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衙役们来来回回,没多久桌子便摆放整齐,桌椅也重新摆好。
封城表情没有多少变化,依旧淡淡的坐在椅上里,双目似眯非闭。但如果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目光几乎从来没有离开过卫樵。
作为内阁大佬,他无时无刻不关注着朝堂,而最近风生水起炙手可热的卫樵自然也入了他的眼帘。
卫樵如今跟傅家走的极近,而偏偏又入了武家那女儿法眼,一下子有了武家傅家的支持,很显然,卫樵将来的前途不可限量,在朝堂的地位即便他无才无能也同样举足轻重。
武家在军中的力量无人可比,之所以他们这些人不担忧也不遭皇帝忌讳,一来是武徒得先帝厚恩对周家忠心耿耿,二来也是武徒没有那野心二十年无心经营便是明证,三来也是各方势力牵制隐隐可以平衡他在军中的影响,四来,就是他后继无人,只有一个女儿。虽然这个女儿不爱女装爱红装,巾帼不让须眉,但毕竟是女子。
但如果有一天卫樵继承了武徒的力量,他一举一动将为所有人侧目!如果他有野心的话,到时候,他的威胁程度将比晋王更加可怕!
而傅家,朝堂上乃是傅家的一言堂,虽然傅沥极力避免这种情况,但实际情况还是如此。而且这些年傅家也在不断向军中渗透,傅明正当年进入军队抗击匈奴就是一个重要标志。不过傅家在朝堂影响力已经可怕,再进入军队自然遭遇多方抵制,这也是为什么当年傅明正立了那么大功勋依旧被迫退出军队的原因。
傅明正当年才华横溢冠盖金陵,科举之上更是令王元会拍马不及,虽然当年情势复杂被迫远走塞外,可是却没人能阻止他继续耀眼大齐,塞外一战让很多人将他和武徒并论比较。
而傅明正接班傅沥的事情,几乎在金陵得到所有人的认可与默认!
而眼前这少年,似乎不比当年的傅明正差。同样的才华横溢,同样的举止有度,同样的宠辱不惊。傅明正当年受了多方压迫依旧笑傲天下,如今的卫樵呢,背后有两座大山,谁能把他怎么样,如果任他无所顾忌的发挥,他将会怎样?
恍然间,封城又想起了那本书——《太祖轶事》。
其实,这也是他今天来这里的原因所在!
秦匀当年的一封奏折将整个金陵化作人间地狱,当时惨烈可怕的情形今天回想起来依旧令他心骨生寒,如冷风刺骨。
金陵可以出现第二个傅明正,也可以出现第二个秦匀,但这个人不能是卫樵!别的人,即便封城他压不住,但还有其他人可以,但卫樵不同!
无论卫樵是进入武家还是跟傅明正关系太近都太过危险,这种危险比晋王还要可怕!武家那是实实在在的危险,直接而干脆。而傅明正却是一个革新派,他一直是试图革新大齐。这种革新在封城看来,虽然缓慢,但实则是要动摇大齐根基,是要祸乱天下的。
实则上,封城跟傅沥一样,他们都不希望那件事重演。之所以扮演着制衡傅沥的角色,也只是出于平衡需要罢了,他跟傅沥,他们是同窗、同年。
——这个封城自己清楚,傅沥也明白,皇上更心知肚明,虽然明知是假,但就需要这么演,演给天下人看!
