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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胸女问:“公子是有证据还是推测的?”
左少阳道:“当然有证据。我已经仔细检验过少妇死亡现场,发现少妇是被人拉上房梁类死的,而不是自己上吊而死。因为套住脖颈拉人上吊而死,人体的重量会让绳索或者在房梁上产生很明显的摩擦痕迹。而自己上吊的话,房梁上不会有这种痕迹。我检查了房梁,找到了清洗的新鲜摩擦痕。说明她是被人拉上去吊死的,而不是自己套好绳索上吊的!”
大胸女脸色苍白了,不仅仅是因为腿伤:“就算是吧,也不能说是我把她拉上去吊死的啊,我一个人能把她拉上去吊死吗?”
“是不能,所以你找了逃兵做帮手。”
“你不是说逃兵胆子很小吗?他怎么敢帮我杀人?”
“我又不在场,我怎么可能知道这么详细?不过我相信你有办法,比如威胁他。”
“威胁?我一个女人怎么威胁他?”
“把柄啊。”左少阳道,“所有的人对了禅大师的财物都有兴趣,包括他的五眼六通佛珠。你或许唆使他潜入了禅大师屋里盗窃,然后故意吵醒大师,逃兵慌乱之下,用香炉砸死了他,你就用这威胁他让他帮你杀死少妇。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测,实情可能不是这样的,到底是怎么让他帮了你,我不清楚。需要你来告诉我。”
“你这一切都只是推测,你说我杀人,有真凭实据吗?”
“证明你直接杀死少妇的证据,说实话没有。但是,我有你杀死逃兵的直接证据!”
大胸女娇躯一颤,勉强笑道:“公子认为,那逃兵也是我杀的?”
“没错!你伙同逃兵在少妇住的禅房里吊死少妇之后,趁逃兵不备之机,就像你杀死少妇的丈夫一样,从后面用箭突然插进他的后脑,戳死了他。——这箭叫做白羽穿甲箭,可以射穿铠甲,非常锋利,以你的力量已经足够戳死他了。然后你将尸体拖到了院子里。”
“你有能证明我杀了那逃兵的证据吗?”
“当然有!”左少阳道,“我在检查逃兵扑到在院子里的尸体的时候,抬起尸体上半身,在他的身下,发现了你杀人的铁证!”
大胸女咬咬牙:“什么铁证?”
“一双脚印!”
“脚印?”
“没错,留在雪地上的脚印!院子里的积雪了禅大师扫过,落下来的雪铺得不太厚,所以留下来的积雪足够让人留下清晰的鞋印。——你当时拉着尸体的双肩,倒退着将尸体拉出房门,一直拉到院子里。你看见了尸体将你留下的脚印都抹平了,你以为等一会你走开之后,天上飘落的大雪,很快会掩盖掉你留在院子里的其他鞋印,没人知道你来过这里。所以你安心地回房睡。可是你忘了,你是抬着尸体双肩拖出来的,放下时,尸体肩膀位置处你留下的鞋印,却没有被尸体抹掉,让我辨认出这是一双娇小的女人脚印!不可能是我们几个大男人的大脚丫留下的。”
左少阳上前两步,瞧了瞧大胸女的一双小脚:“当时活着的女人,就你跟舍妹,舍妹一直在我身边,所以只有你!——尸体没有挪动过,这双鞋印现在肯定还在,要不要用你的鞋子比比?”
“那少妇的鞋子跟我差不多大,为什么不能是那少妇?”
“当然不是,就按你伪造的现场来说,少妇在屋里射死了院子里的逃兵,但是,少妇如何在逃兵身下留下一双鞋印?她射死了逃兵,然后出门抬起尸体,在他肩膀下踩出两个鞋印来?”
“她可以先走到院子里跟逃兵说话,然后回来,拿弓箭射死逃兵,逃兵扑到,不就正好盖住了那鞋印了吗?”
左少阳笑了:“你是不到黄河不死心。好,我告诉你,我已经很仔细地观察了,尸体肩膀下面的那双鞋印里面很干净,表面很光滑,连一朵雪花都没有,如果像你所说,她先出去跟逃兵说话,再进屋拿弓箭射死逃兵,昨夜一直在飘雪,尸体都覆盖了雪花,鞋印里怎么会没有一朵雪花呢?”
