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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凤凰泣血万骨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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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日,对云楚来说,绝对是暗无天日,她被张子笙锁在屋中,除了每日三餐定时送到,其余的时间只能呆坐在床上,连张子笙也没来看她。

    她不知道对方究竟有什么目的,无从下手。有心想打听凤倾阑的处境,但苦于没有法子。

    “师父。”云楚已经不记得这是第几遍这样不由自主地喊出来了。她很焦躁,但面上却有种难以形容的平静,若非要用一种词来形容这种平静,那就非“死寂”莫属。她可以确定师父活着,但同时,那人也会受非人的折磨,张子笙看似大度,实则心胸狭窄,高傲自负,这样的人绝不能容许自己一而再再而三地被耍,而凤倾阑和她,恰恰犯了他的忌讳。

    心理战,张子笙是在等待着她的极限,然后妥协。

    从早到晚,周围安静得没有一丝声音,就像是整个世界都陷入了死亡一般,没有一丝生气,这样的恐惧,正在慢慢吞并着她。

    第三天了,云楚揪紧了衣摆,竟哭了起来。

    似乎有谁说过,没有人可以抗拒孤独,。

    她从来,都最厌恶孤独。

    所以即使明知前方的道路是错的,也会为了摆脱孤独而义无反顾。

    她终究只是个十二岁的女孩子,会害怕,会妥协,会崩溃。

    三个早晨,她每次从眼泪中醒来,心痛得无以复加,这是以前也有过的状况,只是现在更甚,她记不起发生了什么或梦到了什么,只是与现实结合,终是令她承受不住。就像曾经的那段日子里,地狱般的折磨纷纷涌入脑海。让她的意识,慢慢涣散,从云楚——变成了另一个人。

    四年前的记忆,犹如潮水一般纷至沓来……

    “啊!不要,求求你们,别这么做。”哭泣。

    “我不要杀人。”求饶。

    “不是我,不是我。”疯狂。

    谁?是谁将她从那个地方救了出来?

    是谁在和她说话?

    “把一切都忘了吧,阿楚,忘记我教你的一切,忘记恨。”活在浑浑噩噩中也好,做一个懒人,懒得思考,懒得回忆……

    不、不,她不要忘掉?

    你是谁?

    你有什么资格让我遗忘?

    他以为她救了她,她就能把发生过的一切都遗忘吗?如果这世上真有这样简单的事,还需要地狱做什么!

    恨,好恨!

    床上的女子时哭时笑,时痛时欢,不断流泪,不断呓语。

    凤倾阑打开门的一刹那,看到的,是缩在床上的那个身影,以及,那双熬得血红色的眼睛。

    心,蓦地柔软了。

    “阿楚。”

    云楚仿佛没听到一般,只是怔怔地抬起头,唤了一句,“流年。”

    凤倾阑冷漠的眼闪过一丝光,忽而,笑了。

    他走过去,冰冷的手指摩挲着对方苍白因失水而干裂的唇。

    眼前,仿佛又是那个清冷的黑衣少年,第一次见面,隔着一扇牢笼,她在里面,他在外面,然后便听到凤妍淡如止水的声音,“流年,从今往后她就是你的一条狗。”

    可是,那高高在上目空一切的长公主也会有算错的时候,狗和主人,产生了感情……

    “在那两年里,你就是这么过来的么?我很想知道,那个女人对你杀而不得的表情是何模样,闫翔。”

    云楚头脑依旧有些空白。

    “凤妍已经死了。”

    云楚死寂的眼中现出浓浓的恨意,然后慢慢地消散,消失。

    “为什么,不是我亲手杀了她。”

    这是她的遗憾,痛入骨髓的遗憾,尽管不去提起,但它一直存在,深埋于髓。

    “会的,你会有机会的,毁了她最在乎的……”凤倾阑的声音,仿佛催眠一般,云楚一夜不曾合眼的双目,终是闭上了。

    他微微一笑,只是这笑,不达眼底。

    窗外,一名男子用脚尖点着床沿,姿态懒散,仿佛一个无所事事,偷听墙角的贵公子。

    “凤爷,这颗棋子,已经废了。”

    “无碍。”

    男子神色中渐渐浮上一丝嘲讽的笑容,却不欲与屋内的人争辩:“属下觉得,凤止此人还是不要留得太久,毕竟他与凤妍……”

    凤倾阑抚着云楚青丝的手忽而一顿,“你是长孙家的公子?”

