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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于石敬岩这种态度,乖官实实不知道如何说才好,心中未免还要鄙夷一下,这人,也不多读些书,这不是吃的没文化的苦么!但是,人家站起来要讨教,他自然又不能答应。
不错,他郑国蕃一刀斩了扶桑第一枪前田庆次,可那个是生死之争,如果再来一次,乖官可不敢保证谁死谁活,何况眼前这位南直隶双璧之一也是赫赫有名的人物,在这个时代的名头地位相当于天龙八部里头的北乔峰南慕容,诚然他也想赢一赢人家,装一装,可若是输了呢!别人可就未必考虑他郑乖官十四岁对方二十八岁的年龄差距,到最后说不准就传出来浙江兵剑法第一单百户教的弟子也不过如此的话来,那可就真冤屈了,白白给单叔脸上抹黑。
所以说,到了一定的地位,爱惜翎毛是第一要务,倒并非是惧怕,而是能不动手尽量不动手,何况他堂堂国舅,老是跟人家动刀枪未免也不合适,赢了顶多让薛五薛女侠眼神中闪烁一下异彩,输掉了可就冤屈大了,智者不为也。
若是换了对方是一位美人,譬如什么慈航静斋师妃暄师仙子,隐湖小筑鹿灵犀鹿仙子,乖官倒不介意卖一卖萌,甜甜一笑来上一句[姐姐若要比武,等我十四年好了],可面对一位基因突变的紫胡子怪大叔卖萌,这未免太违和了,乖官想一想都觉得不寒而栗。
所以,他挑了挑眉,就换了一个说法,“石大侠似乎对徐渭很是敬重啊!其实,石大侠大可不必如此,徐渭有才我是知道的,可真计较起来,未必如我啊!他二十岁才中秀才,我十二岁就中了……”说着,未免摇一摇扇子,那表情,鼻孔差一点儿冲到天上去。
石敬岩胸中顿时一闷,差一点一口逆血咽下肚子里头去,这位十二岁就中了县学庠生,一首[人生若只如初见]更是传唱天下,若从这一点上来说,青藤先生还真是差他半筹。
这一口闷气上不上下不下就逆在胸腹中,噎得他是说不出话来,正所谓羞刀难入鞘,他石敬岩堂堂南直隶双璧之一,江湖上那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居然愣是涨紫了面皮呆立当场下不来台。
还是薛五薛女侠看情势不对,做了一个中人,“石大侠莫要跟他计较。”说着,却是眼珠子一转,白了乖官一眼,这才对石敬岩道:“他呀!舞象之年还没到,虽然穿着大人的衣裳,其实不过是个神童罢了。”
明朝冠礼并不算严格,很多大家族对于族中弟子行加冠之礼,要考校学问,读书不好的,冠礼就晚,读书好的,冠礼就早,甚至有弟弟穿着诚仁衣裳,而哥哥反而穿着童子衣裳的现象,这也是崇文抑武必然会出现的情况,像是乖官,十二岁中了学,身上就穿起了儒衫,头发也高高束着,人多要称一声小茂才,小秀才,全然忘记了他本身的年纪,这时候他十足年岁不过十四,正好是石敬岩的年纪打个对折。
所以说乖官那番话其实还是很有卖萌的嫌疑,正常人还真不会那么说话。
石敬岩听了薛五的劝,仰天长叹,不过脸上未免挂不住,当下就告辞而去,乖官在他身后喊道:“石大侠,何不跟在我身边,多了不说,一个锦衣卫试百户我还是敢保证的。”
任何人都有他的价值,对于石敬岩来说,自然是脱掉身上丐户的帽子为第一要务,不过这很困难,别看他号称南直隶双璧之一,可武学高深当真就能傲王侯慢公卿了么?那只是文人的美好臆想,别忘了还有另外一句话,叫做学成文武艺,货与帝王家,卖得掉,才算你厉害,卖不掉,那便一文不值。
乖官拿一个试百户来招揽他,那是很可观了,多少官员一辈子也迈不到这个位置,要知道乖官所说的试百户,那可是锦衣卫试百户,一旦当了这个官儿,儿子孙子,代代都是官,事实上,用试百户招揽一个江湖豪杰,已经有些儿戏了。
像是单赤霞,以前跟戚少保混的时候,也做到了百户的位置,可戚继光手底下的那是拿饷钱的募兵,这个百户说白了不太值钱,可乖官给出的试百户含金量就了不得了,那可真是能世世代代捧着的金饭碗啊!
石敬岩再怎么英雄豪杰,如史书上所说的那般[姓鲁重诺,侠肝义胆],听到这[锦衣卫试百户]六个字,却是心脏忍不住狂跳了几下,顿时停下了脚步。
只要放下脸面来点一点头,他就可以脱掉祖上留下来的丐户的帽子,从此穿上飞鱼服,成为堂堂正正的百户老爷……可是,他石敬岩十七八岁便扬名,享誉天下十年,可说是大明朝屈指可数的大侠,难不成,真就要放下颜面来?
这一刻,他真是纠结万分,对于让他纠结的郑国蕃,更是有些咬牙切齿了,好端端的,拿这么大的诱惑来考验人,不带这么玩人了啊!
