤零零的,而是满目含泪怔怔的望着一个男子。口中道:“原来是这样,原来竟是......”
那男子抱着她的尸身,不住的给她搓着手,给她的手哈着气,口中念念有声:“凉了怎好,凉了怎好。”
九婴不懂到还罢了,白鹿总是闲着无事便多多打听了不少杂事,看着此情此景不由得红了眼圈,那女子眼中积蓄的泪潸然而落。转过头同鬼差哀求着:“叫他忘了我,我便同你们走!”
鬼差摇头不言。
九婴上前要扶着她,只见那些个鬼差皆挡在前面。那女子如见了唯一的希望一般,死命推搡开鬼差,走上前哀求道:“你们一定有法子,只求叫他忘了我。保他一生平安。”
众人说话间隙,只见那男子给躺在他怀里的她整理整齐衣裳,发丝,站了两次没能站起来。那女子听到动静,转身正看见这一幕,当下便急了,哀切道:“若你帮我,此恩我必相报。”
九婴刚要开口,只听身后一直未出声的白鹿道:“我倒有一办法。只是不知可不可行。”
众鬼差慌忙上前,只听那女子道:“你们只当行个方便。我区区一孤魂何足为俱?他若此时死了,与尔等又有何好处?!”
白鹿冲九婴点了点头,九婴叫她附耳上前,低声道:“你只消将他的情丝剪断就是,只是你是魂魄,只怕无法接近活人,反而两下里相伤。”
那女子听罢并未有半分迟疑,立即接话道:“情丝?什么样子的?我不识情丝...可还有不伤他的办法。”
九婴无奈摇了摇头:“再没了,那情丝是绕人的血红和心脉的颜色相仿。”
那女子转过身去,九婴又道:“听闻有的人身上还有别的缠绕事,你分清才好。”
女子回身望了九婴与白鹿一眼,那男子站起身来往崖边走去。女子听得响动赶忙抢着前头飞身上前,嗖一声钻入他的心房。
那男子这才算定住了身形。不一时女子变化出来,手中鲜血淋漓,握着两三根细丝,瞿白鹿一愣,直接恼道:“你怎地将这些劳什子全扯了出来?!”
除了一根泛着彩光的红丝之外,余下的那两根丝线全是乌黑昏暗。
瞿白鹿从未见过这样的丝线,瞿九婴也愣了:“那怕是仇恨二丝吧?”
瞿白鹿摇摇头,轻声道:“有这两条丝线么?不知。”
那女子道:“多谢。我只想他一世无忧,便将这些让他忧愁的东西全勒断了。这两根...这两根黑色的丝线与魔界有关...”
瞿家二女相视一眼,不再多言。
那男子突然跪在地上,女子回身融入男子的身体。不一时,男子动了起来,将女子的尸体一把扔下悬崖。然后转回身走到大路上,女子这才出来。
她并不走,而是托着他的脸,细细看了几遍,又轻轻拥抱着他,交颈厮缠。
半晌,听得有人声传来,她才让他平躺在地上,自己站起身。冲着九婴与白鹿行了礼,转身随着鬼差走了。
九婴放心不下,硬是要拖着瞿白鹿一同跟去。
鬼差与那女子飘的飞快,两人偷偷摸摸跟着,一路跟到了这里的阴司奈何桥。那女子止步不前,一手抚上奈何桥旁的三生石,口中道:“若是早些见了你......”
三生石上显出一幅画面,那是一个男童一个女童,各自由人牵着擦肩而过。那女子闭目无声,头低了下来。
九婴看着总是不解,等了一会,那女子将头抬了起来:“若是此后不见你,倒也......”
三生石上桃红朦胧一片,明明见着有人身在其中,却瞧不分明。
她分明是一笑,摇头不言,任由此地的孟婆放下手中的活计,将她扶走。
白鹿看的心酸,拉住还要往前的九婴,口中道:“何苦。”
天色渐渐昏暗,雷鸣声将瞿白鹿从沉思中拉扯出来。
她不禁叹息。
浑浑噩噩已然这么多年过去了,旁人的事自己尚且能帮,自己的事又能依靠何人相助?
