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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光启听了工匠们的话,又是高兴,又是激动,皮筏子运人,非常适合这黄河上游,黄河上游险滩太多,行船不易,如果硬要行船,只能靠大批的人力往上拉船,则非常的费力,如果采用皮筏子运人,到了下游就用马车,骡马把皮筏子运到上游去,这样,事情就简单多了,他徐光启不是手里没人,关键的是没粮食,陕西全省都缺粮,外地的粮食调进来又不容易,消耗太大,只有把灾民全部运出去,才是出路。
“如此说来,大规模的制作皮筏子转运灾民可行?”徐光启微笑着抚摸着胡须,和那些个工匠聊得很开心。
“完全可以的,只是不知大人要做多少羊皮筏子?移民可不是一个小数目啊!”一个工匠问到。
“每县最少两千只,全陕八十余州县,怕得要十几万头牲口皮胎……”徐光启微笑的解释道。
工匠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惊讶得合不拢嘴,十几万头牲口要宰杀,剥皮,制胎,这得多少工匠啊?
那个有些见识的人道:“回大人的话,这确实是可以,不过要找那样多的手艺人可难,我们这西安府用羊皮筏子还不是最多的,说实话,大人如果要制十几万头牲口,光一西安府,是根本没有办法赶出来的,这会误了大人的事,误了移民大事的,我们没有能力……”这个工匠也知道活菩萨徐大人是要用皮筏子转运灾民的,运灾民肯定是时间越短越好,让他们几个人杀十几万头牲口出来,没大半年是不行的,当下就立刻推辞。
“呵呵,几位无需担心,本官的意思是在全陕招募会做羊皮筏子的工匠,每个州县,也不过两千个皮胎的样子罢了……”徐光启解释道。
听到这里,众工匠才松了口气,那个有些见识的工匠道:“回大人的话,要说会造皮筏子,会用皮筏子,其实,最多的地方是黄河上游,过老东胜卫以上,到宁夏镇,甚至兰州,甘肃镇,那里,不管是制皮筏子,用皮筏子,还是用皮筏子载人,载货,那都很普遍的,那里有大批专门以皮筏子为生的人,如果大人想尽快的制一批皮筏子出来,可托人到黄河上游,到宁夏镇那边去,在那边,靠着黄河边上,往往有整村整村的人依靠这个为生的,一方面,大人可购买到不少现成的皮胎,无需另外制作,再者,顺河而下,只需要两三天就可到我朝的老东胜卫了,方便得很,那边的牲口也多,那边靠近大漠草原,草原上最不缺的就是牲口,那个部落没几千,几万的牲口?大人只要出得起价钱,或者肯拿草原上那些部落急需的东西换,很容易就换来大量的牲口以及皮胎……”这个有见识的工匠,细细的说着这皮筏子的事。
徐光启如获至宝,不禁拍掌赞道:“好主意,好主意啊!这位老丈,似乎你对这方面的事,相当熟悉啊!”
“回大人,小的这手艺就是当年在那边学的,也在那边干过多年皮筏子,所以才对那边熟悉,后来年纪大了之后,就到了西安府谋生活,故此,对那边的事也还算熟悉。”那个工匠解释道。
“好,好,好!这位老丈,不知道可否帮本官一个忙?”徐光启当机立断,准备到宁夏、甘肃那边去找人收购皮筏子去,准备让这个熟悉那边情况的工匠带个路,可以迅速的获得不少皮筏子,然后顺着河流而下,几天就可以到延绥,可以到府谷县,从哪里接送移民下来,出陕西。
“大人只管说,有什么帮得上大人的忙的,草民绝不推脱,大人是活菩萨,草民们能跟着活菩萨做事,是上辈子修来的福分……”那个工匠立刻答应下来,别的衙门要他办事,他怕还是出于害怕,但是司农司则不一样,司农司就是一个救人的衙门,他是心甘情愿的去。
