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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医院的空调开得很大,吹久了反而觉得头昏脑胀。周非易走到走廊尽头的阳台上,晚风吹来,虽然有些寒凉,但到底让人清醒了许多。
宋潺潺今天晚上一烧就烧到了四十多度,放在一般女孩子身上,尤其是身边又没有个亲人的,恐怕早就吓得不行了吧,可她却像个没事人一样,精神看上去好得很。
这样的日子……以前更多?
他忍不住想起下午翻到的前不久她的一个访谈,主持人问她,“年轻姑娘经历了这么多不公平的事情,外人都觉得心疼,你会不会心中不平?”
那时易以骁刚刚结婚,人人都知道他老婆和宋潺潺不对盘,三个人这些年来的纠葛没少给大众增添茶余饭后的谈资;偏偏那个时候她走霉运到了极点,又碰上命案还没有理清,好多人都在等着看她笑话。她笑,别人说她脸皮厚;她哭,别人说她矫情。总之宋潺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错的。
一般的女孩子,恐怕已经哭着回去找家人去了吧?
可她怎么说的?她笑了笑,看上去有些不在意,“各人有各人的命,她们命好罢了。”
命好吗?曾经她的命,也是这样好啊……
宋潺潺出道以来,家中具体情况一向不为外人熟知,最常被人提起的,就是她出身并不富裕,进圈子之前父母就已经车祸去世了,不像好多明星从出道开始就在说家里如何如何有权有势。
不得不说,易以骁是聪明人。宋潺潺才出道时不过十六岁,容貌不算绝美,清新得好像邻家小女孩儿一样让人容易心生亲近。这样的一张脸和完全没有发育成熟的身体,你要吹成绝世大美人,不仅受众很小,反而会引起大家的反感。说她是像栀子花一样的邻家姑娘,虽然随处可见,但亲切可人,像班花校花一样,总能给人留个念想,许多年之后还是心中最美好的回忆。
她的身世,既不像有些明星的团队说的那样非富即贵,也不像有些一味卖惨。前者容易引起网友和对手的扒皮,到时候打脸不说,还会成为自己的一个黑点,每次提到都会拿出来翻一遍;后者则容易流入一味博同情的狭小领域,时间久了,不仅会阻碍当事人的发展,更会引来大家的反感。
说她是个普通人家的姑娘,家庭条件不算好,但也不那么差,和多数同龄人一样。一样念书,一样为升学烦恼,一样为暗恋欣喜,没有任何不同。唯一不同的就是,宋潺潺父母在她正式出道前突然去世,留下她一个人人。这样的身世设定,不仅拉进了宋潺潺和大众的距离:看,明星其实也跟我们是一样的嘛;另一方面,也将她跟大众很好地分开:毕竟,不是人人都愿意用父母的性命去换一个不一定成功的明星梦的。
这么多年来,宋潺潺甚少在大众面前提起自己的家庭,周非易找了好久都没有找到有用信息,还是那天他们两个吃饭,宋潺潺自己告诉他,她爸爸是出租车司机妈妈是售货员。在此之前,外界从来不知道她父母的信息,唯一清楚的就是,她家庭真的一般。
他按照宋潺潺说的,结合她在网上的信息请人去她老家找了一圈儿,结果还真让他找到了。
据说,她原本不叫这个名字。原来的她,叫宋婵,大概是嫌进娱乐圈这个名字不好听,于是改掉了。她的确是从她老家考上电影学院的,现在档案都还保留在她高中时的学校。学校好不容易出了个大明星,宣传栏里到处都是她的照片,高中的,现在的,硬是把她当成招生的一块牌子到处宣传。
她高中时的照片周非易也看过,虽然年代久远,比较模糊,穿着打扮又跟现在的时尚丽人大相径庭,但眉眼之间,的确有几分相似。他甚至还特意用电脑分析了一下,上面并无ps的痕迹。
这一切,看起来都如此的顺理成章严丝合缝,找不到任何破绽。整个学校那么多见过她、和她朝夕相处的同学,都一口咬定,照片上面的人就是她,就是如今打个喷嚏都能上头条的宋潺潺。
或许老师可以收买,但那么多同学,真的可以一一封口吗?
