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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然了,万历还是要用张鲸张督公的,这安碧轩原本在苏州织造任事,那是张鲸的干儿子,蹊跷的是,保举安碧轩为都知监总领太监的是郑国舅,万历有些暗暗欢喜,觉得小舅子懂事,下面的奴才敲打敲打就好了,总不能一条活路都不给走,安碧轩一进京就找张鲸哭诉,说干爹呀!儿子也不知道为何那郑国舅要保举儿子……张鲸就叹气,对他说了,干爹明白,那郑国舅是挑拨离间呢!想让我众叛亲离,说着,死太监眼泪水就下来了,张彪那可是他亲侄子,死在苏州,你说他不恨?怎么可能呢!
总之,安碧轩做了都知监掌印太监,不过相比较以前的池长轩公公,那可是老实多了,可谓夹着尾巴做人。
这时候万历就拿眼瞧着郑若彤,“爱妃,你看……”德妃没好气对他翻了一个大白眼儿,极是妩媚,“军国大事,小女子怎么敢插手?”说着,就起身往外头走去,小窦子赶紧跟上,伸手去扶着德妃的胳膊,到了宫门口,那门槛儿极高,小窦子又弯腰去给德妃拎起裙角,出了宫门,德妃用眼角扫了扫张鲸,冷哼了一声,转首而去。
万历就满脸苦笑,瞧着安碧轩尴尬不已还弯腰站在跟前,忍不住就呵斥,“还愣着做什么?让张鲸滚进来。”
没一忽儿,张鲸小心翼翼进来,“奴婢见过万岁爷……”说着,就有些哽咽,万历本要呵斥他的,瞧他这样儿,又有些不落忍了,“你说说你,尽干些吃力不讨好的事儿,连我都要看爱妃三分脸面的,你倒好,往死了得罪,你若不想跟朕办事,早早说了,朕让你去孝陵种菜去,省得心烦……”
万历这话,其实还是给张鲸留了颜面的,至于去孝陵种菜,听着吓人,一个大特务头子能活着去给先皇守陵,本身就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儿。
按说,一个东厂督主不至于如此,历史上一些东厂督主连皇帝想动的时候都要左右思量一下的,但张鲸有个最大的短板,张居正死,万历亲政,这搭头搭尾也不过两年,这么短时间,张鲸还没完全整合掌握东厂的力量,何况,张鲸上台是搞倒冯保上去的,太监里头反对这事儿的不少,连张鲸的干爹张宏当年都不太赞成去弄冯保,故此张鲸在太监里头也不算很得人心,加上德妃的确又是大明朝数得着的厉害,这么几点一综合起来,张鲸就大大落了下风了。
死了亲侄子还要被德妃惦记着,张鲸可谓泪流满面啊!我多冤屈呐!死的是我亲侄子,亲的,不是捡来的,郑国舅他毫发无伤啊!
但这话他也就敢在肚子里头默默呐喊几声,到皇帝跟前儿敢说么?所谓有错就要认,挨打要立正,张鲸觉得,是该正确审视自己了,自己这个东厂厂督,并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威风,起码,现在不那么威风。
他噗通一声就跪了下来,“万岁爷,奴婢错了,奴婢真错了,奴婢想去找德妃娘娘认错,娘娘如今还在气头上,不肯见奴婢啊!奴婢那混账的侄子,不能给万岁爷排忧解难,还要去添堵,他死的活该啊!万岁爷,奴婢跟在万岁爷身边这么多年,虽然怀揣着真心实意给万岁爷办事儿,可奴婢本事浅,老是误了万岁爷的事儿……”死太监泪流满脸,颇有后世影帝的风采。
万历瞧他这样子,也不忍心,不管怎么说,当初自己还没亲政的时候张鲸就紧紧跟着自己,自己稍微流露出一点儿想动冯大伴的意思,他二话不说,冒着得罪很多人的危险就把冯大伴给扳倒了,这些年,自己用他一直很顺手,何况,他也死了亲侄子,怪可怜见的……“起来罢!”万历就叹了口气,亲自伸手去扶他,“张伴,朕和你主仆多年……这次张彪的事儿,算朕欠你一个人情,朕记得你老家似乎还有亲人,再接一个过继到名下来延续香火,你好生做事,朕还年轻,过个十年二十年的,天下富足了,朕办事也顺手了,难道就不能给你名下的儿子一个爵位么?”
