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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寅脸带不悦,快步走进议事厅。
宫主云鼎正和两位长老并几个堂主在厅中议事,众人见周寅进去了,都起身见礼,“见过左护法。”一边在心中暗自奇怪,左护法身体不大好,平日里都慢吞吞懒洋洋的样子,今日怎么看着十分‘精神’?
周寅摆摆手,“你们接着说,不必管我。”说着自己找个地方坐下来。
大家看他那样子好像是找宫主有事,便不多啰嗦,把各自的事情的禀报完后就退了下去。
云鼎等诸人都退出去后问道,“师弟找我有事?”
周寅确实找他有事,看周围没人了就不满道,“师兄想起什么来了,要拿我寻开心?”
云鼎否认,“哪里,我怎么会拿师弟寻开心。”
周寅质问,“那你没事选什么美?”
云鼎要笑不笑地看着他道,“愚兄身为归藏宫宫主,给自己选几个美人消遣消遣又是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事情了。”
周寅气,“你选美人消遣谁管你啊,问题是你选那么多男人干什么?我可从来不曾听说师兄有这方面的嗜好,怎么上回我和你一说我钟意男子你就跟着也要挑男人了呢?”抬起眼瞪他,“你故意的?”
云鼎斜斜往椅中一靠,“不瞒师弟说,确实是因为你的缘故。”
周寅警惕,挑起一根眉毛,“嗯?”
云鼎坦然道,“只因这几次去太玄殿找师弟,每次都能看到师弟或坐或卧,慵懒自若,风情撩人得很,愚兄这才发现男子好像也有些妙处,对此起了点好奇之心。总对着师弟想入非非的也不好,怕师弟要不高兴,所以只好另外找几个人来试试。”
周寅嘴角抽抽,想说这么不要脸的话你也说得出口,但又知道云鼎就是这么个豪放不羁的人物,世俗的那套礼义廉耻他根本不放在眼里,更出格的事儿都干过,随口说两句不痛不痒的撩拨话实在算不得什么。
深悔自己当初一个没忍住调戏了他,以至开了先河,对方再说点什么冒犯越界的话也轻易不好翻脸了。
忍了忍,只得道,“那师兄试出什么好滋味来了没有?”
云鼎摇头,十分惋惜的样子,“他们送上来那些人都和师弟相差甚远,我一个也没看上,所以无从试起。”
周寅面无表情地起身就走,头也不回道,“这种事情可遇而不可求,师兄莫急,慢慢选,总能挑到合心意的。小弟就不多打扰你了。”
他走得快,身后人动作更快,耳畔劲风闪动,已经被云鼎倏忽拦在了面前,狭长的眼睛中满是邪气的笑意,还有浓厚兴味,“师弟别急着走阿,我正想找时间去与师弟谈谈此事,既然师弟自己来了,那便趁现在得空说说吧。”
周寅听得头疼,深觉自己今日来得鲁莽了,属于自找麻烦,绕过云鼎继续往外走,“没有什么好说的,小弟暂时没那兴致,师兄去找别人吧。”
云鼎蹙眉,“师弟,你都回来这么久还没兴致?不会还在惦念着你的老情人吧!你那老情人十分之差,早早将他抛在脑后才是最好,枉我还费心帮你拦了他好几次,你怎么还是放不下!”
周寅一愣,“你知道他是谁?还拦了几次?他,他来归藏宫了?”
云鼎撇嘴,“不就是麒麟庄主吗,你那日说一指头都没有碰他,他却被你伤到吐血,且江湖上都传言麒麟庄主败在你手下,他竟也默认了,实在奇怪,他又忽然来了归藏宫附近,赖着不走,一定要见你,那我估着便是他了。”
周寅有点不可置信,“他,他来归藏宫了?胆子倒大!”
云鼎悻悻,“是胆子不小,若不是发现麒麟庄在朝中也势力不小,不好随便宰了它庄主,师兄便替你收拾了他!”
周寅不满,“师兄,他来找我怎地也没人来向我通禀一声,你就自作主张把人拦下了!”
云鼎不以为然道,“这种没有眼光,暴殄天物的人理他作甚,师兄不是怕你看见他心烦嘛。”说着竟然对周寅露齿一笑,褪去了邪气,竟然颇温柔。
曜菡的这位师兄长得不丑,非但不丑,且生十分不错,修眉凤目,气宇轩昂。只因他平日里太过豪横邪佞,吓人得很,所以总能让人忽略了他那其实还很不错的长相,这时忽然温温柔柔地一笑,眼神婉转,口角含情,倒是立刻彰显出了其人其实的确是个美男的特质。
周寅立刻警惕起来,他和云鼎之间有‘此生无悔’的牵制,比和元昶不同。
曜菡和元昶的这场感情虽然把他自己折腾得千疮百孔,几乎没要了性命,但只要能咬牙离开了,便不必再去受那份罪,没有什么后遗症。但若和云鼎牵扯上了什么情情/爱/爱之类乱七八糟的关系,那可就麻烦了,出了问题时想甩都甩不脱,云鼎的性情比元昶更加难以琢磨掌控。
曜菡这人是有点痴的,对谁动了心那就是真正的痴心一片,什么都能倒贴,周寅很担心他日后若是和云鼎纠缠上了只怕要被欺负。
因此正色道,“师兄,咱们丑话说在前头,你要只是好奇,想尝尝此中滋味,就请去另找别人,哪怕要师弟帮你物色人选呢,也没问题,只是别来招惹我,否则后果难料,怕你承担不起,到时可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云鼎不明白,“恩?后果难料?什么后果如此厉害,本座都承担不起?师弟你难道还能吃人不成?”