周非易始终不相信现在的宋潺潺就是那个中部小城的宋婵,他相信自己的判断。但要将两个大活人毫无痕迹地掉包,又同时叫了那么多人来作证,操作起来难度太大了……
周非易摇了摇头,决定暂时不去想这件事情。他现在手里的证据还少,就算问到宋潺潺面前,她都能一口否定。与其打草惊蛇,倒不如徐徐图之。
刚才想问题不觉得,眼下脑子停下来才发现阳台上挺冷的。周非易下意识地拢了拢衣襟,打算进去,可一转身,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一个人。
那个人说熟悉也熟悉,这段时间他常常在网上看见,曾经他们那个圈子,两个人因为年龄隔得近,很长一段时间里也都是相提并论的两个人;说不熟悉么,那是因为他们两个从头到尾都没有过交集。
现在周非易也不打算跟他有交集,明明易以骁的目光已经看过来了,他的目光硬是轻飘飘地掠过易以骁,看也不看人家一眼,径自走了过去。
易以骁有些惊讶。周非易冷淡清高他早有耳闻,但好歹他们还算是未曾谋面的熟人,之前也在楼梯上打过照面,这连个招呼都不打……算什么?
是因为……宋潺潺吗?看周非易刚才看宋潺潺的眼神,那样温柔和关切,或许连他自己都没有发现。如果不是,他实在找不到还有其他什么理由能让一个男人这么没有风度。
宋潺潺……这三个字,好像音节一样在他舌尖不停跳跃,曾经创业的那段峥嵘岁月,正是因为有了她的陪伴才不至于缺少声色。好像再艰难的日子,她都不会伤心烦恼,每次见到她,都是一副言笑晏晏的样子,连带着身边的人也因为她心情轻松起来。哪怕他们后来因为徐雪宁闹得那么僵,易以骁也从来不否认这一点。
和她在一起,他永远都是轻松的。或许,换句话讲,是宋潺潺让他感到轻松,是宋潺潺努力给他营造出一个轻松的氛围,让他压力不要那么大。
不像徐雪宁,和她在一起,永远都是在听她抱怨社会的不公他人的不好。社会现实而残忍,易以骁早就知道,所以以前当徐雪宁每次都跟他这样说的时候,他只会觉得怜惜,只会觉得同病相怜。正是因为有过这样的深切感受,才在每一次徐雪宁提起来的时候对她的感受倍感真切。
他将她纳入自己的羽翼之下,用尽全力地对她好,想方设法地将她想要的给她。
她说没有钱,那就给她钱。和她认识之后,不仅是她的一应花销,连她家的大部分开销都是易以骁在负责。他不觉有什么不妥,反正如今的易以骁不缺钱,多养几个人又有什么关系?她说她觉得宋潺潺的造型很好看,那就把宋潺潺的造型给她挖过来,专门为她服务。她说她没有安全感,那就给她安全感。他不仅早早和宋潺潺划清界限,连身边的助理也都一应换成了男人,平常应酬能不去的就不去,要是实在推不了,就把她带去。
他自认无论是以前作为男朋友还是现在作为丈夫做得都已经够好了。徐雪宁一家人自从认识他之后再也没有工作过,他也没说什么,反正几辆车几套房也买不穷他;有了造型师之后徐雪宁的穿着打扮依然落后于当前半个世纪他也不说什么,毕竟品味这个事情要慢慢来,急不得;带徐雪宁出去,她非但一概应酬不会,还稍有不如意便甩脸子给他给其他人,他也忍了,谁让她从小生活在一个重男轻女的家庭呢?她受了那么多的苦,自己作为她最爱的人,理所应当地要包容她。
他认为他做得够好了,理应换来徐雪宁同样的对待。就算换不来吧,那也不应该换来跟他妈妈一言不合就动手的结果吧。
王欣年纪大了,这些年一直都住在国外,眼看着易以骁结婚,她才想回来看看。和天下所有当妈的一样,她认为天底下没有什么女人能配得上她儿子,以前的宋潺潺不行,现在的徐雪宁更不行。
她没少刁难徐雪宁,但确实徐雪宁做的事情可以让她攻击的地方太多了。王欣回来之前易以骁就跟徐雪宁打过预防针,让她仔细些,在他妈妈面前勤快些,反正她呆段时间就走了,婆媳俩不会生活太久的。
开始的徐雪宁还能听进去,反正话里话外将王欣捧着,她说东从不往西,但过了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徐雪宁在家是从来不做家务的,反正有阿姨,有保姆,还要她做什么?王欣开始的时候不觉得,后来就发现,无论易以骁工作到再晚,徐雪宁都不曾问他等过一盏灯,更加不会在他饿肚子时给他弄点儿宵夜。就是平常,徐雪宁连杯水都不会动手给易以骁倒一下。别说你徐雪宁现在什么工作都没有,天天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打游戏,就是你一天工作二十个小时,丈夫叫你做点儿小事,也还是应该动下啊。她作为妻子,什么都不给丈夫做的,这叫妻子吗?
