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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快回去吧,不要让我喊人来赶你。”苏瑞文不悦地斥责道。
小王氏见了苏瑞文这样的反应,如何不知道他是起了厌心。深吸一口气,小王氏强将自己心中的悲愤和不甘压下去,声音重新变得凄楚温婉起来:“老爷,妾身并不是第一次有您的孩子。”
“什么?”苏瑞文望向小王氏,但他很快就说服自己,“你不要瞎说。大错已经铸成,我不会原谅你的。”
小王氏摇了摇头,匍匐到苏瑞文的身边,她悲痛地说道:“七年前的元宵节,妾身与老爷同赏花灯,原本是你侬我侬的甜蜜之夜,却因为妾身小日子突来,老爷只能提前带妾身回来。”
“但那次的小日子走得很快,在李大夫的药物调理下,只有三日妾身就好了。”小王氏伸手揪住苏瑞文的长衫一角,柔声唤苏瑞文的名字,“瑞文,你记得那次吗?”
“那次本就不应该是妾身来小日子的时间,可却突然来了。妾身腹痛难耐,还是老爷一直用手替妾身暖肚子。”小王氏尽量用一种充满柔情和追忆的语气说道。
虽然提的这件事已经有了些年份,但那时候小王氏嫁给苏瑞文还才一年左右,两人尚算新婚燕尔,所以苏瑞文倒也记得这件事。
他低头看向小王氏:“可这也不能代表你就是小产啊?”
小王氏悲痛的泪水淹花了脸上的妆容,褪去艳色之后,她的容颜显得格外憔悴:“妾身那时候的小日子一贯是月底月初,可那月却是推迟了半月有余。妾身虽然未跟老爷您说,但自己内心是有所期待的。”
“在那日腹痛之前,妾身其实去找过大夫。大夫也说妾身是喜脉。妾身本想给老爷一个惊喜,可却在元宵夜突然就又来了月事。李大夫又一贯是替家里诊断的,妾身便只当是外面的大夫误诊了。”小王氏当年确实起了怀疑,可因为出嫁为妇,又没有一个嫡母为她盘算规划,便一时疏忽了过去。
小王氏又提:“老爷还记得五年前的您起的那场高热吗?”
“那次老爷下了朝回来就身子有些发烫,妾身便一直守在您床边。妾身连守了三天三夜后,老爷退烧的时候,妾身心中一卸下负担,身子就倒了。”
这件事苏瑞文自然记得。他宠爱小王氏除去小王氏容貌像极了他发妻王静娴,当然也有这些日常相处的点滴情分。
苏瑞文忍不住回握住小王氏的手:“那次是你辛苦了。”
“你怎么……怎么这样瘦?”苏瑞文发现自己握住的那只手细得不似人有,再低头仔细看小王氏的容颜。他才惊觉,小王氏居然已经憔悴如此!
“蓉儿。”
听到苏瑞文这声呼唤,小王氏就知道自己触动了苏瑞文内心的柔软。她凄然一笑,继续说道:“那次妾身也出血了。因为妾身晕倒,便没能自己去请大夫,依旧是李大夫来的。”
“李大夫说妾身是身子体虚,所以才经事不准。”小王氏颤然说道:“可怎么会这样巧合。平日妾身小日子都极准,恰恰那两次就都是延迟了日期,而且都出血时极其痛苦。”
苏瑞文听到这里,也心中微微有些松动,他问道:“可这府上,有谁会对你不利。曹氏和柳氏虽然比你入门要早,可她们两个都只是妾氏,没有胆量、也没有能力这样算计你这个当家主母。”
他又想到一点,自言自语说道:“志凯母亲确实不如曹氏、柳氏稳重可靠,但志凯出生她就去了。一个死了的人,怎么也不可能在之后还对你下手。你会不会想多了?”
