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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的时候,尹君悦和谢长林嘻嘻哈哈,当成一场笑话去听。取笑着郡公郡侯后人们不走正道,成天的背后乱商议,只怕难成事儿。但出来,一丝笑容也没有。
回来的路上,怕隔墙有耳,他们没有交谈,把沉闷的气氛带到各自的房中。
……
太肆嚣。
尹君悦不知谢长林用什么字眼形容,在他看来又肆意又嚣张,是小尹贴切的感受。
他的两耳还在嗡嗡作响,排斥着听来的话。
……
今天晚上的人数比上一回还要少,具体是谁尹君悦还是没有全认清楚。但说话的那个老者,是景平郡公家的后人,这个不会认错。
他面沉如水,一字一句:“都知道了吧?康平郡侯马家送几个女人,就牵扯到欧阳家的案子里,贵妃不再是贵妃,马家也让勒令出京。说的虽好听,科考的路还在,但马家门楣上从此有了不受皇上待见的一笔,子孙受歧视可想而知。而没有几代不能等到京里淡忘,没有几代不能翻身。”
听到这里,尹君悦为马家惋惜,也对另外一个人投去愤怒的眼光。
那个人薄唇直鼻,乌发青春,是马家的旧家将马北。
耳朵里听着老者说话,尹君悦肚子里暗骂马北。尹君悦隐隐听说马北因为是个财主,在京里结交人的手面广。倒是只有一根独枝的马家认得的不多。
能把手伸到内宫,和贵妃娘娘有来往的,只能是花得起银钱的马北。
但撵出京的,却成了前康平郡侯那只有一个后代的马家。他马北还在这里,而且面色平静,看似跟他没有半点儿关系,也看似他跟主人家划清界限似的清白。
这种用得着主人家就打旗号,出了事就把败落的主人家推出去顶罪的人,尹君悦好生瞧不起。
他已经在心里想着,出门的时候故意和马北遇上,问问姓的不是马?不是康平郡侯的“马”吗?
下面一段话忽然到他耳中,好似在尹君悦头顶无数惊雷,让他把气愤不过打算鄙夷马北的心思打散,然后从这个时候开始,就一路惊心直到回驿站。
“咱们大家要擦亮眼睛才好,都知道这女人不是康平郡侯家送的,是由马北兄弟打着郡侯名头送往宗人府。马北兄弟,你在哪里?你出来说句话。”
马北走出去,慨然道:“各位,我马北指天为誓,我送的姑娘从没有和贵妃娘娘往来过。”说完,欠欠身子,退回到原位上。
低低的喧哗声出来,有人问是冤案怎么不申辩?
景平郡公家的老者冷笑一声:“这就是我今天提醒大家的,这京里权贵自成一流,他们中结党营私可以,但却一致对外!我们是什么人?祖先手里有功劳。我们进京的原因,是皇上有话,我们谋取前程。难免的,无意的,避不开的,得罪一些贵人,对他们谋划中的官职有威胁。康平郡侯这事就是警告!借着贵妃出事,对咱们的敲打。”
这话总会引出窃窃私语,老者也故意停上一停,等着大家议论几句。他们都是心里没底的人,说来说去面色都快要变了:“权贵们难巴结,原来还有这些原因在内。咱们算无意中,但也得罪他们。也是的,你送女人进京指不定触犯到谁家。怎么办?大家伙儿拿个主意吧。”
尹君悦暗暗吃惊,这不是挑唆大家和权贵做对吗?什么是权贵,他们居于高位,受皇上信任,参与执掌全国的政事,包括罢免官员,但也可以举荐官员。
他们并不是大家得到前程的阻碍,但在景平郡侯家老者嘴里,成了攻与守的两方。
好似权贵们不把进京的人全撵走不罢休?
尹君悦心道怎么可能呢?你们也没拿出得力的证据不是吗。又听黑衣老者一声怪笑出来。听得人心头一寒,尹君悦也由不得抬头去看,觉得这跟夜猫子叫宅似的笑声不是好笑的。
果然,黑衣老者狞笑着:“大家回去好好想一想吧,好好的为什么要诬陷马北兄弟,为什么要把他扯进去,相信都想得明白,京里这路不是好走的。咱们是绑在一起冲破这层权贵呢,还是如今这模样不生不死的让他们逐个撵走。下一回再来没有主意的人,不用我说,也都知道他们跟大家不是一条心,下回不用再来。来的,我当你们全是自己人,我也是为大家着想才一回又一回的叫你们来说话。要是有人泄露出来,咱们白刀子进去,红刀子出来!”
话说到这厉害的份上,尹君悦和谢长林出来就不敢随意交谈。甚至回到驿站也往自己房里一钻,尹君悦是一直想到这会儿。
…。
他不知道谢长林怎么想,但去见胖队长和文章侯世子提醒的心思,在尹君悦心头转过不止三回五回。
最后总打消,是尹君悦认为他们也就是说说,兴许这里面有马北的添油加醋,但等到街头巷尾不再说贵妃的话,马北等人也就安生,继续往谋前程上想,不会再无端的要和京里的权贵过不去。
他小尹抱着几句话就大跑小跑的去告密,那不是趋炎附势,陷害求荣的小人吗?