王欣当然不满,说了几次,徐雪宁都当耳边风吹过,面上毫不在意,内心却窝着火。她在易以骁最低谷的时候就跟他在一起了,将一生最美好的年华都给了他,易以骁好好对她是应该的。再说了,她对易以骁何曾不好?倒水做吃的,都有保姆,这些完全可以交给保姆去做,她的任务根本就不是做这些。
况且,她现在是易以骁的老婆,她才是这个家的主人,王欣虽然是易以骁的妈妈,但那也是客人,什么时候轮到一个客人来对主人指手画脚了?王欣来之前她和易以骁就是这样相处,她也并未觉得有什么不对,连易以骁自己都不曾提过,怎么王欣一来,她这就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晚上做饭时,王欣从厨房里出来,一眼就看到徐雪宁坐在沙发上玩手机,火气立刻就上来了。再也不像之前几次那样要给自己儿子留面子,直接冲她喝道,“你既然闲着没事,进来帮忙。”
徐雪宁本来就不是个温顺的,她冲王欣翻了个白眼儿,手机还是没有放下,“不是有你和保姆吗?”
合着这是把她当成保姆来了?王欣气笑了,“哟哟哟,这是哪家的大小姐啊让我看看。”她说着走近,边用那种计较的目光将徐雪宁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边说道,“哟,真是美的呢~不知道的恐怕还以为是哪家飞出来的金凤凰——”她随即冷笑一声,“哼!说你是上了枝头的麻雀都是在夸你呢?真把自己当公主了?一个烂草窝,提你都嫌档次低。”
“你说什么!”徐雪宁平生最讨厌被人看不起她的出身。在家时因为她是个女孩子又是老大,所以什么都是紧着弟弟妹妹;上了学,她家庭条件不好,又经常受人欺负;到了大学,宋潺潺林弯弯这种富家女更是从来看不起她。出身又不是可以自己选择的,他们命好会投胎,凭什么看不起自己?她家庭条件是不好,家里是穷,但这些就能成为别人看不起她的理由吗?家里人看不起她,可现在家里所有人都要靠她;林弯弯宋潺潺以前没少给她使绊子,可现在还不是照样被她踩得死死的吗?易以骁的妈妈又怎么样?难道她就能这样肆无忌惮地来攻击她吗?
