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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府最近确实很热闹。
吕大夫、程先生、舒鸿宇都回来了不说,唐木一家更是比他们早到了一年多。
其实,自从唐木匠过世,家里开了海货铺子后,唐木像是突然开窍了一般,不再整天打家具。好像是少了某种包袱一样,唐木整个人恣意了不少,把精力放在了他更感兴趣的各种精巧机关上。
唐宁十分乐意自家大哥这般生活,如今的大哥才算是找到了自己的价值,有了人生的目标。每次看着大哥工作时脸上的光彩,他甚至觉得,自家的大哥根本不是匠人,而是一个艺术家。
父亲在世时,唐木很在意父亲的看法,只觉得自己是家中长子,应该继承父亲的手艺。父亲去世后,唐宁虽然是弟弟,却也是家中最有话语权的人,他不想分家,唐云也不想,唐木坳不过两个弟弟,所以至今唐家三兄弟都没有分家。
按照大昭的律法,有唐宁在,唐家就算是官家,唐宁名下的几百亩良田,唐云手里的万贯家财其实都算是唐家三兄弟的共同财产。
这样算来,其实唐木早就算有钱地主阶级了,不过他人老实,花着兄弟的钱总是别扭,一直坚持着原来的清苦生活。
好在后来铺子开了以后,唐木打理铺子,自己做了东西,铺子里的工匠仿了卖,不怎么做木匠活了,于是唐木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赚了多少钱,账目模糊,老实人唐木糊涂了。
再加上唐云的糖衣炮弹,唐宁的思想教育,老实人唐木怎么可能斗得过两个奸猾狡诈的弟弟。
从家里多了个烧火小丫头开始,再到小儿子的奶妈,大女儿的教养妈妈等等,人多了,自然要盖房,要扩建,随即花钱也多了,家事用度也复杂了,大嫂目不识丁怎么管得过来,顺理成章的,家里有了管家,由俭入奢易,不知不觉,唐木成了名符其实的地主老爷。
一年前,唐宁终于用唐云送来的商船图纸成功诱拐自家大哥举家搬来京城。
对于搬家,唐大嫂也没什么意见,她虽然是个村妇,却有自己的打算。自家女儿已经十一岁,在这会应该开始相看人家了,唐家今非昔比,齐大非偶,自然不能把自家闺女嫁给村里人,凭小叔的面子,在京里找个门当户对的人家才是正理,早早让闺女过来见识见识,学学京里的规矩总不会错。自家儿子也五岁了,正好到了启蒙的年纪,来京里跟着状元叔叔是再好不过了。
一年前,借着给侄子启蒙的的机会,唐宁给唐家族谱排了辈,以“安居乐业”排了四代,四代以后自有后人添。
根据家规,唐家女儿也是排辈的,以前的名字不算,唐宁重新给小一辈起了名。大侄女起名唐安然,小侄子起名唐安钺,唐钰的名字是程先生起的,自有意义,唐宁便没有动。
自此,唐家才算有了官宦人家的样子。
家里孩子多了,气氛就是不一样。
程先生回来后便接手了三个小孩的教育工作,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也许是因为心事少了,他柔和了很多,面对三个小豆丁,丝毫没有先生的严厉,只有爷爷的和蔼。程先生是打定主意退休了,如今他从不过问唐宁在官场上的事,除了教书,就是和吕大夫聊天下棋,和水明轩吃吃喝喝,好不自在。
倒是吕大夫,明明比程先生大十多岁,可事业心还是很强,回来以后一心扑在自己的书上,偶尔也给人看看病,顺带教几个孩子练练拳什么的。
三年没见,变化最大的却是舒鸿宇,所谓男大十八变,经过三年的磨砺,当初那毛头小子彻底变成了一个温文尔雅却不失风流大气的君子模样。
当初,他就是顶着一路大姑娘小媳妇的**的目光回来的。