他继续犹豫着,直到喧闹声从外面起来,乱嘈嘈中有刀剑鸣击的动静。
他一跳起来。佩剑是回房的时候解下,放在桌子上。一把握住跳出门外,眼角余光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谢长林跟他同时出来,也带着兵器。
驿站当值的士兵往大门上走,他们在后面跟着。到了门上看得清楚,见街上砰砰啪啪打得乱成一团,十几个大人对战一群不大的孩子。
“韩世子?”谢长林失声。
“镇南王世子?”尹君悦脱口。
手中武器拿的再稳,也不用出去帮忙。这是胖队长夜巡呢,虽然不知道打的是谁,但另有一行人原地不动含笑注视,打一面旗子“镇南”,一看就是王府的家人。
人手绰绰有余,谢尹二人和驿站的士兵看起热闹。
越看,越生出佩服。
都知道夜巡的小爷个个会功夫,但包括驿站的士兵也没有想到,二位世子功夫正又娴熟。
一个当兵地忍不住夸道:“以前听见的话,说忠毅侯带着他自己的孩子,一群娃娃兵敢行走万里不怕强盗,我还不太相信。以我来看,应该有驻军护送,侯爷是尚书,他能调动兵马,为什么不用?但今天我相信了,王世子有没有十岁?看看他的功夫比我们中用多了。”
另一个当兵地道:“人家有家传功夫,你以为是咱们这样的,当兵以后再学的?那哪能比。”
旁边一个也附合:“都说功夫要小的时候开始练,咱们学的晚跟世子们当然不能比。”
听着七嘴八舌的谈话,谢长林和尹君悦也有发自内心的羡慕。他们两个人都是学过,但没有名师指点,仗着聪明劲儿,出门在外的时候防身可以,还得不遇上厉害的对手。
对着一时半会儿结束不了的战团,把二位世子的招数看了一招又一招,谢长林幽幽叹一口气,听见尹君悦也有一声。不久前回来的路上,肚子里揣的满满的话这就藏不住,谢长林的话匣子因此打开。
虽然不方便在驿站大门有一说一,但能说的话还是很多。
“尹兄,你说的对,既然进了京,再难也撑着,再苦也熬着,我们不回去。”
韩世拓这个时候挽个棍花,尹君悦眼馋的舍不得移开眼睛,对谢长林的话没有放在心上,随意的嗯上一声。
这不影响谢长林说下去。他的眸光也紧紧盯着胖队长漂亮的一记棍法。小孩子对战大人,居然敢凌空下击,不怕别人攻他的下盘,也犀利的落地后就走,不给他们攻他下盘的功夫,这是哪个师傅教出来?谢长林由衷的羡慕。
“咱们很快就有前程,那当然好,今年没有前程,也没有白进京。尹兄,我们按你说的,在这里找一个挣钱的营生,白天做活计,晚上看本书,再学点儿功夫。学成以后,能下科场也行,走武举也行。”谢长林喃喃,继续盯着二位世子:“要是能请教他们的师傅是谁就好,不不,一定要请教他们的师傅,咱们也学一学。”
尹君悦把他的这一段话听到耳朵里,轻轻笑上一笑:“他们的师傅不会教咱们的。”
“为什么,我虽然难为情让母亲寄钱,那是我母亲一针一针的血汗钱。但有个师傅教就是不一样,学费很贵的话,再烦请母亲一回,想来她不会说什么。”谢长林滴溜溜两个眼珠子还是粘在二世子小身影上。
“你糊涂了不成?二位世子自然是家里的师傅,一般不收外人。”
谢长林哎哟一声回过神,初时沮丧出来。但一掠就过,谢长林又兴致勃勃:“那咱们拜世子为师吧,嗯,平白无故的为什么要教咱们?咱们偷偷的学吧…。”
一会儿他为学功夫出来好几个主张,尹君悦扑哧一声让逗乐。中肯且半带取笑地回答:“二位世子又不是天天在街上练,你上哪儿偷学?还是这会儿认真看上一看,有些领悟的好。”
见这样说,谢长林说着是是是。
尹君悦应该耳朵根子清静,聚精会神的继续偷师。但看的痛快,他也说出来:“胖队长占上风了。”
又道:“韩世子占上风了。”
“哈哈,要逃了要逃了,”谢长林也手舞足蹈,两个人热烈的比划着,好似他们在打似的。
“不好,”又都面色一变。街的另一头,有出夜摊的推车两、三辆,或者是夜集市回来,往这里过来。
和二位世子对战的人本就落于下风,见到这些人是个机会。互相招呼着:“走啊。”一跳,到了推车的后面,直接掀翻其中一辆,又把另外两辆踢几脚。上面的东西洒的到处都是,推车也横住街道,在摊主人哭天抢地的骂声中,他们溜的飞快。
二位世子要追呢,洒一地的东西,看他们模样不敢轻易下脚。
看到这里,尹谢二人脑海闪过一句话,真是仁义的小爷啊,这是体谅做小商贩的人。
夜风中飘过的话,证实他们的想法。
软软脆脆带着甜甜嗓音的,是胖队长。他头一句话是吩咐人:“绕过去追上他们。”
第二句话,对小商贩道:“你别哭了,这地上东西还能要吗?我们帮你捡起来,你还能卖钱。”
果然,他们是怕踩坏东西,才不敢从这街上追出去。
小商贩们擦着眼泪道谢:“多谢世子爷,我的卤肉沾上灰,便宜些卖给做苦力的人倒不亏本。倒是这两位,王伯摆的是馄饨摊子,新包出来的馄饨摔在地上,怕是没法子要了。钱伯摆的是粥铺,粥扑出来半锅,不但弄脏这地,也没法儿捡拾。”
胖队长想也没想,就对跟他出来的贵公子们招手:“他们的东西不能要了,大家伙儿对点儿钱出来。”
小商贩们吃上一惊,随后出来的才是喜欢。见小爷们过来,问道:“你们丢的东西多少钱,给个数儿出来吧。”
小商贩们再三说不敢,但经不住催促,说了一个本钱出来。小爷们分摊,每个人不过几钱银子。
拿出来以后,小商贩们再三的道谢着,派出去拿人的也回来,回道:“竟然有接应,让他们跑了。”
胖队长不放心上:“知会顺天府,明天让里正按家查找。”他又黑又亮的眼神,依然在小商贩身上。
夜色下,尹谢二人也看到小商贩们常年劳作而显辛苦的面容,尹君悦心头一酸,他也是个辛苦的人不是吗?谢长林则想到母亲,母亲为供自己,夜晚挑灯做生活,油灯下映出的面容上,皱纹放大的显现出来,辛苦也明显可见。谢长林的心头也是一酸。
胖队长下面说的话,极大的抚慰了他们,也在今天这个夜晚,把他们收伏一回。
胖手儿指着摊上东西:“这东西有人预先定下吗?耽误你们好一会儿,晚不晚?”