那眼角眉梢的轻蔑,语气中的不屑,一切的一切,跟当年宋潺潺林弯弯讽刺她的时候有什么两样?这个死老太婆,还在说,“一个烂草窝,就别把自己当成金簸箩,你现在拥有的一切都是建立在你是易以骁老婆的基础上的,人应该认清自己——啊——”话音未落,她整个人就被徐雪宁掀翻在地。王欣年纪大了,又是猝不及防下被人推倒撞到了头,叫了一声之后便再也没有声响。
见她昏迷,徐雪宁也吓到了。她觉得王欣实在聒噪,说出的话又句句戳自己心窝子,恼羞成怒下才对她出了手,万万没想到一推就直接把人推倒了。
厨房里的保姆听见外面的响动,立刻跑出来,看到王欣躺在地上人事不知,一面大叫书房里的易以骁,一面慌不择路地打电话拨通了120……
易以骁揉了揉眉心,他早就知道王欣徐雪宁都称不上好脾气,两个人在一起也肯定有茅盾,但他和世界上任何一个男人一样,希望自己老婆和妈妈能够和平相处。很显然,他的希望落空了。
兜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在空寂的夜里格外突兀。易以骁拿出来一看,是徐雪宁打过来的。他心里一松,她总算是懂事了一回,连忙将电话接了起来,“阿宁。”
“阿骁。”她顿了顿,才说道,“刚才宋潺潺直接在公共论坛上讽刺我了,现在……到处都知道我的身份了。”她将刚才在天涯留言的事情跟易以骁大概讲了一下,还没有听完,易以骁就觉得自己一颗心又冷了一下。
几乎是冷笑着开口,“徐雪宁。”他很少叫她全名,认识这么多年,只有刚才送王欣来医院前跟她那几句争吵和现在这次,“你有空不来医院看一眼我妈,倒有精力在家跟宋潺潺打口水仗?”
“我为什么要去看她?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怎么说我的,难道我被人那样骂了还要上杆子送上门去把脸放她脚下给她再踩一次吗?”
她态度咄咄逼人,永远都是那副理直气壮的样子,易以骁连辩驳都懒得再说一句,只是淡淡说道,“随你吧。我这边还有事,等下打给你。”为什么不是直接挂掉她电话?呵,以前两人恋爱时他挂过一次,徐雪宁后来骂了他整整四个小时,反复论述了她是多么屈尊纡贵,和她在一起是的自己是多么荣幸……
易以骁烦躁地吐出一口气,转身朝着王欣的病房走去。虽然医生说她已经脱离了危险,但还是要再留院观察几天,免得到时候有什么后遗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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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到宋潺潺的电话,林弯弯和许安琪也连忙赶了过来。等到三个经纪人都到了,宋潺潺把她的想法跟他们说了一下,其他人都没有意见。
反正张超这个人,在星耀基本上已经废了,不可能再有什么大成就了。一味恶意炒作,不仅拉低了整个公司的格调,反而会让他们失去路人的好感,处于更加不利的位置。至于以后,就要看他听不听话了,一个新人,公司也没有太大必要花大力气给他洗白。
不过宋潺潺还是跟林弯弯说了,“你先稳住他的情绪,跟他讲这件事情是被人利用了,公司会帮他的。”稳住他,免得再做出什么过激的行为来,把其他几人一起拖下水。
林弯弯点了点头,这样简单的道理她自然明白,但眼下张超不是什么大问题,对方真正对准的是宋潺潺。张超的事情好解决,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有错在先,公司要雪藏他,也不应该有什么怨言,但是,由宋潺潺亲自签下来的新人爆料,说她耍大牌、肆意打骂新人,这样的黑点又要怎么洗白?
“洗白什么?”宋潺潺不在意地笑了笑,“除了爆料人还有人看到了吗?有照片有视频吗?管那么多做什么。”
许安琪却不太赞同她的这种做法,“人家既然已经布好了局让你钻,肯定不可能就放出这点儿东西就算了,多半还有后招。不管是不是真的,对你伤害都会很大。到时候你不可能再这样置之不理了吧?”
她说的宋潺潺也想到了。她拿起电话,翻倒微博热门,递给许安琪。热门前五十有“宋潺潺”三个字的就占了八个,其中“撕逼”、“徐雪宁”、“新欢旧爱”等词更是频频出现。许安琪点进去一看,刚才宋潺潺在张超那个帖子上的回复已经被广大网友给截了图。女明星跟暧昧对象的正牌老婆直接在公共论坛上吵了起来,这无论放在哪个国家那个时候都是难得一见的“盛况”,广大网友当然不会放弃这样一个大好看热闹的机会。不过一个小时不到,就已经顺利登上了热门榜,张超的事情鲜有人再提及。
一个名字都叫不出来的小明星,爆料的是打人骂人一类连图片都没有的小料,怎么比得上宋潺潺和徐雪宁亲自披甲上阵当着全国网友对撕?