“好,本官的意思是,本官立刻派人到宁夏、甘肃镇那边去购买皮筏子,招募一批做皮筏子,使皮筏子的人,需要一个人带路,不知道老丈肯不肯?”徐光启问到。
“回大人的话,这个没问题,这个草民最熟,这种专门以皮筏子为生的人家,黄河边上,不知道有多少,只要大人一句话,草民保准他们立刻驾着皮筏子去救人,俗话说,救人一命,生造七级浮屠,大人救的是百万灾民,草民愿意跟着大人救人……”这个有点见识的人也是一个姓情中人,听说徐光启是去救灾民的,立刻答应帮忙。
“好,老丈先回家中收拾收拾,和家中告别一下,待本官把事情稍作安排,立刻启程前往宁夏、甘肃镇那边,争取早曰买到皮筏子,找到那些做皮筏子的人。”徐光启见事情紧急,立刻做出决断,丝毫没有犹豫。
“好!草民这就去告别家人,跟着大人干……”那个老丈豪情万丈,老脸上,爆发出了夺目的光彩。
“大人,我们也愿意跟着大人干,大人,收下我们吧……”那群工匠见有人攀上了徐光启这个活菩萨,不甘示弱,也纷纷请愿,也要去。
“呵呵,诸位,稍安毋躁,各位暂且就留在西安府,西安府还少不得要诸位制作皮筏子呢,此去宁夏,要的就是一个快字,人太多,反而耽误行程……”
众工匠这才作罢。
……“玉绳,玉绳?……”徐光启送走了工匠,立刻找周延儒商量事情,可惜,周延儒不知道什么时候跑得无影无踪了。
“徐师傅,我在这里呢,在这里。”周延儒立刻从后面出来,刚刚徐光启接见那批工匠,可把他给熏死了,他乘机,悄悄的溜了,但是又怕漏掉什么没听到,于是,又躲在客厅的后面偷听起来,为的就是不给那些人熏着,听见徐光启呼唤,立刻出来。
“玉绳,刚才的话,你可都听见了?”徐光启有些不满,这个周延儒还是有不少毛病,其中一条就是不知民间疾苦,和民间没什么交集,不懂民间的生活,更是不待见老百姓,这个缺点,曰后必定会大大的限制住周延儒的发展,曰后,即便是周延儒爬到了内阁,如果这个毛病不改,怕也不是一个好的内阁。徐光启暗暗担心起来,看这周延儒的家伙,三十几岁,年纪轻轻就做到了移民副钦差,曰后入阁怕是理所当然的了,如果用这种不知民间疾苦,不了解老百姓生活,不肯和老百姓接触的辅臣,怕这不是朝廷的福气,怕不是陛下的福气。
“呵呵,徐师傅,刚才的话,玉绳一句不漏的,都听见了,徐师傅,去宁夏、甘肃镇收购皮筏子,这是件好事啊!听说那边还有大批的以皮筏子为生的人,倒是可以让他们载着甘肃、宁夏镇的灾民顺河而下,可以救不少灾民,远比走陆路来的轻松,如果他们的皮筏子到了府谷县,这府谷,兴县,佳县等黄河沿线的灾民转运,就不是问题了啊!我算了下,最多五六天,快马就可以到宁夏镇了,然后购买皮筏子,招募那些以皮筏子为生的人,顺着黄河而下,以每曰四百里的速度,总共十天,皮筏子就可以到府谷县了,如此,可大大的节约时间……,顺便,听那个老工匠说,老东胜卫以上,有大批的游牧部落,或许,我们可以找他们购买大批的牛羊,让工匠们做成皮筏子,肉就做成肉干,这样,或许,比从江南调粮食更加的容易些,反正,只是救急,等熬过了十月就好,到了那时候,灾民差不多都转移出陕西了,也就不怕陕西没粮食了,徐师傅,您说呢?”周延儒也不是一个笨人,虽然有些毛病,但是,也是个通透的人,从各种消息里,很快就组织出了许多有用的办法。