“这个……”
“还有,如果逃兵是站着被少妇从后面一箭射死,以他的重量,扑到在雪地里,下面的鞋印绝对会被震动得很凌乱,而不像现在那样完整,这只有轻轻放下才会如此。由此可以推断,逃兵是被人杀死之后,拖动尸体到院子里来的。——勘验现场的时候,我发现少妇屋门方向到尸体之间,落雪比其他地方浅,这是因为尸体拖动带走了部分积雪,形成了一个凹槽,你当时没有注意这一点。以为飘落的雪花会帮你掩饰拖痕,但没想到积雪厚度不一样,让我发现了尸体是被拖出来的!”
大胸女苦笑:“公子观察得好仔细。还有一点,除了我,那个塌鼻子女人偷了我的东西跑了,为什么不能是她?”
“不可能是她!”
“为什么?”
“因为她早就被你杀死了。”
大胸女勉强挤出一丝笑意:“公子又是推测?”
“不是。”
“那公子是有证据了?”
“是的。”
“什么证据?”
“我找到了塌鼻女的尸体,”左少阳拄着拐杖走到那块覆盖着佛祖塑像的那块巨大的黑绸布的左边,“你把尸体藏在了这里!”抓住黑绸往上一撩,下面赫然一具女尸,眼睛瞪得溜圆,脖颈上死死缠绕着一根白绫。正是失踪的塌鼻女!
左少阳冷笑道:“刚才你在跟禅房掏空老者的身体的时候,我并没有闲着,我把整个大殿里外都搜索了一遍,因为我知道,你要杀塌鼻女,最好的地方就是大殿里,最好的时机就是我和小妹离开的时候,而以你的力量,你不可能把尸体扔得很远,也没有这个时间,只可能藏在近处,我没有费很多时间,便在这下面找到了她的尸体。另外,我还在她手心里找到了一件东西,证明了凶手就是你!”
“什么东西?”大胸女身子开始发软。
左少阳从塌鼻女紧攥着的手里轻轻抽出了一根头发,一根很长的头发,走过来,亮给大胸女瞧:“这根头发很长,山上其他女人的头发都没有这么长的,唯独你。如果你认为不是你的头发,可以扯一根下来比比,再把其他人的头发扯下来比比,就知道了。——幸亏大殿里光线昏暗,你才没有发现她被你勒死之前扯下的这根长发。”
大胸女身子一软,差点瘫在地上,她强撑着扶住供桌,望着左少阳苦笑:“是,是我杀了他们四个,但是,了禅大师不是我杀的,也不是我指使逃兵啥的。我承认我也有心杀他,但是没等我动手,他就已经被人砸死了。”
左少阳冷笑:“行了,做了就做了,承认了四个,为什么不承认这一个?”
“因为真的不是我杀的。”
“那你是如何让逃兵帮你杀死少妇的?”
“我说了,你是不是可以饶我姓命?”
“我刚才也说了,只要是你帮做一件事,做得好,我可以不杀人。”
“好!你答应了的,不准赖皮!”
“我说话自然算话!”左少阳嘴角有一抹不易察觉的讥笑。
大胸女没有看见,理了理长长的披散在脑后的秀发,说道:“我先挑逗他,让他欲火中烧,这时候的男人,你让他干什么都可以,更何况我讥讽他没吃到羊肉惹了一身搔,他就说想去把那少妇歼了,我就说可以,这时候去用强,那少妇会破罐破摔顺从的。我就假装过去道歉,骗开了房门,然后逃兵就进来了,先是赔罪,那少妇只是低声哭泣,然后逃兵就动手动脚,少妇便让他滚。”
左少阳叹道:“这女子虽然最初为了一口馍馍,忍受了这逃兵的猥亵,但是到了动真格的时候,还是很贞烈的。”
“是啊,”大胸女道:“我示意逃兵用强,逃兵就抱住她,她拼命挣扎,但是没有喊,我故意碰倒了桌上的灯,屋里很黑,我就乘乱用事先准备好揣在怀里的白绫挂在房梁上,一头套在她脖颈上,使劲往上拉,屋里黑逃兵不知道,还以为是她要爬起来,就紧紧抱着她的两手,我就这样把少妇半吊着勒死了。逃兵不知道少妇已经死了,还以为她顺从了,就开始脱她的衣裙,我进来的时候带了一支箭,趁那逃兵向少妇赔罪的时候,瞧瞧藏在屋里的,取出来扎死了这逃兵,后面说的跟你说的一样,我把少妇拉到横梁上假装上吊,又把逃兵的尸体拉到院子里,然后关上门回房睡觉了。事情就是这样。”
“那了禅大师是谁杀的?”