许安琪看了,也不由得笑了出来,“你要是不进娱乐圈,还真是埋没你了。”反应快,手黑心黑,对自己下得了手对别人也下得了手,空少套白狼一套一个准,关键时候一个人能顶一个部队,试问除了娱乐圈,还有什么地方能这么发挥她的才华?
她、徐雪宁、易以骁那点儿事情早就被扒烂了。这么多年,讨厌她的人说她是小三,是回头草的前女友,喜欢她的人说她才是被挖墙角的那个,为了热度和*,她和易以骁从来都没有站出来辟过谣,任凭外面传言喧天,她自赚她的钱,演她的戏。
如今她站出来跟徐雪宁对上,怎么不叫人惊讶?这件事情说起来还是徐雪宁不顾身份先来撩拨,她怎么就不能回击了?论理,她占了大半;论情,那也是徐雪宁先不顾旧情。难道升为公众人物,她就活该被人这样攻击吗?
许安琪马上联系了宋潺潺几个粉丝团的团长,让他们约束一下,不要过于激动,也不要主动挑事,总之现在这个当口,一切低调为上。但如果有其他家的粉丝过来,也不用客气,注意措辞和语气就好,“务必觉得你们是高素质的人”。
许安琪一番话,一边捧一边打压,几下就把那几个人安抚得妥妥帖帖。她说话的艺术,也让宋潺潺惊讶。
倒是叶林峰,盯着那帖子看了一会儿,才拿了电话打给几个相熟的网站娱乐节目负责人,说是有料要放。
电话打完,他才抬起头对另外三个人说,“你扯上了易以骁,搞不好有人会认为你和有妇之夫来往,再往身上栽个屎盆子,那就麻烦了。”宋潺潺一看,果然如此。对方的后招被她截了胡,肯定不会善罢甘休,她话里有漏洞,那些人当然不会那么善良,就这样轻轻放过她。
许安琪拿了手机将宋潺潺输液的样子拍了下来,又把她开药的单据一一拍好,留作证据,做完这一切,才对她说道,“没有其他事情,我们先回去了。”叶林峰也接口,“你好好休息,节目那边我会守着的。”
宋潺潺点了点头,却叫住了林弯弯,“弯弯,你等一下。”
她从来这里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宋潺潺和她多年好友,怎么会看不出来她心情不好?张超是她手底下的人,雪藏张超,某种程度上也是打了她的脸。况且张超是她一手签下的,做出这种决定,等于就是在变相处罚她。
宋潺潺还没有开口,她就已经说道,“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你做这样的决定我理解你,这的确是眼下最好的处理方式。张超这件事情,我作为经纪人难辞其咎,你雪藏他,我没有意见。”她说话滴水不漏,倒让宋潺潺准备的满腔言语不知道从何说起。
林弯弯看着她自责的样子,心里泛出微微的疼,她轻叹了一声,坐到宋潺潺身边,像以前很多时候一样拉起她的手,“潺潺,我们不仅是好朋友,也是工作伙伴。和这份工作比起来,当然是我们的感情更重要。但事实上我们谁也不能保证会不会将来有一天,因为工作的事情伤了我们的感情。张超的事情已经是提醒了。这些日子你忙,可能没有发现,但我却在想,只要现在这种情况继续维持下去,我们将来总免不了要有一顿大吵,严重的可能要分道扬镳。”
“我想,那不是你我愿意看到的。”
……
周非易进来的时候,宋潺潺正坐在沙发上怔怔出神,连瓶子里面的药完了都没有发现。他走过去,给她把药换了,才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眉头又立马皱了起来,“你烧怎么还没退?”
