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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凌飞听见了我的声音身形顿了一下，如同是冻结了一般，连身子边上的湖水也没了涟漪。
我唤了他一句，莫凌飞才缓缓地转过身，他的脸上带着一丝的难堪，但是脸上依旧带着我熟悉的微笑，他似乎是第一次见我似的，对着我在水中行礼道：“拜见懿美人。”
我知道他是怕人闲话，但是心里面依旧是忍不住有些痛楚，就像是心上被什么细细地扎过的一般，虽不刻骨，但是仍旧是不好受。
我看着莫凌飞，轻轻点头，道：“你在水中做什么？”
莫凌飞看了看身下的水，虽然现在的水很是冰凉，但是他却依旧没有瑟缩，对我说道：“回懿美人，奴才正在水中打捞东西。”
他的那声“奴才”叫得我心中忽然就一阵的抽痛，归德将军的独子，堂堂莫家的少爷，竟然在我的面前自称“奴才”。这一点不得不让我觉得讽刺，我的眼睛忽然酸涩，但是仍旧死死用指甲抵着手心，不让自己的眼泪流出来。
“什么东西？”我哑着声音，心里觉得定是什么重要的东西，不然是不会让他在这样的天气里不顾自己的身体跳到湖中的。
莫凌飞的神色更加艰难了，有些吞吞吐吐地说道：“是，是一块玉佩。”
“玉佩？”我挑眉，“是什么玉佩让你这样的紧张？莫不是珍贵的紫玉佩？”
“不是。”莫凌飞听到我说紫玉佩之后，嘴角染上了一丝的苦涩，“是我们侍卫的头子身上的一块普通玉佩，被他不小心掉到水里了，便叫我下来将玉佩捞上来。”
我听得瞪大了眼睛，觉得不可思议：“什么？他自己弄丢的东西让你来寻？这不是明摆着欺负人吗？”
“有什么办法？谁让他是侍卫的头子？”莫凌飞说道，“别说是现在了，就算是三九寒天，他让我跳进来，我也不得不服从。”她的声音里面透着一股子的身不由己，让我听了心下悲凉。
“那人叫什么名字？”我觉得那头子定不是什么好人，指不定是莫凌飞在什么地方得罪了他，现在逮着机会便使劲刁难他。
“懿美人便不要管了。”莫凌飞见我要插手他的事，忙说道，“我只是一个小小的侍卫，在宫里面死了也没人知道，哪能惊起这样大的波浪？”
我听得他说这样的话，心里面便是一阵的不快，莫凌飞这样的疏远我，当真是忘了往日的情分了，纵使他没忘，但是在这皇宫里面也容不得我和他有这样的情分，不管我们往日在家中有多少的交集，一旦进了这皇宫里面，所有的一切就像被刀子一把割开似的，干脆利落，不留一点的痕迹。
我咬咬牙，说道：“我现在是美人，是皇上的嫔妃，现在我以我美人的身份让你立刻从湖里面出来，你可敢不从？”
莫凌飞一愣，喃喃地唤了一句：“滟妹妹……”
“放肆！”我忽然留凌厉了起来，瞪着莫凌飞说道，“我的名字也是你能唤的？别忘了，你只是宫里面最末等的侍卫。”
我的话一出口，莫凌飞的脸色忽然变得苍白，我尽力压下心中的痛楚，看着他阴沉着脸：“你还要我说几次？我让你从湖里面立刻上来！”
“是。”莫凌飞有些恍惚地答应这，从湖里面爬了上来，我看着他浑身滴着水，不一会儿便在地上晕开了一个不大的水印。
我忍着不让碧云去取一套衣服让他换着，依旧是看着他，说道：“说，你们的侍卫头子是谁？”
“回懿美人，叫郭金超。”莫凌飞跪在我的面前，小声地提醒了我一句，“听说是玉上嫔的相识。”
我听见玉上嫔的时候，心里面有一股不快，玉上嫔那般的欺辱我，而他的相识也这样狐假虎威在莫凌飞的面前作威作福，我对着碧云说道：“碧云，你去将这个叫郭金超的给我叫过来，就说我有事要问他。”
莫凌飞见我说了这句话，立刻抬起头看着我，声音里带着一丝的焦急：“不可啊！玉上嫔和他相识，他的位子也是玉上嫔安排的，若是你今天开罪了他，玉上嫔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早就料到莫凌飞会这么说，我没有看他，只是坐到一边的远的石凳上，缓缓地说道：“莫侍卫是不是太抬举自己了？我为何要去开罪郭金超？为了你吗？你只是一个末等的侍卫，有什么值得我去这样做的？”
我接二连三的发问让莫凌飞哑口无言，他只是呆呆地张着嘴，嘴中却说不出一个字，我只是瞟了一眼他的样子，便没有再看着他。转头看着不远处的那些正在御花园里面打扫落叶的宫女。
那些宫女将落叶扫到一处，堆起了一个小堆，再将几个小堆堆到一处，成了一个大堆，再由着太监们将落叶运到别处。