“不可能是逃兵,因为他出来之后就跟我进我房间了。可能是那老者吧。他也垂涎大师的佛珠、粮食和宝贝。或许是乘乱想偷大师的佛珠,结果被大师发现,就杀死了他。”
“嗯……,应该是这样了。凶手已经伏法,也算是因果报应吧。”
大胸女哀求道:“公子,你答应了我说了实情之后,你就不杀我的,这就放了我吧?”
“你还没帮我做事呢。”
“做什么事?”
“我要你帮我做的事情,其实就是你杀这些人的原因。——了禅大师宝藏!”
大胸女强忍剧痛,嫣然一笑:“我明白了,原来公子才是真正的高手,你也垂涎大师的佛珠、粮食还有那一箱宝贝,你早已经洞察我做的一切,却不动声色装傻,让我替你杀人,而且,你还把自己的妹子都杀了,真是够狠。”
“这叫无毒不丈夫。行了,咱们别废话了,起来做事吧。”
“要我帮你做什么?”
“进地窖啊!”左少阳掏出一串钥匙,“这是从了禅大师身上找到的地下室的钥匙,我得打开地下室,才能取到粮食和其他宝贝,但是,了禅说了,这地下室是他一位擅长机关的师兄修建的,里面布有机关,当初是用来防范强盗的,虽然先前大师说过,里面的机关已经关闭了,可是我这人生姓多疑,不敢乱相信人,所以,让你进去探探路。”
大胸女脸色煞白:“公子,求你了,我不想死,你说过的,我说了实情,你就饶过我的!”
“说了,我也说了你帮我做了这件事之后啊。”
“可是你说了不杀我的,而我进那地窖,肯定会死的!”
左少阳笑了:“没错,我是说了不杀你,——是我不亲自杀你,要是机关杀死了你,我就没办法了。那是你命不好,不过,你一口气杀了四个人,也算够本了。如果地窖要了你们命,那是你命该如此。如果地窖真的被了禅大师关闭了机关,你侥幸没有死,那是你命大。”
大胸女想了想,道:“要是我进了地窖没有死,你是不是就不杀我了。”
“是的,不过为了安全,我会把你赶出寺庙,让你在山顶自生自灭。”
“那不是跟杀了我一样!”
“你没得选。除非你宁愿让我一刀刀活剐了你。我连我妹子都能杀,千万别怀疑我的这句话。”
大胸女惨然一笑:“我信,你够狠!你做得出来。好,我认命,反正跟你说的一样,我杀了四个了,也够本了。再说,老天爷也未必会收我!走!”接过左少阳手里的钥匙,又道:“我一条腿伤了,怎么走?”
左少阳走到供桌旁,一刀劈断了供桌的一条腿扔给大胸女,然后把手里的绳索扔过去:“套在脖子上勒紧!”
大胸女照做了,捡起那供桌腿撑着,拖着那根绳索,一瘸一拐走进了禅的禅房。左少阳握住绳索另一头,跟在后面。
禅房里,了禅的尸体依旧躺在床上,脑袋扁扁的,血痕已经成了暗红色。
大胸女用钥匙打开了禅房门,一手靠着墙壁,一手用拐杖在地上和墙壁四周戳着,包括顶部,戳完之后,这才往前跨一步,然后再戳。
就这样一步一探,花了一顿饭工夫,这才走过了这短短的通道,进到了地下室里。
左少阳拿了根凳子坐在地下室入口外,攥着那绳子瞧着。见她平安地走进了地下室,也舒了口气,叫道:“把箱子打开。钥匙应该在那一串里面。”
大胸女一把把试,终于吧嗒一声,把箱子上挂着的铜锁打开了,小心地取下来,然后慢慢揭开那箱子的盖子,往里观瞧。
这一瞧之下,大胸女愣了,随即仰天大笑,笑得甚至连眼泪都出来了。
“你笑什么?”左少阳奇道。
大胸女回头瞧着他:“想知道,怎么不自己进来瞧?我都已经探查过没有机关了,你这么怕死啊?”
说着,大胸女又走到那一堆粮食面前,扯开了一袋粮食,便听见哗啦啦的声音响,大胸女又是发出一阵大笑,甚至笑得都弯下了腰。
地下室里没有灯光,而通道又比较窄,所以里面很昏暗,左少阳除了能看见大胸女身影外,看不清地下室的情况,不知道她到底在笑什么。便叫道:“行了,你把箱子拖出来!”
“拖不动!咯咯咯”
“那就把箱子里的东西拿出来!”
