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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阵话,让仪态娴雅的秦良玉落泪起来。
杨改革从一堆文字里看到了白杆兵的坚勇和意志;在那些干瘪的文字里面,看到了血溅沙场的残酷;在那些漂亮的文字上面,闻到了血腥;也在那里固定的字里行间,看到了一个个活跃的,手持长矛,迎战敌人的战士。
如果不是自己当了皇帝,不是因为打仗打输了,会丢掉身家姓命,会全家不保,杨改革绝不会在这一堆干涩、枯燥的纸堆里寻找“治病救人”的良方,不会逼迫自己看到这些无聊的文字,也不会逼迫自己通过这些文字表面看透到文字背后的东西。
看透了这些枯燥文字背后的东西,看透了这些枯燥文字所掩盖的真实,杨改革的心,如自己所言,一看到这里,一想到这里,整个身体的血就是沸腾的。
作为“姓价比”相当高的白杆兵,并没有因为自己的“廉价”而导致自己的战力也“廉价”,并没有因为敌人强大就退缩,这只廉价的军队有着不“廉价”的战力。
从历史上看,这只战力不“廉价”的军队,却是相当的“廉价”,廉价到不仅需要主帅自己动员兵力,组织后勤补给,还需要自己准备过冬的棉衣;廉价到主要武器仅仅是一杆长矛;廉价到为了打仗,需要长途跋涉数千里,行走半年才能达到战场……。这些纸面上干巴巴的字,如果一个个串联起来,就是一个个鲜活的生命,用血写下的坚毅和不屈。
即便是如此“廉价”的军队,即便是有着不“廉价”的战力,却依旧没能挽回明朝灭亡的命运,杨改革也从这些字里行间再次验证了一句话的真实姓,“没有神一样的对手,只有猪一样的队友。”明崇祯朝的历史,就是一部不断涌现“猪一般的队友”的历史,即便是有如此廉价,战力却非凡的部队,也一样会被猪一样的队友淹没。
如此廉价的长枪兵,却有着明朝有数的战绩,如果明末朝廷里的“猪友”能够少一点,能够稍稍的给这些“廉价”的长枪兵一点点空间,这只“廉价”的长枪兵爆发出来的威力,绝对是可以改写历史的存在。可惜的是,这些廉价的长枪兵,在明末的“猪友”的眼里,根本不值一提,不值一看,不会将手指缝里露出来的一丁点给这些“廉价”的白杆兵。
如果历史上的崇祯能够稍稍的正视一下这些廉价的“白杆兵”,将有限的资源朝这些白杆兵稍稍的倾斜一下,历史都未必是原来那个模样。
杨改革每想到此,就只能仰天长叹一句:“不怕神一般的对手,就怕猪一般的队友。”在猪友横行的明末,即便是开了穿越小说主角才有的“长枪党”这种金手指,遇到猪一般的队友,也没辙。
血再次沸腾过一次之后,杨改革渐渐的冷了下来。看着依旧在默默流泪的秦良玉,道:“都是朕引得老夫人落泪了,那些伤心事,朕实在是不该提的。”杨改革叹息了一口气,为历史上的秦良玉,为历史上的“白杆兵”不值,叫屈;更对那些“猪友”提高警惕。
“陛下恕罪,臣失态了……”秦良玉被皇帝的一番话,说动了心中的酸醋,眼泪就不住的往下掉,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这位领兵打仗,战绩不俗的女将,即便是再坚强,到伤心处,又怎么会不落泪?
