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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东京拍卖会还有十多天的时间,胡楚元就和沈富荣、王懿荣等人悄悄前往上海,又很隐秘的搭乘货船前往长崎。
曰本。
对胡楚元来说,这是他绕不过去的一个难题。
要对付曰本……说难不难,说容易也不容易。
至于曰本要和中国开战,那也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其根本原因就在于曰本金融体制的先天缺陷。
曰本在1875年开始发行曰圆,规定每一曰圆兑换黄金1500毫克,按照现行的黄金和白银兑换率,一曰圆就等于30克白银,约等于0.8两白银。
随着曰本经济的快速发展,曰本政斧很快就无法兑现这一汇价,曰圆在1885年开始大幅贬值,随后的贬值速度是越来越快。
在甲午战争爆发之前,每一曰圆在市场上已经只能兑换到0.02两白银,十年间贬值了40倍……曰本经济彻底走向了崩溃。
他们没有选择,穷兵黩武的他们只剩下最后一个选择……侵略中国,换取巨额的战争赔偿,用中国人的真金白银来维持曰圆的汇率,并尽力占领朝鲜和台湾。
……
以矿产资源而言,曰本是一个痛苦的国家,如果以港口资源而言,曰本又是一个极其幸运的国家。
曰本的东侧海岸上几乎云集着世界上条件最好的优良海港,长崎、广岛、神户、大阪、名古屋、静冈、横滨、千叶、横须贺……这些港口的天然条件足以世界上的任何海洋贸易大国为之嫉妒。
事实上,这也是曰本经济能够不断发展的关键因素。
位于曰本西端的长崎海湾是一个环形封闭港,对于海啸和大风浪的抵御能力非常强,自古就是中曰贸易的主要港口。
在长崎住着数以千计的福建人,其中又以福州人为主,他们以乡宗关系聚集在长崎做生意。
胡楚元是秘密抵达的,所乘坐的就是一艘从福州前往曰本的货轮,在船抵达长崎港口后,胡楚元就带着一行七八个人从船上离开。
他们刚上岸,远处就有人喊道:“少爷,大少爷!”
胡楚元望过去,见是管事胡荣。
胡荣是胡家在徽州老家的远亲……反正是远的不能再远了,因为家里穷的揭不开锅,就跑到胡家做家丁,慢慢成了管事。
因为胡雪岩上一次来曰本就是胡荣陪同,这一次,胡楚元也派他先过来打点。
接到了胡楚元等人,胡荣就在前面带路,带着众人进入新地町的唐街,这里住着约有数千人的华人,大多数都是在当地做生意。
新地町距离港口很近,接待条件最好的地方是福州会馆,位于新地町和出岛町的交接地,是一栋两层楼的南方建筑群,特点像是双层楼的四合大院。
这样的建筑在南方广东一带很常见。
看见有贵客上门,年纪约有三十六七岁的白胖老板就匆忙迎上来,邀请胡楚元道:“这位公子爷,您是要住店,还是要吃饭啊?”
胡荣一拱手,道:“潘老板,这是我家少爷,我不是在您这里已经订了六间上房和四间二等房吗?”
潘老板恍然惊醒的哦了一声,急忙亲自带路,领着胡楚元上了二楼,住进一间临海的房间里,推开窗户就能看到整个长崎的海景。
胡楚元随口问潘老板道:“老板在这里生活了多少年啊?”
潘老板叹道:“一不留神就是二十多年啊,刚来的时候才十五六岁!”
胡楚元道:“那真是很长的时间呢。”
很快,潘老板出去招呼其他的客人。
等了片刻,大家就重新聚回到胡楚元的房间,胡荣上前禀告道:“东家,我已经派人打点了,找了两个精通曰语的翻译。想要参观他们厂房的事情也很简单,我说是要大量购买他们的货品,前提要看看他们的产量多少。”
胡楚元则问他:“本地华商以谁为主?”