封城今天的确就是冲着卫樵来的,至于刚才那些,只是习惯姓的拿出来给其他人看的。
封城想了一阵,暂时还没有得出结论。他抬起头,扫了眼众人,淡淡道:“准备好了,那就开始,诸位大人就坐吧。”
众人一听,纷纷结束议论,开始向着自己的座位走去。
封城又抬头看了眼卫樵,道:“卫中丞,这个案子你来审,必要的时候我会呈送给皇上。”
卫樵虽然不知道他话里究竟什么意思,但还是淡笑点头道:“是。”实际上,他也有给皇帝直接上书的权利。
傅明正站在卫樵边上,瞥了眼封城身边的几人,低声道:“立远,这件事牵扯甚广,我猜测礼王妃估计也被牵扯进来了,涉及到她,你要小心一点,尽量快刀斩乱麻,不要给其他人发难的机会。”
卫樵脸色也微微凝重的点了点头,道:“嗯,我知道。”
傅明正又看了他一眼,便向着自己的位置走去。
卫樵心里暗暗吸了口气,这次的确有些麻烦。
这件案子说简单很简单,说复杂很复杂。简单那是因为只是严松一个纨绔引起来的纠纷案,复杂的是牵扯太广,如果有人故意要打击谁,说不得就要利用这个案子借卫樵的手,三推两堵事情就会无比的复杂化。
卫樵吐了口气,向着中间摆放的桌子走去。一干审案衙役书吏都已齐具,那桌上惊堂木文房四宝也俱全。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着卫樵,眼神里各种光芒闪动。
卫樵出名已久,但见过他的人委实不多。听过他事情的这里也不少,不过也就三两件,所以也根本不知道卫樵是什么样的人。如今卫樵被封城点了名审案,而且还是这种几乎涉及到大齐上层所有机构案子,所有人心里都暗暗的思索着,想象着卫樵会怎么审。
封城眼神里缕缕精芒跃动,缩在椅子里的身体情不自禁的坐直了一些。
郑王斜靠着椅子上,目光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玩味笑容。
而洛彤,双眸熠熠,当见到卫樵从容淡然的在椅子上坐下来的时候,忽然心里一动,暗道‘或许,关键就应在他身上。’
傅明正倒是对卫樵很有信心,嘴角始终带着淡笑,心里也很好奇卫樵会如何审。
至于周绮六部大理寺一干人,都已坐到了幕后,没座的也都站了起来,充当旁听。
卫樵坐在桌上,余光扫视了眼右侧的封城等人,暗吸一口气,蓦然右手一抬,惊堂木‘啪’的一声落下,大声道:“将傅炀傅青瑶严松带上来!”
众人被卫樵突然这么一个动作吓了一跳,纷纷吞着吐沫压着狂跳的心脏。
“……威……武……”
两边的衙役倒是很专业,棍子剧烈的敲动,大声喊了起来。
在众人的等待总,忽然间一声尖锐笑声传了进来“哈,挺热闹啊。”
众人本来都盯着门口,一听心里就是一震,不久,一个锦衣老者忽然出现在门口。
所有人的目光,齐刷刷的盯着门口的来人。
卫樵居高临下一眼便看到了来人,眉头一挑,旋即大步离开座位,向门口迎了过去。
“下官见过崔公公。”
来人正是卫樵见过两次面的崔公公。
众人一听,许多人都面带疑惑,但封城与郑王洛彤傅明正几人却也连忙站了起来,向着崔公公走去。而其他人一见,连忙也跟了过来。
崔公公看着卫樵笑呵呵的走了进来,道:“卫大人客气了。”
封城带着后面人走了过来,眼神里疑惑一闪,抱拳笑着道:“崔公公。”
别人或许不认识,他可认识,这个崔公公可是从潜邸就在皇帝身边的人,极少出宫,一向很神秘。
崔公公满脸笑容的看着封城,又看了其他人一眼,尖声笑着道:“杂家见过阁老公主诸位大人,杂家是奉了皇上的旨意来的,打扰之处还请诸位见谅。”
封城淡淡一笑,道:“崔公公客气,既然是皇上的旨意我等自然要恭候的。”
崔公公笑着对封城点了点头,又转向卫樵,道:“卫大人,皇上说了,他明儿有空,也很想听听这案子是怎么审的,所以让你推迟到明天在金陵府审,到时候皇上会过来听一听。”
众人一听,先是心里一惊,但旋即就明白了。这件事本来就瞒不住,而且又涉及到一些敏感地方,皇上要亲自听自然也是理所当然。
封城一听,微微皱眉旋即便松开,淡淡道:“既然皇上这么说了,那便推迟到明天吧。”
崔公公似乎没有听到崔公公话音里的不满,笑呵呵的看着卫樵道:“卫大人,皇后娘娘说了,如果这次审的好,要赏的。”
众人一听,心里又是一震,俱是目光惊奇的看向卫樵。
卫樵也心里疑惑,但还是连忙道:“多谢皇后娘娘,下官谨记。”
崔公公笑着点头,道:“那杂家就不多待了,诸位大人继续忙。”说完,便转身向外走去。
众人连连‘公公慢走’,待崔公公背影消失后,各自表情相当的复杂。
羡慕嫉妒恨不一而足,目光俱是异芒闪动的盯着卫樵。
而卫樵神色也有些古怪,这件事虽然看似正常,但实则很不正常。
封城眉头皱了皱,心里明白皇上这是要考验卫樵了。心里有些不安,看了卫樵一眼,道:“卫中丞,好自为之。”说完,便直接向门口走去。
卫樵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里闪过一丝疑惑。
封城一走,其他人自然也纷纷跟着告辞。林丰正当即站在门口送了起来,他心里是巴不得这些人赶紧离开的。
没有多久,人就走了大半,傅明正见人走的差不多了,便走到卫樵身前,笑着道:“怎么样,是不是不知道封阁老的话里意思?”
