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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若伫立一站,眉宇微微蹙起,手中的扇子收拢起来,一双星眸却是故意向远处眺望去看风景。对一旁嘀咕的沈傲、周恒漠不关心。那嘴角微微翘起,却是颇有些不屑地发出一声冷哼。
表妹的脾气千变万化,几天前还和沈傲谈笑风生,今曰却又是另一副样子了。
沈傲偷偷地瞄了她一眼,心里就不由地笑了,周大小姐也要去看花魁大赛?这倒是奇了,不过,去就去,本公子奉陪到底。
心里这样想,却总觉得表妹今曰的态度有那么点儿不同,不会又是自己哪里得罪了她吧?
随即又是心思一转,还是不管这么多了,她脾气这么古怪,不搭理她就是。
正要叫周恒先去邃雅山房做好准备,却听到周若发出一声若有若无的鼻音,随即樱口一张,扇骨遥指远方,那风范有着说不出的俊俏倜傥;低声吟道:“两弯似蹙非蹙笼烟眉,一双似喜非喜含情目,态生两靥之愁,娇袭一身之病。泪光点点,娇喘微微……”
咦,念得不是本公子的诗吗?这是什么意思?
沈傲突然醒悟了,噢,表妹是来讽刺他吗?
周若吟完,却是鼓掌笑了起来,这一笑,虽被纶巾、儒衫掩饰,却似是生出了万般的妖媚。
“好诗,好诗……”周若学着酸秀才模样摇头晃脑,星眸一瞥,最终落在沈傲身上:“沈公子以为此诗如何?”
得,连表哥都不叫了,直接叫沈公子;那俏丽的脸蛋上冰冷的很,银牙轻咬,似是对沈傲恨极了。
沈傲呵呵一笑,道:“好诗,好诗。”便不说话了,这首诗还真为他惹来不少的麻烦,先是蓁蓁,今曰又是表妹,看来往后作这种诗词,还是佚名的好。
周若冷笑,却是抿嘴不再说话。
三人一块儿成行,门口处停的却是两辆马车,周若先进第一辆,沈傲厚颜无耻地跟着过去,也要从车辕那里钻进去,周若在车厢内冷声道:“你这是做什么?”
沈傲道:“自然是和表妹同车了。”
周若厉声道:“谁说要和你同车,否则我叫两辆车来做什么的?”
“哦。”沈傲很遗憾地颌首点头,口里却笑着道:“我还以为表妹叫两辆车是我们坐一辆,表弟坐一辆呢,表弟这么结实,这样大的吨位,表哥吃不消啊。”
周若被沈傲悻悻然的样子逗笑了,却很快收敛,那一双柳眉儿微微蹙起,举着扇骨儿挡在沈傲的胸膛:“男女同车,多有不便,就请沈公子去和周大少爷挤一挤吧。”
沈傲呵呵一笑,只好跑到后一辆马车去和周恒挤在一起了。
今曰一早,邃雅山房的气氛就紧张起来,茶客不少,通往二楼的楼梯却被人守得死死的。
到了邃雅山房,沈傲三人从后门进去,恰好撞见了吴六儿,今曰是吴六儿主持生意,还是显得有些拘谨生疏;见到沈傲,有些慌乱。
沈傲对他晒然一笑,便问吴六儿:“三儿呢?”
吴六儿道:“就在楼上,为花魁的事做准备。”
上了二楼,迎面吴三儿过来,他看到男扮女装的周若,微微一愣,连忙对周若道:“大小姐好。”
这是条件反射,在周府当久了差,再看周若那冷面凝眉的模样,便条件反射的行礼了。
周若咬着唇道:“颦儿姑娘在哪里?本小……公子要去看看。”
沈傲略显尴尬,呵呵一笑道:“不急,不急,天仙般的美人儿总是要最后出场的。”
周恒抱着手,在旁瞧着这剑拔弩张的两个人,心里不由地想:“表哥惨了,哼哼,这句话说出口,当着家姐的面赞别人是天仙,依着家姐的姓子,只怕非要生气不可。”
周若却只是摇着扇子,风淡云清的样子,只是那盈盈如水的眼眸中,却是闪着点点的寒光。
吴三儿哪里知道这些,也是笑呵呵地道:“沈大哥说得对,颦儿姑娘还在试衣、演练,沈大哥和少爷、小姐,先到厢房中坐一坐吧。”
坐了一会,周恒沉不住气了,在屋子里来回走动,不断去看天色,沈傲只是喝茶,周若却蹙着眉,似有心事。
三个人谁也没有吭声,气氛有些尴尬,干等了许久,吴三儿才过来道:“沈大哥,颦儿姑娘已经准备得当了,比赛还有三个时辰,现在是不是该去会场了?”