周寅气得一敲他,怒道,“我不吃人,但我对我的人看得很重,你要是敢招惹我就要做好从今往后都守身如玉,始终如一的准备,不许再沾花惹草,更不许变心,否则我宰了你!”说着森然威胁道,“小弟现在的武功也许是比师兄稍逊半筹,但两军交战勇者胜,你要真惹火了我只怕胜负难料!”
云鼎轻巧躲过他那一敲,只是被归藏宫左护法威胁宰了可不是闹着玩的,连他听了也不免背脊微凉,心有戚戚,“这么厉害?”
周寅断然点头,“不错!”忽然脑中一晕,轻轻哎哟一声,只觉得身体有自己的意志一般,转身就要往外走,还扬声问道,“麒麟庄主在山下什么地方?”
周寅明白过来,这是曜菡已经恢复了,正在拿回身体的主导权,且第一件事就是要下山去见元昶,不由大急,拼命停下脚步,在心中反复阻拦自己或者说是阻拦曜菡:不要去!不要再去理他了!!你要坚持住,那人不值得你再去多费心思!
可是身体却逐渐地不听使唤,背离他的意志,努力要往外走。
云鼎看他脸色怪异,脸现关切,近前问道,“师弟,怎么了?”
周寅奋力往前一扑,一把抱住他,“师兄,我忽然头晕,你扶扶我。”声音很轻带着点似有若无的蛊惑。
云鼎被一个柔韧清瘦的身体忽然抱个满怀,不由仲愣一下,稍有些僵硬地垂眼去看怀里的人,清秀的脸庞离近了看更加的白皙精致,长睫微阖,身上有股淡淡的药香气。
不得不说,曜菡虽然刚刚还在威胁要宰了他,但这小模样还是十足诱人,不知道换成别人会有什么感觉,反正在他云鼎的怀里是足以诱惑他冒着危险去干点什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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仇骏陪着庄主元昶在归藏宫所在的鹤鸣山下住了月余,一方面觉得庄主此举太过莽撞,危险得很;一方面又觉得情有可原。同时还有隐隐的庆幸,他也有些喜欢曜菡,但知道那是庄主的人,所以一直暗中克制着,没敢让自己动心,现在看元昶的样子,当初那些克制当真是明智之极!
上前去进行每日的例行一劝,“庄主,他们的左护法不肯现身,只肯派几个无关紧要的人来拦住咱们,再等下去只怕也没有用,还是先回去了吧,你离庄多日,汪总管传信来说庄子中已经压下了不少事务,他做不了主,都等你回去示下。”
元昶不答,望着远方,他外表看着还是老样子,只是眼神中有藏不住的疲惫和失落。
仇骏还要继续再劝,“庄主——”
元昶却忽然出声了,“再等一日,明日要是曜菡还不露面,咱们就回去吧。他总不能一辈子都待在归藏宫中不出来,等他下次出来再说。”
仇骏已经连劝了月余,几乎麻木,每天都是把前一日说过的话再照说一遍,然后等庄主回一句淡淡的“再等等”,不意今天得来一句不一样的回答,一时反应不及,“噢——?”然后才躬身道,“是,属下这就让他们去安排后日启程回麒麟庄。”
正要转身走,忽然身后有个很耳熟的声音传来,“庄主!”
元昶全身一震,猛回头,只见一个清瘦的身影飘然而至,一步步走得不徐不疾,但是疏忽间就到了面前。
曜菡在几步开外站定,形状姣好的漂亮眼睛一眨不眨,牢牢盯住元昶。
元昶上次在回风谷就见识了曜菡的功夫,但不知怎的,那时就是觉得他武功果然了得,仅此而已。这时却心中一凛,来人身形潇洒,飘然若仙,周身一股清冷凛冽之意,还没到跟前慑人之气就扑面而来,他站着不动就像一柄利刃,寒气逼人。
这才是曜菡的真面目,大名鼎鼎的红莲使,剑不虚出,红莲遍地!站得近了都要让人觉得寒意入骨。
元昶忽然明白了他当初为什么要封了自身的功力后才混到自己的身边,他这个样子只怕往自己跟前一站自己就能猜出他是谁了。
颤声道,“曜菡,你终于肯出来见我了!”