左右找不到人,她仍固执的返回涌泉山上等着他们两兄妹回来,如此又等了多日,瞿九婴未见,倒见了几个刚成型的小妖,几只黄鼠狼,几个小刺猬。
瞿白鹿等着他兄妹二人,日日坐在崖边,从早到晚,由暮复旦,外相形态都像极了石头人。黄鼠狼精和刺猬精便每日叙叙叨叨同她讲话,瞿白鹿从来不答,那几只小精有时便自问自答,你问我答,互问互答,好不热闹。
小一些的那只刺猬精,已经幻化成了个三四岁小女娃儿的模样,看瞿白鹿不动不说话常常觉得奇怪,一得了空闲就会帮她拂走身上的枯叶落尘,下雨时还会采些叶片来替她遮挡风雨,无事时会坐在她旁边盯着她瞧。
小刺猬觉得这个人真奇怪啊,既不跳崖,又不修炼,眼泪也不断,还不会死。
就这么坐着,连动也不动,无声无息的流着泪,谁也不打扰,就这么瞧着,也觉得可怜得很。
此时的瞿白鹿并非是等待着的,实际上瞿白鹿看不到眼前的一切,只是活在自己的梦里。
梦里是阴霭的黑夜,单调的滴水声,她坐在伸手不见五指的井底,身上布满了生了锈的锁链,仰着头努力的看向从井口弥漫下来的光,她仍挣扎着试图接近那幽蓝色的光,可是那束光在狭小的井中,日复一日转转圜圜。就是映照不到自己身上。光很美,如天上的银河一般美得很不真实。
她有时就会想:就算光照到了身上,自己也会觉得是梦境吧。
可是在梦里,她还是等着期盼着光有朝一日可以照耀在自己身上。
这日清早,山林中大雾弥漫。现实中瞿白鹿的泪水仍然没有干涸,整个人也仍然没有感觉,像块沉睡了五百年的木头。
不知坐了多久,也不知现实中的时间是怎样如流沙一般逝去的,只记得恍惚中自己和那口枯井随着外力摇晃,然后那枯井消散。
睁眼时看见那黄皮子正要将自己眼泪冻成的冰凌取下来玩,被一股外力在瞿白鹿的眼前直直震飞,冲出去撞断了几棵树。
瞿白鹿看见了,但是这块“沉睡了五百年的木头”还是没有反应,虽然瞿白鹿没有动,没有说话,可她仍被骤然定住了,此时她才算有些清醒了。
......要来取自己的命了么?
迷迷糊糊感到一人有些嫌弃的勾着她的衣裳,将她拖曳着走,准确的说是拖曳着飞,耳边只有呼呼风声,风声带着风刀子不住的扇着她的脸。
那人勾着她,一跃而上飞上了通往永寒池的寒阶。
这永寒池许多年前就在这里。
永寒池中永远只浮着一层薄冰,千百年如此,一分不减,一分不多。
池子周围的冰雪亦是终年不化,如同屏障一般隔开永寒池里的寒石和这个世界,透彻的寒冰累计而成形成了一阶一阶的分明的形状。
瞿白鹿身上还穿着那件白毛斗篷,幸而是天上的衣裳,所以并未沾染上一丝一毫的灰尘,完好如新。
被带上冰台的她连句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一股强力毫不留情的丢进了永寒池。
永寒池之上皆是被冰雪包裹住的钟乳怪石,只有寒阶那里投来的光线。一丝丝一片片的投射在这淡淡蓝绿色的寒潭里。
瞿白鹿凝望着自己头顶的那片水,水被照耀的尤为湛蓝,碎裂的冰面折射着光在这深邃的蓝色寒潭中尤为刺眼。
瞿白鹿懵懵懂懂仍未完全清醒,却觉得周身好似被针刺一般,寒入骨髓。等她留心去看时,才发现那件一直裹在自己身上的白毛斗篷不知何时竟然消失了。她的身上只剩了当初天上穿的一套白雾笼纱衣。晃晃的漂浮在水面上,及踝的长发也轻悠悠散开在水中。
她浮了上来,浮在已经碎裂的冰层之上,一呼一吸间皮肤孔窍发散的气雾蒙蒙的飘在冰上,像一层笼罩着她的薄雾。
瞿白鹿如今真的是像极了一块木头,浮起来,呼吸,睁开眼,机械化的做着尚未明确的事情。
看的是什么?起初她自己也不清楚,只是顺着冰阶往上瞧时,正见那马王爷站在洞口鹅黄的光里冷冷看着自己,脚边正是那件白袍。
她看了好久才看清楚眼前的是谁。
那马王爷浩浩然立于冰台之上,他此番着红纹黑袍,交领由白玉冰丝绣成忍冬纹样,外面罩着一件油光水滑的黑袍。
......哦,是你啊。
她在心里想着,然后沉了下去。
水中只剩发丝柔柔的飘摇,像那水波一样的柔柔的飘摇。
从水下往上看,那片光透射到水底,将水的蓝色消弱了,冰面又恢复了原状。
发丝顺着寒潭中的水流不断缠绕。此刻的瞿白鹿被冰凉的水镇的已然清醒了许多,待要上去时,才发觉水面被冰封死了,出不去。
瞿白鹿伸出手去推了推,只觉得那冰层重的很,任她推撞,那冰层也纹丝不动。这冰层......少说也该有三尺的厚度!
