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袁训还没有回话,“扑通”,后面摔倒一个人。看一看,是士兵坐下来一个。
军官们有眼色,大喝一声:“列队!往后,跑!”甲板上的官兵很快离开。
到船的另一头,他们停下来。摔倒的那个兵开始哆嗦:“兵,兵,兵,兵部尚书!”
“这里有兵部尚书?”听到的人全瞪圆眼睛,抢着找位置偷看:“在哪里,哪一个是的?”
“那,那,那那,生得好的那个!”这兵不口吃,是还没有缓过来。
有人不服气:“你怎么知道他是!”
另一个人道:“他进京送过公文。”
“我,我,我我……。”
别的人都埋怨:“行了,你别说了,我们自己看。”
“我在院子里,他在公事房里,气派,生得好,我多看一眼!那天他穿官袍。难怪我看他眼熟。我还以为看多白将军,所以眼熟。”这兵总算顺过来。
当官的低声呵斥:“闭嘴!看他盖不盖印就知道!”从官到兵开始偷看和偷听。
见白卜晃几下公文,回身到船帮又去骂江沿将军:“胆小如鼠,没胆子的东西,你娘生你的时候让吓着了是怎么着……”
没头没脑的一通骂,江沿脸由青变成乌紫:“这小子平时处不来,也没这种挑衅过!不教训还行!开船,撞他娘的。兵部里侍郎给他新船,他得瑟上了,撞他!让他小子知道厉害!”
他的船在白卜侧后面,他也是顺风。这就风帆全起,人人看得出来转了船头,加速过来。
梁山老王正在夸跳脚的白卜,他是声如打雷:“你早就应该这样对他!”却看白卜泄过怒气,人软下来,哭丧着脸:“我不想得罪你,要说以前在京里打你的还少吗?我是真的带你们来看大鱼,打我到这儿,这才第二回。”
连渊接上话:“是以前打你吧,把你能的,跟个尚书跳脚,你就敢把旧事颠倒着说!”
偷听的官兵们张大嘴:“啊,真的是尚书!”
“不对啊,不是有人说尚书拿下来了?”
“你没听说过尚书的出身吗?皇上的表弟,拿什么拿,就是恢复官职也不用知会你。”
他们集合到这里看得很有精神,跟他们的船急了,大声道:“避开!江将军的船不怀好意!”
白卜和袁训一行看过去,见果然,那船头对过来,风帆全满满的,借着顺风走一道斜线,只看到就不是好事情。
官兵们大骂着各守位置,迎战的迎战,避开的避开。执瑜执璞和萧战嘀咕上几句,三个人怀抱弓箭,对准江沿的来船。
“呔!赶紧停船,否则不客气了!”三个孩子大喝道。
江沿鼻子都能气歪,大骂道:“你敢动手试试,老子把你军法从事!”
执瑜执璞和萧战不再理他,执瑜沉声道:“我打主帆,左侧帆是二弟的,右边战哥儿打!”
“好!”执璞和萧战答应带着痛快意味。
寒光,猝不及防闪动在他们手上,弓弦一声响,三枝子箭对着江沿大船飞去。
那船上早树起盾牌来挡。但见弓箭直击桅杆,“啪啪啪!”三箭击中同一个位置上,桅杆有大碗口粗,也当即一片脆折,带着风帆往一侧倒去。
“不好!”江沿叫出一声,又听“啪啪……”不断,左右侧桅也断裂开来。
江沿出身贫寒,受过苦日子的原因,让他深知道过于压迫是什么滋味儿。他在收钱上并不压榨,但他对江强忠心并不改变。上有江将军,从没有受到这种待遇。
只见三根桅杆往下掉落,士兵们四散躲避,江沿胸口顿时堵上,这一口气闷得他手脚都快麻木。
脑海里有了一声,白卜,你竟然猖獗!面前一道黑影一闪,一枝子箭到了胸前。
这箭来得又疾又速,是江沿从来没有见过。他又气在前头,刚才一心撞人,虽然帆倒船速还在。
这就他暂时的身子滞重躲避不灵便,而船速往前,好似他迎上这箭。
这箭没有箭头,打得胸口重重一疼,把他郁结的一口气打通不少。但随箭过来一句话,又让江沿眼前一黑。
“呔!我是梁山小王爷,我爹梁山王!今天代我爹教训你。劝你从此收敛,否则拿你问罪!”