“没有人定下,世子爷,我们是走到哪里卖到哪里。也没有晚不晚的话,也不耽误。这京里自从有了小爷们夜巡,这晚上的生意才敢大胆的做起来,才敢大胆的到处走动。”小商贩们弯下腰。
“那卖给我们吧,余下的粥一碗一碗盛出来。卤菜切出来,馄饨包了下出来。”胖手儿换个方向招上一招:“瘦孩子,你们都来吃东西了。我请客。”
小商贩们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但在另一个孩子,文章侯府的世子不高兴的说了句:“好事儿周济,大家有份。你不能全霸占着。”他们才敢相信这好事儿是真的。
粥,盛出来。卤菜切出来,包馄饨的也飞快包了,捅开炉火等水开下进去。
热气腾腾中,他们也没有让红红火火冲晕脑袋。盛粥的人另用一个碗装了一些粥,端着陪笑:“爷们全是贵人,不当心不行。小老儿我先喝,小老儿我住在前车巷子里,是京里本地人,有不对先寻我。”
切卤菜的也把各样当众吃了,包馄饨的把锅里水喝了一口,又把生肉馅及各式调料也尝过。
镇南王府的家人不放心,还是用银针试了。然后再送到世子等面前。
胖队长等夜巡也是消耗的,大家吃起来。又赏家人。三个车摊上的东西一扫而空,在小商贩们感激涕零中,上马走人。
驿站的士兵见不是作乱,早就进去。尹谢二人一直留在这里看的是全套,直到三个车摊消失在月光中,他们还呆呆地没有动。
谢长林没头没脑地忽然道:“尹兄,这京中权贵,是难得的。”
“是啊,只看小爷们就能知道,这心地上哪儿去寻?”
这个晚上,尹谢二人还没有考虑好“告密”,但知道这样的京中权贵不能撼动。只看各家孩子们的举动,就称得上京中一道爱护百姓的好屏障。
各家的孩子们这样,大人还能差到哪里吗?
……
掌珠还没有回内宅,她让丈夫回房早睡,独自坐在客厅上等儿子,这样正经回来就早些看到他,再早早的给他吃备下的夜宵。
见厅上灯笼光渐行渐近,来的是老太太孙氏打发的丫头。
“夫人,老太太又问世子回来没有?说天太晚了,侯爷逛书社都回来,世子却还在夜巡?老太太担心出事。”
掌珠含笑:“回去请祖母不用担心,世子如今的钟点儿划得清楚。他是个小名士了,”在这里忍不住的笑,丫头也笑,掌珠的侍候人也笑。
“几天里去一回书社,几天里又要认真看书,夜巡就不能天天去,世子总说少出力,就定下来有一天巡视回来的晚,可巧儿就是今晚,所以还没有回来。”
老孙氏的丫头应下来去了,她刚走,有人回世子爷回来,跟掌珠的人忙碌起来,有的人去倒茶水,有的人捧瓜果,有的把厨房备下的宵夜送来。
但见到进来两个神气孩子,除去韩正经,另一个肥肥雪白,镇南王世子元皓。
掌珠如接凤凰,请他坐下,亲手送瓜果给他吃。元皓推辞道:“我们在街上吃的饱,多谢夫人我不用了,有几句话说过我就回家去了。”
韩正经皱眉:“你一定要说吗?”
元皓肃然:“今天不说,明天也能听到,不如我解释一下,你家里人不担心不好吗?”
韩正经拧着眉头闭上嘴,掌珠摆出倾听的神色,元皓把街上发生的事情说出来:“他们出来的时候,只对着瘦孩子。打起来的时候,也不和我们恋战,只想打瘦孩子一个人。但有我们在呢,我们拦下来。请夫人放心,以后还让他时常的和我们一起出去,我们不会让他吃亏。”
掌珠听懂以后,面上骤然没了血色,追问道:“只打正经一个人?正经也没有得罪他啊。”
元皓搜寻着话对她解释着,外面来人回话:“忠毅侯要拜侯爷。”掌珠收了怯色,一面打发人请韩世拓出来,一面因四妹夫不是外人,请他这就进来用茶水。
袁训和韩世拓一个从内宅出来,一个从外面进来,几乎同时到客厅上。
月下,一裘月白衣裳的袁训看上去飘飘若仙,韩世拓也不比他差,暗青色衣裳也勾勒出好身段儿,但韩世拓对袁训还是佩服来佩服去的。他一会儿觉得四妹夫这身衣裳好,过一会儿又羡慕他气度不凡……只要属于袁训,哪怕是他在月下的影子,韩世拓也看得必恭必敬,深深认为自己追赶不及。
韩正经和元皓两个也跟文章侯一样,迎出来的他们一个在左一个在右,争着对袁训摆笑脸儿,握着他的手请他进去,陪他一直到贵客的位置上。
袁训坐在上,元皓坐在下,韩正经去坐主人位,有点儿不情愿。胖队长也乐了,叫一声舅舅,把个胖脑袋喜欢的晃上几晃。
袁训来不及同他们多玩乐,径直问韩正经:“我刚听说街上的事情,正经,再见到那些人,你认得出来吗?”
“嗯,认得。”
袁训嘴角流露出笑意:“那,你怕吗?”
“不怕。”韩正经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他的姨丈,这是正经最心爱的长辈,也是全家人都要敬重的亲戚。一出事儿,他不顾夜深也来看望,韩正经忽然胆气壮的可以隔山打虎,哪里还有“怕”这个字。
正经一本正经:“有姨丈,我什么也不怕。”
韩世拓笑了:“说得中肯。”
掌珠在袁训的话以后,也奇迹似的没有了害怕。刚才听过胖队长的话出来的担心,好似从来没有过似的。掌珠笑盈盈:“是啊,有姨丈教他一身好功夫,他呀,不怕鬼鬼祟祟。”
元皓一锤子定音,欢欢喜喜:“就是嘛!有舅舅在呢。”
这一家子三口儿加外甥全推崇自己,袁训也有满心的高兴。更加意的缓缓说起来。
“明儿指不定我有没有空闲,我还是今天来吧。正经,你最近得罪的人全在你的文章上面。不然,你还是个孩子,能得罪到谁?”