曜菡不回答,依然牢牢盯着他,像要把他看穿了一样,眼中满是眷恋深情。
元昶心情激荡,几乎不敢相信,深吸一口气,“曜菡?”
曜菡的眼神却慢慢由深情转为失望,再由失望转为漠然,最后自语道,“原来真的不过如此。”
元昶没听懂,“曜菡,你说什么?”
曜菡轻声,“我听说元庄主在鹤鸣山下一住月余,不肯走,非要见我一面,现在你见过我,可以走了。”
元昶恳切道,“曜菡,我知道是我伤了你,但那时我真不知你的这番情义,你肯再来见我,那证明你心中还有我,跟我回去吧,我一定把之前的不好都补回来,此生绝不负你!”
曜菡看着他摇摇头,“晚了,我已经是归藏宫的左护法,此生都要忠于归藏宫宫主,不可能再和你回麒麟庄!”
元昶眼神一硬,“为什么,难道云鼎宫主会硬扣住你不放?曜菡,你不必介怀这个,我既然能说出让你跟我走的话就有办法让他放人!”
曜菡挑眉,“元庄主想怎么办?”
元昶道,“我会去求皇伯父出面的,归藏宫再厉害不过是个武林门派,总要忌惮朝廷铁骑。”
曜菡哂笑出来,“我师傅一直猜麒麟庄是开国太/祖留在武林中的暗棋,历代庄主只怕都是皇家血脉,竟然真的如此。自古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禁,都是朝廷头疼的对象,有个麒麟庄替他们统领江湖群豪,当皇帝的果然就能放心得多。只是此等机密事庄主怎么随随便便就对我说了出来,之前我不过放走个归藏宫的小卒就差点被折腾死,现在知道了这么个大辛密可如何了得?”
元昶脸上闪过一丝痛楚,“对不起,曜菡,我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是多余,但那时我真的不知自己会如此喜欢你,算我求你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把你的那份情义加倍还给你。”
曜菡凝视他半晌,脸色变换,有惋惜,失落,痛楚,最后还是归于平淡,摇摇头,“晚了,既然庄主大方让我知道一件辛密事,那我也告诉你一件,你可知归藏宫宫主如何控制左护法永远对他忠心不二?”
元昶,“怎么说?”
曜菡淡笑一下,“是情蛊。”
元昶瞪大眼,“是什么?!”
“情蛊,若我背叛了师兄必然蛊毒发作,死得凄惨无比,到时别说朝廷铁骑,就是大罗金仙也救不回来。”
元昶又惊又怒,“归藏宫竟用如此邪魔外道的可怖手段!曜菡,你当初明明可以不回来,为什么要……”
曜菡摇摇头,叹息道,“我从前也对这些邪魔外道的手段深恶痛绝,因此总是向往着名门正派中的光明磊落,只是这两年在外经历了许多,再回来看看却也觉得没什么了,邪魔外道的手段是手段,光明正大的手段难道就不是手段?归藏宫以阴毒手段控制人,难道你麒麟庄就能允许叛主之人活命?差不多了。况我师兄虽恶名在外,但对我还算不错,便这样跟着他混下半辈子吧。”
转身离去,身份飘忽轻灵,遥遥道,“元庄主,当初是我主动看上你的,因此今日再来见你一面,算作有始有终,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否则我不客气!”
仇骏看着元昶那摇摇欲坠的身影几乎想要去扶他一把,刚靠进就听他口中在喃喃低语,却是一句禅语,“……心不动则人不妄动,不动则不伤……如心动则人妄动,则伤其身痛其骨,于是体会到世间诸般痛苦……”低声惨笑,“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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曜菡回到归藏宫就被师兄埋怨,“师弟,你可真没情义,头晕不适时就往师兄怀里靠,刚能站稳了甩手就走,立刻下山去见你那老情人,有你这么过份的吗?”
曜菡大概是觉得自己理亏,先还忍着,任他说,后来实在烦了,忽然欺身上前,一把捂住云鼎的嘴,“师兄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啰嗦,吵死人了!”
云鼎任他的手捂在脸上,只是眼神不善。
曜菡忽然收回手,“就依师兄的意思吧。”
云鼎一愣,“什么?”
曜菡看他一眼,“就是师兄在议事厅说的那事。”
既然那个叫周寅的人临离开前把自己推到云鼎身上,那说明他想替自己选云鼎,就依了他吧。周寅代替他的时候,他躺在识海里隐隐约约能感知到对方的一些事情,说起来那实在是个温柔人物,只怕自己吃亏上当,那就听他的吧。看看云鼎,心道反正他和师兄之间永远都不能背弃对方,人心难测,有时情蛊的牵连倒更简单明了。
云鼎也在摸着下巴看他,越看越觉得合心意,师弟貌美能干,兼且定然会对他此生不渝,此事想来就叫人心旷神怡。心道得此佳人,夫复何求!怪不得我从小和他比武都不忍下重手呢,原来因果在这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