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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嘛那么生气啊,我只是开玩笑。”
季锦年觉得她反应有点过激了,随意地笑笑,也没放在心上。
梁星星生气地撅起嘴,像抱着宝贝似的把笔记本放在胸前,闷闷地说她要睡觉了,然后转过身,背对季锦年。
凌志勋偶尔会在医院里过夜,梁星星对他有某种特殊的依赖,伤口在长新肉发痒时,总忍不住想去挠,凌志勋总是黑着脸,无声地警告她不准乱动。
这时候梁星星就会去拉他的手,攥得紧紧的,仿佛要将这具疲软虚弱的身体所承受的痒与痛转嫁一些给他。
“我讨厌呆在医院里,我什么时候能出去?”
凌志勋挑了挑眉,说:“等你好得差不多的时候。”
“我觉得我恢复得挺不错,我现在可以自己扶着墙走路!”
梁星星是真的很排斥那张轮椅,无论多么痛苦,她都要尝试让双腿站起来。
凌志勋闻言,反攥紧她的手,心里又是疼又是气,她怎么就这么倔强呢?
“你乖乖的,听叶医生的,在医院里多观察一个星期,确定可以出院了,我就带你回家。”
“这可是你说的。”
梁星星咧嘴笑,她喜欢听男人跟她说,我带你回家,这句平凡却充满温情的话。
“你还记得我们的家在哪里吗?”
梁星星点点头,说:“我当然知道,是莱姆小区暗香阁。”
凌志勋的大手触了触她的脸颊,在额角处轻轻地抚摸,轻轻地问道:“星星,你到底还记着多少?”
梁星星垂下脸,低低地说:“我是不是记错了?难道那不是家吗?”
凌志勋没有回答,他轻轻地抚摸她的每一寸肌肤,当那温热有力的大掌附在她的肚子时,他忽然开口说话,瞬间击溃了梁星星的心理防线。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里曾经孕育过我们的孩子……”
梁星星惊呆了,她的眼眸里迅速地凝结起一层薄纱,盯着凌志勋,仿佛是在希望男人说的不是事实,而是玩笑话。
可是又怎么可能是玩笑话,她肚子上的这道伤疤至今还隐隐作痛,各种迹象都在表明这不可能是车祸造成的……
凌志勋并没有深入去问,他只是稍微那么一提,然后替梁星星盖上被子,轻声嘱咐她快点睡觉。
凌志勋认为梁星星是太痛苦了,所以潜意识里掩埋了那部分的记忆,他不希望她忘了小承熙,他可爱的孩子,在世上存活不过一天,来不及看到这个精彩缤纷的世界,作为父母的又岂能连他曾经存在的过去也都遗忘!
梁星星抓住男人欲抽离的大手,把脸贴在掌心处,晶莹剔透的泪珠随之簌簌滑落。她不是没有怀疑这场车祸究竟给自己带来了怎样的劫难,失忆了,头发都剃光了,腿废了,再也无法跳舞了,这已经足够击垮她,却不想,她怀胎数月的孩子也在车祸中一并去了。
“我不知道,我不是故意忘记的,真的不是故意忘记的……我的孩子,他在哪里?我好想见他……你说……孩子他会不会讨厌我,怨恨我?呜呜……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梁星星低声啜泣着,哽咽中听不出来她到底在说些什么,凌志勋另一只手安慰地拍了拍她的后背,梁星星哭得压抑,心一抽一抽的疼,连带着脑子也隐隐作痛,她什么话也说不出来,只是抓着男人的手掩住自己的脸默默抽泣。
凌志勋怕她哭伤了身体,轻柔地说:“别哭了,来,照我说的做,吸气,呼气,吸气,呼气……”
梁星星喘了口气,听男人的话,调整好呼吸,渐渐地心情才平复下来,靠在他的胸膛里慢慢入睡。
之后的日子,梁星星的状态显然比之前更为糟糕,她还是那副呆怔的模样,似乎把以前的事情全忘了。
房里有断断续续的拨动吉他弦的声音,梁星星百无聊赖地放下吉他,推着轮椅,来到凌志勋身边。
“你在看什么?”
凌志勋把一切较为重要的业务带到了医院处理,以为梁星星是无聊了,他放下那叠资料,问:“吉他不好玩吗?”
“怎么不去散步?枫叶红了,好漂亮。”
梁星星憧憬地望着窗外那一树又一树的枫红,那美丽的景致仿似秋天的童话。
凌志勋微蹙眉,看着她的眼睛,说:“刚才不是散过步了,你忘了你刚还在花园里弹了一首《莎莉花园》?”
“是么?”
梁星星黯然地垂下脸,有些窘迫,她确实忘了她已经散过步,下意识地认为散完步后要洗漱,她推动轮椅。
凌志勋按住她的轮椅,疑惑地问:“你要上哪去?”
“我想去洗澡。”
凌志勋沉默地望着梁星星,发觉自从那天晚上提起关于小承熙的事情后,她的记性明显更不如前。
梁星星看着男人的表情,以为是自己又弄错了什么,急忙说:“知道了,洗了,今天洗了,我想起来了,我就是说说而已……”
凌志勋把膝盖上的笔记本放在桌上,挽起紫色衬衫的袖子,说:“你想洗澡吗,我帮你。”
凌志勋把梁星星抱进了浴室,修长的手指拂过她每一寸肌肤,那曾经是多么洁白无瑕的如玉胴-体,如今却平添几道伤疤。
浴缸里的水清澈透明,凌志勋可以清楚地看到一条丑陋狰狞的伤口纵贯她的脚踝,还有那手术刀划开的剖腹线。
“我是不是好丑?”
梁星星将自己蜷缩起来,双手抱住膝盖。
凌志勋摸摸她的头,心疼地安慰道:“你不丑,你在我心里是最美的。”
梁星星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变成丑八怪了。
凌志勋怕梁星星着凉了,简单地替她冲洗了一下,就把她抱回床上。
梁星星洗完澡后,一个人发怔地坐在床上,手抱住膝盖。凌志勋见她安分了,坐在沙发上继续忙碌地工作,他不知道的是,梁星星背对着他,没有声音的哭了两个小时,那时候就像,身体放在这里,灵魂却不知道去到了哪个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