那黑脸孩子来上一句。
江沿往后面一倒,让脑海里迅速出来的一句话嗡嗡的站立不住。
“江强将军性命危矣!”
让带走的江将军,不是前往梁山王处?
他的人也让吓蒙住,同行的船也不敢有进犯的心。而白卜这船上,萧战对着袁训恳求:“不是我报名字,白将军跟姓江的是没法子吃一个锅里的饭。不镇他不行。”
但萧战聪明的不提讨钱的事情。官印在谁手里,谁说了算。
太子也微微地笑,殿下也聪明的一言不发,只推敲下眼前的矛盾,就能想到水军中的矛盾,是殿下的一大收获。太子知道自己还不懂的时候,此行谦逊多看少说。给不给白卜钱,也是官印在谁手里,谁说了算。
张大学士是没想到,他默默沉思下,也就能知道皇上这是爱重太子,为太子安危着想,官印因此在忠毅侯手上。
二老王也没有想到,梁山老王是萧战偷拿公文以后才隐约想到,但不关他事,他不猜测。这会儿,官印在不在袁训手里,与二老王无关,他们只看看这事情怎么发展。
有萧战出手,并报出家世。梁山老王心想不用我再多说。
偷看的官兵眼睛,“唰”,炽烈的到了萧战身上。
人都喜欢生得好的,一行人早就让官兵们背后谈论过,说萧战祖孙生得最不好。但白将军顶顶恭敬,跟老的小的全似见到亲爹一般。官兵们又猜这是白家门里有权势的老太爷带孙子,所以白将军要恭维。
但见到老太爷当亲爹不奇怪,见到孙子也当成亲爹一样,总让官兵们背后笑话白卜。
答案在今天揭晓,大家全都明白。
有一个小军官平时深得白卜重视,沮丧的不行:“将军心里就没有我,这王爷的家人到了,怎么不先说下,我好巴结巴结。”
“那一个,就是老王爷了?”另一个年长的军官,以前归梁山老王管辖,当兵几十年,这才算见到真人。
更多的人还是关心:“尚书盖印吗?”
袁训看看这局面,对香姐儿道:“让你母亲抱出梳头匣子。”
“啊!”萧战一声大叫,他趁袁训不在房里,把岳父衣包书箱细细搜过。岳母的东西,他年纪大了,就觉得不方便碰,一件没沾。
袁训冷冷斥责:“以后再动我东西,看我打你!”萧战陪笑,后退一步,往地上再次认错似的一蹲,元皓又过来“仗势欺表哥”的鄙夷他,让萧战抱在手中,拿表弟胖身子挡住自己。
偷看的官兵中有人道:“娘啊,他真的是尚书忠毅侯。”
“你怎么确认的?”有人问道。
“王爷的独子许给忠毅侯的三姑娘加福。天呐!”他呆若木鸡。
别的人全等着听完,起劲儿晃他:“为什么天呐?”
“咱们住一个船上哪能不知道?那几位是姑娘,莫不是加寿加禄和加福。”这个人机灵猜出来。
有头回听说的士兵:“这名字好,全加到他家里去了!难怪他当尚书!后面是不是还应该有加喜加什么的?”
“有啊,今年生下加喜姑娘。”说话的是个军官。他闷闷的再想想:“天呐!”
天呐在今天应该不值钱,所以左一个右一个出来。当兵的和同僚们问:“这个天呐为什么?”
“那个是老王爷,他说亲家的人,是镇南王府的老王爷。那最胖的小子,就只能是镇南王的小王爷。那……”他说不上去。
大家在一个船上,他无意中见到过最年长的公子,跟胖姑娘亲密。如果姑娘们是加福加禄加寿,好吧,这公子就只能是……。太子殿下!
这军官知趣的把话咽回肚子里,再就庆幸他不是江强党,庆幸他跟白将军不错。他知道这只船上的人,最差的兵也是白将军信任的人。
军官没有再说下去,但当兵的已经陶醉的不行。
“咱们这船上,两个老王爷,一个小王爷,一个尚书?”