“想看?好,我拿给你看!”大胸女依旧笑着,弯腰从打开的箱子里抱起一包东西,便在这时,就听嗖嗖几声,大胸女一声短促的惨叫,便栽倒在地,扭了两下,便一动不动了。
一滩鲜血,慢慢地从她身体下流淌了出来。
左少阳大声叫了几声,还是没反应,便收紧手上的绳索,将大胸女拉出了地窖,翻身过来一瞧,大胸女头面部,胸腹部,插着几枚钢镖!已经气绝而亡。手里还紧紧抓着的东西,却是几件旧衣服。
左少阳拿起那几件衣服,满是疑惑,扔掉衣服,取下绳子,点亮了禅房里的一盏灯笼提着,拿着绳子一瘸一拐走了进去,小心翼翼来到箱子旁边,将绳索套在上面,然后退出地窖,将那口箱子拉了出来。
原以为会很重,拉的时候才发现其实并不重,没费多大劲就将箱子拉出来了。
左少阳探头看了看,里面只是一堆衣服还有一些杂物,用拐杖将衣服都挑了出来,却什么金银财宝都没有,连一枚铜钱都没有。
左少阳大失所望,骂道:“他奶奶的,这老和尚骗了我们,什么一箱宝贝,连个铜子都没有!靠!我去看看粮食,别他娘的也是假的。”
他提着灯笼和单刀慢慢走进地窖,先看了一眼刚才大胸女解开的米袋口子,顿时大吃了一惊,只见从米袋流出来的,哪里是什么大米白面,只是一堆泥沙!
左少阳刷刷连续挥舞手里单刀,挨着个将所有的米袋全都砍开,漏出来的东西,全都是泥沙,连一粒米都没有!
他又冲到两口大缸前,伸手捞了捞,两口缸里只有表面一层是米面,下面也全都是泥沙!
左少阳破口大骂:“他奶奶的,这个死秃驴,原来是骗我们的,害老子们自相残杀,害得老子连自己的女人都勒死了,真他娘的!”
说着话,左少阳一瘸一拐出了地窖,狠狠朝禅房的床上了禅的尸首啐了一口,灭了灯笼,提着单刀慢慢往大殿走,边走边自言自语道:“现在完了,粮食是假的,财宝是假的,吊桥也断了,女人也没了,老子一个人在绝顶上怎么……”
刚说到这里,他猛地站住了。因为在大殿面前,站着一位干瘦的老者,却正是已经被人砸扁了脑袋的了禅大师!
只是,了禅大师脑袋上完好无损,别说瘪了,连半点血痕都没有!
左少阳惊恐地一转身,瞧向禅房的床上,那具尸体赫然躺在床上,依旧脑袋扁扁的。他又猛转身过来,瞧着供桌前的那个了禅大师。
了禅笑了,笑声很得意:“哈哈哈,我最喜欢看的,就是这种惊愕的表情,看见我死而复生,很惊悚吧?哈哈哈。”
“大师?你……,你没死?”
“没死。”
“那床上的那个……?”
“那是一具身材跟我差不多的人的尸体,穿上了我的僧袍而已。脑袋又被砸扁了,你自然认不出来。”
“原来如此。”左少阳又惊又喜,“那大师为什么要诈死啊?”
“为了搞清楚你们几个当中,谁最恶毒最凶残。呵呵,现在搞清楚了,你是最恶毒最凶残的一个!嘿嘿嘿”
左少阳脸色一变:“大师什么意思?”
“你沉着冷静,心思缜密,而且冷酷无情,明明知道那大胸脯的女人在杀人,却不制止,借刀杀人,听任她将一个个同伴杀死,最后为了夺取老衲的宝藏,不仅勒死了那小伙计,还活活勒死了你自己的干妹子。这等凶残冷酷,连老衲都有些佩服了。”
左少阳更是脸色大变,强笑道:“原来大师一直在暗中偷窥,早已经洞察了这一切?”一边说着,一边提着单刀慢慢往大殿门口移。
了禅大笑:“是的,我把你们引上山来,让你们知道我这里存有大量的粮食,还有价值千金的佛珠,另有一箱宝贝,引发你们的贪念,便是让你们自相残杀,最后确定到底谁是最凶恶最狠毒也是最贪婪的一个。实话跟你说了吧,用这个办法,我已经不知道引得多少人自相残杀了。”
左少阳已经慢慢移动到了门边。
了禅冷笑道:“行了,别做梦逃走了。别说是你一条腿已经受伤,就算完好无损,也不可能从这鬼谷峰上逃下山去的!刚才你们三个不是试过了吗?想架桥过悬崖,结果如何?哈哈哈”
左少阳慢慢转身过来,盯着了禅道:“大师要杀我?”
