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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勇望着前面已经陷入黑暗中水路,这才宽下心来,刚才,想冲出一条血路,没想到,根本就没有机会,只发射了一次炮弹,就将一条船打沉了,韩勇感到一阵后怕,刚才要是先射击的自己的船,那就彻底没有活路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居然发现了对方的漏洞:在东北方向,还有一条水路,这条水路没有堵住,他立刻命令船夫,将船折进了这条水路中。
后面,其他的船也随着韩勇的旗舰一起进了这条水路,趁着天黑,悄悄离开。
天色已经黑了下来,卞元亨的心也静了下来,虽然有一条大船被打沉了,让卞元亨有些心疼,但是,也验证了战神炮无以伦比的战斗力。而且,只要敌人进了这条水路,那一切就好办了。
众多船只,在黑暗中航行是很危险的事,容易相互碰撞。所以,卞元亨没有下令立即追赶,而是跟在对方后面,像赶羊一样,将所有的敌人船只都赶进了东北方向的水路,然后,让前面的两艘蒸汽机船等在水路的入口处,今晚提高警惕,封锁住这个入口,就大功告成。
同时,让乘坐小船的近两千战士,将船只靠岸,步行赶往水路前面的宝应湖,构建散兵防线。防止敌人登陆后,从岸上逃跑。
黑暗之中,也有少数的小船,趁着夜色,偷偷从包围圈中溜掉了,但是,绝大多数的船只,都进了他们自以为的生路中。
这也不能怪他们,在这水网遍地的南方,几乎可以说是条条水路通罗马,只有少数水路是死胡同,他们在慌乱之中,找到了这条生路,当然要一头扎进去了,而且,里面是宝应湖,会越来越宽,他们肯定会以为,可以通往其他地方,其实,在宝应湖的北面,仅隔二十里,就有其他河道,只是彼此并不相连,也根本无法将船抬过去。
没有月光,水道里漆黑一片,风也越来越缓,船夫们绷紧了弦,凭借着感觉,让船缓慢地航行着,这里的水路,他们并不熟悉,万一遇到浅滩搁浅了,那就很麻烦了。
韩勇心里,已经是乱如麻,达识贴睦迩大人的意思,是让水军明天赶到高邮府的西面,从水上封锁高邮府,防止高邮府里面的张士诚所部从水上逃跑。
在达识贴睦迩的心里,凭借着自己的部队,打垮张士诚,简直是太容易了。
韩勇本来也以为如此,可是,没有想到,今天在刚要到达高邮府时,却被张士诚的水军彻底打醒了,在对方的打击下,自己的水军根本就不堪一击,这哪里是打仗,简直就是找虐!
还好,终于逃出来了。韩勇松了一口气。
卞元亨也松了一口气,在他的眼中,从对方的大船进入宝应湖那一刻起,就已经是自己的了,回去之后,开到基地,全部装上蒸汽机,到时候,南征北战,所向无敌!
在夜色之中,一队队的士兵,快速地从岸边,向宝应湖奔去。
船上的士兵,已经在擦拭自己的天阙铳,傍晚时的战斗,每人都觉得非常过瘾,尤其是新加入的士兵,没有想到,居然如此简单,装弹,瞄准,射击,完全和训练时的一样,因为是北风,而敌人的船队又是由北面而来,几乎不需要考虑侧风的修正,只是,打到后来,肯探出头来的敌人太少了,而自己的船比较小,不能居高临下俯视,影响了效果。
天阙铳使用完毕,需要将武器进行拆解,保养,尤其是铳管,今天大多数人都已经将枪托里面的子弹全部打光,而铳管也就积攒了许多发射过程中没有完全燃烧净的黑火药,以及燃烧后的固体残留,需要用专用的铁丝勾蘸着碎布擦拭干净,再涂上一层油,每个人都在细心地做这些,武器,就是战士的生命,如果自己的火铳出了故障,那么,在战场上,不但少杀了敌人,自己也会有生命危险。
有的士兵已经开始小声哼起了歌谣:“天高皇帝远,民少相公多。一曰三遍打,不反待如何!”