军官在心里默默的补充,还有一位太子,一位太子妃,一位王妃,一个侯夫人…。
“快看,取出东西来了。”
香姐儿抱着母亲梳头匣子送给父亲,袁训从里面取出官印在手,在白卜的公文上加盖,又道:“取笔来。”
萧战殷勤送上。
袁训亲手写完公文,交到白卜手上:“给你了!你好生的用!”
“尚书哎,真的是尚书!”
官兵们拥出来,把白卜感激的话压下去。对着袁训就行礼,然后笑得嘿嘿嘿嘿嘿嘿……都想混个脸儿熟那意思。
张大学士谨慎的对太子悄悄进言:“殿下,万事由侯爷做主,不可让人看出身份。”
太子点头称是。
但大学士也没有想到的是,加寿和太子的亲密会暴露出殿下身份。
袁训随意的摆摆手:“我还不是尚书,出门当差,皇上特旨把官印给我一用。当你们的差去吧,不要大惊小怪。”
白卜训了个话,借机表白信任你们,才让你们在这船上侍候,大家不要说出去。然后,继续陪袁训等开心打鱼。
袁训沉着脸,对着海盗去的方向。执瑜执璞知道爹爹心思,叫过白卜来问:“刚才我们想到弓箭的时候,那船跑的贼快没赶上。有轻快的船追得上去吗?”
白卜乐了,恭维小爷们箭法好:“也赶上去给他们一箭?”又遗憾不能让小爷们长住,教教士兵们箭法也是好的。
当下准备小船,又轻又快的五六只。袁训带着一对长子和女婿,白卜挑一队弓箭手跟上,小船先行,大船鼓起风帆随后跟来。
不到一个时辰,因海盗离开那片海域,就不会逃命似的扬所有帆,而是伺机又想去附近水域抢劫,让小船追上断了桅杆。
小船返回。但是顺风,修不起来桅杆,不见得修不起来帆。点几只大船追得上就追,追不上也就回来。父子四人先回,背后面,又跟上一队嘿嘿嘿的弓箭手,还有一个胖孩子。
“嘿嘿,坏蛋舅舅,为什么哥哥会,元皓不会?”元皓来跟舅舅理论。坏蛋舅舅哄他:“等你长大了再学好不好?”元皓不满意,但不敢跟坏蛋舅舅没完没了,当天又捡了很多好看贝类,也没有太过高兴。
接下来的日子,袁训等人受到过度的热情对待。好在鱼汛的日子里天气异常晴好,有时候甲板上风都带着夏末的暖,把挡风布幔早就去掉。
他们要鱼也不是很多,就在船上宰杀,大家动手收拾出几百条鱼,带走一部分,打算送回京一部分,全在船上海风中吹干。他们没耽误离开的日子。
中秋的前几天,白卜百般挽留不住,在跟袁训说过的指定地点送他们下船。
……
海边的星辰明亮灿烂,庞大的车队前万大同身影清晰可见。关安也大步走出,对袁训等人露出笑容。
“爹爹,我们走了,有劳你把东西就便儿带回京。”称心如意执瑜执璞来跟连渊道别。
连渊要回京中,鱼虾正好由他押送。
连渊亲亲神气的女儿,又亲亲一样神气的如意。把执瑜执璞狠狠抱了抱,回到白卜的小船上去。他还要坐白卜的船,送到离驿站最近的地方,从驿站里把东西运走。
“好好玩,”连渊虽然离开女儿,但想到称心接下来还要玩更好的地方,止不住的有了笑容。
称心对他摆手直到小船远去,又来告诉如意:“接下来,咱们就要遇上尚叔父了。”
如意也胸有成竹:“是啊,我信呢。”
……
中秋的前一天,家家都飘出月饼香味。衙门里到中午就可以回去,常都御史在下午时分回到家中。换衣裳的时候,让人:“请公子们过来。”
五个公子都到面前的时候,哪怕是家常衣裳,也因生得好而有珠玉华彩之光,让常都御史有了自豪。
把手虚按一按,常都御史让儿子们坐下,对他们笑道:“往常别人家说你我父子们生得好,为父得意于当差无人赏识,这天生的仪表却无人能夺。”
儿子们笑道:“儿子们不敢跟父亲的仪表比,父亲取笑。”
“不是取笑,是想到忠毅侯。”常都御史若有所思。
儿子们,特别是常五公子聚精会神地听着。他是袁训的连襟,对袁训的关心理当比别人多。
常都御史把五公子的面容看在眼中,对他抚须一乐:“看来,你是真的不知道。”
常大人没有说不知道什么,五公子也微微一笑:“大约猜得出来,比如安家祖母并不忧心,袁国夫人也每日操办龙家人的亲事。媳妇是个嘴紧的,又是个粗心的人,她只字没有对我提,但忠毅侯走的前半个月里,媳妇为侯夫人长吁短叹,后来好孩子不回家,增喜也不回家,她竟然又看书去了,以我来看,忠毅侯没有多大的事情。”
“来人。”常大人听过儿子的话,先叫来他守在外面的心腹家人。对他道:“四面看着,不许闲人过来。就是夫人也不可以。”
家人出去,儿子们知道要说私密的话,微探着身子。
“要我说,太子殿下跟忠毅侯在一起。”常大人一语惊人。
五个儿子各有吃惊中,大公子沉吟过,失声道:“不在西山?”
