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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延儒快速的洗了一把脸,虽然洗去了睡意,但是脸上的压痕依旧在,让人瞧着有些滑稽。
“徐师傅,是怎么样的好事?是陛下派兵来了还是送银来了?”周延儒如今最盼望的两件事,一件就是有更多的救兵,另外一件,就是更多的银子,只有这两样东西,周延儒才觉得心里踏实。
“呵呵,玉绳,不是这些东西,是天大的好消息,乃是府谷县的史可法送来的,他在信中言及,用羊皮做成羊皮筏子,如此,顺着黄河漂流,顺河而下,即便是府谷县,只要几天就可以出陕西……,送完了人再把羊皮筏子收拢,用马车,或者是骡马把羊皮筏子送到上游,可继续漂流,如此,转运灾民,远比造船实在,可迅速的把灾民转运出陕西……玉绳自己看吧。”徐光启一脸的笑意,按照史可法信中提到的说法,他一个府谷县的灾民,有得两三千只羊做皮筏子,他二十天之内,就可以把全部的灾民转运出去,这让一直在为转运灾民发愁的徐光启眼前一亮,视野豁然开朗。
“真的?”周延儒惊讶了一把,然后接过徐光启递过来的信,仔细的读了了起来,也是越看越心惊!这个羊皮筏子运人的办法,确实比造船方便多了,也可行多了。周延儒看完了信,长舒了一口气。
“徐师傅,如果按照这封信里面所言,以牲畜的皮做成皮筏子,以皮筏子运人,这简直是异想天开啊!如果此事成了,史可法当记头功啊!可算是解决了移民的大问题了……”周延儒赞叹道,带着一些赞赏,一些羡慕,一点点嫉妒,一丝丝的欣赏,史可法也是东林党的人,左光斗的徒弟,和他属于“一个党”,还是他们东林党的后备,周延儒在这件事上,没有站到反对的一面,而是赞成。【皮筏子的历史相当的悠久,几千年的历史了。】
“不错,不错,玉绳说得没错,此法一出,转运灾民,再也不是难事,唯一的问题就是要有足够的牲口,光是一个府谷县,就需要两三千头牲口,史可法在信中说他需要新买两千只以上的羊,希望我们拨款五千两以上,一来解决转运工具之难题,二来也可以解决一部分吃食的问题……”徐光启虽然在说问题,但是脸上的笑意还在,相当的轻松。
“徐师傅,这银子可就要不少啊!一个县就是五千两,这陕西,八十余州县,即便除去一些州县无法行船,怕五十个州县还是有的,就按照五十个州县算,这可就是二十五万两银子啊!如果要转运得快,满打满算,可就得要四十万两银子,这可是一笔巨款……”周延儒稍稍的算了一笔账,就觉得吃不消,五十万两银子买牲口,这开销实在是太大了,朝廷肯定不会同意。
不过,周延儒也想到了一个人,花钱大手大脚的人,那就是皇帝,随即又说道:“徐师傅,要不,跟陛下说说,或许陛下会同意。”皇帝会弄钱,舍得花钱,这是朝野一致认同的,皇帝办事,从来不饿当差的,从来不少当差的银子。这不,徐光启出来赈灾,居然有高达一千万两银子的银子可供调用。这简直就是给徐光启送功劳的,把不少人看得眼红的不得了,奈何眼红也没办法,这样多钱,皇帝肯定得用自己人,谁是皇帝的自己人?那就是帝党了,这徐光启就是帝党数一数二的人物,不用他用谁?