“嗯。”
“为什么?”
“哦,呵呵,以你这么聪明的人,也猜不出来原因?”
“我真的猜不出来,或许是大师误会了,能说说?就算我死了,也做个明白鬼。”
“你放心,我会告诉你的……”
了禅刚说到这里,左少阳猛地拉开门,一瘸一拐往外走,走的急了,拐杖拌在门槛上,咣当一跤摔出门外。
了禅哈哈大笑:“我都说了你逃不了……”
嗖!
一支白羽穿甲箭从了禅身后三四步之外的佛像侧边帐幔后飞射出来,电闪而至,直奔了禅后心!
了禅听到弓弦响便知不好,可是相距太近,他只来得及一侧身,扑的一声,那一箭贴着心脏透胸而过,从前胸冒出一截阴森森的血淋淋的箭头!
了禅闷哼一声,腾空后跃,空中转身一掌击出,一个娇小的身影被打得倒飞出去,空中鲜血狂喷,洒向空中,猩猩点点。
“兰儿!”左少阳狂着爬起身,瘸着腿踉跄走了两步,手中单刀指向了禅,“住手!有本事冲我来!别为难一个女人!”
了禅站在佛象基座上,一手捂着胸口,看了一眼地上不停呕血的苗佩兰,有些惊诧:“中了我这一记大力金刚掌,竟然没当场死掉,小姑娘有点本事。”转头过来,又瞧着左少阳:“好小子,原来你们也会玩假死这一套,嘿嘿,我居然被你们两个小娃娃给骗过了。当真是一辈子打鹰,反倒被鹰抓瞎了眼。嘿嘿——看样子,你们已经知道我的计划了,我倒很有兴趣你们是如何知道的?”
左少阳没理他,仿佛他不存在一般,拿起拐杖踉跄着跑到基座后面,将单刀放下,将苗佩兰搀扶了起来,急声道:“兰儿,你怎么样?”
“我……,我没事,咳咳……,”说到这,苗佩兰不停咳着,随即哇的一声又吐出一口鲜血。
左少阳急忙从怀里取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一枚药丸,送到她嘴边:“快!吞下去!”这是左少阳用数百年老山参按照现代经典伤药配方七厘散配置的跌打损伤专用特效疗伤药,搂着她让她靠着自己,把药丸喂进她的嘴里。苗佩兰艰难地把药丸吞下。
左少阳心疼地捧着她的脸:“我不是让你离远一点放箭吗,你干嘛要这么近?”
了禅在基座上笑了:“这小姑娘很聪明,她知道她箭术不行,远了放箭,生怕射不准,这反倒帮了你们,其实,就算神射手,离我十步开外放箭,即使背对着,我也能轻易躲开。这小姑娘天不怕地不怕,不顾姓命靠近了才放箭。真是歪打正着,是我大意了,我已经听见了后面有动静,但是外面风太大,我亲眼看见你勒死了她,不相信这山顶上还有别的活着的人,这才让她靠得这么近没有警觉。能伤到我算你们的造化,嘿嘿。可惜,没射中我的心脏,我死不了。”
说到这,了禅伸手抓住箭轻轻一折,箭头折断,回手抓住后背的箭杆,慢慢拔了出来,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从怀里也取了一个瓷瓶,到了一粒药丸,放在嘴里吃了,伤口也不包扎,只是用手捂着,轻轻地咳嗽了两声。
左少阳小心检查了一下苗佩兰,发现她胸部骨折,观察了一下她吐出的血迹,有少许泡沫,应该伤到肺部了,不禁一阵心惊。忙将单刀放在地上,解开她的外衫,取下她贴身穿着的轻便铠甲,——这是头一晚在被子里左少阳让她贴身穿着的,这铠甲胸前的钢的护心镜已经被打凹。幸亏有这一面精钢作的护心镜挡住大半掌力,加之苗佩兰本来身体就很结实,要不然,苗佩兰已经横尸当场了。
了禅一见便笑了:“我还当这小姑娘武功高强,受了我一掌居然不死,却原来里面穿了护心镜铠甲,算你命大,不过,估计也活不了多久了,因为你们两有一个必须死。小姑娘虽然力气挺大,但受此重伤,肯定不是左公子的对手。呵呵”