“你见过在西山从夏天呆到秋天,就要过中秋节也不回来的吗?别说是太子殿下,就是你们几个兄弟,有出过门儿当外官的,离京不远的时候,年节还是回来的。”常大人道。
二公子道:“父亲这话倒也中肯,但只有一点不懂。”
常大人问他:“你有什么见解?”四个兄弟也看过来。
二公子道:“忠毅侯是回家祭祖,太子殿下跟加寿没有大婚,为什么要跟去?”
常大人含笑:“袁家的祖先是太后的祖先,这一条难道不是理由?”
二公子迟疑道:“牵强。太后的祖先在忠毅侯府供的有牌位,由袁家四时祭祀。再说袁家远在边城,天高路远,太子殿下前往,难免有涉险的事情。皇上怎么能不爱重太子,怎么答应让太子前往山西祭祀太后祖先。”
常大人笑了笑,忽然转过脸儿又和五公子说上话:“老五,安家老太太送来的海味,家中可还有吗?明儿中秋,为父想用来待客。”
五公子笑道:“父亲,东西一送来,我和媳妇都说是稀罕东西,全数交给母亲。上个月媳妇想吃,听说父母亲爱用,媳妇孝敬的心,没敢在家中要。说去看老太太和增喜,在老太太房里吃了一餐。家中还有多少,当问母亲。”
“啊,你可知道皇上宴请群臣,就有这些海味?”常大人悠然。
几个儿子恍然大悟,但是五公子还是笑道:“皇上有海味,老太太也有人送她,这不冲撞。”
“那我告诉你,今天我总算证实,柳家从皇后宫中得到赏赐,也有这些东西。而其中有两样,宫中御膳房都没有。”常大人颇为自得的笑。
五公子无话可说,二公子无话可说,兄弟俩个对着看看,还是弄不明白太子殿下跟去山西能做什么。
“你我父子全是书呆。”常都御史把他们神色看在眼中,忍俊不禁打趣道。
但别的儿子们觉得另有意思,纷纷道:“请父亲明示。”
常都御史道:“不想说,也就不叫你们来。”清一清嗓子:“许平已押解到京中,江强让哄去梁山王处,只怕这会儿还在路上。我请过左都御史示下,许平的案子不可以让别人插手,我就自己审他。我这才知道,半边衙门让打砸,不是当地乱民,是另有其人。许平反而问我,都察院派出人去,怎么他没收到消息。这一行人,我大约弄得清楚,带着一堆胖孩子!”
儿子们张大眼睛:“哦?”这倒真的像是忠毅侯一家,是全京里出了名的,家有胖孩子。
“审过他以后,我去请教御膳房里相熟的太监,问他海鱼怎么做?太监对我说,喂呀老大人,您也有海边的亲戚?给您送的这鱼,跟皇后娘娘宫里的一样。你来得巧,如果不是皇上皇后和太后宫里最近做这鱼,我还得为您找找做菜方子。”常都御史笑了出来。
五公子还是挑了挑毛病:“就不能是忠毅侯送给娘娘的?”
