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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早晨十点,草场的露水已被阳光晒到完全蒸发。是合适的季节,草叶饱含水分,鲜活的散发出清新的香气。
沈流彦穿了黑色长靴,米色皮裤,深色上装,慢条斯理的整好雪白手套。
马术是在大学期间学的,他也有很多年未曾来过马场。和容越说起,不过是那一瞬的兴致所致。
唯有一点不方便。老罗彻斯特在这片土地上的影响力毋庸置疑,他昨日才对对方说自己晚间就要离开,现在却再次出现,实在太过不给面子。
但沈流彦未有太多担心。是否被人认出都是一方面,真出了事,也并非没有说辞。
气温渐渐上升,树叶舒展开来,地上的影子越来越短。
马蹄踏在草场上,步调轻缓。偶尔低下头颅,咀嚼一口草叶。
已很久没有这样放松的时候,两人策着马,近乎并肩的前行。蝴蝶蜜蜂在草丛间飞舞,一路以来,几乎没有看到其他人。
草场边缘,有不算密集的树林。林间是被马蹄踏出的小道,歪歪扭扭的通向更深的地方。
容越拉住缰绳,侧过头去看沈流彦。对方似乎想说些什么,见他转头,便讲:“你先。”
两人此刻骑着的马都是由马场工作人员推荐,沈流彦胯`下那匹是通体雪白,性情据说也温和。他翻身上马的时候,那工作人员还打趣了句:“昨晚给我女儿读睡前故事,她还问我,白马王子究竟是什么样,没想到今天就见到了。”
这个时候,一片静谧中,只容越一人在静静看他。
容越的视线自下而上,扫过沈流彦全身。胯`下的马小幅度的挪动着步子,恰好方便他以更多的角度去看沈流彦。
皮裤是极修身的剪裁,将沈流彦修长的腿勾勒的淋漓尽致,连臀型都很好的展现出来。容越轻而易举的回想起昨夜的画面,两个人自门前离开之后,转到窗边。沈流彦坐在窗台,腿缠在他腰间,两只手撑在身后,仰起头,他便就势咬上对方喉结。
然而这个时候,沈流彦连领口的扣子都扣着。
果真还是他的风格,容越想。
总在一本正经的勾引。
他喉间莫名一紧。稍微动了动缰绳,就让两人之间的距离更加接近。
沈流彦等了片刻,见容越始终未曾开口,视线却愈发火热,甚至不知是在往哪里看。他忍不住弯了弯唇:“我原本想说,难得有这样只是走一走的时候。不过看来,容哥哥是觉得不够?”
说话的语气里很有些漫不经心的味道。尾音轻飘飘的,挠在容越心上。
容越:“哦?”胸腔缓缓震动。
沈流彦微微笑了笑:“这种眼神,我都开始希望下一次快点来了。”
南辕北辙的意思,但容越的心情变得更加愉悦。
也许回国之后,他们还是很长时间才能见一次面,见面了也仅仅是上床,很少再有从前那样*的时候。但不能否认的一点是,这两年间,沈流彦吐露的心声越来越多。
不再像一开始的时候,对什么事都是不甚在意的样子。眼里看着他,是能溢出的温柔深情,可细细看去,又仿佛完全没有他。
他抬起手中的马鞭,在沈流彦肩头点了点,又有些不怀好意的向下划去。最终定格在某个地方,容越扯了扯唇:“都这么说了,流彦,我当然也会如你所愿。”
林青走前,说沈流彦的机票改签在中午。可他今早起来看了才发觉,其实起飞是在两点半。也是巧合,容越定的也正是这一班机。
前一天晚上说起的马场又在机场附近,因为这个,他们才真的前来。
容越骑马的技术比沈流彦熟练一些,但毕竟没有把握,也就点到为止,并不打算直接在马上做出太出格的动作。
好在接下来,他们还有整整十小时的飞机要坐。
这段时间,自然也算在“抢完一笔生意”之后。
飞机上的洗手间十分干净,又是头等舱,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其余人在。等到二人偃旗息鼓,重新回到座位上,窗外已是被飞越过整整一半的太平洋。
洁白的云层在飞机下方浮动,很快被落在遥远的地方。
沈流彦摘了眼镜,靠在座椅上补眠。容越看着他线条柔和的侧脸,眼神也多了些温柔的意思在其中。
他叫来空姐,要了一条毛毯,盖在沈流彦身上。