这兵荒马乱的一晚上,劳心劳力的,烧怎么退?她可怜兮兮地看了一眼周非易,觉得这个人的脸色实在难看,偏偏她现在的脑子还不能停。林弯弯说的,她之前从来没有想过。主要是太忙了,根本腾不出时间来想。今天晚上被她这样一提醒,宋潺潺才发现这件事情有多迫切。
她三个经纪人,叶林峰负责宣发,许安琪专门负责外联,林弯弯则是负责她接戏一类。他们三个,对宋潺潺的事业都不可或缺,宋潺潺眼下根本就离不开他们。可因为要寻求发展,也为了降低风险,现在星耀签了新人进来。新人签进来了,但经纪人只有三个,他们三个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了宋潺潺身上,根本就腾不出时间和精力去照看另外的人,所以张超的事情才没能在第一时间发现,给了其他人可乘之机。
林弯弯说得对,星耀想要继续发展,光凭他们三个经纪人是肯定不够的。就连宋潺潺这个老板,都要忙于自己的演艺事业,根本没有那么多精力去照看新人。如果不能完善管理制度,那么将来还会有第二个张超第三个张超。对手们不把星耀全部拖下水是不会甘心的,而她,当然不可能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自己一手打下的江山被这样消耗掉。
脑门儿上一疼,宋潺潺回过神来,只见周非易正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养病就养病,你这脑子想那么多也没用。”
啧!这满口的教训,真把她当学生了吗?
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宋潺潺笑嘻嘻地问他,“周非易,你话这么少,你上课怎么办?”那岂不是几句话就讲完了然后和学生们一起大眼瞪小眼?
知道她的意思,周非易不禁莞尔,挑眉道,“我做课件。”
做课件?话少就用课件补吗?“喂,你这个老师,也太不称职了吧?”她拍部戏,分析剧本都还要写好几大本呢。
谁知眼前这个为人师表的人丝毫不觉羞耻,反而理所当然地回答道,“所以笨人当不了我的学生。”他再抬手,又轻轻弹了一下宋潺潺的脑门儿,毫不留情地打击她,“比如你。”
宋潺潺刚想反驳两句,输液室的门却被人轻轻推开了。宋潺潺回头,正好对上了易以骁的目光。她在心底笑了笑,这个时候找上来,是又来跟徐雪宁找场子的吗?她正要跟周非易使眼色叫他暂时回避一下,易以骁却制止了她,“不用。我只是过来看看。”
看看?真难得。不过宋潺潺觉得他们两个既然已经分道扬镳了,也没有必要在对他口出恶言,况且周非易还在这儿呢。“已经没事了。谢谢你。”突然又想到王欣也在医院里,宋潺潺赶紧补充道,“你妈妈好些了没有?”
“醒来了一次。”他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宋潺潺也不问,反正都是陌生人了,问那么清楚干什么?只听易以骁又问她,“你的事情,需要帮忙吗?”
她的事情?宋潺潺想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张超。她拒绝了易以骁的提议,“不用了已经解决了。”
易以骁听了便再也不说什么,留下一句“你好好休息”,便转身出了输液室。
看着他离开,不知为何宋潺潺竟松了一口气。她吐气的样子被周非易看在眼中,又换来他一句毫不留情的吐槽,“出息,你就那么怕他?”
周非易目光如炬,怎么会看不出来宋潺潺只要面对易以骁就紧张?她也不辩驳,嘟了嘟嘴,神情有些恹恹的,“习惯了嘛。”声音拖得有点儿长,听上去像撒娇。
周非易走过去,摸了摸她的头顶,岔开话题,“好了,养个病都不安生,赶紧休息了。”
她抬头,一双眼睛睁得大大的,“你呢?”