韩世拓点一点头:“妹夫说的是。”
掌珠因担心儿子,而混沌没有多想的心也清晰明朗有了条理。对着烛下循循分析的四妹夫,掌珠有了自豪。
正经在纸上出风头为着什么?为早日成长,早日报效他的姨丈。
正经在纸上和别人动拳脚为着什么?为的是欧阳保逼走他的表哥,还以死欺凌他的姨丈家,欧阳贵妃又以死讹人。
正经下笔太厉害,小孩子的话有时候犀利的难以反驳。正经这才得罪人,但他是为了姨丈。掌珠心里很自豪。
掌珠不认得尹君悦和谢长林,也就不会知道不久以前他们的心思。但掌珠知道不管得罪多少人,只要是为四妹夫一家就值得。
他是亲戚中不能倒的人。
掌珠这样的想,正经也这样的想。
乌黑的眼睛睁得大大的,把小正经的异常认真表现出来。
“姨丈,我不但不怕,而且还要再给他们一击!直到他们不敢诽谤人,也不敢动我!”韩正经昂着小脑袋。
袁训开心地笑了:“呵呵,你有胆色,不管什么时候都是制胜的把握。”再语重心长:“不过呢,我特地过来,扰你们一家晚睡,可不是让你继续和人骂战。”
这里的四个人都是聆听的神色,而侯爷也打算细细谈论的时候,又有回话进来:“回侯爷夫人,刑部尚书柳大人到了。”
别的人奇怪的对外面看看,袁训摆一摆手:“我让他来的,请进来吧。”韩世拓出迎,见柳至不是一个人,还带着两个官员。
掌珠回避到屏风后面,雕花屏风也可以偷看。见柳至来到以后,对自己儿子笑道:“你小子文章写的不错,这不,有人眼红了不是?你怕不怕?”
这字字句句、语气和笑容都是抚慰,掌珠油然的微笑,低低的对自语:“怕什么?有姨丈呢。”
不是一旁坐着的好姨丈,也没有人能把柳尚书这个时候叫到这里。说不好,他要是睡得早,这是从床上把他闹起来。
柳至倒心甘情愿的来,韩正经的文章也维护了皇后和太子。他带的两个官员取出纸笔,请韩正经和元皓把当时的事情细细的说上一遍,柳至对韩世拓保证:“包在我身上,不把这起胆大包天的人查出来不罢休。”
韩世拓对他道着谢,眼神儿总是往袁训坐的方向瞟去。因为天晚了,袁训有心再说些暂时先停战的话,又怕孩子们明天上学,睡的钟点不足够。
就只能还是留到明天说,或明天没空闲,停几天再说。
把元皓带走,就便送他回家。元皓走的时候也很开心。他撒娇的扯着坏蛋舅舅的手,边走路边往他身上依,韩正经气呼呼在后面挥拳头——反正胖孩子的心全在舅舅身上,他也看不见——让韩世拓直到回房,还继续笑出眼泪。
文章侯回的是儿子的房间。他顾不得天晚,有几句话告诉儿子:“正经,不管出天大的事情,姨丈也不能倒。”
“我知道!”韩正经用力点头。
……
“咚咚”的鼓声中,校场上喊杀声震天。尘土飞扬中,高台上红旗挥动,红队往指定的方位抢去。两边的黄队绿队露出破绽,后面的蓝队黑队又来堵截,红队也一刻不停。
黄旗又挥动,黄队也是立即放下混战就要赢的局面退出,为别的队伍让出道路。
梁山王在校场边上快活的哈哈大笑:“这是我儿媳妇,这兵练的怎么样?”他的将军一拥而上的附合。
陈留郡王随后跟上:“这就是小弟家的加福,别看小姑娘,人家会练兵,能练兵。”龙氏兄弟一拥而上的附合。
长平郡王等人沉着脸,他们可不是什么好的精气神儿。而东安世子更是没想到加福会练兵,从听到的时候是可笑的,从看到的时候就只能把可笑给自己。
他瞪着高台上大红盔甲的小姑娘,雪白的面容上,她还有柔和的气质。这也能练兵?
东安世子好生不服气,却不能把眼前的一切抹杀。这眼前的一切出自事实。
再看下去只怕自己没事儿吐血,东安世子拍拍靖和世子肩膀,说一声:“学得足够了,回去吧。”
靖和世子总算和张豪对上眼神,让他先走,说自己再看一会儿。东安世子气的没功夫劝他,真的他自己走了。靖和世子等到张豪从执瑜身边退下来,装着喝水走出校场,靖和世子跟上去。
帐篷后面,两个人简单的交谈。
张豪关切地问道:“封地如今一起治理,钱还够用吗?”真的不够用,张将军也没有办法,就把他急的直搓手。
靖和世子微笑:“够用,怕您担心,才等到您说一声儿,足够,不要挂念。”他嗓子有些堵,但还是说了出来:“忠毅侯世子到了,以后,您好好的陪他。”
眼前,莫明的出现一个小小的孩子,有一个家将陪着。那孩子是他自己,家将就是眼前的张豪。
自己逼走以后又发现难能可贵的这员将军,如今他的世子叫袁执瑜。
靖和世子眼神低了低,他倒不是不想再站会儿,而是想到有了新主人,觉得没有站脚的地方。
张豪自从他的世子到军中,没有人要求他,他自己跟孔青一个差使,时时陪着新世子。这会儿加福在练兵,张将军还真的没有太多的钟点说闲话,目送靖和世子离开,就赶紧的回去校场,去陪他的世子。
靖和世子本来还想再看会儿,萧战大叫出来:“爹呀爹!我们厉不厉害!福姐儿厉不厉害!福姐儿练兵厉不厉害!”
靖和世子一气走了。
他自己对张豪不好,张豪到陈留郡王帐下以后,在不伤害郡王利益的情况下,帮他许多,也肯为他继续出主章。张豪另有主人,靖和世子并不生气,也没有道理生气。
但对上小王爷萧战,不由得这个没有爹可以依靠的人一不小心就让气着。
不就是个儿子吗?
不就有个当王爷的儿子吗?
看他得瑟的!