我看着那一堆堆的落叶，觉得真像一个个的坟墓啊，在御花园铺着鹅卵石的路下面，是否会埋着某个人的骸骨？谁也不知道，或许我现在站的地方，就埋了骸骨。
我低头看了看底下的土地，皇宫，是一个拥有权力就拥有所有的一切的地方，只要你有权利，就可以抓住别人的生死，否则，你的生死九抓在别人的手中。
正当我想着这些事想到出神的时候，碧云已经带了郭金超走了过来，我瞧着那郭金超，长得虽说是面貌端正，但是眉眼中总是透着一股子奸诈，看着我的眼中也少了谦卑，一看便知道是那种媚上欺下的人。
我皱了皱眉头，问道：“你就是郭金超？”
郭金超应了一声，说道：“拜见懿美人。”
我点点头，指着一边身上依旧淋漓滴着水的莫凌飞说道：“他是犯了什么错？被你弄去了在水里面捞东西？”
莫凌飞依旧是呆呆地站在那处，我看着他，虽然就近在眼前，却让我有种不可及的距离感，就像他是夜晚中的星星一般，虽然我每天都可以看见，但是我却永远没有办法去触摸到。
我转头看着郭金超，郭金超一脸的笑，恨不得从满脸的笑纹里面也挤出笑意来：“那小子做事不专心，我便惩罚他。”
我点点头，似恍然大悟地说道：“惩罚啊。”
“是啊。”郭金超凑了过来，说道，“皇上不是说过吗？有功必赏，有过必罚吗？奴才这也是在帮着皇上皇后治理后宫安宁啊。”
我将心里面的厌恶压了下去，嘴里面仍旧是淡淡地应着：“这么说，还真是难为你了，处处想着皇上皇后。”
“哪里哪里。”郭金超继续笑着，连我看着他的笑都觉得嘴角泛酸，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这样的笑一刻都不放松。
我忽然就沉下脸来，说道：“郭金超，你可知罪？”
郭金超没有料到我会忽然发难，只是愣愣地站在那里，脸上再也不笑了，换上了一脸的错愕，我原以为他不笑的时候会让我看得舒服一点，但是没想到他错愕的样子更是惹人生厌，像一个傻子一般。
碧云在一边适时地喝了一句：“你还不跪下！”
郭金超这时候才诚惶诚恐地跪下，看着我一脸的紧张，说道：“懿美人，奴才实在是不知道哪里得罪了懿美人，还请懿美人明示。”
“你不知道？”我冷哼了一声，觉得自己耳边的步摇上垂下的流苏在耳边摇动发出沙沙的声音，犹如有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你口口声声说帮着皇上皇后管制后宫的安宁，但是你可知道你这样的管制方法会让皇后娘娘治理后宫更加的困难？”
郭金超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但是我能从他的眼中看出来，他并不明白我的意思，我瞪了他一眼，说道：“莫凌飞有错，你罚他确实是对的，但是你可知道，公报私仇以公谋私是大罪？”
“懿美人明察，奴才没有，奴才没有啊。”郭金超见我给他扣了这么大的一顶帽子，连忙跪在地上磕起头来，说道：“奴才没有公报私仇，更没有以公谋私啊！”
“是么？”我冷笑了一声，我自己都被那声冷笑给惊着了，我都不相信那冷笑是从我的嘴中给哼出来的，我只是片刻的愣神，旋即缓过神说道：“莫凌飞有错，你罚他，是不错的，但是你自己的玉佩掉到了湖里面，却让他给你捞出来，这不是公报私仇是什么？”
“这……”郭金超的神色变得窘迫，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再说了，你便让莫凌飞给你捞玉佩，但是你却用这个作为对他的责罚，这不是以公谋私是什么？”我笑道，“这可真是一举两得的好事啊，既得了玉佩，又责罚了与你不睦的人，郭侍卫果真是聪明。”
郭金超无言以对，许久才从嘴中慢慢说道：“懿美人恕罪，奴才再也不敢了。”
“不敢？”我挑眉道，“敢不敢不是你说不敢就不敢的。”
“还请懿美人恕罪，奴才真的不敢了。”郭金超不停地磕着头，我却再也不想望着他一眼。
我扶着碧云的手，说道：“这件事，我得先回了德妃娘娘再说，至于你，就先在这里跪上几个时辰吧。”
说完之后我便离开了，经过了莫凌飞身边，我说道：“至于莫凌飞，你若是想在这里湿漉漉地待着，我也不拦着你。”
莫凌飞抬头看了我一眼，我对他一笑，但是那笑，再也不是从前的笑了，而是带着疏远，客套的笑，我知道，我和莫凌飞，似乎再也不能回到从前了。
四周忽然就寂静无声，只剩下不远处宫女扫落叶的声音，那声音“沙沙”“沙沙”，似乎是有什么在我的心上慢慢刮过，那痕迹，却再也消退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