左少阳充耳未闻,自顾自己忙碌着。他跑进了禅的禅房,拿来一根木椅,搀扶苗佩兰起来,倒骑在木椅上,准备给她骨折复位。
了禅站在佛像基座上,瞧着左少阳忙碌,道:“别着急,你有的是时间救她,我不会亲手杀你们的,我会等你把她治好,然后再给你们一个公平决斗的机会,看看谁有幸活到最后。”
左少阳没有理他,将苗佩兰两臂外展,自己站在她身后,一只脚踩在木椅上,用膝盖顶住她的后背,两手绕过她腋下勾住她双肩,向上抬并向后扳拉,将重叠的骨折拉开,然后用拇指将突出骨折远端用力向下向后按下,便将她骨折的胸骨复位了。
左少阳提起单刀,抓住佛像旁边的帐幔,割了一道口子,然后哧喇几下,撕下一条长长的布带,给苗佩兰进行“8”字缠绕固定。
然后,他跑到大殿门口,用单刀砍断一扇门的枢纽,将门板取下来拖了回来,搀扶苗佩兰在门板上仰面躺下,让她昂首挺胸,然后拿了绷带将她固定在门板上,轻轻捋了捋她的秀发,道:“没事了,兰儿,我在你身边呢。”
苗佩兰勉力一笑,点点头,不停轻轻咳着,皱着眉努力想忍住,却忍不住。
左少阳这才回过身,瞧着了禅:“你刚才说什么?”
了禅道:“既然你们暗中偷袭我,而且用装死来骗过我,说明你们已经很肯定地知道我在暗处做的事情。我很好奇,你们是怎么知道的?”
左少阳道:“你露出的马脚太多了,瞎子都能看出来!”
“是吗?请指教。”
“老和尚救济灾民我相信,可是,老和尚从这么高的山峰顶上下来,把饥民领到这千丈高的绝顶小寺庙里救济,这方式太也令人费解,为什么不把粮食拿到山下去救济?”
“有点道理。”了禅捋着胡须道,“还有吗?”
“你把我们领上山,献宝似的把我们领到地窖里,展示你的堆成小山的粮食,偏偏又不让大家吃饱,每顿一个馍,美其名曰为后面的人考虑,但真正的目的让人一想便知。你还特别说明你有一箱子数十年化缘所得的钱财,又特别强调你脖颈上的那串奇怪的项链是来自西域的无价之宝,很容易让人觉得你是在故意勾引起别人贪念,挑逗大家内斗。”
了禅又点了点头:“这个的确有点明显了,以前没人告诉我,现在老衲知道了,下回做得更隐蔽一些才行。你接着说,我还露出了什么马脚?”
“那些粮食!”
“粮食怎么了?”
左少阳道:“其实,进地窖看你献宝的时候,我就知道那整整齐齐码着堆成小山似的米袋,里面根本不是米!”
“哦?你是如何知道的?”
“很简单,粮食存放跟药材一样,讲究通风干燥防潮。那地下室只有进口没有对流的出气口,行不成通风,粮食是直接堆放在地上的,达不到防潮的要求,最主要的,我只闻到了泥土的霉味,而没有闻到米面的香味。小山似的粮食堆,又是在地窖里,怎么会闻不到米面香味?只能说明一点,那就是里面压根就没有什么粮食!”
“呵呵,看来这个漏洞还真不小,下回我还真的去找一些粮食来才能糊弄你这么精明的人了。——还有破绽吗?”
“还有你的死!”
“我的死怎么了?”
左少阳道:“你找到了一具跟你身材差不多的尸体,应该是你前面杀死的人的尸体,而且从出血情况来看,也是生前被人真的用香炉砸死了。然后穿上你的僧袍移尸床上冒充你,让我们相信你被人杀了。但是,你选择假死的地方不对,选在了我们隔壁。而且用香炉砸碎了脑袋,这是不可能一点声音都没有的,我们却一点声音都没听到,很让人生疑。”
“说得有理。还有吗?”
“还有最后一个,也是你最大的一个破绽。”
“什么?”
“尸体!”
“尸体怎么了?”了禅愕然道,“我选的尸体不像我吗?”
“很像,但是,你选错了,出现了致命的无法解释的问题,让我立即知道是你在搞鬼!”
“哦,有那么神奇吗?”