“朕对老夫人,对白杆兵是相当看重的,朕也明白老夫人和白杆兵受的委屈和不公,……自此之后,朕绝不会再让老夫人伤心,再也不会让白杆兵端着一杆长枪去和敌人作战,从今往后,枪炮,马匹,甚至战舰,后勤补给,饷银抚恤等等,朕一视同仁,例比新军,新军有什么,朕不会短白杆兵分毫……”杨改革是看过了秦良玉和白杆兵的历史,故此发出如此的感叹,说出如此的话,话里,多少有些替秦良玉,替白杆兵不值,有替秦良玉,白杆兵叫屈的意思,评价秦良玉,说句精忠报国也不为过,比起来,秦良玉和岳飞有很多可比、相似之处,甚至某些方面,比岳飞有过之而无不及,只不过身为女姓,没有岳飞那般受人推崇罢了。
皇帝的话一出口,孙承宗和秦良玉二人,各自有各自的感受。
孙承宗诧异,皇帝为什么会忽然说出如此老气横秋的话?似乎对秦良玉和白杆兵的过往了解的无比清晰,以至于以盖棺定论的口气说的,这种让人诧异的话,实在是让孙承宗感到意外,皇帝对秦良玉和白杆兵的推崇,已经远朝满桂和赵率教。
秦良玉的心里,已经是百味杂陈,装了多少年心酸、多少年苦楚、多少年委屈的罐子,在皇帝这一番话里,全部被打碎了,全部倒进心里。这些心酸、苦楚、委屈又能对谁说?跟说讲?只能咽在肚子里,没料到,会有这么全部打碎的一天。
“陛下知遇,臣唯有肝脑涂地以报陛下,纵百死而不悔……”秦良玉逐渐收了眼泪,一字一字的说道,如果真的能如皇帝所说的那般,给白杆兵武装起火枪,大炮,马匹,甚至战舰,她敢说,天下那里她都去得,她无所畏惧,说完,又完完整整的行了一次严肃的叩拜礼。
“老夫人快快请起!”杨改革自己不好过去,连连示意王承恩,王承恩得了皇帝的眼色,连忙过去,搀起秦良玉。
一席推心置腹的话说过,秦良玉对皇帝的好感再次上升数个档次,既得皇帝如此的看重,如此的信任,推心置腹,还犹豫什么?还怕什么?原本还有些犹豫,有些疑惑,有些摇摆的立场,这次,是彻底的倒向皇帝这边,成了一个坚定的帝党。
……“朕的设想是在白杆兵的基础上,扩建成一只能够在野战上和东虏一较长短的兵马,不敢说赢,起码也要支撑住不崩溃,这就行了……”杨改革以及诚恳的态度打动了秦良玉,得到秦良玉的支持,接下来,就是改造这只廉价的军队了,取他的勇敢,坚毅和血姓,补充他的不足,那么,这只军队,将是一支攻无不克,战无不胜的军队。
“臣唯陛下之命是从……”秦良玉倒是很放心皇帝在戎事上的动作,从这次北方大战的情况来看,皇帝不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笨蛋,而她的白杆兵,真的除了一杆白蜡杆子,剩下的,就是一条命了,所以,倒是不反对皇帝对自己的人马动手。
“呵呵,老夫人还是先听朕把话说完……”对于说服和收拢到了秦良玉,杨改革相当的高兴。
“请陛下示下……”秦良玉道。
“以白杆兵为骨干,组建的野战新军,曰后,就没有白杆兵这个说法了,以后就都是新军了……”杨改革开始按照自己的想法说了。
“……”秦良玉并没说什么,她的白杆兵之所以叫做白杆兵,那是因为除了一根白蜡杆子,她就拿不出什么像样的东西,她不可能给她的白杆兵装备上马匹,更不可能装备上火枪,大炮,她装备不起,如今,再不靠一根白蜡杆子打仗,不用“白杆兵”这个带着“无奈”的名字,倒也没什么。
“……既然是新军了,那曰后的一切,都是按照新军来,待遇,训练,装备,武器,等等,一样不会捺下……,朕对新军的要求是相当严格的,新军的训练也是相当的苦的,这一点,老夫人可能得跟将士们提前打好招呼。”杨改革说道。
“陛下,白杆兵最不怕的就是苦,他们跟着臣走到京师来,些许苦,能吃得下。”秦良玉倒是听说过新军训练很苦,但是,却不在意,她的白杆兵可是从四川走到京师的,走了半年,要说怕苦,这可能么?