小王氏站起身,苏瑞文见她身子颤颤抖抖,忍不住伸手扶住她。
走到桌前,小王氏将倒扣的杯子翻过来,将水倒入其中。
“要喝水就坐着喝吧。”苏瑞文误会了小王氏的意图。
小王氏却是从发髻中拔下簪子,用力在自己手上一划,鲜血就落入杯子里。
“你干什么?”苏瑞文拉住小王氏的手。
小王氏将杯子往前推了一推,向苏瑞文说道:“老爷,你看我的血。放到烛火下看。”
苏瑞文有些疑虑地把杯子拿起来,放到火烛旁边看。只见那鲜红的血水里面似乎有什么似的,弹跳了一下。
苏瑞文擦了擦眼睛,重新去看。
小王氏望着苏瑞文说道:“老爷也以为是错觉对吗?妾身第一次见到也以为是。可老天有眼,城东张家的女儿失了孩儿,他们从陵城请来了一个女大夫。那女大夫医名远播,妾身化名寻她,终于知道了自己的真正病情。”
“真正病情?”苏瑞文听到这里,便知道小王氏心中已经有了怀疑的人选。可他怎么翻来覆去的想,都想不到家中有谁会对小王氏下手。
固然,从利益上看,曹氏和柳氏是最希望小王氏这个主母生下嫡子的。可他一向对家中内宅的礼数极为看重,莫说本就看重小王氏,即便是在曹氏、柳氏和当初生苏志凯的通房之间,苏瑞文也是坚决不允许上下之间坏了规矩的。
但静娴确实也只生下了蔓玖一个。而曹氏、柳氏都是在静娴之后入府的。莫非真是这两人?苏瑞文正在思索,却听到小王氏又说道。
“妾身中的是蛊毒。这是妾身体内的母蛊生出的子蛊。”
小王氏知道,自己一旦揭开真凶,苏瑞文一定不会再这样平静。她只能在有限的时间能循序渐进地说出来。
苏瑞文是朝中官员,当然知道蛊虫意味着什么。他将先前的怀疑全盘推翻:“那女大夫莫不是信口胡说,这蛊毒可不是我们朱国能有的。”
“妾身起初也是不信。妾身是化名又换装而去,按理说这大夫应不能猜出妾身真正身份,更谈不上有意诓骗妾身。”
小王氏往前走了一步,从怀中掏出一根发簪来:“直到妾身今夜见到这根发簪,妾身才知道,那大夫没有骗妾身。”
“发簪?”苏瑞文看向小王氏手中的发簪。
烛火照耀出发簪的精致雕工,一朵牡丹花栩栩如生。但让苏瑞文注意到的不是这花样雕工,而是发簪侧边的印记。
“这是皇宫里司珍房的印记,你从何而来?”苏瑞文将发簪拿过,仔细看了下发簪上的印记。
很快,他的脸色更差了。
“你今天见到了什么,又看到了什么?”苏瑞文的脸色都有些微变。
小王氏知道自己赌中了。她并不认识宫中的印记,但却是认识发簪另一侧雕刻的字的。
涵。
这不是女子的字。
这个簪子势必是男子送给苏蔓玖的。
芳菲临死前的最后一句话点醒了小王氏。
芳菲说,大小姐想嫁给皇子。
如果这个簪子是皇子送给苏蔓玖的,那苏蔓玖能用蛊毒伤害自己就有了条件。
如果这个簪子不是,那么这个簪子就也足够让苏蔓玖心塞。
小王氏今夜来苏瑞文这里,没有复宠的心,只为了让伤害她的凶手苏蔓玖得到惩戒!
“芳菲自蔓玖院子里负伤而归,这簪子便是插在她胸口的。”小王氏垂目说道。
果然她这一话说出,就引起了苏瑞文的强烈不满。
苏瑞文重重一拍桌子,说道:“你胡说!”
小王氏没有说话,她相信苏瑞文心中已经有所判断。她不求这一根簪子就彻底让苏瑞文对苏蔓玖彻底失去信任,但至少,这簪子能让苏瑞文起疑。
而之后的代价,她已经做好准备了。
“父亲,您睡了吗?”
脚步声陡然由远及近,正好是苏瑞文和小王氏沉默的隙间,苏蔓玖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苏瑞文望一眼房内的小王氏,说道:“我方才起来关窗户而已。”
苏蔓玖望着窗户上倒映出的人影,可不相信苏瑞文的话。
但她却没有揭穿:“父亲,深夜女儿原不该来打扰您。但事情实在是太过严重了,女儿做不得主,只能来禀明父亲。”
“什么事?”苏瑞文并没有开门。他隔着房门问道。
苏蔓玖也并不焦急,她回头望一眼身后的芳草,说道:“女儿被母亲身边的大丫鬟求助。这丫鬟说,母亲因另一个丫鬟知道了她见不得人的事情,而杀掉了那个丫鬟,并抛尸后院井中。”
苏蔓玖说话的时候一直望着窗户倒映出的两个人影。
这小王氏倒是镇定。但任由她再镇定,又怎抵得过自己这边的人赃俱获?
“女儿原也不信,但为了洗刷母亲冤屈,还是去了一趟后院。可没有想到后院井中当真有一具尸体。”苏蔓玖望着人影,继续说道,“那尸体当真是母亲身边的丫鬟之一——芳菲。”
“芳菲胸口插着一根簪子。这簪子,求助的这丫鬟是说不属于母亲的嫁妆。女儿也不知道,或许是父亲平日送的也说不定。不如请父亲看看?”苏蔓玖望了芳草一眼。
芳草端着一根染血的簪子上前。
同样是簪子?
苏瑞文望向面前的小王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