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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白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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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男子一身素衣,头系褐色束带,看起来不过二十七八的模样,眉目俊朗灿若星辰,印堂之处,双眉之间,一条蓝色浅纹若隐若现。

    “你这混帐,竟敢拦我!”王庆吃疼半蹲捂着仿佛都快要折断的右脚,厉声唤道身后的侍从:“你们这些饭桶,还不快上!”

    那些侍从迟疑片刻,立刻一哄而上,挥舞着拳脚刀械向那素衣男子袭去。

    素衣男子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手中长剑并未出鞘,以剑鞘末端轻轻点过那张牙舞爪的数人,不出一瞬,那些随从便如木头板定在远处一动不动,面容上依旧保持这方才那狰狞扭曲的表情!

    “你……会妖法!”王庆惊恐地看着眼前的素衣男子,声音颤抖着说道:“你……我舅舅是……”王庆还未言毕,酒杯素衣男子点住了哑穴,愕然杵在原地,不住的发抖着。

    “真是烦人!”素衣男子抱着胳膊,看了看身侧仍然惊魂未定心绪难平的周幼薇,点头道:“姑娘可以回去了,这里的事情也勿须担心。这位王庆,我自有办法收拾,往后让他也知道收敛几分。”

    周幼薇欠身行礼,低声道:“多谢公子仗义相救,我那侍女翠儿是否亦是公子救下?”

    素衣男子点头浅笑,走至挂摊一侧,将被掀落在地的幌子撩起,那丫鬟翠儿便藏身在那祝婆子的挂摊之下,众人不免惊愕,方才挂摊被那王庆的小厮掀起之时竟然丝毫没看到旁边竟然还藏着一个人,难不成这人真的有法术不成?

    翠儿迷迷糊糊揉着眼睛,嘟囔着,还不知方才到底发生了何事。周幼薇连忙走近翠儿身侧,搀扶起翠儿,欠身向那素衣男子行礼,“多谢公子相助,还未请教公子名姓,改日好登门###。”

    “姑娘无需多礼,在下不过浪迹四海的无名小卒,原本就居无定所。”素衣男子淡然一笑,拎起地上还在不住抖动的王庆,便拖着王庆肥重的身体向北侧城门之处走去,这王庆身形原本高大肥硕,但和素衣男子的身法却如此轻巧。待行走几步后,转过头看着身后那些被定住身的侍从,冷笑道:“穴道半个时辰后便会解开,要救你们家公子就记得跟上!”说罢,素衣男子一脚蹬在王庆的后腰之上,那王庆数百斤的身子被这一蹬竟然飞出了数丈之远,苦于被点了哑穴,根本叫唤不出声,疼得王庆眼泪直落。

    ……

    周幼薇与翠儿回到家中,也不便将方才在街市上遇到之事告知家人,以免家人担心。周幼薇轻轻闭上房门,独坐房中,拿出笔墨来,在纸上用蝇头小楷写下了一个“夏”字。

    “东边日出西边雨,道是无晴却有晴……”周幼薇秀眉微蹙,笔头支着面颊,品味着这句话的意思……心头隐约又多了一丝悸动,脑海中蓦然浮现的又是公孙夏冰冷的面容。隐约听见门外轻叩房门的声音,周幼薇放下笔纸,轻声道:“进来吧!”

    进来的正是丫鬟翠儿,翠儿连忙掩上房门,走至周幼薇身侧,低声道:“姑娘,听人说,云麾将军公孙夏奉皇上之命来到了鄞州巡查海防,听闻过几日还得来润州巡查漕运之事。”

    “是么?”周幼薇心头一怔,但面容上却看不出太多波澜,当日即便近在咫尺,却也感觉远在天涯。

    翠儿摇头叹道:“姑娘还是因为方才那登徒恶人之事而不开心么?如今云麾将军要来润州,离我们这也不远,姑娘说不定有机会一见呢?”

    周幼薇略带嗔怪地斥责道:“你这丫头,这几日怎么这么多事?那云麾将军来与不来于我何干?”

    翠儿嘟了嘟嘴,故作委屈般求饶道:“姑娘,那你方才写的又是什么?翠儿也是挂心你啊!姑娘总在屋里借酒浇愁的,我又如何忍心?喏,姑娘若是不在意云麾将军,为何方才又写他的名?”翠儿瞥见了桌上的那张白纸和其上所书的“夏”字。

    周幼薇连忙遮掩道:“多事,我有些累了,要小憩一会,你退下吧!”

    “是,姑娘。”翠儿悻悻退下,将房门轻轻阖上。

    周幼薇托着脸腮,静静出怔,从帘后取出一顶帏帽,小心避开家中的仆从,从后院绕出。

    湖畔的挂摊已经不在,周幼薇询问一侧的商贩,“请问,那位摆挂摊的祝大娘,现在去了何处?”

    “这位祝婆子来这里也没几日,也不知她去了何处,姑娘要算卦的话,那便等明日再来吧?”

    周幼薇颇有些失落,怅然望着挂摊所在的位置,微微仰面抬头望天,看到西侧乌云愈加浓烈,如黑墨晕散在清水之间,向这边逐渐侵蚀。

    “这天,说变就变……”一侧的商贩不住嘟囔道,一边收拾着摊面上的物件。

    “周姑娘可是寻我?”祝婆子从一侧桥面下走上,手中还握着几支红莲,眯着眼笑着,“马上要下雨了,若是姑娘想问,便随我来吧!”