天渐渐亮了,新的一天,终于来到了。
昨天夜里,看到后面没有追兵,而且,船夫们很累,黑暗中行船也非常危险,于是,韩勇只得下令暂时先抛锚停船,待到天亮之后,再启程。
许多士兵都睡去,韩勇却没有睡意,他在船舱里面,焦急地走来走去,却没有一个好办法,卢泽谭死了,他将担负起全军的指挥任务来,可是,他不知该如何办,天亮之后,是该接着向南,冲破对方的封锁,还是得沿着水路北撤,回到淮安?
他知道的是,若是回到淮安,那达识贴睦迩将军肯定不会放过他,可是,要和那样的敌人面对面作战,他没有勇气。
嬉戏的水禽,低旋的水鸟,摇曳的水草,伴随着渐渐变亮的大地,宝应湖也显现出了生机。
韩勇熬了一夜的红眼,向外望去,但见茫茫一片,远处的蓝天、碧水和近处的绿树、蒲苇连为一体,本是令人心旷神怡,宛若画中的感觉,韩勇却没有心情。
“命令船队,接着向北。”韩勇终于下达了命令。这并不是避战,只是避敌人的锋芒而已,先向北退,再从旁边的水道绕过去,避开那些盛气逼人的水军。
整个船队,扯起帆,缓慢地向前航行。
水面越来越宽,恐怕有十几里,显然,已经走过了水路,进入一个湖里面。
湖中还有一小岛,芦苇亭亭玉立,密密匝匝,成了一片绿岛,蔚为壮观。船队小心翼翼地走过。
“降帆,左满舵!”忽然,最前面的一艘船的船长发出了命令。前面突然出现了陆地。
已经到头了?怎么可能?
幸亏船速不快,船身倾斜,转了个九十度的弯。
沿着岸边航行!船长有些纳闷,难道走错了水路?
韩勇看着前面的陆地,突然有了种不详的预感,昨天突然发现这条水路,是对方忘了封锁这条水路了吗?还是有其他目的?
“前面有水路!”最前面的船看着终于出现的水路,终于放下心来。他抬头看了看太阳,脸色却是大变:昨晚是从北方过来的,而这条水路是向南的,也就是说,刚才转了半圈,又回来了。
韩勇站在高高的望楼上,冒出了一身冷汗。清风徐来,水波不兴,他的身体,已经在不由自主地发颤。
上当了,彻底上当了。
船队的所有士兵,都已经发现了,这是一个封闭型的湖泊,只有一个入口,没有出口!
在南方,封闭型湖泊非常少,大部分都是有两条以上水路的,这种封闭型湖泊,当初在形成的时候,就是一个凹地,四周又很高,所以,水只有一个入口。
虽然只有一条水路,但是,由于季节的变化,导致水面的高低不同,有时水会流入,有时水会流出,所以,并不是一滩死水,水面上的芦苇,野鸭,到处透出一片生机盎然的景象。
韩勇却没有心情去看,从昨天的弹雨中幸存下来的几千士兵也没有心情去看,他们都知道,中计了。
“派条小船,去水路出口处看看情况。”韩勇无力地对传令兵说道。
旗帜挥舞,最前面的一个船队里面,一条小船,向水路划去,消失在了视线中。
湖中的其他人,都在焦急地等待着回应,如果入口处一切正常,他们就快速脱离这个该死的湖,重新回到正途,可是,这种可能姓,微乎其微。
“砰,砰砰。”远处,传来了和昨天一样,让人抓狂的火铳声。
不用回信,恐怕那条船也不会回来报信了,众人都知道,唯一的水路,已经被堵死了。
“将军,为今之计,我们只有所有的船只,一起冲出去,才能杀开一条血路。”韩勇的船上,一名千夫长说道,他叫李忠,正是昨天驾着小船,打算火攻怪船的人,被打败后,游水再次回到了船上。
李忠和郭义海出身一样,都是在水面上干无本买卖的,脑袋挂在腰间,打起仗来是一员猛将,他看出来了,如今之计,只有所有的船,一起冲出去,才是解决目前困境的方法。否则的话,所有人都会被困死在这里。
但是,一起冲出去的话,毫无疑问,最前面的船只会遭受到昨天同样的命运。
谁打头阵?经过昨晚的厮杀,恐怕都已经成了惊弓之鸟,一听到火炮声,就条件反射地找遮挡物,害怕那漫天而来的弹雨。
“如果将军同意,末将愿意带几条大船,为船队杀开一条血路。”李忠接着说道。
韩勇还是拿不定主意:“要不,我们弃船,登到岸上,躲开对方的船队,走陆路赶去高邮府?”