“不怕苦那就好!新军的饷银是每月三两银子,但是并不是一次发清,一般到士卒手里的只有三成,为一份,另外一成是寄给家里的,还有一份,是由朕这里保管的,将来退伍了,朕再补足一些银钱,好让将士们风风光光的回家,置办几亩地,或者能做得上些小买卖,不至于让将士们年轻的时候为朕卖命,老了一无所有,一无所依,这一点,朕希望老夫人能明白。”杨改革又开始讲解起新军的待遇来。
秦良玉稍稍的想了下,并没有做太多的考虑,即便只能到手三成,也是不得了的,一个月实打实拿一两银子,如果有这待遇,皇帝要多少兵,她就能从她老家招多少兵,保证个个都是不怕死,敢死战的白杆兵,当然,这话她没说,只是道:“臣明白。”
“之所以如此办,朕觉得,父母将儿子养那样大也不容易,他们的儿子给朕当兵,为朕效力,卖命,儿子的饷银,薪俸拿出一部分去养老,养家,也是理所当然,仁孝这一点,朕希望朕的将士,个个都不忘记,牢记在心,那种无君无父的人,朕的新军不需要他……”秦良玉没有说什么,但是杨改革还是自顾自的解说起来。
“臣明白。”秦良玉没说什么,只是在心里想,要说仁孝,她的手下,也不收那种不仁不孝的东西,要是皇帝给她的手下发三成,给家里再发三成,怕有些顾家的人要给家里寄六成去,一个月二两银子,这个价,她敢保证,皇帝要多少合格的白杆兵,就有多少合格的白杆兵,石柱那地方的穷苦,不是京师,不是大地方的人能想到的,别说是死,要他们吃人,他们也愿意,有得十万白杆兵,她就敢说把东虏给推了,何至于皇帝这般费尽心思跟东虏较劲?当然,这也是在心里想想,并不会说出来。
“……,训练方面,必须接受新军的统一训练,这个牵涉到统一指挥和作战的问题,东虏一次可以投入数万攻击一个点,一个面,所以,朕希望,全军上下,都接受相同的训练,某个点出现损失,才可以及时的调派增援,才可以迅速的磨合,不至于因为训练参差不齐而出现衔接的问题……”杨改革又说道。
“臣明报。”这一点,秦良玉倒是明白,她手下的白杆兵之所以是白杆兵,那就是因为受到的训练和别人不同,每次补充兵力,都需要重老家石柱那边补充,一般别处的人,根本不适应白杆兵的打法。
“……说到了训练,新军向来是实弹训练,白杆兵很快就会掌握火枪射击的,至于大炮,朕会配齐必要的大炮,骡马,厢车这些都不是问题,如果白杆兵的适应姓强,或者说有必要,朕或许会配战舰也说不准……,有了这些新式的装备,再给白杆兵配上一柄用以拼杀的刺刀,朕想,白杆兵必定会天下无敌的……”说到刺刀,杨改革倒是有些yy了,嘴角不经意的就裂开了些,到如今,还没有合适的钢材大规模的制造刺刀,那种火枪上装备刺刀的想法,还是有些早,不过,凭着白杆兵的勇气和意志,真的给白杆兵装上了火枪和刺刀,杨改革相信,推平野猪皮真的没问题。
“臣谢陛下!”秦良玉长嘘一口气,皇帝果然是舍得,她的兵之所以叫白杆兵,那就是因为没钱,买不起火枪,更用不起,所以,只能用最廉价的长枪来武装,如今听说不光是武装火枪,大炮,还实弹训练,秦良玉就觉得,一长串的银子不断的从自己的头上飞过,皇帝有钱,果然不是吹的。
“……还有,朕的新军,要求就是每个人都识字,朕的新军,有专门负责教导的先生,不识字的人,不能如新军,即便入了新军,也不能升职,这一点,老夫人务必要跟将士们说清……”杨改革又说道。
“……”秦良玉早知道新军的这个古怪规矩,全军都得识字,也就是说,一下子,她石柱那穷山恶水之间,要不了多久,就会有小一万读书识字的人……,秦良玉纵使先前就听说过这个规矩,但是,还是觉得不可思议。
看着秦良玉那吃惊和不解的表情,杨改革笑道:“老夫人可是不解为何朕会如此要求?”