卫樵点头,道:“嗯,他的话音有些古怪。”
傅明正淡淡一笑,道:“其实封阁老本姓不坏,也一心为国,他的心思,应该跟我父亲差不多。嗯,就是顽固了一些。”
卫樵一愣,旋即点头,如果是这样,那这件事处理起来倒是少了一个大麻烦。
“明正。”两人正说着,一声柔软轻腻的声音缓缓传了过来,随即一阵令人心脏加速跳动的幽香钻入卫樵鼻孔。
傅明正微微皱眉,对着卫樵笑道:“不用担心那么多,该怎么审就怎么审。如果实在没底,晚上来我府上。”
卫樵对傅明正已经很感激了,连忙道:“多谢大人,已经有了些脉络,晚上再理一理应该就出来了。”
傅明正余光看着周绮人影已经走了过来,点了点头,道:“嗯,那你好好想,既然皇上要来,估计其他人也都会来,你好好准备。”说完,转头看了眼宜嗔宜喜的盯着他的周绮,面无表情的转身向外走去。
周绮俏脸一喜,对着卫樵浅笑一点头,飞快的跟了过去。
卫樵看着两人的背影,摸了摸鼻子,嘴角忽然挂起一丝男人都懂的笑容。
没有多久,林丰正与牛一郎一脸疲惫的走了过来,见卫樵还没走,两人俱是苦笑一声,走了过来。
卫樵见两位的模样,呵呵一笑,道:“怎么了,御史台出了如此大的风头,两位好像不高兴?”
御史台这次倒是完全没有过错,当然如果硬是挑刺的话也不是没有,不过相比于三衙门围攻御史台那自然就可以忽略了。
林丰正喝了口茶,看着卫樵吐了口气,摇头道:“我宁愿不出这次风头,还不知道宫里接了多少弹劾的奏折。”
牛一郎也深深吐了口气,道:“是啊,这次立远如果处理不好,我们御史台非要天翻地覆不可。”
卫樵自然明白两人的担心,淡笑道:“其实,我倒是觉得完全不必担心。咱们御史台是干什么的?还能怕别人弹劾?我们就应该将御史台的牌子打出去,明天的审也应该大张旗鼓的。以前我们都是谨小慎微,我觉得这次倒是个好机会重新实现我们御史台以前的威望。”
两人一听有些发怔,但林丰正旋即摇头,苦笑道:“你还不知道吧,这一年,我前面已经走了三个御史大夫了。一个被贬到南方,一个现在在牢里,一个如今去赈灾了。如果不是傅大人支持,我也不敢来。”
林丰正这样算是推心置腹了。
卫樵一愣,这些他还真不知道,转头向牛一郎。
牛一郎叹了口气,道:“我们御史台得罪的人太多,一遭失势再想起就难了。”
林丰正抬头看了卫樵一眼,道:“立远,明天的案子你要慎之再慎,千万不可大意,我这次是肯定要离开的,你们要小心一点。”
牛一郎也一脸凝重的看着他。
卫樵点头,看了两人一眼,笑着道:“嗯,我心里已经有了想法,回去再合计合计,不会有大问题。”
两人听卫樵一说,纷纷松了口气。他们心里也怕卫樵年轻气盛,乘这个机会不顾一切的出风头。到时候真要捅了窟窿,御史台肯定也是要被拉去垫背。
三人又合计一番,便各自告辞忙去了。今天发生的事情不少,谁也无法闲着。
卫樵又去看了看沈雨桐,吩咐一番,又去见了傅炀傅青瑶,将事情转述一遍,他本来要给他们解了绳子,没想到傅炀姓子拗起来还挺直,卫樵呵呵一笑,也就任他们捆着。
仔细了解了一番过程,卫樵便点了点头,嘱咐几句,便下班了。
徐茂手里把玩这一把短剑,一脸憨笑的迎了上来,道“少爷。”
卫樵看着他手里的东西,笑着道:“哪来的?”
徐茂憨憨一笑,道:“刚才秀儿姑娘来过,她送我的。”
卫樵立即便明白了,估计是武清宁担心自己,让秀儿来打探消息了。
卫樵心里有些满,对着徐茂笑着道:“嗯,人家给你的就收着,回家。”说完,向着轿子走去。
“好。”徐茂嘿嘿一笑,连忙也跟着向几步远的轿子走去。
卫樵坐在轿子里,晃晃悠悠的思索着今天的事情。这件事虽然看似简单,但复杂起来足够让人头疼。虽然卫樵心里已经有了打算,但还有许多关键点没有打通,需要细细斟酌推敲的。
“卫大人。”忽然间,一声清清脆脆的喊声传进了轿子。
卫樵一愣,掀开帘子,却见前面不远处一个清秀小婢拦住了轿子。定睛一看,连忙道:“大山,将人领过来。”
徐茂本来仰着头正准备上前质问,一听卫樵的话一愣,旋即连忙‘哦’了声,跑了过去。
清秀小婢很快就走了过来,抿着嘴向卫樵轻轻躬身,浅笑道:“卫大人还记得我?”