“他会也送给张大学士府上吗?”常都御史笑眯眯。
大家轻笑,有黄家的事情在前,忠毅侯跟张大学士不会背后礼物往来,最多,是个面子上情分。
长公子道:“差不多了,五弟,这不是刑部办案,一定要证据十成十。”但是他也是笑:“太子跟去做什么呢?太子当差,忠毅侯随行?他拿回乡祭祖当幌子吗?这是为什么呢?要说皇上拿各地吏治大整顿,应该知会都察院不是吗?”
常大人扑哧一声乐了:“儿啊,为父我今天也面见过皇上。”
儿子们眼睛亮晶晶,常大人兴冲冲地道:“皇上召见左都御史和我,让我们选派可靠的官员,未必就一定是御史,但一定要可靠,微服京外去。”
“这是让父亲举荐官员?”儿子们都没有想到父亲的圣眷有这么好,反问出来。
常大人容光焕发:“户部里靖远侯阮梁明也在,他也参与,这样大家认定的人,必然可靠。为父我,”对着儿子们笑得慈爱。
儿子们哄地一声乐了,长公子笑道:“父亲,有我吗?”常大人对他笑容加深:“你是老大,年节离不开你,你留在家里,是为父的帮手。”
“我当过外官,外省有几个地方我熟悉,应该有我。”二公子毛遂自荐。
常大人点一点头,又看了看五公子:“老五,还有你。”
五公子大喜过望,但是谦逊地道:“皇上答应父亲起用自己的儿子,已是破格的恩典。哥哥们比我年长,比我见识广,理当让哥哥们去才是。”
“让你去,还有另外一个原因,”常大人说到这里,守门家人回话:“老爷,五奶奶从袁家回来,要见老爷。”
常大人就打住话头,先道:“让她到这里来吧。”
没一会儿,玉珠过来,行过礼,笑道:“祖母说明天是中秋,后天接姑奶奶的日子。父亲没有女儿,能不能拨冗去和祖母说说话。”
“老太太在做什么?”常大人先没有说去的话。
玉珠回道:“好孩子只是不喜欢,祖母带着她做月饼,当做一件事情哄着她混日子。”
常大人的心思又放到孙女儿身上,轻叹道:“丢下她一个人,难怪好孩子不喜欢。接她来家,她又是袁家长大,跟家里的兄弟姐妹们不熟悉,她不肯回来。也罢,老五,你随为父这就去看看老太太。”
“父亲,母亲送节礼,安排中秋宴席异常忙碌,老太太也说过十六再见她,您又是衙门里忙上大半天回来,不歇会儿去陪母亲吗?”五公子提醒道。
常大人已经起身:“就是老太太不让我去见,我也正要见她,叫你来,你听一听就知道原因。再者,也看看增喜,好几天没见。”
五公子陪他换过衣裳,父子们出来,一个上轿,一个上马,往袁家来。
……
厨房里,安老太太看着丫头们拌好月饼馅,让送给忠婆去看。忠婆说味道好,分下去丫头们包,好孩子也跟着包。
大锅灶上热气腾腾,新的一笼蒸好取下来,好孩子放下手中的东西抢过来:“我来分,由我分。”
“你分,”安老太太对她佯装嗔怪:“分过可不许再沉着个小脸,明天过节,要喜欢。”
外面卫氏带着两个丫头走来,笑问道:“忠婆婆辛苦,咦?老太太也在,您也辛苦。我来问问,祭祖的月饼可好了?等着摆上去呢。”
“那不在条几上,”忠婆笑着,她也老了不少,但中气儿还有。透过水雾的话依然响亮清晰。
卫氏带着丫头们搬走,送往牌位和家中佛堂供奉。
这里,新出笼的月饼烫,不敢给好孩子碰,好孩子指挥,丫头摆放。
“你先放好姨丈姨母哥哥姐姐的盘子,”好孩子说着。丫头们取空盘子摆好。
好孩子犹豫一下:“再放一个给胖孩子吧,不然他要吵死了。”丫头多放一个。
好孩子又颦眉头:“胖孩子也给了,不好的表哥也放一个盘子吧,不然他要吵死了。”
安老太太笑话她:“就你不吵,你最吵。”
好孩子扁扁嘴儿回祖母,开始分月饼:“姨丈一盘,姨母一盘,哥哥姐姐各一盘,”看到胖孩子和不好表哥盘子时,不无嫌弃:“放一块吧。”