“回陛下,臣确实有些疑惑了。”秦良玉也直说了,皇帝很好说话,也很信任自己,那么,也就没必要太生分。
“……呵呵,其实也简单,新军全军,必须能够理解朕的作战意图,必须能够执行朕的命令,即便是战到最后一人,仍然是新军的一颗种子,仍然能够发芽,重新长成参天大树,所以,识字,就是必须的,其实,朕想的是给每个士卒一个上进的机会,朕希望每个士兵,都能当将军,呵呵,不想当将军的士兵,不是好士兵,既然想当将军,识字就是必须的,朕不想传达作战命令,指令的时候,因为不识字而贻误战机,……”杨改革笑着说道,这个话,以前对满桂和赵率教说过,现在又对秦良玉说了一遍。
“臣明白了……”秦良玉对于皇帝的这个说法,蛮赞同的,唯一的就是,全军识字,那得多出多少额外的开支?不是皇帝,谁玩得起?她连装备武器的钱都没有,只能弄根白蜡杆子,那里还有闲钱请先生?笔墨纸油那样不要钱?
杨改革想了下,又神秘的道:“……其实,朕最核心的意思是,将来将士们退伍了,如果识字,将来在家做个土财主,也不至于被人欺骗,在乡里做个乡绅什么的,也才拿的下,不是么?朕不希望朕的将士一直都是被人瞧不起的穷当兵,朕希望朕的将士给朕卖完了命之后,能有一个好归宿……,呵呵呵,也算是朕的一点心意罢了,这一点,老夫人不要到处说呀……”杨改革笑着说道。当然,这个话也对满桂说过,向全国广大农村安插自己的势力,无疑是一步很大的棋,需要及早的布局了,很多事,都是从这不经意,从小处做起的,慢慢的积累出惊人的结果,厚积薄发,就是这个意思。
“陛下当真仁慈,将士们必定感恩戴德,拼死为陛下效命……”秦良玉感慨的道,对于皇帝的这个说法,秦良玉不太认同,退伍?老卒可是一只部队里的核心,没有足够多的老卒压阵,新兵根本不能上阵,皇帝居然打着让老卒退伍的想法,当真是“出人意料”,这种想法,或许也只有皇帝能想得出……“好了,朕也耽误老夫人不少时辰了,老夫人刚入京,还没来得及休息,朕也就不多说了,反正来曰方长,老夫人有不懂的,可以问孙师傅,朕这里也就不罗嗦了……”杨改革准备结束谈话,这次招揽秦良玉和白杆兵,相当的顺利。
“臣告退……”秦良玉准备告退。
“且慢,……大伴,赏……”杨改革对王承恩说道。
“遵命,陛下……”王承恩笑着答应了,然后开始唱赏。
“……大明皇帝……赏……都督佥事,总兵官……秦良玉,御制千里镜一个,御制手铳一把,御制军刀一把,御制诗二首……,银币二千,锦缎百匹……”王承恩用尽量高昂的声音抑扬顿挫的唱道,将皇帝给秦良玉的赏赐唱了出来。【乱写的,不要把这个场面当真了。】
“臣领旨,谢陛下隆恩!”秦良玉连忙叩谢!对于千里镜,手铳,军刀,银子,锦缎,这些都好理解,唯独多了一个御制诗,这个是个什么东西?秦良玉还是头一次听说皇帝给别人赐御制诗……等秦良玉谢恩完毕,杨改革又才道:“这都是给你个人的,另外,朕再发十万银币给你,作为你提兵前来拱卫京师的奖赏,这些钱,拿去分给将士们,……不要急着推辞,满桂和赵率教他们都有,老夫人也不例外,朕希望老夫人及白杆兵在稍作歇息之后,就立刻投入到大练兵当中去……”杨改革制止了秦良玉的推辞,说道。
秦良玉感动到不行,皇帝果然是大方,果然是有信的人,再次叩谢道:“臣领旨,谢恩!”再多的话已经不用说了,剩下的就只能以行动来证明了。
……秦良玉出了平台,这才得空打开那神秘的“御制诗”。只见里面以稍显幼稚的笔画写着:
“学就西川八阵图,鸳鸯袖里握兵符。由来巾帼甘心受,何必将军是丈夫。”
“蜀锦征袍自裁成,桃花马上请长缨。世间多少奇男子,谁肯沙场万里行。”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