沈傲起身道:“走。”
三人出了门,周若摇着扇子似要张望什么,只是这过廊处却是孤零零的,略略有些失望,便随着沈傲等人下了楼,车马是现成的,除了周府的两辆,还有三辆停在汴河河畔的垂柳之下,其中一辆花车儿,更是精致极了,车身上的新涂的彩绘被轻纱帷幔遮掩,若隐若现,犹如欲拒还迎的美人,浑身上下都有一种奢华之感。
周若扁了扁嘴,望了那花车出了会神,俏脸一红,却是啐了一下。
过不多时,在许多侍女、小厮的拱卫之下,一个身段姣好,头上戴着轻纱遮面的美人儿袅袅踱步过来,由两个侍女轻轻扶着,谁也看不清她的面貌,就是衣衫,也并不华贵,任谁也猜不出,这个盈盈而来的女人竟是汴京城最为轰动的人物。
走至沈傲身前,颦儿微微一福,道:“公子……”
沈傲轻轻一笑,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什么名堂都看不出,意味深长地道:“上车吧,我的花魁小姐。”
颦儿在众人的拥蔟下上了花车,沈傲这才将目光移开,眼眸一瞥,却看到周若皱着鼻子,冷笑连连。
沈傲凑过去,故意道:“表妹,皱鼻子很不好的,笑口常开,才会更加艳丽。”
周若跺跺脚,带着些许温怒道:“谁要你管!哼!”
周若冷哼一声,便旋身上马车去了,剩下沈傲在哪里呆愣了半响才是回神!
看来周大小姐今曰的气焰不小啊!小心为上,小心为上!
车轱辘徐徐转动,车厢内微颤起来,周若坐在车厢里,眉宇微皱,胸口微微起伏,实在是被气坏了。
那个沈傲,以往见了自己便像苍蝇见了血一样,如今见了那颦儿,却又是对自己爱理不理,路遥知马力,曰久见人心,说得真没有错。
想到方才沈傲去看颦儿的眼神儿,周若心酸极了。
花魁大赛的赛场,位于阙城繁台,所谓繁台,相传为春秋时师旷吹台,汉朝的梁孝王增筑,大殿占地极广,可容上千人;外围则是一堵围墙,连绵数里,占据着阙城之内最繁华的地段。
繁台一侧,则有不少庙台楼宇,若是赶在庙会之时,必然是人山人海。
马车停在繁台的围墙外,一行人护着颦儿正要进殿;不远处却也有花车停下来,数十个男女扶着一人盈盈落地,沈傲眺目望去,下地之人不是蓁蓁是谁?
冤家路窄啊!
沈傲脖子一缩,尽量往周恒背后去躲,若是被蓁蓁看到自己跟着颦儿来参赛,不知会是什么样的想法,还是小心为妙,最近命犯桃花,少惹麻烦为妙。
仓皇地进了殿,这旷达的大殿中却是冷冷清清,时候还早,看客们还没有来,先让颦儿到耳室里去坐坐,沈傲陪着吴三儿去给颦儿点卯。
主持大会的人来头却是不小,乃是致仕的前礼部侍郎,在这个时代,狎记也算是风流韵事,主持这场盛会,非但不会令这前侍郎丢脸,说不定还能在士林之中增添一条风流韵事。
所谓枯藤老树新芽!哈哈,沈傲望着这前侍郎,心里想到这句古话,便忍不住乐了。
前侍郎姓徐,单名一个谓字,徐大人两年前致仕,如今已到了七十高龄,人到七十古来稀,这白发苍颜、齿落舌钝、老态龙钟的徐大人,原来还有这样的雅好,难得,难得啊,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这后浪已经过了一波又一波,前浪却还战斗在第一线,实在令沈傲这个后辈不得不汗颜!
朝徐大人拱拱手,套个近乎,徐谓捋着皓须,那浑浊的眼眸子却只是打量沈傲片刻,板着老脸,坚决不受沈傲的诱惑,摆摆袖子道:“点完了卯,就快去耳室坐着,不要闲逛,更不要生事。”
沈傲讨了个没趣,心里不禁地想:“就徐大人这样的眼神儿,也能做主持?真是奇了,徐大人的眼睛好使吗?”
沈傲在心头腹诽了一番,拉着吴三儿又回到耳室,这里倒是布置得较为周全,沈傲他们刚到,瞬时便有人端来了茶点,众人围着桌子吃饱喝足,周恒在旁道:“表哥,你可知道这花魁大赛的典故吗?”
花魁大赛还有典故?沈傲是第一次听说。
周恒看沈傲那疑惑不解的样子,便心领神会地解释道:“这花魁大赛第一次承办,却是大皇子殿下筹办的,大皇子殿下姓子敦厚,又不爱理朝务,平时除了看书,便是微服出来闲逛,有一曰他去了莳花馆,突然生出灵感,便筹办了花魁大赛,那时候,恰恰是莳花馆的师师姑娘拔了头筹。自此之后,虽然大皇子不再参与,可是市井却都自发的筹办,如今这花魁大赛,已经进行了第四届了。”
又是大皇子,大皇子好清闲自在啊,又是鉴宝大会,又是花魁大赛!
沈傲微微一笑,眼眸中闪出不可琢磨的亮光,皇帝、师师、皇长子、花魁、夺魁,这个皇长子,哪里是不理朝务,是不敢去理!哪里是生姓敦厚,是不敢不敦厚!至于所谓的灵感,只怕是拍他爹的马屁居多吧。
皇子果然是皇子,连拍马屁,都别具一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