现在他只要一出门,更是盛况空前。几乎所有的姑娘看到他的那一瞬都眼放光芒,像是中了魔咒一般,他一皱眉,所有人都替他发愁,他一弯眼,所有人都觉得心塌了一角。
唐宁不清楚舒鸿宇这三年经历了什么,他只知道,不知不觉中,舒鸿宇的目光带着悲悯,他的眉眼变得柔和,他的一举手一投足,都带着光风霁月一般的风采。
就连从小看他到大的唐宁自己,偶尔也会闪神。
还好,如此妖孽的人物,是个宅男。从回来以后,他就一直呆在房里制药,估计也是被外面热切的女人搞怕了,舒鸿宇是能不出门就不出门。
这天一早,唐宁照例带着三个小萝卜头在花园里晨跑锻炼,然后不出意外的,在舒鸿宇练剑的时候黏住脚。
虽然唐宁照例摆出一脸无奈,其实他自己也想看,不得不说,看舒鸿宇舞剑是一种极致的享受,同一个招式,哪怕天天看也看不腻。唐宁怀疑舒鸿宇之所以一举一动间都带着的难言的魅力,是因为他十年如一日的练着世上最好看的剑招。
看完舞剑,一家人吃完早饭,唐宁便收拾收拾去了吏部,今天他新的职位就要定了。
职位安排的结果与他想的稍有偏差,他本来想做国子监博士再随便兼任詹事府一个小职位,结果却是詹事府丞兼任国子监助教。
左右都差不离,詹事府丞正六品,助教从六品,说来还是他占了便宜。
估计也是因为詹事府和国子监都不是什么重要实权部门,也没什么油水可捞,所以他只是稍微疏通了下,交足了钱,加上林清羽的交代,吏部的人才给得这般痛快。
自己的消息确认后,唐宁也顺便打听了下熟悉的几人有什么变动。
赵谦还是万年不变的御史,只要他不再出什么惊人举动,唐宁估计他是要在这位子上终老了。若是在以前,唐宁可能还要担心下赵谦的脾气,现在倒是轮不到他操心了。
当初他老婆赌气回了仓平县,奈何娘家爹娘早死,哥哥嫂嫂不让她进门,多亏了金永福暗中把自己一个小院给她住,又吩咐自家老婆时常照看着,才让他老婆少受了很多委屈。
赵谦回来接老婆时,自是感念老友的帮助,他又经历了几番波折,在鬼门关转了一圈,看开了不少,何况唐宁这个受害者也原谅了金永福,金永福又诚心悔过,所以赵谦先前对金永福的些许芥蒂也就消弭殆尽。
承了金永福的情,赵谦便想着对老友回报一番,但是金永福儿女成群,有钱有闲,什么都不缺,赵谦无从下手;最后还是唐宁暗里指点赵谦,金永福最缺的是社会地位,于是赵谦便邀请金永福做了他的客卿,客卿是主人的座上宾,是地位最高的幕僚,虽然他仍然不是官,但地位比商人高多了,至少他的女儿嫁给举人出生的文书之类的人是没问题的。
外有金永福保驾护航,内有贤妻掌家理事,亲娘又不闹腾了,赵谦又做着自己喜爱的工作,别人知道他是个刺头,一般也不招惹他,赵谦的小日子过得可谓是有滋有味。
金永福也没丢了手中的生意,还拉着赵谦入了股,这事赵谦自己是不知道的,反正他的俸禄都是交给娘子打理,他只管伸手,家里有多少钱他自己也不知道。
水明轩做了十几年的学政,终于熬出了头,升为吏部尚书。他年纪已经不小,为人又和善,善于招揽人才,多年经营下来,手底下门生无数,这会又做了吏部尚书,其人脉不可想象。
唐宁很高兴,他高兴的不仅是有水明轩在,以后选官升职容易些,更重要的是水明轩留在了京城,先生一辈子孤苦,和他谈得来的也只有吕大夫和水明轩了。
现在这两人都留在京城,先生养老的日子肯定不会太寂寞。
令人想不到的是,唐宁这届的三甲都没有去六部任职。
唐宁这状元不说,榜眼谋了外任,他年纪不小,留在京城熬资历耗不起,不如去外面历练,有了政绩升迁也快,况且他在京城夹在勋贵与文臣之间也不好受。
林子璋这个探花却是留在了翰林院,他与榜眼选了截然不同的两条路。要知道从翰林院入阁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一句话,只要人缘不是太差,等年纪到了七老八十,自然就可以入了。
