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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诗二话没说,站起,转身,背对着金镶玉,宽解衣衫。一袭白衣滑下,光裸的肩背,过于瘦削蝴蝶骨明显,肌肤凝白,之前的鞭痕还未褪去,红白相称。身后传来一声,“跪下。”诗诗不动,金镶玉知道她不会跪,但每次偏要让她跪,她不愿,金镶玉就抬腿踹诗诗的膝弯。
“噗通”一声,诗诗疼得皱眉,却还是不肯吭声,金镶玉怒道:“都来了多久了,还是这副要死不活的样子,你的命都是我救的,不懂感恩也就罢了,见天气我。”随着,啪的一声,鞭子狠狠地抽在诗诗光裸的后背,诗诗疼得全身发颤,紧咬着下唇。
“我看你就是皮痒痒,每日不打你一次,你就不长记性!”第二鞭子抽下来,诗诗疼得发出低吟,“呵~哈~”这种感觉,她永远不会忘,很早之前,在一个阴暗的暗房里,有人就拿着鞭子狠狠地抽她,那时候,她以为她会死,可是她没有;坠落悬崖那一刻,她也以为自己会死的,可是,有人救了她;金镶玉每日都责罚她,她也以为自己熬不过去,或者说,不想熬下去,真的只求一死……可惜,偏偏死不了。
原来是有人拿着万千人的性命威胁于她,她不得不苟活;而如今,她是求死不能,每日除了晚间出去弹唱,时刻都有人监视她。身体疼到麻木,已经不知道是多少鞭了,起初,诗诗还会去数,她是记仇的人,她想数着记下来,日后如数还给金镶玉。可身体越来越疼,头像是撕裂般的阵痛,已经无法数下去,此刻,只想死,只求死,打死我吧,金镶玉。
在意识即将涣散时,挥舞的鞭子似乎停下了,诗诗能感觉到,有人将她轻轻抱了起来,一定是金镶玉,她就是如此变态,每次打完,都会极尽所能的温柔。即便是要晕过去了,临倒下去的诗诗还不忘用衣衫掩住胸口,胸前那丑陋的伤疤时刻都在提醒自己,她不是以前的那个人了,现在的她,除了这张脸还是原来的,其他的都不再是,所以,她连自己的真名都不愿再提及,叫她诗诗也罢,阿猫阿狗也无妨。
胸前的伤疤从胸口处蔓延到小腹,像是一条丑陋的蛊虫触目惊心;坠崖摔伤的左腿没有得到及时医治已经无法恢复到最初,她现在是个瘸子;摔下来时太阳穴撞到树干上,让她经常会头疼到恨不能去撞墙……其实,这都是可以忍的,这都是皮外伤,内心的伤,才最为难以承受。
一直自欺欺人地苟延残喘,不知道,这口气会撑到哪一天,诗诗用尽力气抬手抓握住给她擦药的那只手,眼眸眯成一条线,朦朦胧胧看见眼前那个人,上药带来的疼痛让她意识都有些混乱,这人是谁?是梦未吗?她总是喜欢责罚自己的,不,不对,这人不是公孙梦未,味道不对,不管是谁,诗诗纤细的手腕抬起,轻轻推搡,呢喃着哀求,“杀了我吧,杀了我……”她的世界,在离开深宫那一刻,便再也没有光亮。
金镶玉轻轻挣脱开诗诗的手,柔声说:“你何必这样,每次乖乖听话不就好了么?”一定要惹得她发火,她也不愿如此,可她受不了诗诗的逆反,“你乖乖的,我便待你好,你乖乖的,好不好?”金镶玉上完药,将诗诗抱在怀里,轻轻吻着她的额头,轻声道:“诗诗,乖乖的,我会喜欢你。”
不是梦未,是金镶玉。她想说,我不想要你的喜欢,我只是想死而已,但诗诗已经无力再说话,闭着眼睛,气息微弱。从何时起,她就不会再落泪了,似乎是丧失了哭泣的能力,眼睛干涩,连眼底都干涸,哪怕痛得晕厥,也不会落泪,所以身体里的悲伤啊,越积越多,无法发泄,到底,怎样才能求得一死?
诗诗昏睡过去,再次醒来,是在金镶玉怀里,“醒了?”金镶玉柔声问,她最喜欢睡着的诗诗,乖巧听话的样子。花千凝茫然失措的眼神盯着金镶玉,残留的梦境让她产生幻觉,有那么一瞬,她以为抱着她的人是公孙梦未,可惜,气息不对,温度不对,连声音都不对,记不清是第几次梦见梦未了。呵,真是可笑,离开了深宫后,她梦见次数最多的人竟然是公孙梦未,她不愿承认,可无法否认,她有那么一点点的思念……其实,不是一点点,是很想念,要不然怎么会梦见她?也许,也许是因为离开时,心里就念着那个人,那份心心念念被描摹加深,现在已无法忘记了。如意的名字还没有被完全涂抹干净,公孙梦未的名字又深深地刻进去,她的心,完全不属于她自己。
“诗诗。”金镶玉出声打断花千凝的胡思乱想,是哦,她现在叫诗诗,花千凝垂下眼眸,应了一声,“嗯。”
“喜欢我吗?”金镶玉问了一个明知答案的问题,诗诗眼眸都不曾抬过,很轻却很掷地有声,“不,我恨你。”
“恨我什么?”金镶玉时到今日,都不能理解,她救人还救错了?许多话,她不曾说出口,许多事,她也未曾言明,但是,她为了救诗诗,真的是费尽心机。
“你对我所做的,难道我不该恨你么?”诗诗抬起眼眸,透过清冷的目光,能看见冷漠,还带着仇视,金镶玉哼笑问:“那我救了你,你怎么不说?”
