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聂云枫本不想去送洛夏,可是最终他还是去了。
躲在机场的柱子背后,凝目远望着那边陆城带着几名保镖,将洛夏包围在其中,当航班的播音在响时,陆城走上前,温柔地抚了抚她的头发,然后轻轻拥抱,说了句什么。
上一回,他光明正大地送走洪乐涵,看着她走入匝道内。这一回,他偷偷摸摸躲在角落里,送走的是最心爱的女孩。他看到洛夏在走进里面之前,回头看了一眼,那眸中的光亮,即使隔了这么远,他都能看清,仿佛带着无限依恋,又仿佛绝望了。
当那目光转到他这边时,条件反射往后一缩,等再小心探出去看时,只见到她悠长的背影,最终消失在视线里。
浑浑噩噩从机场离开,如丢了魂一般。事实,洛夏带走了他的魂,从此他成了个无魂人。
走到脚酸麻异常时他才就地而坐,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在夏天彻底离开他生命的这一天,他不想见任何人。手机的电量早在夜里被打到没了,所以现在处于关机状态。不管陆城与阿列会不会找他,就让他难得的逃避片刻吧。
“聂先生?”
陌生的男人声音在耳,他茫然转头,眼前是个斯文的中年男人,但不认识,他又转开视线,定在原来的那个位置。他在看一对年轻的恋人,一开始,两个人一个往左一个往右,似乎争吵着什么。接而,男孩往回走,几步追上了女孩想要抱住她,女孩却一把将他推开了,他灰落地转身,却在那一刻,身后缠上一双手臂,女孩紧紧环住了他。
接而,他们走进了对面那家咖啡屋,坐在了窗边。透过玻璃窗,清晰可见女孩脸上有了笑容,而男孩也笑得腼腆,却是满眼的暖意。他们的爱恋是如此简单,没有一点杂质,会欢笑,会争吵,会求和,会拥抱。
曾几何时,在他与夏天初认识时,他们也像这对恋人一般青涩又腼腆,夏天穿着白色长裙,而他总穿着白色衬衣。即使没有浓情爱意,却也甜蜜若梦,若是他们能够一直如此简单,那该有多好啊。
他看到男孩朝窗外看了眼,对着对面的女孩说了句什么,女孩立即惊喜地扭头。
聂云枫在心里评价:她没有他的夏天好看,但是那笑容却比夏天快乐。
这一天,他居然就那么坐在路边的台阶上,凝目看着男孩与女孩,想象着他与夏天也如此温暖地在里头的情景。渐渐眼前被白色蔓盖,这才惊觉,居然下雪了,而且雪已经将路面铺成银色,甚至都将他给落成了雪人。
难怪男孩与女孩一直不离开咖啡屋,神色略微显得有些焦急;也难怪他们会指着他这个方向说话,眼中有着惊讶。一定是在奇怪怎么会有人枯坐在雪中不走呢?后来他们相携离开了,但雪人依旧坐在原位没动,像是入定了般,在行人的眼中,他成了最卑微乞怜者。
从清晨到傍晚,再到昼光消逝,变成暗色,聂云枫终于动了动,抖掉身上的积雪,缓缓起身。可是全身因为长时间坐立在雪中,已经被冻到麻木,就连头发也都是结成了冰。深吸了几口气,活动了几下筋骨,这才僵着腿缓缓往家的方向走。
“小心!”一声沉吼在身后响起,聂云枫出于本能地往旁边躲闪,仍是听到哗啦啦一下,左臂的皮衣被撕开一条口子,疼痛慢了半拍才滑入脑袋,他回身一看,见是两个拿了砍刀的混混,他们面目狰狞,眼中是仇恨的怒火。
在对方再度扬刀砍上来时,聂云枫有了动作,抬脚踢他们手腕,一个扫堂腿就将他们给踢在地上,脚踩在其中一人胸口,怒寒着声音问:“谁派你们来的?”
“聂云枫,你别嚣张,太子哥不会就这么白死的!”
蹙了蹙眉,是陈耀那边的人?他还没有死心,依旧想置他于死地吗?满身疲累袭来,这就是他所处的世界,冤冤相报,今时他杀了“太子”,明日就有这么些人来杀他报仇。所以说,让洛夏离开,远离这种仇杀是对的,不然若有一天仇家拿她开刀,那不是他能承受的。
有些人,为了黑道而生。
即便他们满手血腥,即便他们是罪恶的魔鬼,即便他们每天都在被人追杀,他们依然……活着!在这个世界,活着就是王道。
因为,不是他们选择了黑道,而是黑道选择了他们。
松开了脚,冷喝了声:“滚!”