老罗彻斯特不好对付,说是加州最难啃的一块骨头都很恰当。这些天,沈流彦大概都没有好好休息,而签完单后还要与他这样胡天胡地……容越挑了挑唇,看来自己这次小小的一点犯规并未被发现。
又或许,是更好一些的情况。
沈流彦看出来了,却没有指出。
他所找上的对象,是一名华裔,在很早之前就透露出了合作的意向。两人仅仅打了一场高尔夫,合约就被顺利签下。
比沈流彦那边的情况要容易太多。一切结束,他还在米璐的校园中逛了很久,终于掐算着时间离开。
渐渐的,容越也有了些困意。
他将沈流彦身上的毛毯向上拉了些,自己也阖上眼睛。
机舱内的灯光不知何时昏暗了下来,飞机越过晨昏线,驶向千里之外的国度。
降落在江城时,同样是正午,十二点多出一点的时间。
两人一前一后下了飞机,是客气又生疏的距离,偶尔有人说一句话,另一人做出简单的回应,仿佛他们仅仅是偶然遇见。
林青尚在休假中,但还是提前安排好了来接的司机。
沈流彦回过身看容越,唇角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弧度,像是温柔的,又仿佛仅仅源于礼貌,在看一个有一面之缘的陌生人。
可在镜片之后,他的眼神却微微闪动,透出些暖意:“容越,再见。”
容越看他,微微颔首,道:“下次再见。”
在飞机上睡了足够久,将时差调的差不多。算算时间,也已经有许久没有去看过外祖父母。
想到这里,沈流彦便开口,让司机开往何家老宅。
他并未提前与外祖父母说起,是以何白氏看到外孙时,面上就是藏不住的惊喜。沈流彦记在心中,有些淡淡的愧疚。
他依旧慢慢的陪何白氏说话,思绪却忍不住飘散。
自己的确变了很多,好在,似乎是在往好的方向。
刚出差回来,何崇与外孙交谈时,话题不免就偏往米国的市场。沈流彦一一道来,手中执着棋子,一如从前太多次与外祖父度过的下午。
何白氏在一边看着,面上带笑。
祖孙三人和乐融融,何崇再次感叹,外孙是真的成长了。
不知不觉,也从当初那个小小婴孩,到了而立之年。
想到这里,何崇的眉不由得拧了拧。他自然心知肚明,外孙这两年的工作量这么大,很有几分是为了逃避家中催婚。
可有不少老友都抱上曾孙,他看在眼里,怎么会不羡慕。
何白氏很快看出老伴的想法,其实她自己又何尝不是。
想了想,何白氏开口,道:“流彦,你最近有和再国外读书时候的同学们联系过吗?”
沈流彦原本注视着棋盘,听到这样的问句,便抬起头,转向何白氏的方向,回答:“也有一段时间没有见了。”
何白氏摇了摇头,很有些不满:“我看啊,容越也真是,单子那么多,怎么一个个都要来抢?”停了停,看着外孙的神情,她的声音低了些:“忙成这样,助理又是男的……流彦,你是真不打算结婚了吗?”
沈流彦有些无奈:“外婆,这件事,咱们不是两年前就有谈过。”
何白氏道:“小唐都怀孕了,慧佳,就是小唐的婆婆,最近每次见面都笑的……”
想了想,她还是没有再继续说下去。
晚餐是何白氏特地嘱咐过厨房的,全是沈流彦喜欢的菜色。吃完这一顿,天色也晚了,何白氏又问沈流彦:“我看你也没有带什么,下了飞机就直接过来了,不如就在这儿睡一晚?”
何家的老宅里,至今都保留着沈流彦少年时住过的房间。只是自他大学毕业出国以后,那房间就仅仅是让人定期打扫着,他几乎没再进过。上一次住,似乎还是四五年前的事情。
此刻何白氏再提起,未尝没有一层追忆女儿的念头在其中。
当年沈家振谋害女儿的事情闹出,何白氏曾翻着昔日的相册,对着年少时期女儿的照片,哭了许久。
照片中的女孩子还是最好年华的模样,眉眼如画。
大概是气氛实在太好的缘故,沈流彦没有太多犹豫,就答应下来。
总归是难得有时间。
说是以前住过的地方,但太多年下来,里面早就没了有人生活过的痕迹。
好在沈流彦并不认床,便也算是好眠。只是在夜半时分,他迷迷糊糊的醒过一次,看了眼窗外一轮明月,复沉沉睡去。
意识陷入昏沉的那个瞬间,沈流彦倏忽想到,容越曾对他说:“你看今晚的月色。”
原来,已经过了这样长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