徐光启想了下,道:“嗯,此事确实得尽快禀报给陛下,让陛下调拨银钱过来,嗯,这就给陛下写奏疏。”徐光启想了下,决定立刻施行。
“徐师傅,不过,我还是觉得,要不要先找些老工匠们问问,看看这羊皮筏子运人的事,到底靠谱不靠谱,如果万一有问题,我们岂不是欺君?”周延儒对于这事,虽然赞成,但是还是比较谨慎,虽然史可法也是他东林党的人,而且是后备军,可是,这种事,也不得不小心,这样大一件事,一旦出了差错,毁的可不是他的前途那样简单。
徐光启一听,稍稍的思考了下,道:“玉绳无需害怕,我还是信得过史可法的,史可法师从左光斗,乃是重信义之人,说话应该是可靠的,应该不会骗老夫的……,这样,信老夫就先写了,玉绳,你派人到处张贴一些告示,就说司农司急招一些会做皮筏子的匠人,有重赏,嗯,对了,最好还是请毕大人的巡抚衙门帮帮忙,一旦这皮筏子救人的事可靠,也好让范九那边立刻通知各地官府,招募会做皮筏子的匠人,我们司农司这边,则出银子在各县收购牲口,立刻动手制作皮筏子,尽快的把此事推开,最好在今年十月之前顺利的把灾民全部运走……”徐光启一口气布置下来。
“好的,徐师傅,那玉绳这就去办了,对了,徐师傅,史可法那边的银子要不要给呢?如何回复他?他还在信中说粮食不够用,希望能在下游接济上他送下去的灾民……”周延儒提醒道。
徐光启拍拍额头,自我嘲笑道:“差点把这事给忘记了,立刻给史可法回信,就说老夫完全赞同他的办法,五千两,不,六千两银子,即刻派人送去,老夫也会安排人尽量把粮食送上去的……,让他放心就是。”徐光启也大方起来,心情好,给的不是五千两,而是六千两,加了一千两银子,要在以前,徐光启没这样大手大脚,不过今曰显然不同,有了这个好办法,自然得慷慨一回,算是对史可法提供这个主意的奖励。
徐光启相当的开心,按照史可法的办法,只需要十几天的时间,就可以把府谷县的大批灾民转运走,如果以全陕西来看,把所有灾民运走,运出陕西,运到河南去,两个月也应该够了,灾民到了河南,他就不怕了,河南行船,已经没有问题,消耗也不大,大批的粮食可以比较方便的从南方调过来,即便是灾民吃一年,他也供得起,皇帝给他准备了一千万两银子。如今才七月底,到九月底是两个月的时间,完全没问题,即便是到了十月,还有两旬时间,转运百万灾民,这个看似浩瀚,庞大,繁杂的工程,其实,也是有捷径走的。
……西安府一阵鸡飞狗跳,衙役们,到处搜罗会制造羊皮筏子的匠人。在百姓惊恐的目光中,终于有不少“皮筏子匠人”被搜罗到,然后塞上马车,朝着司农司的衙门而去,这是巡抚老爷下的严令,尽快,必须尽快,必须绝对的尽快找一批皮筏子匠人送到司农司待用。好在这西安府也处在河边上,也有不少做皮筏子的匠人。【皮筏子应该在黄河上游比较多,到了渭水,黄河中游,则不好说,不敢肯定,不过这里,还是当皮筏子在当地比较多。】
周延儒前脚刚进司农司衙门,还没歇息一会,后脚衙役们就把会做皮筏子的匠人送了过来,速度可谓神速。
在周延儒惊异的目光中,衙役们把这批匠人送到,然后走了。
这群匠人惊恐的坐在司农司的客厅里,惶恐不安,不知道官老爷抓他们干嘛,听说是去司农司,又安心不少,至少不是去坐牢,司农司是干嘛的,陕西人基本上都知道,是救命的活菩萨徐光启大人的衙门。
徐光启因为得了一个快速转运灾民的好办法,相当的高兴,脸上的笑容,就始终没断过,来到客厅,见一群穿着朴素的工匠们忐忑不安,微笑着说道:“诸位少安毋躁,本官就是徐光启,司农司的移民钦差,大家无需害怕,找大家来,也不是要害大家,乃是我司农司有事请大家帮忙。”徐光启一脸和蔼的解释着,周延儒则一脸不啃声的站在一边,不屑和这些下等人打交代,周延儒最看不起这些人。因为天气热的缘故,这群人散发着一股子的酸味,他周延儒受不了,找了个空隙,悄悄的走开了。
这些工匠听说是司农司的徐大人,立刻跪下来磕头,这可是陕西的活菩萨,活人无数的活菩萨啊!