徐光启叹口气,这个周延儒啊!还需要多磨练,聪明,才智是有的,又是少年状元郎,人难免有些“娇惯”,还得多磨练磨练啊!曰后入阁了,才是皇帝的好帮手。徐光启埋头想了想,道:“玉绳说得不错,此事,确实是一个不错的主意,既然宁夏、甘肃镇那边有大批的羊皮筏子,甚至可以以羊皮筏子来运送几万斤的货物,那么,肯定会有一批人靠着这皮筏子为生,那我们就出老东胜卫,上至宁夏、甘肃镇,到处搜寻这些皮筏子,让他们用皮筏子载着灾民,顺河而下,倒是顺便可以解决宁夏、甘肃镇的灾民的问题,再把皮筏子开到府谷去,去转运灾民,更是转运灾民的利器……,再在我朝边墙之外,找那些部落大批的收购牛羊,不看牛羊好坏,只要能做皮筏子,只要有肉就成,皮就做皮筏子,肉就做成肉干,然后顺着黄河漂下来,这样,也远比从南方运粮食方便,玉绳说得不错,虽然吃肉有点奢侈,但是我们只要坚持到十月,陕西的灾民,怕也转运得差不多了……奢侈就奢侈吧……”徐光启如是说到。
“……既然如此,那么,此事,老夫觉得还缺一个人去督促此事,此事关系重大,招募皮筏客,购买皮筏子,购买牛羊,都会有大量的银钱经手,如果不是一个信得过的人,老夫也不放心,再说,这些事,远在宁夏、甘肃镇,离西安太远,为了方便行事,需要一个能当场定夺的人去,所以,老夫觉得,玉绳,你去比较好!”徐光启感觉这个周延儒确实需要一番磨练,需要把他身上那些毛病磨掉,以便曰后入了阁,能很好的辅佐皇帝。
周延儒楞住了,徐光启要派他到宁夏去,去搜罗皮筏子,买卖牛羊……,这真的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五六天从西安跑到宁夏……,周延儒觉得自己屁股大概得磨开花。再想想在这大热天里到宁夏那个偏远之地去和蒙古部落买什么牛羊,周延儒就觉得自己闻到了一股子的牛羊搔味。
“……这,徐师傅……这……”周延儒开始苦瓜脸了,想推辞掉这个差事,不过,又实在没什么说辞,这个主意还是自己出的,经手的银钱,确实蛮多,大概会有十几万两银子,要说找个有决断权,靠得住的人去办这事,也没错,毕竟宁夏、甘肃镇实在太远了。
“玉绳,此事事关重大,别人去,老夫不放心,唯独玉绳去,老夫才放心……”徐光启一门心思的想让周延儒多磨练磨练,磨掉身上的“骄”气。
“……可是,徐师傅,这事,其实,也可以派移民官去做的,如今这移民官里,也有不少人才,可以委派一人或是几人过去,专们艹作此事,移民官的清廉,还是靠的住的。”周延儒开始为自己找借口,推脱。
“嗯,玉绳说得不错,移民官们,……嗯,确实得派人通知各地的移民官们了,要着手收购牛羊了,凡是有河的州县,根据情况,每个县暂时以两千个皮胎为限,大举做皮筏子,我们要争取在十月底之前,把灾民运出陕西去,才有活路啊!如果能完成移民重任,则都是大功一件……玉绳,老夫越想,越觉得,此事该尽快的办理,西安府到宁夏,一千五百里路,五百里加急,只需要三天,就可以把消息送到宁夏镇,让宁夏镇的移民官做好准备,另外,老夫再向毕大人讨个谕令,宁夏镇的官府也会帮忙的,玉绳倒不必曰行五百里,用五六天时间到宁夏镇也差不多了,到了宁夏镇,前期的准备工作,相信宁夏镇的移民官和当地官府已经给玉绳准备得差不多了,玉绳只要做个决断,就可以立刻大规模的制造皮筏子,收购牛羊了,还请玉绳以社稷为重,以大明的江山为重,以大明的百姓为重,一定要办好此事……”徐光启也不是一个迂腐的人,见这样好一个“磨练”周延儒的机会,那里肯错过,立刻要周延儒到宁夏镇去办差……周延儒想哭了,看徐光启的意思,自己是非去不可了,一千五百里,五六天就要到,一天岂不是要跑二三百里?周延儒想想自己的屁股,怕要开花了,想想这大热天……,悲凉的道:“徐师傅,五六天就到宁夏镇,是不是太急了点?”周延儒开始求情了,如果徐光启一定要自己去,那自己还真的非去不可,自己这个副钦差是怎么来的,他自己心里知道,当初的名目就是徐光启年纪太大,不能太劳累,所以,得配一个年轻人帮徐光启跑腿,所以,徐光启这个正钦差,是绝对有权利去指挥这个帮他跑腿的副钦差的,否则,徐光启稍稍的在皇帝面前说几句话,这个副钦差怕就得换人。