但是唐宁知道林子璋选择留在翰林院,肯定不是为了熬资历上进,他这个选择多少透出点心灰意冷的颓废。
唐宁倒觉得这样也不错,林子璋的性格实在不适合在官场摔打,他和乔涵韵的性格就是两个极端。一个自卑软弱,一个清高孤傲,一个不敢说出爱,一个不屑于说出爱,他们的悲剧或许是有命运的因素在里面,但与自身的性格也脱不了关系。
翰林院虽也有争斗,但若想避开争斗,偏安一隅也十分容易。当初乔涵韵都三十了还呆在翰林院,估计林子璋也是想走乔涵韵的老路,只要林家不出事,他就能安安分分到老。
接了官印,办了手续,官服还要过两天才有,唐宁这两天便空了下来。
出了吏部,唐宁看天色尚早,想了想,便决定先去国子监转转。
对于国子监,唐宁是久闻其名却从未见过,在他的想象中,国子监也就是古代的官方书院。
然而,在他绕过国子监大门里高大的影壁以后,他就受到了深深的震撼。
眼前是一大片大理石铺成的空地,空地中间耸立着巨大的孔子雕像,空地的尽头是巍峨的正堂,唐宁站立其中,立刻感觉到自身的渺小,心中不自觉产生一丝敬意。
广场上偶有穿着青衫直裰的学子经过,唐宁定了定神,随便找个学子问了下太学博士邹文的位置。
太学博士邹文是他的顶头上司,专管教宗室书画的。
国子监分工很细,官宦子弟按祖父、父亲品级分,宗室按血缘远近和自己封号分,同一种身份等级的算是一个班,由一个博士教导。
博士也分是教经史,还是教书画,或者是教仆射。邹文负责的就是教宗室郡王级别的子侄书画。
邹文的办公室还挺远,唐宁这一路上经过了教室、典籍厅、食堂、疗养所、学生宿舍,终于到了目的地。
不得不说这国子监设施不比前世的大学差,占地面积更是甩前世的大学好几条街。饶是唐宁日日锻炼跑步,这会也有点吃不消。
邹文办公的地方是一个小阁楼,十分清幽,旁边就是国子监的侧门。
唐宁看着那个侧门无语半晌,早知道就让马车停侧门了。
邹文是个十分温和的人,待唐宁很是客气,半点没有领导的架子。
见唐宁提前报到也不介意,反而跟他详细得介绍了国子监的情况,对唐宁的职位也说的很清楚。
国子监的助教也有分类的,一类就是纯辅助,帮博士批改试卷,管理学生之类的。还有一类就是唐宁这样的兼任,相当于外聘,唐宁只要每月初三和十八过来讲两堂关于书画方面的课就行,至于其他方面,比如回答学生问题全看唐宁自己的心情。
当然唐宁的课是开放式的,虽然归在太学这个宗室分类里,可别的学生也可以过来听。学生的多与少,什么身份全看唐宁自己在各种圈子的名气如何。
接着邹文又亲自领着唐宁去了趟教室,熟悉了下周围的环境。国子监实在是大,一圈下来,夕阳已经深红了,而唐宁的脚也酸疼不已。
好容易辞别了邹文,又挨着走回大门口,上了马车,唐宁才斜躺着,惬意地舒了口气。
也许是累得狠了,唐宁竟在车上就迷糊了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等车夫到了喊他时,唐宁才勉强睁了眼,撩起车帘一看,夕阳已落下,外面已是微黑。
唐宁挨挨蹭蹭地下了马车,脚底板的酸痛又回来了,刺激地他清醒了不少。
家门就在眼前,正在唐宁急不可耐地想进门用热水泡泡脚时,门里突然冒出一个人影,虽然天色已黑,看不清面目,可看其衣服样式,不像是府里的下人。
那人四十来岁的样子,面目阴沉,与唐宁擦肩而过,竟是没有注意到唐宁这个正经的主人。
唐宁远远看着那人上了马车,眯了眯眼,对着门房问:“他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下面几章都是过渡章节,国子监的分类啥的是我自己分的,无考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