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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贾赦刚刚做好将双脚浸泡入热水中,就听到原本应该寂静的院落发出极好的轻功落地的声音。安澜穿着白色雪蚕丝里衣正歪在美人榻上正在看话本子,纯粹当小说看的休闲。
她的功力高于贾赦太多,早早就听到那私自闯入者的呼吸声。眉眼轻轻一衡,一边隐身的密就冲出房门如同一阵清风。贾赦看着微微晃悠的门帘,目光深邃。他在思考,何时才能有如此的功力。
“主子,是欧先生!”
“欧先生?”贾赦看着回话的青衣剑婢,微微皱眉:“欧沐风?”猛然间想起什么的他,勾起嘴角看着安澜:“你的老相好?”
“别说的那么难听嘛!”安澜懒洋洋的从榻上起身,一边的夜间伺候的密拿着一件外裳给她披上,简单的讲腰带系好就走了出去。
“欧先生似乎经过折磨,受伤颇多我安排在旁边的包厦了!不过……他还抱着一个幼儿看起来也刚刚足二三岁的样子。”
“这是带着老相好的孩子找新红颜?”跟着出来的贾赦,压根连外袍都没罩。难得看热闹的时候,那个欧沐风在明教身份可不低。能够让他带着孩子来中原腹地找这个女人,而不是回明教怕不好西域那边出事了。
“那多好呀!新的相公和孩子都有了,一下就圆满了呢!”安澜手指勾了勾贾赦的下巴,此时的贾赦粘着面皮,虽然是安澜让人重新给他做的,到底不如真人皮肤那般。只是下巴下面的皮肤,多少还有一些原本的露在外面。
“你现在相公孩子也都有!”说完这句话,贾赦顿然抿上唇,显然是觉得自己说错了话。他背着手跟着安澜进入包厦,正堂里面已经点燃了烛火,欧沐风依然是那样一身黑漆漆的劲装。但是可以看得出上面深色僵硬的淤痕,那是血液的颜色。他一只手轻轻安抚着在方桌上睡熟的孩子,另一只手紧紧握着当年安澜赠与他的剑。
看见安澜带着贾赦进来,他紧绷的神经微微放松。但是贾赦的生面孔,还是让他有些担忧。此时卷缩成一团的孩子似乎有些梦魇,安澜给了密一个眼神让她带着孩子到隔壁去安置。
孩子带走,没有茶水熏香安澜只是简单的坐在一边的椅子上:“您可真是够狼狈的了!可是明教出了什么事情?”
“不是明教,是陆家!”欧沐风兴许是一路上风尘噗噗的,嗓子有些干哑。他从怀里里衣的位置掏出一个巴掌大,一指多厚的长方形雕花盒子扔给安澜。他们相距有些距离,安澜看得出他的手臂似乎受伤了。
盒子上面是七绣坊的多层牡丹浮雕,中心大大的七字表明这个盒子的主人,是一位七绣坊弟子。这是入坊弟子妆盒之一。打开里面还有一种清幽的女儿香粉气在里面。
那是一封带着血腥味道的信,写信的人似乎有些匆忙字迹潦草。但是却叙事清晰明了,看完信安澜目光锐利的看着欧沐风:“明教这是要放弃对于西夏的控制?”
“不得不放弃,此时大量的江湖人都在那边。慈航静斋同姆卡勒寺庙之间的矛盾很尖锐,加上理宗佛门也在那边凑热闹。暂时教内没有要介入的意思。”欧沐风摇摇头:“况且……”他叹了口气:“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本来是庆祝小孩子的生辰。到头来……却因为陆老太爷的继室是一个外教女子……”
“所以就要血洗人家老少,还追杀你到京城?”安澜嘲讽的扯扯嘴角:“我倒是第一次见到慈航静斋如此霸道。”
“江湖人云亦云的,她们历来呼声就大。加上陆家家大业大,原本关门过日子凭借陆家堡的防御完全没有问题。但是开门迎客……”想着那日的惨状,欧沐风只觉得心凉。那些人那是为了所谓的驱逐外来,恢复正统。不过是打着这些名义,进行抢掠罢了。陆家虽然有人习武,但大部分还是平民百姓。
“哼!”安澜冷哼一声:“陆家的消息你估计什么时候能够抵达徐家?”
