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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他是装出来的,那他的演技也未免太好了些!
事实上,顾若谦也未意识到自己眼中的情意。如果此时给他一面镜子,怕他也会被自己吓到。
这个眼中还有温暖这种感情的人,居然会是他。
自从小时候被赶出顾家,虽然他们母子从来没缺吃少穿,但是齐天美却总是给他灌输“复仇”、“报复”的观念。他从小就被母亲当成是报复顾家的有力武器。
母亲疼爱他,他自然都清楚。虽然他也明白,她这种强烈的恨意其实是不正常、不理智的。但是作为一个从小不被重视的孩子,他自己内心其实也是有些许阴暗的。
好,或者不是些许,而是很多。
顾若谦从小就被要求要出人头地,他自己也足够争气,从小到大,无论做什么,都做得出彩妥帖,让人称赞。
无论是学业还是在做人等方面,他都一直是让人放心称赞的孩子。
比起那个二世祖顾少钦,他也不知道好了多少倍!
但是,但是,唯一的但是就是,他不是正房太太的儿子!
门第观念在现在看来,或许只是一个虚无缥缈的存在。但那是对于平民来说的,对于高门大户,像是顾家这样的显赫世族,门第观念还是相当乃至极其重要的。
所以就算顾若谦再怎么有才华,再怎么有能力,但是因为是“庶出”的,所以就想当然尔的被所有的人忽视。
但是他仍然不可以松懈。被人忽视不代表他可以自暴自弃,相反,他甚至要活得比以前更加优秀。因为只有,在别人偶尔想起来的那一刻,起码,他顾若谦还会赢得别人一声惋惜的低语:“真可惜了,可惜只是庶出。”
从小一直活在林拾音的阴影之下,直到母亲带着他离开了那个所谓的家来到了美国,他才感觉轻松了许多。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感激母亲做了这个“英明”的决定。美国先进的教育、开明的思想都让他受益匪浅。他优异的表现,神秘的家世,英俊的外表让他在美国学校里无往不利。一直到他从哈佛法律学院毕业,直到他创立云顶之鹰。
这些年的成功经历早就将他心底被抛弃的阴霾抹去了,可是刚才岑语浓那下意识的保护动作却实实在在地击中了他心底最柔软的一处地方。
从小,就算是亲生母亲,也不会在危险之中,如此不顾一切地护着他……
只有她——岑语浓。
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慢慢浸润了一种叫做“温暖”的情意。这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在一个人的面前,几乎完全的卸下自己的心防。
此刻,他静静地坐在病床边,默默地看着岑语浓的背影。
她正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当然,是背对着自己。她乌黑的秀发散漫地披了一身,将她瘦小娇弱的身子完全笼住。
他忽然有些好奇,这么小的身子里,怎么会蕴含着这么强大的力量和勇气呢?
或许,自己对她的观感完全错了。她完全不像是自己想象中的那种“一切朝钱看”的女人,也不是那种为了达到目的而拼命寻找跳板的机会主义者?
那么,她到底是什么人?是一个怎么样的存在呢?
静静地想了想,顾若谦发现按照自己那种“金钱本位主义”的思路根本无法推测出岑语浓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女人。
于是,他干脆放弃想象了。
事实上,有些事情,你不要去想,不要去琢磨。
因为你不想,不琢磨还好,一想、一琢磨,就肯定会留心,一旦你留心,离你陷入其中也就不远了。
很可惜,顾若谦当时还不明白这个道理。
如果他当时就明白的话,那么,以后也未必会如此心碎……
岑语浓醒来的时候,天色有些暗了。
右手的剧痛已经缓和了许多。看样子睡眠对于伤痛的减缓能力还是很有帮助的。
她动了动身子,意外地发现肩膀上被人盖了一床毛绒绒的东西。
伸手拉了下来,却发现是一床毛绒绒的小毯子,就着昏暗的光线,可以依稀辨认出毯子上画着的是一只只嫩黄色的小鸭子。
谁这么幼稚?
柳眉不自觉地高挑,岑语浓努力回忆起自己昏睡前守在自己床边的事情,隐约记得好像是顾若谦来着。难道这么幼稚的东西会是他买的?
应该不会。
正在想着,忽然病房门吱嘎一声被打开了,岑语浓转过头去,见一个人慢慢走了进来。
“顾若谦?”岑语浓下意识地问。
男人并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朝她看来。岑语浓只觉得心里一颤,男人的目光有一种冰雪般冷沁的力量,让她情不自禁的遍体生寒。
“你是?”岑语浓立刻意识到他不是顾若谦。
顾若谦的目光不会这么犀利。那么——“你还好吗?”男人开口问道,声音沉静却又带着某种威严,“夏星海小姐?”
晴天一声霹雳!
当夏星海这三个字窜入岑语浓的耳中时,她就毫不迟疑地扭开了床头的灯。
当昏黄的床头灯洒下柔和的灯光时,屋子的一切也都能看清楚了。
岑语浓看着站在窗前的高大的男人,眼眸里闪过一丝惊讶,但是迅即恢复了平静。
“是你。”
是高峰。
看样子自己刚才昏过去之前的那一眼不是看花了眼,而是确有其事。
快两年没见了,高峰还是老样子。只是可能身材更加健硕了一些。虽然穿着千篇一律的警长制服,但是穿在他身上,就是该死的好看。
有棱有角的硬汉形象永远是万千少女、少妇乃至剩女的最爱。
岑语浓亦不能免俗。
所以当她看到高峰那凌厉的眉眼的时候,她虽然心里慌张,但是居然还有时间欣赏眼前的这种硬汉俊脸。
高峰的帅气又跟其他人不一样。
多年的警察生涯赋予了他强健的体格和敏捷干练的气质,那种特立独行,超级强大的气场以及浓浓的男人味儿都让女人忍不住“花痴”。
高峰微微笑笑,唇角浮现一种沧桑的笑纹,真是该死的迷人!