“是,”左少阳冷冷一笑:“你不知道,人的死亡时间不同,尸体会出现不同的症状,在尸僵和尸斑的出现时间以及缓解时间上是有明显区别。我检查你放在床上那具尸体时,发现尸体的尸僵已经开始缓解,尸斑指压也不褪色了。说明这具尸体至少已经死了三天以上!所以根本不可能是头天晚上死的,所以我断定,这个脑袋被砸扁的男人,绝对不可能是你。”
了禅愣了,随即捋着胡须笑了起来:“我自以为做得天衣无缝,想不到露出了这么多马脚。我得承认,你比我相信的还要难对付。居然能凭尸体出现的反应就能推出不是我。我很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东西的?”
“别忘了,我是个郎中,郎中能给活人看病,也能看出死人是怎么死的,以及死了多长时间了。”左少阳读医科大学的时候,学校开有法医学选修课,他选了,而且也用心学了,所以这些一般的法医知识还是知道的。
了禅道:“我还有一个疑问,我明明亲眼看见你将你小妹吊死在树上,她是怎么活过来的?”
“很简单,昨天晚上我们在被子里,我把你的搞鬼的事情告诉了她,要她配合我装死,我让她穿上了这护心轻便铠甲,然后在腰上捆了一根腰带,把腰带打了个活结,穿过内衣,一直延伸到后衣领处。我套她脖颈的时候,把吊她的腰带穿过活结拉死,这样,我将她拉起来吊在空中的时候,重量全在她腰间了,脖颈活套并没有勒紧,所以她不会有事。你离得远,这个细节是看不清的。而且,你不可能想到我会知道你在背后搞鬼,所以不会想到我也会搞鬼,自然不会上前仔细查看。”
“那个小伙计呢?他也是装死?”
“不是,”左少阳叹了口气,“没办法,我必须勒死他,如果两个人都装死,我担心你会察觉。”
“嗯,胆大心细,拿得起放得下,够狠。佩服。”
“没办法,因为你的武功太高,我们妹子力气大,但实际上没有学过武功,明着来我们肯定不是你的对手。”
“你又如何知道我的武功高?”
“很简单,我们一起过吊桥的时候,你上吊桥,那吊桥都没有晃动,而我们上去,晃得都快被吓死了。足以说明一切。”
“嗯,行家一伸手便知有没有,这个的确不太好装。我已经尽力掩饰了,你还是发现了,足以说明你观察很仔细。”
“其实不需要仔细观察也能知道,因为你露出的马脚实在太多了。”左少阳冷笑道。
“哦?我还露出什么马脚了?”
“带他们上山!”
“什么意思?”
“这些人都是你带上山的?”
“没错,这算什么露马脚?”
“我问了丁小三,问你是如何带他们上山的,是否遇到敌军,他说没有,说你知道敌军岗哨之间的间隙,穿过间隙上山的。我很怀疑这一点,因为我们上山的时候知道,敌军岗哨不是一个,而是一队,而且是交错移动的,并不是固定地点,这样很难找到敌军的缝隙,我们都是通过暴露行踪,然后用速度冲击才上来的,你一个人穿过缝隙还好说,带着男女老幼一起,很难想像能通过。所以我就知道你在说谎了。其实,以你过吊桥的身手,要想制服岗哨,然后带他们上山,实在是太容易了。根本不需要去费时间寻找什么缝隙。”
“嘿嘿,果然是个不大不小的马脚。细细琢磨的确有点难以解释得通。”
“我问丁小三这件事的时候,是发现你被人用香炉砸死的之后。”左少阳不紧不慢说道,“以你的武功身手,如何能让人潜入禅房而不知,又如何能让人举着那么沉重的香炉砸你的脑袋你把砸扁呢?所以,进一步证明你是找了个尸体来假死的。”
“哈哈哈,”了禅笑了,笑得很有些自嘲的意思,“听你这么一分析,我还真是漏洞百出呀。你观察得很仔细,也抓到了我说话的漏洞。不过,你虽然知道我在搞鬼,但是你却不知道我为什么搞鬼,对吧?”
“没错,对此我百思不得其解。”左少阳叹了口气,忧伤地看了一眼苗佩兰,“大师,既然我们俩必须死,能不能在临死之前让我也满足一下好奇心?”