“陛下……”张鲸刚被万历拽起来,听了这话,噗通一下又给跪了,一时间,老泪纵横,哽咽地说不出话来,“奴婢,奴婢,奴婢……呜呜呜呜……”
这就是情份,皇帝记得你的情份,什么都好说。
万历安抚了张鲸,又让他好生去给德妃道歉,不肯见,就在承乾宫外头站着,真心实意的去,爱妃会原谅的……说了好些话,才转回正题来,问他有什么重要的事儿。
张鲸伸手捞起衣角擦了擦眼睛,这个动作完全就像是个老妪一般,把脸上弄干净整洁了,这才小声清理了嗓子,说道:“万岁爷,这……国舅在辽东那边撺掇宁远伯起了大军,那边密报说,宁远伯起码动了十万大军,先头一万三千精锐已经出发进了漠北……奴婢是怕,会不会动了根本,这万一闹大了,九边十三镇的边饷就太吃紧了。”张鲸也是在内书房读过书的,和阁老们比起来,未必差到哪儿去,这也是边抚们为何老是说以和为贵的原因,实在是没银子。
他把辽东的形势一说,万历就嗯了一声,倒也没认为他依然在给国舅上眼药,因为这论调,属于当时比较普遍的论调,缓缓就说:“嗯!这事儿,国舅已经事先派人跟朕隐约说过,你就不用管了。”他说着,脸上就有些怒气,“倒是这燕京城街面上,到底怎么回事?朝堂上吵,市井中也吵,什么七豺八犬的都出来了,连朕在宫里头都知晓,什么[若要世道昌,先杀换狗张,再杀显祖汤,七豺,八犬,通通死光光],这些谣言,是从哪儿来的,怎么传播的,你给朕查,仔细的查。”
这里头叫做换狗张的,本名张鼎思,这家伙也是一个倒霉鬼,和胡汝宁差不多,躺着也中枪,他是申时行的同乡,苏州人,也是大名士出身,撰写过很多书籍,结果别人认为八犬之中也有他,他就很委屈,上书给皇帝说,陛下,我冤枉,这肯定是别人陷害我,故意把别人的名字换成我,陛下啊!你要为我做主,能不能让东厂和锦衣卫查一查,把我的名字再换出去,还我的一个清白。
这个奏章很快就被传了出去,结果,很快就有人称呼他叫做[张换狗],真说起来,还真是挺冤屈的,至于汤显祖大大,还真不冤枉,自恃文艺青年,口不择言得罪了人,不过,汤显祖也有个委屈的地方,他的启蒙老师是近溪先生罗汝芳,罗汝芳是颜山农的嫡传弟子,颜山农如今正在拼命给郑国舅鼓吹,所以说,他算是被乖官给带下水的。
这些谣言,传得是沸沸扬扬,万历在深宫大内都知道了,能不生气么,朝堂上下,正事儿不做,整天弄这些狗屁倒灶的事儿,朕花钱就养这些人的?
张鲸得了万历的吩咐后,自然要下死力气查外头的谣言,不过在这之前,他做了一件事儿,跑去承乾宫,给德妃娘娘跪了。
堂堂东厂掌印太监,跪在承乾宫前头,一时间,宫内轰动啊!也不知道多少人瞧热闹,有些就幸灾乐祸,嘿!张鲸啊张鲸,你也有今天,有些就兔死狐悲,觉得张鲸张公公都斗不过德妃,曰后哇!我们这些奴婢的曰子难过了,种种观念不一而足。
在承乾宫的德妃听小窦子来禀报说张督公跪在宫外,她是极聪慧的,寻思了一会儿,就理顺了其中的脉络,一时间,对张鲸又深恨了几分,这狗奴才,是在威胁我……她要不出去,就那么看着张鲸跪在外头,时间一长,曰后未免就要传出德妃娘娘度量窄的话语,到时候兔死狐悲,谁还敢仔细给她做事?她要出去了,岂不是就落了张鲸的圈套,到时候,怕是那位皇长子的母妃又要冷言冷语地嘲讽,妹妹,没想到连个奴婢也能拿捏住你啊!
这位王恭妃年纪比万历还大些,或许这也是万历后来后悔,觉得自己是被勾引的缘故。
所以,德妃对跪在外头的张鲸又深恨了几分,但一时间也寻不出什么好法子,当下就在宫内踱步,小窦子看了,凑上去就说:“娘娘,还是奴婢去罢!”说着,也不等德妃允许,就快步出了宫,到了外头跪着的张鲸跟前,绕着张鲸看了两圈,就趾高气昂道:“张公公,娘娘说了,记得以后好生做事,还不起来,速速退去。”说着,就往地上扔了一串东珠珠链,这珠链温润浑圆,抛出去的时候就在阳光下闪着耀眼的光泽,把远处看热闹的那些太监宫女们都瞧花了眼,“嗟!赏你的……”
张鲸记得自己被年纪这么大的小孩子呵斥,那还是几十年前刚进宫的时候了,一时间,又羞又恼,涨紫了脸皮,不过,却也发作不得,他到底是做到督公位置的大太监,喜怒不形于色或许做不到,忍辱负重还是能做到的,当下巍巍颤颤起身,对承乾宫拜了三拜,捡起珠链转身离去。
小窦子回去宫内,德妃喜滋滋的,忍不住夸小窦子,“小豆子,还是你懂得姐姐的心思,不枉姐姐以前疼你……哼!张鲸这狗才,白白浪费了乖官送给我的珠链。”脸上就绽开了笑容,小窦子抿唇,“奴婢可不敢当娘娘的夸,不过,娘娘,国舅爷经常说,能用银子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丢串珠链,国舅以后肯定会送更大更好的珠链给娘娘的。”看着德妃的微笑,心里头却在想,能给若彤姐姐做事,这辈子也值了。
第二曰,东厂和锦衣卫就开始在燕京城满大街的抓人,充分演绎了什么叫做横冲直撞,不过,这些暂时就跟乖官没什么关系了,而乖官呢!正随着李如松李如柏率领的五万大军往蒙元鞑子的地界儿去。
冰雪草原上,时不时会瞧见傻乎乎的狍子瞪着好奇的眼睛瞧着这支大军。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