瞿白鹿渐渐感觉越来越憋闷了,她从未学过水下法术,天玄洞府那许多颗避水珠早不知遗失在何处,眼睛在冰水中又难以睁开。
她只得摸索着向前游。幸而快憋死的时候,脑中灵光一闪,想起那穿梭之术可自由在木石中行走,如同无物。但是,那穿梭术竟是如何用来着?
多日未用法术,未曾修行,整个脑子如同混沌一般,单单是这个小咒诀却几乎叫瞿白鹿想破了脑袋,幸运的是她终究想了出来,在此之前的多年的安稳日子早早就自己把自己给废了,这样的小事竟也成了眼面前的大事。
她立即穿过了冰面,双膝双手触在冰面上,趴跪在冒着寒烟的永寒池上不住的喘气。
这样的情形下瞿白鹿真好似死人一般,面唇皆冻的乌白,身上仅剩的热量让冰面上又腾起一阵烟雾。马王爷两指一勾,将泡了个湿透的瞿白鹿从冰面直直飞调到冰台上。
重重的摔落在冰台之上,瞿白鹿摇摇晃晃起身,她心里明白若是让曾经的自己看到如今的这幅模样,只怕自己也瞧不上。
白鹿还未站稳,却被马王爷一把拽住。
他一手攥着她的肩头,那样消瘦纤长的手稳稳地抓住她,面上并未有什么表情,可手因为用力太深的关系,已经发白了。
他的眼睛定定的盯着自己。此情此景之下,白鹿以为他要杀了她,她惧怕这种感觉,更惧怕眼前的马王爷。
恐惧感伴随着马王爷的眼神直直刺向瞿白鹿的心底,他的表情不像是平时看上去那般冷,眉头皱着用一副无法理解的表情看着她。
瞿白鹿的嘴唇因为寒冷的缘故亦是不住的颤抖。
她仍是哆嗦的,连带着马王爷的手臂都微微发颤。
眼下她不明白的事情太多了。
马王爷表情恢复如常,将手松开。他松开手的一刹那,白鹿登时跌在地上,双手撑地时正好有一只手搭在马王爷的鞋面上,她没有反应过来。
马王爷从地上将白斗篷捡起来,扔在在她身上。
转过身看着洞外道:“竖子难成大器。”
这句话她是听明白了,瞿白鹿眉头紧皱,多日里深藏在心底的那些回忆此刻瞬时涌出。她恨不得即刻掉在永寒池里淹死,却又只得垂头不语。
马王爷望着洞外涌泉山边的云,停顿了一时又缓缓道:“此劫你尚且过不了,莫说旁的劫数。天狐一族被灭也情有可原。”
说罢低下头看着她,一只手指隔空支开她放在自己鞋面上的那只手,头也不回的走了。
这一句话将瞿白鹿的魂儿给击醒了,瞿白鹿看着那冰面出神,若是当初自己习得一身本领,也能保全几个天狐的性命,天狐一族也不会只剩自己一人。
瞿白鹿虽然不明当下应该做什么,但到了如今,也知道现在绝不能只顾伤心误了正事,旁的凭他什么都是不打紧的,我天狐一族的事才是正事!
永寒洞里的水冷,出了水之后更冷,周身围绕的寒气萦绕在她身上。
她咬紧仍哆嗦的嘴,哆嗦着抖着身子裹紧了斗篷,随手擦干了脸面上的水,这才拖着僵硬的双腿出去找马王爷。
腿刚迈出去一只。
“道友往何处去?”
出了洞口便听到这么一句,瞿白鹿思量自己仿佛听过这句,回身一看,却正是澈青。澈青仍是那副笑似不笑的模样,眼睛冰冷的像寒池的水。耳边垂着两颗明珠。一袭高腰如意暗纹粉绿衣。
瞿白鹿半天才反应过来,自己一身的水,颇为狼狈的站着,但仍抬起头道:“道友稽首了,不知何事?”
澈青看着地,面上仍然没有表情道:“......请道友随我来。”
瞿白鹿恐失了礼数赶忙念了个诀将头发挽了起来。
澈青在前,瞿白鹿跟在她身后,不一时便腾云驾雾飞了起来,瞿白鹿虽然也识得此术,但与她一比,心底默念:这叫什么法术,简直是不堪入目。不管再怎么赶都追不上她。云朵也没她造的精巧,更不像她处风眼处仍如履平地稳稳当当。我现在要去何处?难不成现在就去找那魔王么?若是报不得仇我有何颜面去地府?也罢,也罢。左右拼了性命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