“草民叩见活菩萨……”一个工匠听说是徐光启,也不害怕了,手脚也不抖了,跪下来就磕头,把地磕得砰砰作响,十分的真诚。
“草民叩见活菩萨……”
这些工匠倒是先给徐光启磕起头来,原因无他,徐光启的司农司衙门,就是专门救命的衙门,据说,要把受灾了的灾民全部运到南方去围湖造田,要到江南的鱼米之乡去开田,这成了百姓口口相传的事,成了老百姓议论的事,也成了底层老百姓的期望所在,谁也说不准自己什么时候就遭灾了,如果能有一个在自己遭灾的时候关心自己,给自己一条活路的人,那么,感激他也是因该的,淳朴的老百姓,也就逐渐的把徐光启当成了活菩萨了。
徐光启连忙扶起这些人,道:“诸位请起,诸位请起,移民,乃是陛下派本官过来的,本官也是替陛下移民,你们要谢,也要谢陛下……”徐光启连忙推辞。
“草民谢圣天子的恩德,谢圣天子……”这个带头磕头的人也不含糊,立刻掉转头,朝着大门的天空磕头,口呼圣天子,极其的虔诚。
众工匠也跟随着,转身朝大门的天空磕头,以谢圣天子,场面也极其的严肃虔诚,让在场的书办,移民官们看得是唏嘘不已。
徐光启看的直感慨,谁对老百姓真正的好,老百姓就对谁好,这是没说错的啊!
那些个工匠磕头磕完了,基本上也都不紧张了,既然是给圣天子办事,那就是好事,那是心甘情愿。
“诸位,这次请大家来,是有件事,想请教大家,大家都只管实话实说。”徐光启亲自接见这批人,就是为了搞清、证实一下皮筏子当船用的可行姓,徐光启生在海边,没少见过船,但是对于黄河上游,用皮筏子当船用的事,还不是很了解,这事,关系重大,不得不亲自证实。
“活菩萨只管问,草民们一定有什么说什么,圣天子待我们老百姓不薄,我们老百姓也愿意尽微薄之力还圣天子的恩。”一个有点见识的工匠说到。
“呵呵,活菩萨就不要叫了,还是简单一点叫徐大人的好,呵呵……,本官想问,黄河之上,以皮筏子代替舟船,是否可行?”徐光启问到。
“徐大人,就是这个事吗?这个是肯定的,自古我们黄河两边的人,都是用皮筏子渡河的,要说用皮筏子当船用,这肯定是可以的,不过,皮筏子毕竟还不是船……,顺着河飘比较简单,如果要逆流而上,那就很难很难……,下去是皮筏子背人,上来,就是人背皮筏子了……”那个带头的工匠率先说到。
“哦,是这样吗?那就好,本官再问,皮筏子是如何做的?”徐光启一边问,一边让书办快速的记录下来。能往下快速的运人就可以了,至于要回到上游,可以走陆路,用马车、骡马把皮筏子运到上游去,这个,徐光启是不怎么怕的。
“回徐大人的话,这皮筏子做起来,说起来也简单,牛皮,羊皮都可以做,我们乡下人都叫它‘排子’,做的时候,要把整只羊,或者牛的皮剥下,不能损坏一点,这个得要一点功夫,然后把毛皮脱了,吹气使皮胎膨胀,再灌些清油,食盐,清水进去,然后把皮胎的头尾,四肢都困住晾晒,待皮胎的颜色到了透明黄色,这皮囊也就做好了,然后用水曲柳木捆一个框子,把做好的皮胎捆在木框子上,这皮筏子,也就做好了……”这个工匠简单的把过程介绍了一下。
徐光启听得很仔细,问道:“几个牲口的皮胎捆成一个皮筏子?又是怎么排列的?”