丫头忍住笑,真的给余下两个盘子里,各放一块月饼。
好孩子又分:“这五仁馅的月饼,姨丈姨母哥哥姐姐各一盘。”愈发对后面那两个盘子皱眉,干脆做看不到。见另一种口味的月饼出蒸笼,又分派起来。
没一会儿分完,好孩子稍有喜欢:“姨丈姨母哥哥姐姐们一定会回来吃月饼,因为我给他们留了。”
让丫头重新给洗过手:“我再来帮着包,哥哥们饭量大,这几盘子未必够吃。”
老太太和忠婆对着各有孤零零一块月饼的两个盘子窃笑。
好孩子自己想起来,原地为难半天,嘟囔着:“好吧,胖孩子能吃,给他一块他会吵闹。”勉勉强强,不甘不愿:“再加一块吧。只加一块儿哦,再吵闹也没有。”
给元皓小王爷留的月饼上再放一块。
这样一看,韩正经的盘子里成了孤零零。
好孩子生气了,她仿佛看到不好的表哥黑着脸在面前,既然表哥生气了,好孩子也生气。
怒道:“好吧,也给一块,再不好也是表哥。”又给韩正经盘子里加上一块。
拍拍小手:“这我可分完了,再吵也不给。”
她去再包月饼,这大桌子上,留的还有称心如意、小六苏似玉的,几十个堆尖的盘子旁边,元皓两块,韩正经两块。
好孩子看一眼,觉得自己分得不错。再看一眼,眼前出现胖孩子恼怒的脸儿,挥舞的拳头:“为什么只给我两块!”好孩子大为解气,让你们不回来跟我玩,就只有两块。
她自己嘀嘀咕咕咕:“给两块就不错,再跟我吵,我全吃了。”包下面的月饼很开心,因为不管包多少,再也没有胖孩子和不好表哥的份儿。
大家都对着她笑,但没有人当面说。
正包着,外面有人回话:“常亲家带着三姑爷来看老太太。”安老太太问好孩子:“祖父和父亲来了,你来见见吧?”好孩子眼皮也不抬:“我给二表姐包月饼呢,没功夫儿。”老太太由着她,自己回房。
请常大人父子看过增喜,老太太开门见山:“为了好孩子,不得不请亲家来一趟。”
常大人道:“有话请吩咐。”
老太太先叫一声丫头,让她门外看着:“不要让人打搅我们说话。”丫头出门,把门帘子放好,一丝儿缝也没有。
老太太向常大人带笑,又叹气:“我膝下三个孙女儿,都嫁得好。曾孙们,宝珠的一个一个快要大了,不要我上心。增喜还小,吃了睡,睡了吃,虑不到别的事情上。现在就只有掌珠的正经,和你家的好孩子。正经是聪明的,已经去了。”
五公子陪笑:“去了哪里?”
他的父亲笑话他:“去找忠毅侯。”
五公子大吃一惊:“他去祭祖,找他作什么?”
安老太太呵呵地笑了,常大人却拿袖子遮一下面庞,才道:“为父已是后知后觉,老五你更是愚钝。”
五公子讪讪,他自正经回自家去,想想人家有父母,他不用多问。
安老太太眉开眼笑:“不怪你们不知道,是我让玉珠不要说,毕竟,事情不一般。”
五公子还是糊涂,同时也意识自己对亲戚有过多的不关心,面上飞红,是真的有了羞色。
“但为了好孩子,这孩子真让人揪心,我不得不请你们来说明白。”老太太缓缓说起来:“自从寿姐儿她们离开,正经也好,好孩子也罢,全是茶不思饭不想。好在,正经如今是找到他们,跟着一处儿玩上了。好孩子是好哄着,但没有一天不盼着回来。我想这盼上好几年,怕她熬瘦了可怎么好。”
五公子脱口而出:“好几年?”他的父亲又默默瞅瞅他,五公子这下子明白了,惊的他好似让雷劈中,原地木然:“我隐约听说游历来着,但走那么远的路,难道不是游历?好几年,我的天呐,加寿该是什么年纪。”
“不到十五岁…。以后,不大婚。”老太太压低嗓子。
五公子嗓子里格格几声,他知道袁训胆量大,敢办事。但在今天才有深刻认识。
他这才知道,忠毅侯不是黯然失意回乡去,他是……有意的!
