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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投水自尽了。
那天,江边传来了嘈杂的议论声,似乎所有无为县的百姓都往江边跑,把江边围得里三层外三层。左曜听见有人喊:“梅姑投水自尽了,梅姑投水自尽了……”
恰如一江水从头浇下,他的心冷得透凉,面色瞬间苍白如纸。而后,他的心狂跳得像擂鼓一般,发疯似地飞到江边去,从这些围得水泄不通的百姓的头顶上飘过,而后如一道闪电没入江水。
他感觉到有人在揪扯他的衣袂,却没有扯住,丝帛裂开的声音在鼎沸的人声里依然显得格外响亮刺耳。他扑通一声入水后,被江水呛得几乎失去了意志。这才反应过来,所有的本事他都学了,偏偏不通水性。
他深深懊悔,不能自救,如何救人?
在他意识涣散的前一刻,听见左枭焦急的喊声:“曜儿,曜儿……”
当他再次睁开眼帘,已经躺在岸边,全身湿/透;而身边,躺着梅姑。苍白的脸色泛着青,全身僵硬,已然没有了呼吸。
他第一次落泪了,猛然抱住她的尸首痛哭,一直在蜜罐子里长大的左曜,第一次体会到有一种感觉叫做“撕心裂肺”。
那一年,他十三岁。从那年的那件事情开始,他彻底长大了……
长大的他,鲜有笑容。
儿时像极了母亲骆媚儿的酒窝,在长大之后也突然消失不见。他本来就少言寡语,不苟言笑,梅姑死后,就更加冷情了。
爹娘对他的冷漠相当无奈。可是他们也不懂得如何安慰他,更不懂为何他对一个大他六岁的大姐姐会那么痴迷。这点就是聪慧如娘亲也无法明白。
梅姑留下书信,说:生无可恋,愿九泉之下与梅郎相伴。
或许,这句话比梅姑的死更叫左曜撕心裂肺。
左曜真是没办法明白,那个梅仕卿到底有什么好,值得梅姑生死相随。
原本以为案情真相大白,李渭死去,梅姑可以开始新的生活,没想到她却选择了如此极端的结局。可见,梅姑的个性有多么不/能妥协!
可……真要从此死了,倒也罢了。偏偏左曜再次见到了她,或者说是再次见到了一张和梅姑长得一模一样的脸。可她,究竟是不是她呢?
左曜拧紧双眉,愁容满面地站了起来。他的思绪从小灵儿的少女心思飘忽到往事的回忆,再一古脑陷入密室里的那个女子。
他心潮再次澎湃了。由于南宫傲一行人的到访,他已经强忍住两天没去探望她了,她究竟如何了?她不需要吃东西,没水没食物她也不会再死一次,可是,她会不会无聊死,会不会心情郁闷死?
左曜突然打开房门,夺门而去。
惊鸿殿。阴冷。灰暗。
当他打开机关的同时,黑暗里,一道宛转淡然却又阴寒至极的喉音窜了出来:“你终于来了?”
“是的。”左曜开口,圆滚沉重的石门在身后闭合。他快步走了过去,熟练地点了一盏壁灯。
昏黄的光线恰如暮色余晖般洒落整间密室,角落里,一位娉婷玉立的绝色女子睁着幽幽的美眸静静凝视着左曜,苍白的肤色在玄黄光圈的映衬下发出洁玉般的光采,夹杂着丝丝寒意。
她的出现,宛若深海里冉冉升起的一颗熠熠生辉的珍珠,恰似池子里婷婷玉立的一株圣洁无瑕的水莲。
那水汪汪泛着柔情如怨如诉的秋波,那娇俏的鼻子,和一张如樱花般的小/嘴,尖尖的小下巴,都在一一描绘着惊人的美丽。
然而,本来清丽脱俗的气质,却因为来自冥界的阴冷而变得诡异幽怨。眼角两抹吊睛紫魅,同色的唇,以及银白尖利的长甲,都令人感到寒意森森。
然而,左曜还是一眼认出了她。
数月前,当他听说鬼王冥玄烨甚为疼爱妹妹冥玄汐时,就决定捉拿冥玄汐,当时的想法是只要拿住冥玄汐,就能令鬼王束手无策。可他错在没有和南宫傲商量。
冥玄汐逃窜之时,南宫傲救了她。冥玄汐因此对南宫傲一见钟情。待左曜出现解释时,冥玄汐趁机又逃窜。等南宫傲明白过来,要同左曜一起齐心协力捉拿冥玄汐时,左曜却拒绝了南宫傲的帮助,只愿一个人捉拿。
这也是令南宫傲最猜不透的地方。
其实,左曜当时依然没见到冥玄汐的真面目,可是当他和她近身缠斗之时,那鬓发之间飘来的幽香钻入鼻翼。
这是多么特殊的香气,令人陶醉之中又夹染一丝风霜里寒梅的森森傲骨;这是多么熟悉的香气,刻入骨髓令左曜一辈子铭心刻骨。
这香气,唤醒了左曜的记忆,于是他果断拒绝了南宫傲的帮助,独自一人追杀她于绝壁,挑了她的面纱,惊见那张与梅姑一模一样的面容。
就在他可以将冥玄汐捉拿到手时,鬼王手下两大厉鬼救走了冥玄汐。
然后,左曜在极度的惶惑不安中度过了半个月,他不知道冥玄汐是人是鬼,是敌还是友,不晓得该拿冥玄汐怎么办?
可接下来,冥玄烨与冥玄汐向南宫傲逼婚的消息在左曜心里掀起轩然大波。在他还没决定该拿冥玄汐怎么办的时侯,冥玄汐的心已经归属了别人,这怎么可以?
左曜心里五味杂呈,那边喜气洋洋的同时,鬼王却向他寻仇,杀了刘曼等四人,令他悲愤难忍?这两件事情促使左曜下定决心,一定要完成没有完成的任务,劫走冥玄汐!
所以,成亲那天,桥面断裂,实是人为!
而这人,就是南宫傲的好兄弟左曜!
左曜渴望印证,究竟冥玄汐是不是梅姑。如果冥玄汐真的是梅姑逝去之后的鬼魂,那么,一个投江自尽的水鬼,又怎么可能会在江水里淹死?
所以,在江水中暗度陈仓,是左曜所能想出的绝妙计策。而这个行动,只有左曜一人知道,就连他的肱股之臣沈寒月,他也隐瞒到底。
因为左曜知道,绝对没有一个正常人会允许他这么做。以一个皇帝之尊,痴痴念念地去追寻一缕鬼魂,同时这缕鬼魂还是人神共怒的仇敌,反对声浪定如汹涌江水,能把左曜淹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