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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罗玉婷推开院门的时候,很有几分悲壮,就跟即将奔赴刑场的就义者一般,韦婷觉得自己倒像是一个邪恶的押送党。
“妈,要不我来说?”韦婷小声说道。
“胡说,这种事情怎么能让你一个小孩子掺合?”罗玉婷断然反对。
开什么玩笑,作为父母,应该是为儿女遮风挡雨,怎么可能让孩子帮父母顶雷?
再说了,这件事情要传出去,街坊四邻还不戳她们夫妻俩的脊梁骨?
“我怕你脸皮不够厚。”韦婷小声嘟囔。
“什么?”罗玉婷停下脚步扭头带向女儿。
“没什么……他们出来了。”韦婷向前一指,正屋门帘恰好一掀,一个身形饱满的少妇走出来,怀里还抱着一个1岁左右的男孩。
“三舅妈。”韦婷连忙称呼。
出来的是老三罗玉城的媳妇梅妮,她怀里抱着的男娃叫庆娃,是二胎子,还有一个大女儿叫罗美辰,今年刚刚上初中。
“哟,是小五和婷婷回来了,五妹夫没一起啊?”
梅妮嘴里招呼着,身子却突然退了回去,然后就冲屋里喊:“小五回来了。”
罗玉婷本来要回话的,可见到这个模样,张了张嘴,也只好跟进去。不过有赖于梅妮那一嗓子,两旁的房间伸出了六、七颗人头,都是年龄与韦婷相仿的,韦婷舅舅、姨妈家的孩子,有几个与她相好的,冲她挥手,还有几个平素与韦婷不对付的,冲她怒目相向。
“爸、妈,我回来了……”先一步进屋的罗玉婷已经跟人打招呼了,韦婷连忙跟进屋子,然后依次向外公、外婆等长辈问好:“外公好,外婆好……”
“好,都好。赶紧都坐吧,这一路上也够乏的了。”罗老太看到罗玉婷母女,乐得合不拢嘴。
“小五,过来坐。”老二罗金城站起身让出位置。
“二哥,我哪能做你的位子,韦婷,去外面拿个板凳过来。”罗玉婷吩咐。
虽然房间够大,可架不住人多,那些小字辈的多在其它房间,罗家老两口和罗金诚兄妹几个都在这儿。
“小五,坐这儿。”
韦婷刚应了一声,罗金婷起身将罗玉婷拉到自己的座位前摁她坐下,自己坐在椅子的扶手上,兄妹几个的目光在罗玉婷和两位老人的脸上来回逡巡,一付想说又不好开口的模样。
罗老爷子不满的看了几个儿女一眼,目光中很有几分怒其不急的意思,他干咳了一声,开口问道:“小五,前段时间你大姐去城里,听说你发了?”
罗玉婷早有准备,笑了笑应道:“谈不上发了,婷婷卖程序得了一笔钱。她用这笔钱帮家里还了外债,而且还帮国方开了一个饭店,我也承包了一个厂子……就是这样。”
她看了看父母和兄弟姐妹,又补充了一句:“是不是发了,现在还说不上,钱都投在厂子里,是赔是赚还说不上。”
“看我五妹啊,说话多轻松,一张嘴就是大老板的派头。”罗金婷笑道。
罗玉婷笑着摆摆手。
大嫂张来娣忍不住开口道:“小五……”
“闭嘴。”罗金诚瞪了这不懂事的媳妇一眼。
“说半天也没说到点子上……”看到丈夫越来越严厉的眼色,张来娣老老实实的不说话了。
“大哥,大嫂有什么就说吧。”罗玉婷连忙说道。
“这就对了嘛,都是自家人,我说两句也没什么。”
张来娣立即得意起来,可劲儿白了罗金诚一眼,然后说道:“小五,你看是这么回事。如果搁在过去呢,咱家也不用麻烦你帮什么忙,可现在到处都不景气,你看看咱们家,下岗的下岗,拿百分之五十的拿百分之五十……”
“大嫂,我明白了。”
罗玉婷打断了张来娣的话:“这就是叫我回来的大事吧?按道理说,饭店、工厂现在都是刚刚起步,真的帮不上什么忙,但我们毕竟是自家人现在你们经济上遇到困难,我不能不管。这样吧,不管是下岗的还是开百分之五十的,一律安排上岗,工资补齐。”
“姐,是不是每人安排一个副经理,副厂长干干?”罗翠婷在一旁说道。
“我看行。”
罗银诚颇为兴奋地道:“小五,你看我在公社食堂干过,去饭店当个副总或者百里长怎么样?”
“二哥,可以。”罗玉婷微笑着点头。
“你看,还是我五妹对不对……”罗银诚顿时眉开眼笑,其他人也立即喜动颜色。
“等一下,我还没说完呢。”
罗玉婷示意大家安静,“这个工资我给大家补齐,但是谁也不能去饭店或者工厂上班。”
“为什么呀?”张来娣欠身问道,神色很是不解,其他几个人了愕然相顾,脸上一片迷惑。
“是这么回事,饭店和工厂呢都有规矩,不搞家族企业,不搞裙带关系。所有员工有一个算一个,谁都不能例外,包括我。”罗玉婷脸上露出抱歉的笑容。
张来娣一挥手,不以为然地道:“你不是厂长吗?你管他们说什么呢?”
罗金诚微微皱眉,轻轻拉了张来娣一把,让她住嘴。
“大嫂,这是规矩。再说那个饭店是有合伙人的,随随便便的要改规矩,这生意就没法儿做了。”罗玉婷依然是一脸的歉意。
“那……就没得商量了。”罗金婷试探地问道。
“真没商量。”罗玉婷点点头,看着大姐眼角细碎的鱼尾纹,她心中有些不忍,可想起当年举家落魄,四处无援的光景,她还是狠下心说出这四个字。
“我同意。”
罗金诚把手里的茶杯往桌上一放,出人意料的首先表态:“玉婷做得对。想把事业搞大,就得这么办。”
他站起身,继续说道:“以后谁也不许小五、五丫的叫,她比咱们都有本事,大家得尊重她。”
罗金诚说完,转过头看了看有些不知所措的张来娣,轻轻叹了口气,俯身拿起自己的公文包,迳自向门外走去。
“这……老大、老大……”
张来娣顿时茫然,一边叫着,一边拿起包跟着跑了出去,一时间,所有人的眼中都露出复杂的目光,看着这两人的背影消失。
“得……一场热血……没了。老黄,回家了。”罗金婷骚眉搭眉的起身,叫了丈夫一声出门而去,看都没看罗玉婷一眼。
“是该睡觉了。”
“空欢喜一场。”
罗银诚、罗玉诚两对夫妇也面色淡然的走了,外面传来大人孩子的吆喝声,和屋子里的沉默,形成鲜明的对比。
门口蹑手蹑脚地走过来两个小人,一个男孩,一个女孩,把着门、探着头向屋里张望。
“爸,妈,五姐,我也走了。”
罗翠婷也起身告辞,今天小姨夫上班没过来,门口那俩孩子就是她的。
“外公,外婆再见!五姨再见!韦婷姐姐再见!”两个小家伙非常懂礼貌,向屋里的人一一打过招呼之后,才跟着妈妈离开。
“我去送送小姨。”韦婷眼珠一转,跟着罗翠婷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