“回徐大人的话,一般,我们做皮筏子,都是一只皮筏子捆十三只皮胎,前后四个,中间五个,这样一来,这皮筏子就相当的牢靠,坐起来,比船只还稳当些,即便是过黄河的一些急浪险滩,也没问题……,如果是运货物的大皮筏子,则可以很多只皮筏子绑在一起,即便是运几万斤的东西,也是可以的,从上游往下飘,一曰可行三四百里呢……”这个工匠对皮筏子很熟悉,说得头头是道。
“哦,是这样,那就好,那一般的皮筏子能搭载多少人呢?”具有科学精神的徐光启,对这些细致的东西很敏感,问得相当的仔细。一天行三四百里,从府谷县出陕西,也不过四五天的时间而已,史可法的说法,完全可靠。徐光启放心了不少。
“回徐大人的话,一般载个五六个不成问题,我们这西安府的河,还算平稳,所以,平时人多的时候,多载两个也是可以的,不过,如果是过急浪险滩,人还是少点比较好,这样稳妥些……”这个工匠当真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听到这里,徐光启的眉头皱了皱,这个和史可法说的有些不同,史可法的意思是一个皮胎载一个人,可是,实际应该是两个皮胎载一个人,多的时候,也是一个半皮胎载一个人,这个比史可法的说法有点出入。
“那如果要以一个皮胎载一个人呢?能行吗?”徐光启有些担忧的问道,如果一个皮胎不能载一个人,那么,转运灾民的速度会受到影响。
那个工匠思索了一会,道:“回徐大人的话,一般在河水平缓的地方,几个大人带几个小孩,要说,一个皮胎载一个人,也勉强可试,不过,如果是过急流险滩,这就比较危险了,一旦浪头太大,会掀翻皮筏子上的人的。”这个工匠想了想,给出了答案。
徐光启听了,眉头稍松,这个问题不是很大,只事小问题,一个皮胎载不了一个人,那就加大皮胎的量就是,顶多就是多花点钱。
“原来如此,那么,皮筏子,从宰杀羊到制成皮筏子,一般需要多久?”这个关键的问题,也是徐光启最关注的,他也大概知道一些皮革的制造,一般需要很长时间。
“回大人的话,杀羊剥皮,这要不了多少功夫,关键是要暴晒的时间相当的长,一般,好的皮胎,需要暴晒一个月,才可以作出好皮胎来,其他的扎筏子,这都不费时间的……”皮筏子匠人知无不言的说到。
“一个月?”徐光启失望的问到,一个月的时间太久了,他等不起。一个月的时间,灾民得吃用多少东西啊?随即又问道:“不能少晒些时曰?”一个月实在是太多了。他徐光启等不起。
那个工匠低着头,想了想,道:“大人可是要用这皮筏子运灾民?”
“正是,本官正是要用这些皮筏子转运灾民,黄河行船大不易啊!听说皮筏子能方便的运人,所以,特意招你们过来的。”徐光启本来带着笑意的脸,如今,又焦躁起来。
那个皮筏子工匠听说活菩萨徐大人是要用皮筏子救人,眉目也欣喜起来,道:“大人既然是用皮筏子救命,草民也不敢跟大人说假话,如果是要用几十年的皮筏子,一定得晒上一个月才可以,不过,如今陕西的太阳,一天比一天大,如此大的太阳,倒是不用晒上一个月之久,大概二十天就够了,如果大人仅仅是救灾民,这就好办,晒个十来天也是可以的,不过,这种皮筏子用不了多久就会坏,不如晒干了的用的久……”这个工匠听说皮筏子是用来救灾民的,立刻给徐光启支招。
“真的?”徐光启又喜出望外了。如果一定要一个月的时间晒皮筏子,他可等不起,也实在是太耽误时间了,如果只是十天的时间,他可以接受。
“回大人的话,这绝对是可以的,晒十天的虽然不如晒三十天的用的久,但是,如果大人就是运灾民,不需要用几十年,则是没问题的,大人不信可以问问其他人,他们都是做皮筏子的……”
其他工匠听了,也立刻附和。
“是啊!……皮胎,只要晒干了就行,如果能晒上一个月,那最好不过,如今,太阳大,晒个二十天也是没问题的,如果大人还是急,晒个十天也差不多了……”
“是啊!如今这天,怕不要二十天,半个月怕就够了……,少晒几天也是可以的,十天我看没问题……”
……一群工匠就晒多少天皮胎的问题,展开讨论,有说三十天的,有说二十天的,有说十五天的,反正,得出的结论就是,如今陕西的太阳大,几个月没下雨了,晒半个月,可以顶得上往年晒一个月,实在不行,晒个十来天也可以用……徐光启又是高兴,又是感慨,陕西的干旱没想到还有有用的一面,可以让原本需要晒一个月的皮胎缩短到半个月……,好事和坏事,似乎也不是绝对的。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