周非易理所当然地说道,“陪你。”
可明天不要上班吗?她刚想问,周非易就已经走过来,将她身子往自己怀中一揽,宋潺潺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
天亮的时候,她的烧终于退了一点儿。连医生脸上都露出几分轻松的笑容来,“总算不是四十度了。”温度还是有些高,但不像刚来医院时那么恐怖了。又给她开了一大堆药和针剂,好让她不用几次三番地往这边跑,并再三强调了一定要静养,生病期间不能再这样劳心劳力了,要是一直退不了,那就还要来医院做进一步检查。
医生说什么,周非易都记着,还仔细问他能不能刮痧、能不能吃药膳一类。宋潺潺本身就是因为在水里泡太久才病倒的,换成中医的话来讲,就是寒气入体,刮个痧说不定还好得快些。在得到医生的首肯之后他就是像打定了什么主意,做出了宋潺潺完全不能干预的决定。
他这边如临大敌,宋潺潺却没什么感觉。张超的事情已经被按下去了,暂时翻不出什么浪花,她心里的事情一放,整个人就轻松了下来。脑中的弦松开,人一直迷迷糊糊的,连他们说什么都记得不是很清楚。唯一还记得就是,让助理小徐去给易以骁的妈妈送束花买些水果送过去。人家易以骁晚上好歹还来看过,礼节上不能输人,她现在病着不能过去,王欣又不喜欢她未必愿意见到她,再来就是眼下刚刚说清楚她和易以骁是偶然遇见的,要是这时候过去正好被人看到,那就有十张嘴都说不清了。反正都是走个过场,用不了那么多心思。
小徐跟周非易一样在医院里守了她一晚上,宋潺潺今天放了她的假,自己则跟着周非易的车子一起回去了。
下了电梯,宋潺潺打算回自己的家,可看着周非易理也不理她,提着药袋子就朝他家奔去,宋潺潺走到自家门口又硬是倒了回去。
周非易却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妥,反正迟早都是要过来的,早点儿晚点儿有什么区别?他倒了一杯热水给她,又将药分了,“吃完药好好睡一觉,我叫了中医过来给你刮痧,去了寒气可能会好点儿。”
“你什么时候叫的?”两个人一直在一起,她怎么不知道周非易什么时候安排了这么多?
“就在刚才。”他伸出手探了一下宋潺潺的额头,自言自语道,“怎么还这么烫?”
宋潺潺郁郁答道,“医生都说了我这病一时半会儿好不了。”这些年忙着打拼事业,身体早就掏空了,要不是她一直撑着,恐怕早就倒下了。她几下吃完药,站起身来对周非易说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回去干嘛?”周非易也有些诧异,“医生来了还要给你输液,中午吃饭也在这边,你过去了我还要叫你。”
他说得如此理所当然,好像浑然忘记了昨天晚上是谁还在跟她表白一样。宋潺潺郁闷得不行,偏偏还不能表现出来:人家一个大男人都没有往这边想,她贸贸然地跑去提醒,周非易会不会认为她想啊……
宋潺潺想了一个不算好的理由,“我要洗澡呢。”
“这里也能洗。”
“可我没有睡衣。”
“暂时穿我的。”
好回答!堵得宋潺潺简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找借口,干脆一跺脚,半是羞半是恼地叫他,“周非易——”他是真不知道还是装傻?
“怎么?”他抬头,一头雾水地看她。宋潺潺恼羞成怒,伸手掐了一下他的臂膀,没想到没掐疼他反而扭到了自己手指。她“哼”了一声,也顾不得害臊,嗔怒道,“我还没答应你呢。”这么急急忙忙,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很急切呢。
明明矜持的是她,但周非易那张脸那么具有欺骗性,说出去也不会有人信吧?
周非易失笑,正想说,反正你心里其实都答应了,但又怕真的惹恼了她,改口道,“那你就当我在追你好了。”
这样还差不多。
看她带着小小的得意笑着,周非易心念一动,将脸凑到她面前,正要吻下去,宋潺潺却早已经眼疾手快地用手挡在了面前。
唔,她还没刷牙呢~
留在外面的那双眼睛晶晶亮,好像小狐狸一样,挠的人心里直痒痒。周非易也忍不住弯了眼睛,将吻轻轻印在了她的手背上。
她的手滚烫,好像要把人灼伤一样。他一吻即起,像弹簧一样从椅子上起来,转身朝外面走去,“你睡衣在哪儿?”
“衣帽间打开看吧,我要穿那个大红色的。”想了想,又不好意思地放低了声音,“小内内……在放睡衣下面那个抽屉里。”
“嗯。”他耳根微红地关上门,连头都没回。
见他走了,宋潺潺猛地将脸贴在桌子上,好好给自己臊得不行得脸降降温。嗯,都怪他,明明都在发烧,现在脸更烫了。
她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想,他们这进展,还真是有点儿快呢……
嗯,现在看来,周教授还真是表里不一,她应该赶快去洗澡,争取在他回来之前搞定……
包包里传来电话的声音,宋潺潺拿起一看,居然是周非易的。她接起来,那边是他哪怕隔着电话都能听出来故作镇定的声音,“咳,你门的密码是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