“我最恨的,便是你救了我。”诗诗微微偏过头,这是她头一次将心底的话表达出来,“我想死,你偏想让我活。”金镶玉愕然,“所以,你是自己跳崖,而不是被人追杀坠崖?”
诗诗睫毛轻颤,半晌说:“现下,已经没什么区别了,我不想活,你若是杀了我,我会感激你。”她从宫里出来后,流浪几日便被人追杀,不知道想杀她的人是谁,但是她知道,对方想让她死,她被逼上绝路,似乎唯有一死,才能解决问题。那时候的她,心累交瘁,死,又有何惧怕的?很早之前,花千凝就盼着这一天了,纵身跃下那一刻,她心底是彻底的放下,身体是下坠的,但却感觉到,灵魂迎风向上飞,越飞越远了。
“你应该知道,我就是不喜欢有人逆着我,”金镶玉捏住诗诗的下巴,扭过来,“既然知道,你还一再如此,目的就是想惹怒我,让我杀死你么?”
“你敢么?”诗诗眼眸明亮,眸底深处是无所畏惧,见金镶玉拧眉,再次逼问道:“金镶玉,你敢杀了我么?”四目相对,一个是写满仇恨的杀机,一个是心绪发杂难以言喻,金镶玉突然笑出来,“你想的美,我说了,我不喜欢有人逆着我,你越是想死,我越要让你活着,我还要娶你呢,你是不是不愿意啊?”
“是,死都不愿。”诗诗一字一顿,用尽全身的力气去表达她的拒绝,金镶玉料到似的,轻蔑地笑道:“由不得你不愿。”诗诗嫌弃地想要别过头,金镶玉捏着她的下巴,用力扭过来,贴得更近,呵着气暧昧地说:“现下皇帝已经颁布新政,准许女子通婚了,我可以明媒正娶。”
诗诗当场愣在那,准许女子通婚了?公孙梦未竟然真的这么做了?怎么会……诗诗还未来得及深想,便听金镶玉轻笑的声音,“听说皇帝要迎娶一位西域女子,太后寿辰后,便会择日完婚了,我等皇上大婚后,便迎娶你,你看如何?”花千凝无法欺骗自己了,她的心,在听到这句话时,猛然紧缩,疼得她几乎落下泪来。眼底开始湿润,原来,她还是会哭的,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公孙梦未要迎娶花朝了么?是这样的吗?花千凝硬生生将泪水控制住,半晌回不过神,愣愣地问:“你听谁说的?”
“我有镖局的朋友,经常会往京都送镖。”金镶玉抬手抚上花千凝的脸颊,花千凝也没有躲开,“诗诗。”金镶玉唤道,花千凝目光缓缓移动,对上金镶玉柔情似水的眼神,她问:“你为什么要叫我诗诗?”
“那你叫什么?”金镶玉问过她叫什么名字,但花千凝不曾说过,金镶玉便直接给她起了个名字,叫诗诗。
花千凝直直地望着金镶玉,“告诉我你为什么叫我诗诗,我会告诉你我的名字。”
金镶玉眯起眼眸,颇具防备地望着花千凝,此刻,并没有从她眼底看出敌意,反而是一片赤诚,思忖一番,开口说:“我曾经喜欢的一个人,叫诗诗。”金镶玉说这话时,声音低缓,透着说不出的凄凉,花千凝讥笑道:“原来,你会让你喜欢的人做清倌,去接客。”
金镶玉眸光闪过一丝凌厉,隐忍着怒气,说:“你不是她!你更比不上她!”只因着这人的气质和死去的诗诗颇为相像,便一心想要把她留在身边,不管用什么方式。
“那你去找她好了。”花千凝冷冷地说道,“我不稀罕叫这名字。”
“呵,她要是还活着,你以为你还能活到现在。”金镶玉抱着花千凝的手臂不自觉的用力,“你不喜欢?你有什么资格不喜欢,叫你诗诗,那是我看得上你!”
“我无需你看得上!”花千凝吃疼,皱起眉头,咄咄逼人地说:“我告诉你,我叫花千凝,你收留我一天,你便有一天的危险,追杀我的人,随时都回来,所以,”花千凝不顾作疼的伤口,死命挣扎,“你要么杀了我,要么让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