靖和世子知道自己再留下来,不是让小王爷激的眼红,就是让王爷恼的火冒三丈。
……
这位王爷,二世子巴结他讨好他,差不多的年纪,恨不能给他当儿子使唤。结果呢,十年了,王爵也没有袭上不说,原来的封地也由兵部和户部一起插手。
靖和世子在这件事情上顶顶佩服忠毅侯,尚书是要粮草要的怕了不是?索性的,他也插一只手进来。就眼下的局势看看吧,死去国公和郡王的田产,周边官员负责治理,户部是撇不开的一角,兵部也有份。兵部再要粮草的话,不会让户部糊弄。
这得多大的能耐,多好的圣眷,兵部能把户部的事儿抢一角到手。靖和世子对比下自己,人家尚书花十年功夫,在粮草上占据地利,自己呢,前途渺茫,浑然不知今夕是何年,也就不知道哪一年才能袭爵。更不知道的是,这王爵会不会丢?
对于深受父亲疼爱,还当着人总不买账的小王爷嫉妒的不行,一般来说顺理成章。
梁山王高声大笑回应儿子的话出来:“哈哈,不错不错,战哥儿,这亲事是谁给你定的?”
小王爷咆哮:“下大定的是祖母,陪着长大的是我,教导我们的是祖父,是岳父。关您什么事儿了!”
靖和世子更走的飞快。
真让人不能忍受!
寻常人家的父与子哪敢有这种对话出来?换个爹听到这种对话,不敢到衙门口儿上告你个忤逆才是怪事。
这种对话对没有爹的人来说,欺负人呢。
……
梁山王父子不管别人怎么想,他们在校场上痛痛快快吵上一架。梁山王痛心疾首,把当年怎么定亲,这公公怎么提前有眼力见儿,怎么知道小夫妻是良配,偏生那岳父没眼力见儿,自惭形秽不敢许亲,自己怎么不答应的话说上一遍。
个中很多瞎掰之处,因小倌儿不在这里,没有人揭得穿。
小王爷则有理有据,他们是京里长大,再有能耐也就与父帅没有多大关系。允许父帅坐享其成,但是以后不敢再小瞧人吧?要知足要知足,做人父帅千万要知足呐。这是萧战的原话。
只听得陈留郡王等又笑到肚子痛,钟南翻白眼儿,霍德宝翻白眼儿,执瑜执璞早就不听,去和三妹说话。这对父子才算吵结束。
萧战又对父亲说加福要吃新鲜东西,梁山王满口答应,指个好地方给儿子,还要他带上兵马护驾。小王爷收下地址,拒绝兵马,第二天,带上加福,带上胖舅哥,钟南跟上,霍德宝带着他的一帮子知己跟上。
陈留郡王打发儿子作陪,因为去的一多半儿小将军,让到身边以后,贴身侍候他为主的萧衍勇也跟去。
“据说前几回玩的不错,你还小呢,你也去玩玩吧,再说瑜哥璞哥来了,能不陪着?”
萧衍勇也就去了,同行的还有龙显贵,龙显兆兄弟。外加各人的家将,也算得上浩浩荡荡。
前几回出去三天不回五天回,看的地形也有限。这一回走的稍远,光去就三天。他们是逛,自然不是快马,还是萧战以前和加福出行的马速,在路上说着笑着,见个花儿好采着,有猎物打着。
这一回又加上和宝倌拌嘴着,和钟南互相讽刺着。直到一座大山郁郁葱葱挡住去路。
……
“这就是你给加福姐姐玩的地方,这就是你为一只鱼一只兔子接风的地方?”霍德宝本着他一惯的,谁也不挑,只挑萧战刺儿的“直率”,对着萧战哇哇一通喊。
“这么高,又是群山?咱们搜山都要好几天,搜完了,也就可以回去了。按我说的去看湖不好吗?那里有没有敌兵一目了然,你懂不懂什么叫一目了然,就是你用一只眼睛就可以看得清楚。”
萧战举起拳头:“你再对着我喊,我让你一只眼睛看人!”霍德宝骨嘟嘴退下去。
听到小王爷让扎营,他又有几句话出来,对着钟南冷笑:“看吧,他就是带着咱们来看这座山,到了地方,看完了,没什么稀奇就回去了。”
钟南“欣赏”他对战哥跳脚,但出于纳闷,问他:“那你相中的湖,稀奇在哪里?”
他的心飘到去过的太湖、洞庭等湖,心想难道比那里还美?
霍德宝比划:“有好多的鱼可以吃,”
钟南忍俊不禁:“那我宁可这里呆着对着山发呆,”霍德宝呆呆反问:“怎么?你爱吃鲜鱼吗?这是你刚来你不懂,呆上三个月天天吃牛羊你就知道滋味。鲜鱼…。”
“咕噜”,他咽下口水。
钟南愈发地笑起来,正想着这个小子不懂加福吃过别人没有吃过的鱼,忽然想到加寿祭祖就在山西。钟南问道:“去年你没有见过寿姐儿吗?”
“见过,怎么了?”霍德宝还是发怔:“你像和鱼有仇似的?真奇怪,我们这样出身的人哪个不爱吃鱼呢。”
“我爱吃鱼,不过你的湖要是不比海大,战哥不去也有道理。你难道没听寿姐儿他们说过,他们在外面玩了三年,长住在大海上的日子就不短。”钟南觉得自己很好心,还是得告诉他。
霍德宝张大嘴:“这事是真的啊?”
钟南大笑:“为什么你不相信?”