卫樵笑着点头,道:“记得,礼王妃的婢女。”
清秀婢女轻轻一笑,似乎极为开心,抿着嘴道:“多谢大人,我家夫人在远处等大人,不知大人可否移步?”
卫樵淡淡一笑,道:“礼王妃找我有事?”
清秀小婢倒也不怕卫樵,笑着道:“这个奴婢不知道,大人可以亲自去问夫人。”
卫樵‘哦’了声,心里微微思索,旋即对她笑道:“那好。”说完便走出轿子。
那清秀小婢刚要转身,忽又道:“卫大人,夫人有马车送你,你的轿子可以先让他们回去。”
卫樵一愣,旋即点头,对着徐茂道:“大山,你让轿子先回去。”
徐茂‘奥’了声,便对轿夫吩咐起来。卫樵跟着这清秀小婢向远处的一个林子拐角走去。
卫樵走了没多久,一辆马车静静的停在路边。
不及卫樵走进,帘子便掀了起来,露出了洛彤精致玉脸,冲着卫樵微微一笑。
卫樵也回之微笑,走近抱拳道:“不知王妃找下官何事?”
洛彤掀着帘子,道:“卫大人请上车,我送大人一程。”
卫樵稍稍犹豫,又瞥了眼四周,便踏上了马车。
那清秀小婢看的多少有些吃惊,没想到卫樵就这样干脆的上去了。虽然大齐风气开放,但与一寡居王妃同车,多少还是要受非议的。
洛彤也多少有些诧异,连忙挪了挪地方。
卫樵一进车厢,被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菊花幽香,旋即看向洛彤那神色不动的俏脸,嘴角笑意一闪,在她边上坐了下来。
菊花高洁,卫樵曾经听过洛彤与金陵多人有染的传闻,不禁摇了摇头。
感觉着马车已经开始走动,洛彤定定了神,转头看向卫樵,笑着道:“卫公子,可想知道我找你是为什么?”
看着洛彤看似自然却有些强制堆砌的笑容,卫樵淡笑道:“我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周泰也涉及到这件事里面了。”既然洛彤不喊他卫大人,他也自然不用大人自称。
洛彤眼神诧异一闪,笑容自然一分,道:“卫公子果然聪明绝顶。”
卫樵摇头,道:“其实不难猜测,你不是郑王,来御史台自然有目的。而且如今更是找上我,你不可能牵扯到这里面,而值得你这么做的就只有周泰,结合他的姓格,那十有八九就是他了。”
洛彤轻轻点头,叹了口气,俏脸转向前面,道:“不瞒卫公子,确实是,严松之所以去鸿泰楼,就是周泰引过去的。我让他去御史台认罪,但他不肯。如今事情越闹越大,我这个做母亲的只好来求卫公子了。”
卫樵一愣,倒是没想到洛彤会如此直接的将话给说明了。不过旋即又暗叹她聪明,这一招开门见山的确容易得他好感。
目光看着她侧脸,不施粉黛,细腻如玉,晶莹小巧的耳朵粉嫩白皙,琼鼻娇艳欲滴,下颌圆润白皙,粉颈更是娇嫩如水,曲线玲珑,酥胸翘臀凹凸有致,美腿修长并起,小巧的足踝令人眼前一亮。
卫樵还从来没有见过所谓的三寸金莲,而洛彤的彩靴包裹下,正是一小巧如玉的三寸金莲。大齐没有裹脚的风俗,那么这就是天然的了。
卫樵怦然心动,不过也只是目光一扫,没敢多看,闻着清新的幽香,卫樵沉吟着道:“那王妃找我是?”
洛彤自然不会不注视卫樵的动作,在她的腿边,正好放着一面镜子,镜子照的方位正是卫樵坐的地方。也就是说,卫樵的一举一动其实都在洛彤的视线里。
嘴角弧度微翘,洛彤轻轻转头,直视卫樵道:“我请想公子明曰判周泰的时候,他身体不好,少打几板子,关个一年半载都可以。”
卫樵神色不动,心里暗暗佩服这个女人聪明。如果这个时候她刻意让自己打的重一些,抑或者拿身份压迫他,他肯定会反感,但她这么光明正大的一说,卫樵还真不好接口。
“啊……”
在卫樵沉默中,忽然间,马车一阵剧烈晃动。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