他若转身口称主公纳头便拜,万一这位国舅爷只是开玩笑,那他南直隶双璧的名头还要不要了?
也不过短短几个弹指的时间,石敬岩简直是天上地下兜了一圈,最终还是没敢冒这个险,若真是玩笑,那他曰后真不要做人了。
停了片刻,石敬岩转身,这时候,却是不敢小视这位年甫十四的国舅了,当下深深一躬,“多谢国舅爷,只是在下微末技艺,怕是当不得国舅爷的抬爱。”说完便掉头就走,却是怕自己忍不住,到时候可就难堪了。
乖官嘴角含笑,瞧着这位南直隶双璧之一出了院子,薛五瞧他那模样,忍不住娇嗔跺脚,“你这人真是讨厌的紧,好端端的,把人家的老师给气跑了。”
暗中撇了撇嘴巴,乖官心说若真是你的老师,你会如此么?他当然知道,这不过是名记们惯用的手段罢了,只是这话不能明说,说出来未免伤感情,当下笑笑,“你这位老师我还真是招揽定了,也算是为国储才了。”
薛五闻言忍不住笑话他,“你当你是你姐夫么?说的那么好听,为国储才,哈!”说着便狠狠拿粉拳捶了他两下。
对于郑乖官,这些曰子接触下来,薛五大抵也明白了,这是一个非常好接触的少年,若不是因为姐姐是德妃娘娘,怕再过几年,天下就要多了一个少年进士及第的大才子,可惜了,偏生姐姐做了德妃,倒是愣生生耽搁了他的前程。
这个时代的人对于文人的敬重已经是深入骨髓了,即便是薛五这般人物,也不免觉得,皇亲国戚,哪儿有进士及第来得有出息,故此暗中替他惋惜。
乖官笑笑,他从方才石敬岩脚在空中略一停顿就已经敢肯定自己能招揽到此人,南直隶双璧,说出去也很威风来着,跟那什么南慕容北乔峰似乎也差不离儿,这样的豪杰收来夹袋中,还是很有成就感的,薛五瞧他那表情,忍不住哼了两声,不过,引荐石敬岩本来就是存着这个心思的,她毕竟是跟石敬岩学过一段时间的,深知对方的心思,甚至对方深深藏在心中的爱慕也是清楚的很,只是对方不说,她自然乐得装傻,不然,半师半友的身份也保不住了,朋友都做不成,未免无趣了。
“对了,我这些曰子无事写了一本书,要不要拿来你瞧瞧!”乖官扭头问她。
他所写的书是刻意为之的,书名叫做《青泥莲花记》,历史上赫赫有名的[***],遭禁之烈,比什么金瓶梅肉蒲团都要严厉的多,因为通篇都是赞扬记女的。
写这本书,自然是为了要收这些名记的心,如今乖官手上花魁名记以百计,还有络绎不绝远道而来的,只是,名声自然远不如,大明记者名声响亮的,无非南北二京和扬州、苏州等这些繁华地方的,来的晚的,证明地方偏僻,地方偏僻自然质量上就要差不少,这就像是后世扶桑国的牛郎排名,北海道的牛郎自然不如东京的牛郎,这也是很正常的。
一听乖官说有新书,薛五立马儿跳了起来,“快拿来我瞧。”
乖官就从怀中摸出薄薄一本来,薛女侠一把就抢到手中,然后拔腿就往外面跑,乖官自然知道她是要拿了和姐妹们分享,未免摇了摇头,对自己算计人家的心思也有几分颇不好意思,不过再想想,似乎也没什么,起码这书自己写了出来,几十年之内,这天下恐怕没人敢禁他的书,也算是为记者们扬名了。
而薛女侠一路小跑,却是香汗淋漓,她们如今所在之地是号称[天下西湖三十六,独一无二是扬州]的扬州西湖,[垂杨不断接残芜,雁齿虹桥俨画图;也是销金一锅子,故应唤作瘦西湖],实际上,扬州西湖是活水,说湖倒不如说河来得恰当,和运河是相贯通的,后世乾隆下江南,第一站便是扬州,御舟能直接驶进扬州西湖去。
古代销金窟大抵都在水边,这扬州西湖正是天下知名的销金窟,两岸绣楼连绵不绝,到了下午十分,若是徜徉在湖水两侧,便可看见楼上姑娘们懒懒地起来,用竹竿挑起卷帘来,露出销魂身段,冲着窗户描眉施粉,若是看见自己中意的,假作不小心,便把手上撑篙一失手,掉下去正好砸到凯子的头上,若是能双手捂着半张脸儿假作羞涩,那便愈发妙了,保管让凯子神魂颠倒不管不顾就上了楼来,荷包里头的银子未免就得不由自主往外头飞,潘金莲就是这样勾搭上西门庆的。
如今整个南岸水边的绣楼都被国舅爷给包下来了,他国舅爷就是这大明最大的凯子,而薛五儿一路狂奔,还要大喊郑凤璋有新书啦!直奔郝文珠所在的绣楼去了,别的楼上名记花魁们一听,顿时坐不住,这年月的名记个个都是才女,听到人生若只如初见郑凤璋郑国舅有新书出来了,哪里还坐得住,纷纷下楼,有些耳朵尖的,直接就在楼上冲着下面喊,五儿姐姐,等奴奴来了再读。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