    “是,属下长孙弄月。”

    “你们这些世家还真是有趣,嘴上说要帮本公子,可是一出面便欲砍断本公子的左膀右臂。”凤倾阑身为凤梧公子,从不以“公子”自称,可见他这次是有点认真了。

    长孙弄月一时间有些猜不透对方的意思,“凤止这样的人怎配做您的左膀右臂,岂不是侮辱了您。”

    “既是如此,就让他去陪着她吧。”

    “是。”只是不知这个“她”,指的是哪个她。

    长孙弄月敛下眉,凤爷,你的心乱了……真是有趣啊。

    男子脚下一轻,落在平地之上,人群中响起一声惊呼。

    凤倾阑的目光淡淡地扫了一眼,墨家折损一人之后,又轮到长孙家了么,真是不消停。不过既然是赶着做他的狗,用用又何妨。

    现在,林敏芝也该见到张子笙了吧。或许张子笙做梦也没有想到,他费尽心力融合的母蛊,真正的掌控权却在他的手上吧。而他的目的,又岂止是一堆江湖草莽。

    凤倾阑转头看向屋中静静置于床上的古琴,冰冷的皮肤苍白如雪,只有那双漆黑的眼睛,犹如古泉,映出天地万物,内藏万里波涛。

    夕阳依旧,踏着大地的光辉而来,迎着晨曦的初露而走,这个世界,不会因为少了谁而翻天覆地,依旧、依旧、依旧……风中,窗前的白衣女子苍白如纸。

    “阿楚,你醒了?”

    笑语如故的人,依旧温润地看着自己,她不由自主地回头,看着这个风姿无双的人, “师父……”云楚的头又转向窗外,似乎是不敢与对方对视。

    凤倾阑依旧摇着手中的竹骨扇,笑容不变。

    “是呢?”凤倾阑随着云楚的目光转向窗外。

    天上,流云瞬息万变,地上,繁华依旧。

    云楚突然很想放声大笑,事实上,她也这么做了,苍白的容颜,没有一丝血色 ,却依旧笑得如此感伤,豆大的泪水在脸上肆虐。

    凤倾阑的笑容冷却下来,手中的竹骨扇碎成一片,他上前,拥住几近崩溃的女子,艳红如血的唇贴在她的耳边,轻轻说道:“别怕,为师带你离开。”

    “可是,师父,我还有什么用?”云楚的手紧紧抓着凤倾阑的衣袖,仿佛是抓住最后一根稻草,“我除了添麻烦还是添麻烦,为什么你还对我这么好?”

    “……”凤倾阑不语,只是紧紧抱着她。

    云家子女,命定灾星。

    他需要她,陪着他过完这一世无聊的人生。

    “因为为师需要爱徒。”

    “那要是不需要了呢?徒儿该怎么办?”

    “阿楚,为师对你的承诺,此生不变。”他忽然惊觉,回首过去,他已经给了她太多承诺,但太多时候,这个徒儿并不知晓。

    “师父,我想静一静。”云楚缓缓地起身,目光涣散,她推开凤倾阑,一步一个脚印地走出房间,像一个无助的孩子。

    手中的碎片缓缓掉落,泛着磷光,扎在地面,却不知扎在了谁的心上。

    夏花不知何处愁,枝头繁盛弗识秋。

    云楚从来没有像现在这般想要变得强大,这种人为刀俎我为鱼肉的日子她受够了。云楚慢慢闭上眼睛,眼前浮现出凤倾阑的模样。

    从今往后,由她来保护他!

    也绝不会给对方一个不需要自己的借口!

    竹林清风阵阵,云楚小姑娘远远地看着自家师父整理行李的的模样,两眼粉红心心冒个不停。

    “可惜时间匆忙,来不及通知千错了。”凤倾阑是绝不会承认是自己几天前又将某人发配边疆的事实的。

    “师父,我们这样跑掉不会有事吗?”想起这些,云楚不得不再次感叹自家师父大人的魅力,那些看守得见了他牵着自己大摇大摆地出门,竟然都当没看到,峒派究竟有多少人叛变归顺于他了啊?

    “你指谁会有事?”凤倾阑拿起一个瘪瘪的包裹,丢给一边的小徒弟,然后走过来,满意地摸了摸小徒弟保养得十分柔软的头发。

    云楚的脸,通红通红的,总觉得在凤倾阑这样的笑容和眼神下,根本是无力招架。虽然她以前也会脸红,可是总觉得现在有什么东西正在变得不一样。

    “不说一声真的好吗?美人庄主会不会担心师父?”

    “他不会,再说为师在他这里添的麻烦已经够多了,以后就由爱徒陪着为师去闯江湖好了。”凤倾阑又开始手痒地捏了捏乖巧小徒儿的脸蛋呢,满意地点点头,这皮肤真是越来越嫩了。

    而云楚顿时觉得一阵凉意和痛意同时袭来,这种大冷天的日子,凤倾阑的身体就和冰棍似的,简直不是常人可以忍受得了的。

    “师父……”又是可怜巴巴的眼神。

    凤倾阑难得收住笑,起身正色道,“走吧,时间不多了。”他记得这里虽荒废已久,不过曾是八王之乱时凤瑾的一个据点,应该有密道可以直接离开扬州。

    与凤瑾合作还是有点用处的。

    此刻,张子笙也应该解决掉林敏芝了,也不知道要花多少时间才能追过来……

    这种猫捉老鼠的游戏,他快腻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