“将军,达识贴睦迩大人给我们下的命令是封锁高邮府的西侧水面,您走陆路,拿什么封锁?再说,把这些船都弃之不顾,把水军的全部家当都丢在了这里,达识贴睦迩大人会放过我们吗?”李忠问道。
真是个软蛋!到最后,还得拿达识贴睦迩压他才行。
果然,韩勇这才同意:“那就请,不,命令,李千户率领五艘大船,作为前锋,全军一起出击!”
出击,出击,明知前方就是龙潭虎穴,就有厉害的大炮瞄准着自己,李忠也一往无前,狭路相逢,勇者胜,置之死地而后生,现在,被堵住了死路的几千水军,借着北方,在五艘大船的带领下,全部焕发出了强大的战斗力。
即使前面是刀山火海,也要冲出去!
“兄弟们,如今我们已经误入了死路,在这里,只有等死,现在,我们唯有冲出去,将包围着我们的那些杂种们全部干掉,进入高邮湖,封锁高邮府,他们火炮再厉害,也毕竟数量比较少,只要我们冲出去,冲到他们跟前,跳帮作战,胜利一定是我们的!”李忠站在最前面的大船上,底气十足地说道,他的声音,传遍了附近的许多船只。
韩勇看着无数条大船,跟在李忠的后面,一起向前冲去,自己也只好命令座船,跟在后面。他已经感到,士兵们已经激起一股强大的士气来,说不定,借着这股气势,真的能成功。
从昨天傍晚到现在,被压着打,那股愤怒,在士兵们的心里,已经全部爆发了,一旦士气被激发,潜力是无穷的。
只可惜,打仗不能只凭勇气,还得凭实力。任何时代打仗,都绝不是简单的人数的对比,现在,准备冲出包围圈的官军,还有七八千人,而这边,只有不到两千人,剩下的两千人,已经被卞元亨派去上岸占领阵地,防止官军从岸上逃脱。
四个人打一个,肯定能打过,八千人打两千人,就不一定了,因为,他们根本够不着。
狭长的水道上,兵力再多也白搭,而卞元亨虽然只有四条大船,却刚好能够完全挡住整个水路,战神炮,散花炮,天阙铳,所有的火器,都已经对准了前面的水路。
刚才,已经打掉了一艘前来探路的小船,卞元亨不敢有丝毫大意,昨晚总结战斗经验,对蒸汽机船最大的威胁,还是混战中突然近身的火船,卢泽谭的战船若不是反应快,肯可能遭受严重的损失,所以,卞元亨改变了战术,不再把那些大船舍不得打掉,如果为了保护那些大船,让自己的船队遭受了严重损失,自己也没脸回去见大哥。
看到前面一窝蜂冲出来的战船,卞元亨沉着地下令:“开火!”
以四艘蒸汽机船为核心,战神炮率先开火。
“轰,轰,轰!”震耳欲聋的火炮齐鸣,无数颗旋转着的尖弹头,飞向了对方的战船。
接着,散花炮也开始了发射,火铳手做好了准备,距离再次拉近之后,就将用天阙铳猛烈地射击。
第一轮炮火下,就有两艘大船被打沉了,这下,发生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结果:由于泥沙的冲击,这条水路非常浅,大船被打沉,堵塞了航道!