霍德宝噘嘴:“我又没有去,我为什么要相信战哥去逛好地方。”
可能是萧战又无形中占据一层上风的缘故,这个下午直到晚上,霍德宝懒懒的不愿意说话,萧战几次寻衅他拌嘴取乐,宝倌也不想理他。萧战在这一天,拌嘴上暂时的大获全胜。
第二天一早,日头出来以后,萧战命拔营往山里进发,按父亲说的寻找到小路,绕上半天,在午后到达一片山谷。
当走入谷口以后,所有的人眼睛亮了,有些没见过好景致的人甚至有抽气声。
原因无二,这个地方实在太美了。
……
一望无际这句话,大多形容天、海、水、草原等大而辽阔的地方。但他们进来以前,万万不会想到在这里用得上。面前,是一望无际的奇花和异草。
有碗口大的花,有小手指尖大的星星点点花,有高吊悬挂倒垂的花,也有怒放芬芳无数的花。
“这个山谷有多大?”钟南傻眼。他甚至揉着眼睛再看过去,见到的还是无边无际的花草中往远方延伸的水面,巨大翡翠似的发出盈盈的碧色。而那些急不可耐而探入水面的花草,似上好工匠打造的宝石托边。
这个地方,美丽的似一个打造出来的绝世首饰。
几声鸣叫,一群颜色鲜艳的小鸟儿,带着橙红黄绿色飞舞在半空中,这个山谷应该很少有人来,它们见到人不害怕,反而飞得近些怔怔地瞅着。
清脆的叫声让大家醒过神,包括带路进来的萧战。萧战的头一句话,以他从小长到大的个性,不用问了,对着加福献殷勤:“福姐儿,你喜欢这地方吗?”
小王爷兴高采烈的把双手一张,托的高高的:“这儿的花全是你的,你要什么花就掐什么花儿,哼哼,不会有人敢跟你抢的。”
旁边听的人都心中有数,从哼哼以后的话,说对大家伙儿听。
“咳,”霍德宝有了一声,萧战恼怒的转过脸儿,叉腰愤然:“要打架吗要打架吗?加福的花儿你也抢,你还是熊孩子吗?”
不止一个人在心里迅速反驳,是。随后哑然失笑。
霍德宝鄙夷的不行:“别拿话套我,我又不上你当。我,自然不是熊孩子。”
“那就是熊人喽?”萧战笑眯眯,好脾气的怂恿道:“是吧是吧,你不是个熊孩子,就只能是个熊人,对不对?”
振臂一呼:“抢福姐儿花的全是熊人,不然就是熊孩子!对不对?”
“对!”跟小王爷的人自然向着他。大家笑得前仰后合,萧战的话落下去,他们的话起了来。
“都听着,凡是花儿,好玩的,全是加福姑娘的。”
有些是从京里跟出来的,一扬嗓子:“这山谷全是我们小王妃的,小王妃会慷慨地送给你们一些,但是送的。”
萧战乐不可支,对着加福欢天喜地晃晃马鞭子:“福姐儿,请请,哈哈,这是父帅的私房好地方,从此送你一个人玩。”
他确是嚣张,也有扮出来的大大咧咧,却从来不是粗心大意的人。想到自己的话里有漏洞,下一句结结实实的补上。
小王爷摇头晃脑:“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这儿就是。但就和大同是龙家的地界儿一样,小镇又是加福的一样,这个地方,也是皇上的地方,却又是加福的小镇。”
哈哈一声笑,怪叫一声:“都给我听好了!”
“好!”梁山王的人大笑怪笑,还有在马上翻跟斗表示下庆祝。
但有两个人,不错眼睛的瞪着萧战,从萧战说这里的花花草草全是加福的开始。
他们的马挡在萧战的马前,萧战要是想和加福进去玩耍,要么把他们撞开,要么请他们让开。
这一对人,却是小王爷不能撞的,他们是胖兄弟,执瑜和执璞。
萧氏兄弟和小龙氏兄弟忍住笑,站旁边等着看笑话。霍德宝对自己说着:“原来这里也有鱼,难怪不去看湖,也是的,这湖比我那个还要好。”一扫眼光也看到了,对上小王爷从来是宝倌的最爱,他兴奋的道:“我也来,一只鱼一只兔子,我来帮你们。”
“咄!自家人的事儿,跟你有什么相干?”三个嗓音一起出来,是萧战、执瑜和执璞。
霍德宝一愣,不对呀,一只鱼一只兔子轻易不会这样对自己。他仰起脸儿,好个疑惑求解释的模样。
大黑脸儿先过来,萧战吼道:“滚!这是我们自家人分地盘呢,没有你的!”
执瑜执璞也让他别插话,语气和缓的多:“见者有份。宝倌,等我们分完我们的这一份儿,你再和战哥分。”
听完,霍德宝一跳八丈高:“好呀好呀,还有我的,哈哈,”对着他叫来的人招手:“杨大彪,木小柱,赵石头,昆小五,一会儿咱们也分个大块儿地方,我要水,我有鱼吃了。”
梁山王打发出好些小将军陪着儿子儿媳,见小王爷小王妃还没有开始玩呢,这爹姓葛他姓霍的小子倒得瑟上来,鉴于小王爷和舅哥们在大眼瞪小眼,怎么看也难以分身,上前一个恶狠狠:“你是新兵蛋蛋吗?当兵的人论资历论从军的年纪,”
这一个是家将的儿子出身,他一仰脑袋:“咱们今儿个不论出身!”
钟南闻言多了心,屏住气有点儿不敢说话。霍德宝是“老小兵”,听骂人从来不漏,怒道:“你才是蛋蛋!你爹是蛋!你祖父也是蛋!”
“小子,你嚣张过了!”梁山王的人呼地把霍德宝围住。这里大多是有名的将军之后,钟南几天里还没有认全,但只看人数也得罪不得。
霍德宝的“杨大彪、木小柱、赵石头、昆小五”这些,听着很热闹,这种时候不敢上来。
钟南抱起他,一把拖到人后面,在他耳朵边上低声:“别惹,我看出来了,这儿也是一样,老公事们惹不得的。”
钟南想到他出游的时候,见到胖队长就得低头,如今在这里见到战哥又得低头,这一对表兄弟看来这辈子避不开。放老实,认明一个“老”字,以后不会出错儿。
霍德宝低骂上几声也就不言语,恢复平静后,再去看小王爷不惜动用王爷权力也要护着的胖舅哥们,怎么和小王爷分地盘。
执瑜横眉瞪眼:“我不要,二弟也不要,但二妹的地盘你得分给她!”