她说的是写信的人的娘家,那是七绣坊刚刚嫁出去的一位姑娘。也是没个两三年的光景,却不想跟父母家人天人永隔。死亡是一件很恐怖的事情,哪怕是经历了死亡的安澜,也不得不承认她的恐惧。
女子没有将孩子送回娘家,而是委托收入坊中照顾。看起来,她似乎是知道一些事情的。不然作为娘家的徐家,不是比自己这里更好吗?更何况,家中庆贺小儿生日那么做舅舅的必然会去的。
“必然是比我要快的。不过就是知道了,怕也只是一个消息一群人命的事情。”欧沐风摇摇头:“当日徐家嫡系的很多人都在场,能不能杀出去我也不知道。”
听到这个,安澜有些哑然。她点点头:“你先在这里疗伤,这府里目前还没有越得过我的人。只要你不出这个包厦,一切都是方便的。我会安排人给你准备好东西。孩子我让人带入内坊,剩下的事情我会处理。”
“多谢!”欧沐风看着一边拿起茶桌上的信纸研究的中年男子,那男子看起来很是苍老。但是那熟年的样子,怕是……想到这里,他多看了几眼顿时明白这人是何人。简单的点头,贾赦了然的回了一个。
二人回到正堂,贾赦捏着信纸看着坐在书桌前书写的安澜:“你决定如何处理?”
“仅仅依靠欧沐风说的和信上写的,并不能够表示其中的所有。我会安排人开秘门在那边水域,收集消息。只是徐家必须接入坊内,眼下对于他们而言最安全的也就是坊内了。慈航静斋可没得本事在坊内对认可的居民动武。”
安澜将写好的信件一一这些好,用蜡油封闭交给一边刚刚起身服侍的琉璃:“务必亲手交给忆盈,让她出面叫慈航静斋给我们七绣坊一个交代。”
“明白!”新来的琉璃是一个梳着乌油油大辫子的漂亮小姑娘,她身量不高却有着一根接近脚踝的辫子。将信件收入怀中,她就利用安澜特意给她们的通行方法回到坊内了。
看着琉璃离开,安澜看着贾赦:“让琏儿带着消息连夜进宫。把这封信也一并带过去,作为信物。”安澜将信件递给贾赦:“西夏眼看应该是有变,慈航静斋如此对待当地的宗教,如此长的时间酝酿,陆家堡的事情怕是一种试探。回教本身就是西夏的国教,是西夏王室立国的根本。这也是为什么多年四面八方都允许他独立存在的原因。”
贾赦闻言,顿时明白她的意思。点了点头:“我亲自交给老皇吧!西夏那边的人,怕是新皇没得联系。”
“也好!”安澜点点头:“不过,你得去了脸上的伪装才好。这时期也要告诉隔壁府敬大爷一声,灵州当年独立成为西夏,中兴府临近平安州。”
“好!”贾赦点头起身穿上衣服,他在安澜的妆台上挑挑选选了一些用品,将脸上的假面脱离下来。一身清爽的藏青色袍子,系着蟒蛇皮的腰带。将信件装入一个锦囊中,他就飞身离开了府里。
西夏的安宁关系到的不仅仅是平安州的安妥,更多的还有隔壁府里免得那个小儿。更多地还有皇室的机密要闻,这些都是不容忽视的事情。眼下贾琏入了内阁行走,听说到了年底林如海就会被召回而顶替他的就是贾琏。这朝中事情,瞬息万变他绝不可能放任贾琏一个小毛儿子在哪里胡搅蛮缠。
贾赦出现的突然,面容上虽然看着陌生到底能够看出轮廓。听到贾赦带来的消息,贾敬连忙联系了一直为他传话的影卫,两个人趁着夜色通过巧妙的密门拐弯抹角的进入了皇宫大内。
此时上皇正因为失眠在宁寿宫的小花园子里散步,看着匆匆而来的二人,背着手微微皱眉:“这么晚了到这里来干嘛?我年纪大了,上了岁数可玩不起三人行。”
本是有些担心的贾敬被这句话呛了个倒仰,他颤抖着手指点了半天才开口:“我是心系你这边,才匆匆带着我堂家兄弟连夜过来,你倒好……真真是……”
“昏君吗!”上皇倒是不在意的自嘲哈哈一笑,在一边的太湖石坐下:“说吧,什么事?让你连夜带外人过来。”
“别说的我好像你的内人一样。”贾敬撇撇嘴:“这是我堂叔家的长子,一品将军贾赦。他媳妇那边得了一个消息,最近没听你说我估摸着你可能也不知道,就让他带了过来。”
“你是贾赦?”老皇瞪大了眼睛,显然有些无法相信。转而又想到了花间游的传承,只是摇摇头:“呈上来!”