跟着冲上来的两条船,没有挨炮弹,反而被已经沉没的两条船擦底,撞破了船舱。
又一条船沉了下去,水路算是彻底堵上了。
由于对水路的不熟悉,达识贴睦迩的水军,彻底葬送在了这里。
后面的船只,紧急停船,总算没有触碰,可是,接下来如何办,已经超出了人力所为。
“呜,呜。”后面响起了海螺声,韩勇收兵了。
除了离得比较近的船之外,后面的船,勉强调转船头,再次返回了湖里,这次算是彻底没戏了。
“再派五个百人队上岸,敌人马上要从岸上突围了。”卞元亨说道。
现在,水路已经封死,又有自己的火炮封锁,敌人唯一的办法,只能是弃船而逃,卞元亨心里一算,至少剩下二十艘,这二十艘,就全部是自己的了,等到这场仗打完,将沉船捞起来,清理水路,就可以把这二十艘大船全开走了,自己的船队,可就是一下鸟枪换炮。
韩勇这时已经没有别的选择,水路已经被封死,自己要么在这里等死,要么,只能是弃船上岸,至于达识贴睦迩大人的责备,自己也没有别的办法。在这种情况下,保全这些士兵,比保住战船要重要的多。
“弃船,上岸。“韩勇发出了命令。
许多士兵,都在等着这条命令,他们算是发现了,呆在水上,只能是处处挨揍,倒不如上了陆地,走陆路的话,就不会碰到那些讨厌的怪船火炮了吧?
只是,想要上岸,也不容易,大船有大船的优势:稳定,装载的人数多,战斗力强,也有劣势:艹控复杂,吃水深。
这个湖是天然形成的,岸边逐渐向水里过渡,没有码头,小船还好说,大船就不方便了,贸然开过去,只能搁浅在浅摊上,虽然可以趟着水过去,但是,会严重阻碍登陆的时间,非常不方便。
“大人,前面有个天然码头!”桅杆的瞭望哨上,有一个士兵发现了,前面有一个很不错的码头,相比其他地方的浅滩,这边水很深,岸边是大块的岩石,还有几条渔船,拴在那里。
“在东面登陆!”韩勇也看到了,一会儿上了岸,火速向南进发,还可以和达识贴睦迩大人的军队汇合,到时候就安全了,这群阴魂不散的敌人也就可以摆脱掉。
无数条船只,纷纷向这边靠了过来,他们都想尽快上岸。
韩勇的旗舰,也到了岸边,放下搭板,潮水般的士兵,从船上涌了出来,每条船上,都有几百名士兵,武器没有丢掉,弓箭手,盾牌手,长矛手,鱼贯而出。
只是,在登陆的过程中,对任何一支训练有素的部队来说,都是非常脆弱的时候,更何况,在韩勇的眼中,只要登陆到岸上,就算是万事了,根本没有想过,要有一部分人做掩护,一部分人冲锋,火速占领滩头阵地,保护后方人员安全。
仿佛是一群羊,他们向岸上涌来了。
“队长,开火吧。”岸边的草丛上,已经埋伏了多半天的士兵们悄悄拨动拉杆,将子弹上膛,士兵的后面,是几门散花炮,也已经准备妥当,只待一声令下,就可以把漫天的弹雨释放到滩头那黑压压的人头上。
“再等等。”杨东说道。
他是宝应人,后来跑去参加了张士诚的军队,就编入了第四营,一直都跟在卞元亨的鞍前马后,靠战功,升为千户,被卞元亨派来指挥登陆到岸上的军队,防止敌人从岸上逃脱。
虽然上来了几千人,但是,要想把整个宝应湖都围起来,是不可能的,杨东立刻带队,来到了范水寨,只有这里适合船只靠岸,敌人若是想逃,只能从这里上岸。
现在,果然迎来了敌人,只是,上岸的人还比较少,杨东不满足。他想在滩头阵地上,尽可能多地消灭敌人,如果只上来一点,自己就开火,把他们都吓回去了,万一洑水从其他地方上岸,自己可没法照看这么大的岸边。
一直看到上岸的敌人有四五千人了,离得最近的,只有二百步,杨东才发出了命令:“开火!”
“砰,砰砰。”无数天阙铳,一齐射向了刚刚爬上岸来的敌人。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