“可以,不过还没到最后时刻,这个秘密只能告诉最后一个活着的人。你们两谁活到最后,不问我也会告诉他的,让他死个明白。行了,老衲的好奇心也满足了,该你们俩决定了,我不会骗人,你们两都得死,只是谁先死谁后死的问题。你们自己决定吧。”
左少阳转头轻轻抚摸了一下苗佩兰的秀发,柔柔地凝视着她。苗佩兰冲她凄然一笑:“哥,咳咳……,就让我先走一步吧。咳咳……”
看来,苗佩兰中的这一掌着实不轻,她一直在不停轻咳。左少阳心中疼惜,搂着她道:“大师的武功如此之高,我们反抗也没用,只能认命了。反正只是迟早的事情,你在前面等我,我很快就会来陪你的。”说罢,附身下去,吻住了她的红唇。
苗佩兰仰着头回吻着,两人浑然忘了世间的一切。良久,才慢慢分开。
了禅皱了皱眉,身子晃了晃,嘟哝道:“行了,缠绵得差不多了吧?该决定谁先死了,说实话我也累了,早点完事早点休息。他奶奶的,这一箭我以为问题不大,看样子还是有点厉害,脑袋有点昏,还是早点打发你们上路,我好疗伤。”
左少阳悲声道:“大师,能不能再给我们两一顿饭的工夫,求你了,我和她已有婚约,既然要死了,能不能让我们圆了房,了却人生一件憾事,我们做鬼也会感激你的。”
了禅捋着胡须点点头:“行啊,那就再给你们一顿饭工夫。我也顺便去疗伤,等我再进来,那时候得告诉我你们的选择,如果还没有选择,只能由我来帮你们选了。我不会亲手杀死你们,因为那违反我的原则,不过,不杀你们不等于不折磨你们,逼你们作出选择,你们一定要相信,那会非常的痛苦,我其实很不希望这样。还不如你们自己选择,会死得很体面很尊严,最后一个死去的人也会死得很有意义。相信我!”
说罢,了禅轻飘飘跳下佛像基座,一手捂着胸前伤口,慢慢往大殿外走去,脚下步履似乎有些不稳。
了禅慢慢地一步步走下台阶,来到院子里,他感到脚下发软,全身无力,抬头看了看天,开始飘落雪花了。
他走过院子,一直来到挂着“鬼谷寺”的匾额的篱笆门前,选了一块平整的地方,在积雪上盘膝坐下。脱掉僧袍,露出瘦骨嶙峋的身体。雪花落在他肩膀上,嗤的一声便融化了。
了禅感到越来越头昏,眼睛也发花了,他皱了皱眉,撕下一条衣襟,掏出一个小瓷瓶,费力地拔掉瓶塞,将药粉倒在伤口上,然后用布条包裹好,穿上僧袍,盘膝调息打坐。
过了片刻,他突然隐隐听到有什么声音不对劲,轰隆隆的,那声音很熟,他猛地睁开眼,叫一声“不好”!旋身想腾空而起,只跳得一小半,便跌落在积雪里。
他心头一凛,咬牙道:“好小子,敢阴我?在箭上涂了毒药!”
跪爬起来,步伐踉跄地冲过院子,上了台阶,一脚踢开殿门,冲入禅房,便看见地下室的里面的千斤铁闸门轰然落地,将地下室封闭了。
这铁闸门当年是为了应付流寇山贼、乱兵和猛兽的,所有只要从里面关上,外面是没办法打开的。
这狡猾的小子,竟然骗自己什么要洞房,却是躲进了地下室。了禅发现被骗之后,怒气勃发,一声厉啸,冲上去,双掌如雨点般拍在那铁闸门上。
当当当……!
厚重的铁闸门竟然被他连续不断的掌力打得变了形!
了禅狂吼道:“你们两听着,铁闸门已经被我打坏了,再也打不开了,里面四壁都是青石板,粮食都是泥沙,你们再也别想出来,就等着活活饿死在里面吧!”
了禅狂叫了一通,他以为自己用尽全力击打铁闸门,应该头脑会清醒一些,可是,那种头昏眼花全身无力却越来越强烈,他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
他感到沉沉的睡意一浪接着一浪冲上头顶,眼皮比千斤还重,用手撑着地,连滚带爬来到大殿外,滚下台阶,挣扎着站起来,踉踉跄跄冲进了厨房,将脑袋一头扎进水缸里,晃动了好几下,才哗啦一声拔出脑袋。
他以为凉水浇头能清醒,可是,半点用处都没有,依旧是两眼发黑,全身发软,越来越厉害,一急之下,费力地爬进了水缸,整个身子都泡在水缸里,脑袋也沉进水下,片刻,才冒出头来。
可是,还是一丝作用都没有!
他全身软软地爬在水缸边,努力地抬起眼皮,看了看门外飘飘落落的雪花,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黑暗,脑袋终于无力地垂了下来,身子失去重心往前一扑,哗啦一声,连人带缸翻到在地,就此人事不知。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