    周幼薇连忙跟上祝婆子的步伐,二人一路走出北城门,来至一处莲叶丛生的池湾一侧,一座简陋院落便坐落在这池湾旁。

    祝婆子推开房门,邀请周幼薇进屋。这屋子甚是简陋,出了几只硕大的盆瓮之外,只有一只破旧的木椅,房中连床铺都未有。

    周幼薇略带几分迟疑看着祝婆子,“大娘平日便居于此处?”

    祝婆子示意周幼薇坐下,道:“姑娘坐下便是……”说罢,自己却盘腿悬浮于一侧瓷瓮之上,带着几分慈霭笑意,“古来痴心何其之多,但真心却极其难求……”

    周幼薇放下帏帽,轻坐在那木椅之上,低声询问:“大娘卦辞中所言之意,能否明示?”

    祝婆子仰面笑道:“姑娘聪慧,想来也早已明了,又何须我说破?不过我算出,姑娘这番来寻我,并不只是单纯为了解挂,可是想要去见心上之人,却奈何不能远行?”

    周幼薇被祝婆子道破心事,微微垂下面容,羞赧道:“幼薇知道大娘绝非常人,定然有些本事,否则断不然能在那湖畔救下翠儿。我一直羡慕男子能四海游历,后来得见一女子,才明白,身为女儿身,也能如男子一般潇洒率性。”

    祝婆子点头笑道:“老身居无定所,你若拜入我门下,这离家途远,你家人定然十分挂记……”

    周幼薇点头道:“我会时常写信与家人,让他们安心。”

    祝婆子抚掌笑叹道:“你虽为女子,亦是有丈夫情怀,老身并未错看于你。只是,你若知晓老身身份,怕是也会害怕……”

    周幼薇抿嘴一笑,摇头道:“幼薇并非毫无见识的闺阁女儿,并不会这般胆小。”

    房门吱呀一声被轻轻推开,走进屋内的正是先时于湖畔所见的素衣男子。素衣男子淡淡一笑,摇头道:“淮阳画卦台的白龟老母也收得佳徒,晚辈应当携酒祝贺才是。”说罢,素衣男子从腰间解下一酒葫芦,掂在手中。

    祝婆子缓缓站起身,笑道:“今日沐少侠来得也赶巧,不知那王庆一干人如今在何处?”

    沐谦豁然笑道:“已将那些人送回了京城中书令江城的府上,我已知会江城,对他这荒唐外甥定要严加管教。”

    祝婆子轻声叹道:“这未免也太过便宜那轻薄狂徒了,岂不委屈了我这徒儿?”

    周幼薇低声问道:“沐少侠何以能入得中书令府?那江大人如此宠溺外甥,没有怪罪沐少侠么?”

    沐谦摇头笑道:“江城为官亦算是有道,只不过膝下无子,幼妹与妹夫又早逝,留下这一个王庆,怎能不宠溺?他平日忙于政务,也少有过问那王庆行事,也无怪那些手下之人阿谀迎逢,养就了王庆那般跋扈的性子。那中书令江城,我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并非不可理喻之人,所以只对那王庆小惩大诫一番……想来,日后江城定会严加管教。”

    周幼薇若有所思点头道:“如此说来,沐少侠也是朝廷中人?来江南一带,可也是巡查海防漕运之事?”

    沐谦淡然笑道:“在下并非朝廷中人,我来此处,不过受人所托,来此寻人罢了,可惜并未寻到要找之人,却意外在湖畔遇见了白龟老母,今日见佳人有难,便出手相助。”

    白龟老母笑道:“沐谦为十洲之一流洲的门人,人间各处修仙洞府同气连枝,幼薇,你今日拜入画卦台门下,往后也需称沐谦为师兄。”

    周幼薇恬然笑道:“是。”转脸看着沐谦,学着江湖人的模样抱拳道:“沐师兄。”

    沐谦连连摆手,叹曰:“这可当不起,白龟老母的辈分比家师都要高上许多,如今在下怎敢与老母的徒儿平辈论称?”

    “何必在乎这些?”白龟老母摇头笑道:“倒不像这世外修行之人了。”

    沐谦抱拳点头:“今日还有幸见到白龟老母寻得传人,这般喜事,自然要喝酒庆祝一番!”说罢,沐谦手中幻化出三只酒杯,摆于手掌之上,酒壶自行跃起,依次斟酒。

    白龟老母拿起一只酒杯递于周幼薇手中,笑道:“我画卦台并无这些繁文缛节,幼薇饮下这杯酒,便是我画卦台门下。今夜,我便会托梦于你父母家人,让他们安心。”

    ……

    是日夜晚,周家迟迟不见周幼薇回家,周亭从润州匆匆赶回,听闻幼薇之事,不由心头焦急。周亭吩咐下人将此事暂时瞒着周老太太,其余众人皆在四下寻找,皆无所获,只听一瘦西湖侧的商贩说及幼薇随一位测卦的老妪出了城门。

    安抚周老太太休息之后,周亭夫妇搀扶着走出房门,顿觉困倦难挡,靠着墙根阖目沉沉睡去。

    是日夜晚,卢氏与周亭皆梦到同一个梦境,一只白龟浮于莲池之上,言及选定周幼薇为传人,幼薇需离家修行,往后自然有缘再见,让二人莫要挂念。二人醒来之时,发现身侧荷塘一夜间白莲盛开,池中从未种过白莲,此番异兆岂不是暗示昨夜之梦并非虚妄。卢氏与周亭虽然记挂###,但神明托梦自然不敢多有怨怼。二人相视叹息,既然神明白龟选中了幼薇……身为父母,如今只能遥愿女儿无虞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