那两个人连滚带爬起身,飞奔时还撂了狠话:“你等着!”
聂云枫勾唇冷笑,他是在等着,等着命运之神何时会对他伸手。等那两人跑得没影后,才扭转了头朝暗色中看去,他并没有忽略最初的一声提醒,那处站着一个人,从身形看应该是个男人。声音很是陌生,是路人吗?
那人慢慢走近,就着路灯看清了后,不由微愣,这个人......不是之前下午他坐在地上时喊他的那个中年男人吗?当时他的心神被那对恋人给吸引,并没有去理会他,记得后来他就走开了,没想到居然会再次相遇。或者说,他在跟踪他?
心生防备,知道刚才若是没有那声及时警告,可能就被砍中了背部,甚至有可能是头,那么现下受的伤就不会只是手臂一条口子那么简单了。可如果一个人在同一天,接连见过两次,尤其是依稀记得这个中年男人在白天好像唤他“聂先生”,那么就应该知道他是谁的,光这一点,就不得不令人提防。
“你是谁?”沉声而问。
中年男人像是愣了一愣,随后释然道:“聂先生,你忘了前几天的事?我是前一阵子送一位昏倒在我车上的小姐去医院的那个人,后来我给你打了电话,你赶到医院时,我们还见过面,对了,我有给你名片。”当时还有过不小的摩擦呢。
记忆回笼,聂云枫也渐渐记起了这个人是谁,而那记忆又一次无可避免的与夏天相关,心里的揪痛比手臂的伤口还要令他难忍。但当时他的心神都在昏倒住院的夏天身上,并没有太过注意这个中年男人,尤其是他说的名片,后来也不知道被他扔到哪里去了。
男人再次递上名片,“我叫张谦睿,其实下午的时候我就有看到你,当时你坐在我下榻的旅店门外,看下了那么大的雪想叫你进里头躲一下,可你不知道在想什么,好像没听到我喊你。后来实在是有事要忙,就走开了。哪知晚上回来时,又恰巧看到了你,也算人生何处不相逢吧,正打算喊你,就见那两人鬼鬼祟祟跟在你身后。所以......”
后面的事,聂云枫也知道了,从这个人的谈吐和气息来看,应该是个本份的人,所以卸下了心中的防备。轻声道谢:“刚才的事,多谢。”
张谦睿看了看他还在滴血的手臂,不由担忧地问:“你这伤口是不是该去包扎一下,前面不远处就有家诊所还开着门的。”他刚从那边过来,晚上应酬时喝多了酒,去配了点胃药吃。
聂云枫瞥了眼自己的左臂,没有在意,血不可能就这么一直流到尽,就让这痛提醒他今天失去了什么吧。
张谦睿见他沉默不语,也不好多说,迟疑了下还是问:“你跟那个女孩和好了吗?后来她醒过来看到你时,应该就原谅你了吧。”
愣了几秒后,才反应过来他问的是什么意思,无意的雪上加霜可能就是这种。现实就是如此残酷,越想遗忘这种失去,却偏偏会一再得被揭开伤口,让他想有那么片刻的逃避都不允许。并没有怪张谦睿的意思,毕竟他的本意出自好心。
对方似乎从他萧瑟的神色中看到了落寞,宽慰地劝:“年轻人,别灰心,女孩子哄哄就会好的,没有过不去的坎,只要你珍惜和她在一起的每一分时光,最终她都会原谅你的。”
最终,不晓得出于什么心态,聂云枫居然和张谦睿坐进了一家酒吧内,一人点了一瓶啤酒喝着闲聊。可能是出自难能可贵遇见一个温善的人,也可能是他们可以有个共同的话题,至少这个张谦睿认识夏天,而又并不熟悉,所以他可以肆无忌惮地将今天的失去告诉对方,把心里的苦闷借着点酒力发泄出来。
张谦睿是个很好的听众,从头至尾他都默默聆听,没有打断,等到聂云枫讲完后,他也没有急着寻找语言去宽慰。只是深吸了一口指尖的烟,轻吐烟圈,神色淡漠了下来。
良久过后,犹如来自遥远的空谷之中幽寂的声音在聂云枫耳边响起:“其实啊,你还能亲眼看着她走进机场,目送她离开,是你的幸运。因为你毕竟知道她去了哪里,她过得很好,她会安稳呼吸着地球的空气,终有一天,可能会等来你想要的相遇。
如果是,一个人毫无预警的消失,你花尽了一切努力都无法寻觅得到,你不知道她身在何方,不知道她过得好不好,甚至不知道她是活着还是......这样的时候,那才真的叫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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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们总能在别人身上寻到自己的影子,然后从对方的故事里得到慰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