胡荣想了想,道:“也就是福州会馆的这个潘容老板,他以前是做丝绸生意的,从福州买丝绸和生丝给曰本。这几年的生意不好做了,可来来往往的人多,他就在曰本开了几家福州会馆。”
“哦……!”胡楚元觉得这样的人倒是不错。
吃过晚饭,胡楚元就让胡荣将潘老板请他房中。
等潘容进门,胡楚元拱手道:“在下姓金,听说潘老板在曰本有些能耐和关系,所以想托您帮点忙,报酬方面肯定不会亏待。”
潘容呵呵笑道:“金公子,您这就见外了,大家都是漂泊在外的华人同宗,您要是有什么事情,那请尽管吩咐,只要能办到的,我一定替您办理!”
胡楚元默默点头,邀请潘容先坐下来,又让胡荣替他们斟上从杭州带来的顶级龙井,名为“狮峰莲心”,因为产量稀少,大多数都是直接由杭州知府采购,上贡给朝廷。
刚闻着香,看着淡青色的茶汤,潘容就忍不住赞叹道:“极品好茶,好茶啊!”
胡楚元笑道:“不瞒您说,我是浙江人,家中有亲戚经营御用的茶园,这些最好的龙井名为狮峰莲心,历来都是要进贡给皇上,我们也只私底下留几两用于招待贵客!”
“啊呀!”潘容欣喜不已,继续品香道:“果然不愧是大内御贡的珍品,那我也不瞒您说,潘某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喝到这么好的龙井茶。”
胡楚元笑了一声,道:“请!”
两个人各自端着茶盏押了一口,确实是回味无穷,幽香涌入心扉。
潘容忍不住再赞道:“真是顶级的龙井啊,金公子,我这是沾您的光,也做了回咱们大清国的皇上啊!”
胡楚元很客气的笑道:“既然潘爷这么抬爱,我这里还有不少,就先送给潘爷六两,希望潘爷别嫌少。”
“啊呀,这样的顶级龙井,一钱都堪抵黄金一两,太珍贵了,我说什么也不能收,能在金公子这里喝一杯,我就算是没有白活这一遭啦!”潘容急忙谢绝,又道:“金公子,您可别折杀我,真得受不起啊!”
胡楚元不动声色,道:“潘爷,您就当是朝廷的赏赐吧!”
“哦……?”潘容恍然醒悟,猜想胡楚元应该是清朝廷的官员,就算不是官员,那也是哪位高官家的儿子,此次来曰本必有大事要办。
觉得对方是官,潘容立刻改了称谓,和胡楚元道:“金公子,那小民就谢过了,只是不知道金公子要小民办理什么事情?”
胡楚元道:“我受人所托,来暗中查看曰本的工业和丝业状况,想请你替我安排一下行程,但不要暴露。”
潘容当即答应,道:“行,小民必定会办理的非常妥当。
胡楚元点了点头,取出一张法兰西银行的一千洋圆汇票,从桌子上推到潘容面前,道:“这是此次行程所需的杂项费用,等事情办好之后,我会另有答谢。”
“这……那真是要谢谢金公子了!”潘容将汇票收了下来,心里暗暗惊讶,越发觉得胡楚元的来历绝不简单。
一千洋圆,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他在曰本开了三家福州会馆,每个季度的收益也不过如此。
胡楚元又道:“如果你对曰本的工业和丝业状况有点了解,不妨先和我说一说概况!”
“好的!”潘容的神情愈发严肃,道:“小民毕竟在曰本居住了十几年,这些事情,小民是知道一些的。自从明治维新以来,曰本这些年的桑丝发展很迅速,前些年,福建的丝还算是畅销货,如今是卖不动的。再过十年,怕是江南的湖州南浔丝也卖不动啦。曰本人现在都搞洋厂子,机矿厂、造船厂、纺织厂层出不穷,可真正赚钱的还是采矿。”
顿了顿,他又和胡楚元道:“金公子,您要是真正想看一看曰本的生丝业,就得去京都,想要看看曰本的船厂、纺织厂,那就得去东京和横须贺。您穿着这身衣服太显眼,我们明天换一套洋服,您不用说话,一路都有我打理,我带您去京都私下参观。”
“好!”
胡楚元一口答应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