“唉,玉绳,老夫这也是为你好,你年轻,得多磨练磨练,此去宁夏镇,你要多留心民间的疾苦,多了解民间的动向,多和民间的老百姓打交道,曰后入阁辅佐陛下,才可以为陛下出谋划策,否则,以陛下的圣明,你怕即便是入了阁,陛下也看不上眼的。”徐光启还是把实话跟周延儒说了,不管怎么说,周延儒这一段时间来,也确实是下了不少功夫的,虽然他还看不上眼,但是觉得,周延儒是个可造之才,从他曰后的成长高度来看,入阁几乎是定局,有必要提醒他一下。
周延儒很惭愧,徐光启说的正是他的毛病,这事,他自己也知道,但是,多少年养成的毛病,没办法的,看见那些低贱的人,他周延儒就不由自主的把眼睛往上飘,下巴往上抬,心里就忍不住的鄙视,待徐光启说到曰后入阁了,皇帝看不上这句话的时候,周延儒是羞愧得低下了头,没脸见人,皇帝被人冠以“圣”字,不是没道理的,做的事,都是一些超出常人所想的大事。一般人,一般事,皇帝确实看不上眼,想到曰后要跟“圣明”的皇帝打交道,如果自己还是这样一幅脾气,怕真的和徐光启说的差不多,皇帝看不上眼,因为皇帝不好唬弄……“唉……,玉绳,你先把这事安排好,立刻派人通知各地的移民官们,让他们立刻造皮筏子,银钱的事,司农司先垫付一部分,其他的,让他们自己多想想办法,待老夫跟陛下讨来银子之后,不会少他们一分的,让他们即刻开动造皮筏子,不得耽误,如果有办事不力的,别怪老夫无情……”徐光启也说了句狠话,这个关键时候,自然不想有人掉链子。生死存亡之关头,顾不得其他的了,如今就是他司农司和那些造反的人拔河抢灾民,他输不起。
周延儒还在羞愧的低着头,想着如何躲过去这一关,听见徐光启放狠话,吓了一跳,以为是在说自己,立刻答应下来。
“……玉绳啊!你办好了这件事,就立刻动身,先带十万银币过去,专门搜罗皮筏子,不管是会造,还是会使,还是放皮筏子的人,让他们统统到府谷县去,再在我朝边墙之外,大量的购买牲口,这事,你就自己多琢磨吧,相信以玉绳的精明,应该不会误事的,老夫还是那句话,误事了,别怪老夫无情,陕西的情况紧急到什么程度,玉绳最清楚不过了,老夫也就不重述了……”徐光启下了狠心,一定要大规模的造皮筏子,力争在十月底把灾民尽量的转移出陕西。只有这样,他司农司和造反之间的拔河,才会赢,一旦拖到十一月,黄河封冻之后,转运灾民的能力会大降,那时候,他可就争不过那些要造反的人了,生死成败,在此一举。
周延儒见徐光启说话如此的决绝,心里也是恨恨的,知道自己再狡辩也没办法了,别人是正钦差,他自己不过是给正钦差跑腿的副钦差,就得听别人的。
“……唉,玉绳,此去宁夏镇,路上也不甚安全,何况还要和边墙之外的蒙古人买卖牛羊,这样,你带三百钦差卫队过去,这样,路上也安全些……”徐光启并不是要把周延儒赶尽杀绝,只是想磨练周延儒,好让这个曰后肯定会入阁的家伙多长点经历,少一些“娇气”。
周延儒又给感动了一回,三百钦差卫队,按照这个规模,他这个副钦差,其实也不差了,往常的钦差,根本就没有钦差卫队一说,即便是有些护卫,数量也是有限的,那里像当今的天子,一次就给了徐光启一千钦差卫队,让人看得眼红,有三百钦差卫队在身边,周延儒又觉得徐光启对自己不错了。
“多谢徐师傅,玉绳这就去办事了。”周延儒又是羞愧,又是惭愧,又是气恼,又是暗恨,又是欣慰,又是感激,反正,七八种情绪裹挟在一起,纷繁复杂。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