这个思路,常大人以前不敢想,也算刚刚知道。常大人吁一口气,喃喃道:“太子跟上,是不愿意分开几年?”
“是啊,你也知道了。”安老太太想下面的话这就好说,既然亲家已了解的七七八八。
还在发呆的五公子,和推想忠毅侯这贼胆包天的常大人,就听到老太太带笑恳求:“所以我要见见亲家,我想把好孩子也送出京。”
“啊!”常五公子张大嘴,愈发的让一堆雷击中那模样。
常大人正要回话,外面有人气呼呼道:“我生得好,我要见曾祖母。”
老太太没好气:“让她进来。”
丫头带着好孩子进来,丫头笑道:“姑娘在窗户上偷听,不让她听,她就发脾气。”
“我生得好呀,我为什么不能听?”好孩子忿忿。
老太太撇嘴:“你生得好,就要听吗?”
“但是,背着我说话,难道不是说过节把我送家去?”好孩子怒了:“我生得好呀,为什么我要家去?我包了好些月饼留给哥哥姐姐,今儿晚上他们一定来家吃月饼!”
随即哭了:“呜呜,我生得好呀,怎么还不回来?”
厨房里,忠婆找一找:“好孩子去了哪里?老太太和人说话,让咱们拘着她玩,去找找。就说拌大姑娘爱吃的馅子,离开好孩子姑娘不成。”
出来一个丫头寻找。
老太太房里,安老太太跟曾孙女儿拌嘴:“刚才叫你来见祖父,你不来,那为什么你又要偷听?”
好孩子泪眼婆娑:“我生得好呀,我在这里,就不肯说实话了呀。我生得好,我偷听就行了。”
她的爹五公子让女儿一句一个“我生得好呀”,给雷醒。正啼笑皆非要斥责她,祖父常大人笑起来。他的孙女儿时常说我生得好呀,当祖父的很爱听。
常大人道:“那你留下来听吧,”丫头寻来:“好姑娘,没有你,可蒸不成月饼了。”把好孩子哄走。
对着她的小背影,安老太太悻悻然:“你生得好又怎么样,如今有了增喜添喜,谁还要你。”
好孩子是听不到的,但下意识里回下头。老太太忙换上一脸慈爱,提高嗓音:“你生得好,赶紧去包月饼吧,给小王爷多放两个,免得他跟你吵。”
“两块很足够了,再多也没有了。”好孩子让丫头带走。
直到她们走得看不见,老太太让丫头把门帘重新拉好,把没有说完的话告诉常大人父子:“这是个姑娘,不是我的寿禄福,不能山南海北的跑。我问过掌珠,韩亲家信上没有说明怎么找到的,如今要我说寻他们,也难。但不带她出去走走,看她天天哭,我也难过。我的意思,老家还有她祖父和正经祖父的坟山在,打发几个可靠的家人,送她也回家祭祖去。玩上一圈子到明年回来,自然也就不吵闹了。”
堆上笑:“但得问过亲生祖父和父亲,亲家,您意下如何?”
常大人和五公子听完,一起拜倒在老太太面前:“多谢老太太这么疼她,她哪能当得起。”
“起来起来,”安老太太亲自来扶,五公子怕老太太年高,低头恐摔倒。先扶起父亲,父子一起扶老太太回座。安老太太摇头叹气地笑:“正经不在我身边,宝珠的孩子有太后疼,我不疼她,还疼哪一个?”
殷殷的还是要听常大人亲口回话:“你放心,我派的人你放心,安家祖宅离这里不远,我们坐船来,不过半个月的路,坐车更快。问她愿意坐车呢,就坐车,问她愿意坐船,就坐船吧。走一趟,她就好过来。”
常大人父子感激涕零:“巧秀有老太太,真是个有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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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仔信守前诺,好孩子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