岑语浓在心底暗骂自己的不争气,面上却平静如水。当然,眼睛还是一眨不眨地盯着高峰的硬汉脸看个不停。
“你叫岑语浓?”高峰随意拉了一张椅子在床前坐下,高大的身躯立刻给这个空间增添了不少压迫感。
岑语浓知道自己躲避也没什么用了,因为出了这档子事情,她的档案警察局肯定了然于心。只能怪自己运气不好,撞到了老虎头上。
所以她瞄了一眼高峰手里的档案本,索性大方承认了。
“如假包换。”她笑笑,“难道我犯了事儿,还要劳烦您的大驾把这个档案本拿过来一一核对?”
高峰扯扯唇角,皮笑肉不笑的起身,打开室内的大灯,顿时,一室光明照耀。
岑语浓有些不舒服地眯了眯眼,去听见高峰问:“为什么要冒充夏星海?”
岑语浓笑笑:“两个长得相似的人,天底下多得是,你怎么知道我是冒充她的?”
“很简单。”高峰气定神闲地笑笑,将档案本递给岑语浓,“她的血型是ab,而你是b型血。”
岑语浓语塞,有些不敢相信:“你们连这个也备案了?”
高峰微微一笑,将档案本拿回来,“我就当这是对我们工作的赞叹了。说回正题,你为什么要冒充夏星海,去给顾家当儿媳妇?”
岑语浓皱皱眉,显然并不想跟一个外人谈起这个不相干的话题。做替身新娘这件事本来就该是一件极其保密的事情,而现在,她想想,起码有四个人已经知道了事情的真相。
她可不能再冒险让其他人也搀和进来。
毕竟,越多人知道,就对两个儿子的生活越不利。
所以她嘿嘿一笑,打算浑水摸鱼:“没什么,好玩罢了。你不要再问了。对了,今天的事情到底怎么回事?我想你来这里不单单只是为了证明我的身份?”
高峰是何等聪明的人,自然知道岑语浓岔开话题是因为不想谈论这件事情。
如果逼急了,岑语浓很可能就会人间蒸发,再也找不到了。
而那,对他并没有任何好处。
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这么快的逼她走没有什么意义。或许,猫捉耗子一样的慢慢逗弄,会得到更多的乐趣?
这么想着,高峰便也缓和了神色,轻咳一声,近似铁灰的眼眸里闪过一丝温情:“没什么,就是来了解一下你的情况。毕竟,你是现场目击证人。我有必要来详细的了解一下。”
岑语浓皱皱眉,有些厌烦:“下午不是都说过了吗?怎么还要再重复一遍?”
“下午我不在场,他们几个整理的材料不够详尽,所以我想请你再说一遍。”高峰诚恳的说。
岑语浓以手抚额,长长的叹了一口气,似乎很不想回忆起当时的惨烈景象。
“当时我正在吃饭,不,我正准备偷偷溜到老徐的摊子里看看他到底用什么东西做材料……”
“你干吗要溜进去看?”高峰认真地问。
“因为他说这是秘方,不能给其他人看的。所以我才溜进去的。”
“继续。”
岑语浓再吸一口气,说:“等我进去,还没看上一眼,就听见头顶传来一声巨响,然后不知道谁抱着我的腰,把我拖了出去。”
“是顾若谦。”高峰补充了一句,“下午他做笔录的时候已经说了。他看到你身陷危险之中,所以及时把你拉了出来。”
“哦,那还真是多亏他了。”岑语浓看了看自己缠着纱布的右手,喃喃,“也算没白救他。”
“接下来发生了什么?”高峰接着问。
岑语浓说:“我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眼,发现,发现应该是楼上跳下来的一个人,女人,正好砸在了棚子上。我想,这应该就是棚子为什么会倒塌的原因。”
高峰抬眼看看她,发现她眼里依然还流露着对于死亡的恐惧。于是他倾身向前,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还好吗?”
“哦。还好还好,我还好。”岑语浓从沉思中醒转,有些感激地朝高峰笑笑。
高峰再看看她:“你真的还能坚持吗?如果不行,你可以休息一下,明天我们再说。”
“哦,没关系。”岑语浓微微一笑,接着说,“反正接下来的事情也就是你所看到的,警察来了,然后我就被带到了警察局,再然后,我的手就光荣负伤了。”
高峰手中的笔一顿,微微沉吟:“在警察来之前,有没有异常的情况呢?”
岑语浓努力回忆了一下,摇摇头:“没有。”
“你再好好想想,有没有什么遗漏的地方。”高峰接着问。
“唔。”岑语浓皱起了眉头,好半天才终于说,“我也不确定那个到底是不是异常,算不算异常。但是呢,我看到老徐的眼里好像有一些,悲伤,悲伤的感觉。”
“悲伤?”高峰看向她,“能描述地再详细一些吗?你为什么会觉得他眼里有一些悲伤的感觉?还有,老徐是那个早点铺的主人对?”
“是,老徐是那个卖早点的。他家的早点真的特别好吃,可惜以后吃不上了。”岑语浓这个时候竟然还有心情去惋惜早点!
高峰有些哽住,但是终于开口打破这种缅怀超好吃早点的气氛,看向岑语浓:“咳咳,那个,再回到那个问题上,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会悲伤呢?”
“是眼里好像有一些悲伤的感觉。还有,不为什么,可能只是我的第六感。”岑语浓耸耸肩,说。
高峰轻轻合上手上的笔记本,习惯性地挠了挠头,沉吟了一会儿才抬起头来问:“饿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