听的人包括萧、龙兄弟们也想不通,香姐儿不在这里,分不分给她犯不着争吧。
萧战表现出来的就是这个意思,阴阳怪气的口吻:“哎哟,我就是分给她,她能来看吗,还是能来戏水?”对天一个白眼儿,喃喃道:“家里的眼珠子,长子,还一对?也有说胡话的时候。”
随即眉开眼笑,拍自己胸膛:“幸好我战哥走的时候告诫过岳父,只有我战哥既是好女婿,也是唯一靠谱,不做白日梦的儿子。”
“告诫?爹爹。”执璞冷笑:“战哥,我听错了没有?”
萧战老大不高兴:“你当然听错,凡是我嘴里说出来的话,全是尊敬岳父,全是孝敬岳父的,怎么到你耳朵里,就成用错词?”
打一个哈哈:“我说的分明是我禀告岳父。”脸色一沉:“岂有此理!想打架吗,你诬陷我!我要写信告岳父去,告岳母去,把你们该得的家产全给加福。”
这一番话说的,有黑有白运转自如,跟梁山王的人,对小王爷百般忠心的人也深为佩服,在心里抱一抱拳,暗道受教,黑白原来还可以这样颠倒。
霍德宝在最后尖叫一声:“我听到了,我作证!”钟南把他又按下来:“好兄弟,别惹他。你是京里出来的子弟,难道不知道神鬼可以沾惹,独遇上战哥要退避三舍。”
霍德宝对他看了看,因钟南在他身后抱着他,反手把钟南抱住:“知己!以后咱们就是知己了。一听,你真真正正京里出身。”
钟南笑容满面:“那是那是,京中秘闻不是容易知道的不是?”两个个握了握手,又正面抱上一抱。
还没有松开对方,噼哩啪啦一通喊到耳边,执瑜执璞和萧战。
“二妹爱花草!加福一半,她一半儿!”
萧战怒吼:“那你让她飞过来看啊,她来不了?全是加福的!”
“加福也愿意给二妹呢,几时轮到你不许!”
“加福的事情我说了算!”萧战寸步不让。
“把花草挖出来给二妹送去!”
“你不怕路上干死!你干脆现在就做干花多好!你要拔,也等我们走了再拔!别加福最心爱的,没看呢,你拔了!”萧战一个人对两个,依然气冲牛斗。
执瑜执璞要没有招儿,也就不出来说话。坏坏一笑拿出大招数:“还有表弟,表弟的地盘你分不分?”
“他送我的东西比给你们的少,我正生气呢,别提他!”萧战还是怒火满腔。
执瑜执璞转身要走:“好吧,那咱们不必说了,表弟你也不要了,你眼里哪还有舅哥,这儿你一个人说了算吧。”
刚转过马头,萧战在后面干巴巴:“你们是打算写信告状吗?我又没说不分,快来分地盘儿。”
“还有我们。”萧氏兄弟、小龙氏兄弟和钟南霍德宝一起冲上来。梁山王的人因为不识“庐山真面目”,不认得小王爷真脾性,落后一步,就让挤到后面。
萧战分起来:“毒蛇!归钟南!”
“野豹子老虎蝎子,但凡出来的,霍德宝迎战!”
……
半个时辰以后,霍德宝和钟南面无表情的落在最后面跟着进谷。和前面的人隔开距离,钟南小声问道:“你怎么总爱惹他,这不,豹子老虎全归了你,你行吗?真的出来了,你叫上我,我帮你。”
霍德宝确定没有人回头看见,也听不到,给钟南嘻嘻一笑。
钟南放下心:“原来你没有生气,这就好。不是我多事劝你,也不敢说我太知道战哥,只能告诉你,他是个顺毛驴,抚一把就好。跟他呛,他会万里追杀不死不休那种。”
“可不惹他,他瞧不起你。”霍德宝小脸儿悠悠然,跟谷中的清风有得一拼。
钟南骇然往他面上看去,倒吸一口凉气:“果然,你是这里的老公事,你也是京中会过战哥的老公事。”
霍德宝摆摆老资格:“我夜巡的时候,都很少见到你。”
“我出京去了。我倒记得有你,不过等我回京,听说你去当兵。当时我还笑,说你小人儿一个怎么能当兵。现在看来,这早当一年都不一样。”钟南忽然发现胖队长一流的人物到处都有,对宝倌肃然起敬。
霍德宝受到吹捧,也不藏话,热心地道:“你虽没有早来,但你算来着了,你来的正是时候。”
钟南看看身上的孝服:“我想早来也不行,长辈在,不远游。”
有时候钟南也能理解方氏,曾祖父对书慧确实和别的媳妇不一样。但可恨方氏不能理解曾祖父。她永远装出一副听不懂看不懂的脸儿,拒绝去明白一位老人对知己的情谊,和对他自己促成表叔夫妻的自得。
老侯要是还在,钟南是不会让龙书慧离开他的眼前。出游也是老侯答应过,当时就是齐王也没有想到出去那么久。他的三位祖父曾说过:“书慧送的粥汤,父亲就是爱用。”
钟南知道那不过是提醒曾祖父,他办过另外一件大好的亲事。生下四个孩子,叫福禄寿喜。生下一个以后是皇后的长女。精气神儿由此而来。
家中还有祖父和父母亲是长辈,钟南怕霍德宝追根问底,问还有长辈在,你怎么也出来了。话一出口就催促他解释:“什么叫我来着了?难道从军还分天时地利与人和?”
“那是自然。看在你肯帮我的份上,我教你吧。”霍德宝得意洋洋。
钟南微笑:“有劳。”
“你紧跟着战哥来的就对了,”
钟南撇嘴:“加福肯定照顾我,指望他,我可没底气。”
“你不用指望他,我也指望加福姐姐,不把战哥放心上。但是,小王爷到军中来了,王爷能不为他扬名立威想点儿辙吗?”