看着他伸出的手,贾赦将装着信件的锦囊递了过去。
看完里面的内容,老皇微微皱眉:“张守?”
“小臣在!”一直隐藏在一边的内府令曾经的掌令大内监躬身出现。
“西夏那边最近有什么热闹?”
“我们的人暂时还没有消息传递过来。”
“哼!”老皇冷哼一声,将信纸扔到他脸上,看着贾赦:“那孩子可是安排妥了?”
“已经安排在七绣坊内!”
“嗯……”老皇点了点一侧作为扶手的太湖石,上面粗糙的纹路在指尖划过:“若是徐家灭门,那孩子就养在你那里。做你的次子,嫡次子!若是有个一男半女的活着,就看七绣坊如何做了。”
“是!”贾赦没有反对的权利,嫡次子也好过自家儿子的嫡长子。不过想来,老皇再胡闹也不会闹出这等笑话。
张大监看完信,结合之前宁夏那边断断续续的消息顿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贴着老皇的耳边耳语几句,贾赦内力原本就是极好。加上在安澜身边,靠着安澜身边那些灵石气息,更是提升了不少。他听的真切,姓张的说,怕是那边的线头已经折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眼下看着似乎是江湖人的热闹。虽然有着陆家堡的灭门惨案,或者之后会有徐家的消息传来。也不过是普通富商乡绅,同朝廷没有什么关系。但如果放任这些事情发生,用不了三五年必有大事发生。
两个人在宁寿宫的偏殿住了一晚,宫门刚开就从偏角回到家中。贾敬还需要上朝,换了衣服走了便道。贾赦不需要,倒是好好睡了一觉。
一觉醒来,沐浴更衣就看见贾琏带着他的小媳妇在堂外花厅同那女人不知道说着什么。贾琏身上一身官服还没有退下,显然是下朝就过来了。
“徐家暂时进入坊内,暂时没有什么事情。不过嫡系损伤惨淡,只剩下一些小儿郎女了!”安澜将刚刚得到的消息告诉贾赦,示意他坐下:“目前忆盈去处理这件事情,慈航静斋似乎图谋不小。”
“怎么说?”贾赦坐下,接过璎珞递过来的茶水抿了一口。他刚睡醒,沐浴浸泡后有些口渴。
“她们似出传言说,七绣坊是妖女应该算如魔门。”张云溪瘪瘪嘴:“不过碍于眼下她们还用着坊内的码头,到底只是私下说说。徐家她们到底没有动,怕的是我们得到消息也不慢。同时徐家本身大部分就已经搬进坊内,倒是让她们有些忌讳。”
“我看忌讳的不是绣坊本身,而是哪里的哑仆。”贾琏向父亲点了点头:“游历的时候我们认识了峨嵋派的,有一个相熟的师兄来消息给了四个字:洞天密府。我跟大师兄下朝的时候相谈了一下,怕是谋得是整个绣坊密底。”
啪啪啪!安澜拍拍手:“野心不小,值得表扬!”她笑嘻嘻的捏了张云溪小脸一把:“我倒是不怕她们的,只是担心打了小的来了老子。”
“这话怎么说?”贾赦原本还有些担忧,此时倒是好奇了。
“怕是除了你们花间游,这些传承久远的门派怎么着也会跟修仙修佛的有些牵扯。只要她们敢进入坊内,我就能一网打尽。但是……”安澜捏了捏手指:“就是不知道,慈航静斋上面是那些个。你说她们是佛……却做着道家的入世才有的事情。你说她们是道家,却念得佛法。真真是搞不明白的!”
“你不担心,倒也无妨了!”贾赦撇撇嘴看向贾琏:“皇上哪里怎么说?”
“只是说等老皇那边的消息,眼下没有消息从平安州哪里传过来,怕也算是好消息。”贾琏重复的是木承泽的原话,安澜听了却浅笑不语。
张云溪看着他们,一时间有些听不太明白。不过她想,日后会明白的。
送走小两口,贾赦看着悠哉的给盆景修剪枝丫的张云溪,嗤笑一声拿着茶杯品茶:“你也不着急?”