霍德宝遗憾地道:“我早就想到,却没有跟上。你们没来的时候,战哥佯败又胜,出了大风头。可恨我只顾着和他生气去了,气他不避嫌,惹得军中对福姐姐闲言一大片,等我想跟上的时候,他打赢了已经回来。”
抬一抬下巴:“这一回呀,我可不丢他。一要同他争执,让他眼里有你。等到王爷为战哥撮合大战的时候,他眼前晃来晃去全是我,要人手的时候也忘记不了我。二呢,哄好加福姐姐……”
他感觉自己好似诸葛亮,微眯了眼睛,好好品味着这神算,冷不防的肩膀让狠狠一拍,打得身子一歪险些落到马下。
钟南对他乐呵呵的激动:“好啊好啊,老公事就是了不起,你经验高,计谋多,以后多指点我,多指点我哈。”
钟南让他的话提醒,可不是?战哥就是他嘴里说的那种人,你可以惹他,却不能让他轻视。
一记喜悦的巴掌拍过老公事,钟南摩拳擦掌,准备好好跟战哥干上几架。
…。
对老公事宝倌的感谢,是钟南说到做到。到谷中后,别的人扎营,他叫上霍德宝一起:“跟着我,有豹子出来也多个人手。”
霍德宝大大咧咧:“不用。我在这里不是头一年,我打过豹子。只要不是三五个的出来,我有好盔甲,它咬不动我,我就不怕它。”
礼尚往来,也关切下钟南:“战哥说营地周围的蛇归你驱赶,我帮你吧。”
“不用。”钟南跟他一样满不在乎:“战哥知道我会捉蛇。”
“哦哦,你是侯府的公子,怎么会捉蛇?”霍德宝凑上脑袋。
没有说的时候,钟南先有了骄傲,那一段出游的日子,是他心中磨灭不去的美妙岁月,而现在呢,还能拿出来博得儿佩服。
“……袁家表叔为照顾齐王妃和书慧多玩些日子,刻意的拖长。我一路上没少学东西,捉蛇剖蛇避蛇驱蛇,天豹教我的。天豹知道是谁吗?”钟南左右看看没有人,咬上霍德宝耳朵:“寿姐儿的护卫。”
他以为宝倌捧个场子表示下刮目相看什么的,因为天豹的功夫,过了明路是宫中出来的蒋德将军都不敢批驳。却见到霍德宝出来一长串子口水:“那你快捉,我忽然饿了。”
两个人大笑着,叫上各自的伴儿和家人,搭伙赶蛇,又去周围查找有没有大的野兽。
……
萧战头天没有匆忙进谷,就是进谷以后,红花绿地虽然美,但夏天也是毒虫横生的季节。需要一定的钟点儿驱赶毒虫,以保证营地晚上的安全。
夕阳落以前,打鱼打猎也方便。这一点儿谨慎,小王爷会有。
……
几大堆篝火点燃,在其后,一轮红日在天边进行最后的沉沦,萧战陪着加福看日头,也不经意就看到火光上丰富的食物。
在他们的脚下,堆满验过无毒的鲜花。加福发上插着花,衣上也有花,手上也有一把玩着,喜滋滋儿的,萧战也就欢喜了。
执瑜执璞还在包花,从根部仔细的扎好,夏天也能一路送去京里。
点一点数儿。
“太上皇太后的。”
“皇上。”
“娘娘的。”
“表弟的。”萧战听到,热烈的喝彩:“好!”
“大姐的,二妹的,小六的,加喜的,小八的……还有谁没有给?”
萧战又来打岔:“没有了没有了,全给了。”
“容姐儿。”执瑜道。
萧战松一口气,钟南翘起大拇指:“好。”
“还有谁没有给?”
萧战又急了:“没有了没有了,全给了不是。”
“哈,还有云若。”
萧战恼了,抓起一把花摔过去:“一只鱼一只兔子,你们是不是想打架!”
“哈,学我说话。”霍德宝抓住机会看个小王爷的恼怒。
执璞慢条斯理:“加喜多一株,行吗?战哥,你和小七争什么?”萧战虎着脸坐下来,加福同他说上几句,战哥又嬉笑自若,瞬间恢复过来。
鱼送上来,烤好的肉也送上来,香气散发出去,远处草丛中有绿光,不知是什么野兽,也不知道有多少。但火光冲天的旺盛,还有周围密布的大网——捉完了鱼,摆这里准备再拿些明天的早饭,还有挖好的陷阱……警觉的野兽不敢轻举妄动。
……
此时的谷外,另有一拨不敢轻举妄动。
……
月光下隐约可见的面庞轮廓,带足异邦的特征。星星柔和的光芒,也洗不去他们身上彪悍的杀气。
那撕扯周遭的戾气狂暴,把方圆一片变成没亮刀也杀戮满满的小天地。
为首的人,就更是狂戾的中心。
他胡子是白的,不太长,倔强的往前顶着。头盔下的面容苍老而幽暗,但眸光两道似万年凶猛的古兽,在黑暗中幽幽发着嗜血的红光。
他的嗓音也似贪婪着血色,每一个字带着异常的凶残:“他们在里面?”
回答他的声音来自马下。
地上,一个人手持火把查看蹄印:“将军,两匹马的蹄印到了这里。”
白胡子将军对天有了眼泪:“长生天呐,感谢赐我报仇的机会!”
“呛啷”一声,他拔出弯刀:“我苏赫一生英勇,败在梁山王手上是他狡诈!今天我要拿他的儿子去,让梁山王自己绑缚来见我!”
挥刀命就要进去,副将拦下他:“将军,能相信送信的人吗?”
苏赫推开他:“虽然不知道是谁写信给我,但他在信中把小王爷和袁加福的马蹄印写的一清二楚,咱们也曾亲眼见过到一回,只可惜那次他出营日子短,让他又缩回去。”
对大山看看,昔年的傲气山崩海啸般撞击他的身心。苏赫胆气俱增,或者说报仇的心让他分分秒秒不能再等。
“我,苏赫,曾打到中原都城没有对手!今天我有三千人,看他们留下的蹄印不会超过一千五百人。这一仗,我们打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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仔休息过来就爆发,老天一直厚待仔。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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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么亲爱的们,以后十点仔常在。十二点发,再出公告。么么哒。
……
一代名将,苏赫将军即将陨落。
仔:苏赫,你也算本书重要男配,陪着小倌儿过几年,给你归宿,你开心吧开心吧开心吧?
苏赫:给我好结局,给我好结局,不然,我有弯刀对你。
仔:你看那边,有人叫你呢?
苏赫回头:啊,是你!卒。
仔拍拍手:又结束一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