“我着什么急?”安澜眯眼笑着,轻轻将玫瑰的花枝修剪好,转向另一边的荆棘丛。那是一大盆,可以修剪出各种样子。她养了这么久,就是想看看自己能不能修剪出一个米老鼠来。
“这七绣坊……可是你的所有物吧!而眼下,你只是先天!”
“的确如此,所以……只要她们杀不死我,就只能忍受它继续成为我的所有物。当然,杀死我……”安澜扭头看着贾赦,抿唇一笑:“那就什么都没有了!”
贾赦看着拿着大把的铁剪刀在哪里卡擦卡擦的女人,一身浅淡的粉红很是柔美。发髻盘成简单的盘运堕马髻,没有金银钗环只是用宫花绕着。大朵的粉嫩的牡丹没有显得媚俗,反而增加了一层妩媚。这个女人,有着尤物的资质。
此时七绣坊高台楼桥上,忆盈正穿着一身正装看着徐徐而来的慈航静斋来人。她们清一色的白衣飘飘,带着佩剑到底有着一份英姿飒爽。
领头的是一个已经剃度的老尼姑,此时的她不再是几年前的那般中年温润。反而多了一些苍老和疲惫。她身后,是一眉心点着黑色点痣的女子。看起来,因该是下一任的继承人。
“阿弥陀佛!”领头的惠安合十行礼。忆盈看着她,目光清冷。她只是一个被赋予了身份的剑婢,说白了不过是大能之人制作的偶人。显然,惠安无法在她这里得到任何礼遇。
“虚礼就不必了,我们坊主说了这一次徐家的事情,无论如何慈航静斋得给我们一个说法。那陆家和徐家都是商人世家,到底同我们七绣坊有着渊源。昨儿一侠士带着陆家小儿出现……”忆盈没有多说,跟在她身后的是各个教坊的掌教,同时也有七绣坊各大家族的来人。看着那些人,惠安向前走了一步佛尘清扬:
“不过是除魔为正。贵坊难道是想为他们做宣?”
“徐家女嫁入陆家,虽然嫁人但说到底还是我七绣坊的徒弟。你们慈航静斋开口闭口,就没了性命。怎么也说不过去。你们是想赖掉这人命官司?”忆盈显然不住被拖拉。
“除魔卫道,损伤在所难免。有何可说的?”惠安显然对此不屑一顾,她弯弯嘴角:“说到底,不过是你们七绣坊教徒不严所致。还是说……贵坊跟那陆家乃是一路之徒?这倒是有意思了!若是如此,就别怪贫尼不客气了!这等灵秀之地,可不允许邪魔沾染!”
她的一句话,到底道出了心声。忆盈嗤笑一声,向后退了一步:“师太进了贪欲,怕是修不得什么心道了!请你们慈航静斋离开坊市,不然休怪哑仆刀剑无眼。”
忆盈比了一个剑指,一个个隐藏在人群中的哑仆慢慢出现在四周。他们行为呆滞,沉闷中带着一丝丝的恐惧。惠安看着出现的哑仆,顿时心下安生。这些哑仆的能力她亲自测试过,不过是先天靠近。只要你不攻击,他们也不会攻击。忆盈的功夫看起来奇巧,应该跟她相差不多。只要拿下这些,那坊主就算从京城赶过来也为时已晚。她早就联系过一女子,稍稍扶持就能够将这方灵秀天地掌握在手中。
“出剑!”
看着把剑而出的慈航静斋和跟在他们身后的那些江湖人士,忆盈微微皱眉。手指并成剑指在空气中快速画了一个符咒:“结阵!”
光华阵法形成的防护罩,将她身后的普通弟子和世家族人笼罩在一起。同时,坊内所有建筑在快速的将原本不是七绣坊的人驱逐出去关门闭户。
那砰砰砰的关门声,让等着血战一场的江湖人士纷纷惊讶万分。此时在花厅跟贾赦打趣逗乐修剪米老鼠的安澜感觉到了忆盈的传令,嘴角微微弯起:“你的老相好耐性可不怎么样啊!”
她扔下剪子:“要不要跟我去看看热闹,我真担心忆盈她们一不小心都灭了。”
贾赦看着拿出一方血红色的玫瑰玉佩的安澜,微微皱了下眉捏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