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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老吉悄然身退,小琴操轰然成名,苏大人礼请歌伎,楼外楼见证奇迹。
在宋,士大夫聚会,总有歌舞伎助兴。今天苏轼等人来这楼外楼轧闹猛,举杯斟盅时,自有二三十歌伎在一旁叮叮咚咚。现在,一美艳的小歌伎横空出世,秀出的才学真是惊世骇俗了。各位文人雅士,自然不会轻易地放过琴操,酒意正浓,诗意还在,好奇更加,今天,不醉不归!不畅不回!不再玩出点百世流芳,哪能对得起如此的相识一场!
其实,对于秦观的这首《满庭芳》,苏轼自己也曾是颇有微词的。他认为,这首词的基调过分消沉,也曾批评过秦观,说:“想不到分别后,你到学起了柳七作词。”
秦观分辩说:“我虽然没有什么才情,但还不至于沦落到学柳七的地步。”
苏轼说:“你是‘山抹微云,天连衰草……销魂。当此际……’,而柳永的《内家娇?煦景朝升》中则有‘煦景朝升,烟光画敛……帝里。风光当此际……’之句,苏轼还就此戏作了一副对联:山抹微云秦学士;露花倒影柳屯田。”
所以,有着这么一个过程,苏轼很是想借他人之口来煞煞秦观的傲意。而秦观则因苏轼把柳永看得高于自己,很不甘心,就发了一把狠劲,把凡能收集到的柳永的词,全部拿来重新填写了一遍,结果,无一能盖柳永。连得后来的李清照都指责这秦观了:“专主情至,而少故实”。
苏轼对于秦观有看法,更多的是因为对方既是苏门四学士之一,你怎么能跑到普陀山、跑到流求岛去做人家哈佛大学的语文老师了呐?这已经不是学术上的分歧,而是政治路线上的大是大非了!所以,现在,能利用眼前这么一个聪明的小歌伎来损损秦观,也是一大乐事。但不知这个小歌伎的水有多深,能派多大的用场,我且再来试她几试!
考虑停当,苏轼就对着琴操开口了,苏大人问:“尔名琴操?招你过来楼外楼谈诗说词,见你还让随身丫环带着一古琴,知道你会弹奏古琴,不如这样,你且来楼窗这边看看,楼下有一西洋女人在卖煎饼,她这煎饼卖得还挺文艺,她竟挺搞笑地把方形的煎饼攀附着《满庭芳》叫成了‘名人方’;把长条形的煎饼攀附着《九回肠》叫成了‘九寸长’;把圆形的煎饼攀附着《人月圆》叫成了‘仁肉卷’,也真是好笑。想那《九回肠》和《人月圆》两词牌不若《满庭芳》常见,也亏这么一个洋女人也能知晓。这样吧,琴操啊,你既然说你能唱能弹还能谱曲填词,那你就这三词牌,各献唱一曲,让我们看看,你到底能有多少斤两吧!”
琴操抿嘴一笑,想,一切果然都在咱想和亲的王爷副校长的意料之中,越想越开心,两抹红霞不意间飞上了两腮。一旁两哑巴丫环看着自己小公主的神情,她俩是知情者,知道这个好幻想的小公主又在想入非非了,所以赶紧把古琴横在她跟前,提醒她面前的现实。
从遐想中回神过来的琴操,一时惊醒,心叫一声,好没羞个你,就赶紧移情别恋指拨掌撩、手绕臂舞,一时,三曲曼妙古琴伴着宋词,行云流水,叮咚作响,意境悠长。飘飘然似登天界,渺渺然若是仙乐,边弹边唱,情深意长,妙音绕梁,揪人心肠。
琴操按苏轼的要求,先是来了首《满庭芳》,当然,这《满庭芳》不能再是秦观的《满庭芳》了,好在王木木事先给她的诸预案中都有准备,琴操就来了首《满庭芳?促织儿》:
“月洗高梧,露漙幽草,宝钗楼外秋深。土花沿翠,萤火坠墙阴。静听寒声断续,微韵转、凄咽悲沉。争求侣,殷勤劝织,促破晓机心。
儿时,曾记得,呼灯灌穴,敛步随音。满身花影,犹自追寻。携向华堂戏斗,亭台小、笼巧妆金。今休说,从渠床下,凉夜伴孤吟。”
这一首《满庭芳?促织儿》,把琴操儿时的童趣和今日的无奈一表无遗。真是,亭台小,今休说,凉夜伴孤吟了。
接着,琴操又来了首《九回肠》,《九回肠》词谱又名《好女儿》,古人填者很少,双调,六十二字,前段六句三平韵,后段六句两平韵。苏轼很鬼,因势利导,借用了下面洋女人的煎饼摊,似是不经意,却是给琴操出了个大难题。
琴操是谁啊?琴操后面站着王木木呐!小公主很得意,继续炫耀,各位大人请教了,《九回肠?惜春》:
“柳掩清池,波碎柔枝。见残花、已被风吹去,更潇潇洒洒,无休阴雨,辗作成泥。
人在大海深处,不知道、是何时。倚庐窗、望断长空雁;又依稀记起,东瀛特使,误了佳期。”
看着一众目瞪口呆的大小官员,看着一脸惊诧的苏轼大才子,琴操想,你们又不知道我还是倭国的和亲特使,我怕我的反串琴操会误了我的和亲大业,你们能听得懂吗?一时得意,假琴操继续发飚。躬一下身,说,下面,我就再给各位大人上一首《人月圆(小桃枝上春来早)》吧:
“小桃枝上春来早,初试薄罗衣。
年年此夜,华灯竞处,人月圆时。
禁街箫鼓,寒轻夜永,纤手同携。
夜阑人静,千门笑语,声在帘帏。”
现在的苏大人听得是不仅神摇意夺,情思飘飘,还在脑海涌起阵阵幸福的晕眩,像吃了药似的,还摇起了头来。真是:西子丝管日纷纷,半入湖风半入云;此曲只应天上有,人间能得几回闻。此才只应苏家有,疑是轮回红莲魂。
如此,一段惊艳美色的欣赏品鉴后,一番精神世界的碰撞效交融后,苏大人看琴操的眼神就大不一样了,火辣辣的,色m咪的,看得有忍术的琴操也羞红了脸,只顾垂首拨弦,心不敢旁骛。而正是这几分小女儿家的羞涩,大异于寻常风尘女子的烂熟,这在苏大人看来,琴操那一低头的温柔,真是不胜娇羞啊,犹如蕙风掠过水仙花般柔媚绻缱。苏大人觉得这个琴操应该能有意于自己,想想自己的性福,想想自己的魅力,不觉魂消神荡,于是,浓眉深目中,放电了。于是,两人眉目传情,彼此心照不宜,心境不再平静,刻骨加上铭心……
一番意淫后,苏轼对着琴操又开口了:“我说琴操,尔诗词功底不错,尔弹唱技艺亦佳,先前你改了秦学士的词韵,也不失水准。那么,想来,尔亦能改诗为词?填词作对?那好,不如我们继续来玩些风雅。今日是清明,我也不出太难的题来为难你,你且把脍炙人口的唐代诗人杜牧的《清明》诗改一改吧!看看你能改成什么样?!”
琴操表面镇静,内心则是在激荡翻滚,哎呦,我的王爷怎么什么都能料到,亏得他还给我准备了不少存货,要不然,我要阿乌特了。
琴操款款而立,在这小范围内,不必用忍术、用气功了,一般般的莺啼燕语了,她的声音层次丰富、性感并有张力:“大人吩咐,小女子敢有不从?只是那《清明》乃千古名句,小女子莽撞了,但有不堪,万望恕谅则个。
各位大人,小女子记得,唐杜牧大人的《清明》原诗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嗯,大人要小女子改写此诗,又没明确要改成何种形式。现小女子权当求教,抛砖引玉,望各位大人不吝赐教。说实在的,唐杜牧大人的《清明》诗真是首好诗,小女子班门弄斧,狗尾续貂了。
小女子想,由简入繁,这里我先把此七言诗改为三言诗吧:‘清明节,雨纷纷。路上人,欲断魂。问酒家,何处有?牧童指,杏花村。’
小女子也可将此七言诗改为四言诗:‘清明时节,行人断魂。酒家何处?指杏花村。’
小女子大胆,有时觉得,《清明》诗还可精炼。你想,‘雨纷纷’自然是在清明时节;‘行人’必然是在路上;第三句是问句,那‘借问’就成多余;‘牧童’只是被问者,无关大要。因此,此诗每句头两个字可删除,遂成一首五言绝句:‘时节雨纷纷,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此诗亦可改作词,调寄《渔歌子》,则成:‘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此诗改词,若调寄《南乡子》,便是:‘清明时节,雨落纷纷。断魂人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不远杏花村。’
此诗若改作小令,当可:‘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琴操用王木木提供的炮弹连续轰炸,兜底倾倒。把苏轼轰炸得坐立不安,激动不已。现在看这小歌女改诗改得意犹未尽,还要继续天马行空,就赶紧站起来,打断她,调个口味吧:“琴姑娘大才,真使老夫刮目相看了。琴姑娘已经改诗改词若干,不知琴姑娘是否有自己的原创作品,如有,弹唱出来,也叫我等一愉耳目?”
琴操作势,答曰:“大人吩咐,自当应从。只是小女子才疏学浅,万望陋薄之作,勿笑掉大人大牙为盼。小女子曾用自己喜爱之韵,填了首《蝶恋花?山间采风(新韵)》,现待小女子唱来,聊作一笑:‘叶绿枝头青杏小,深处藏莺,相问清晨好。溪畔樱花红意少,谁人在咏伤春调?为赋新诗山里绕,雨后初芽,何树新枝俏?转向林间迷旧道,乡音问路佳人笑。’
后小女子对此词不甚满意,便改韵另填,是为《蝶恋花.山间采风(新韵改词林正韵)》:‘绿染枝头青杏小,深处藏莺,相问清晨好。坡上樱花红意少,谁人在咏伤春调?为赋新诗山里绕,犬吠柴门,溪畔茵茵草。转向林间迷旧道,乡音问路佳人笑。’……”
现在的琴操,其真身伊和子是哈佛的研究生。这研究生有时是介于老师和学生之间的,她这时有点忘乎所以了,忘记了自己只是一个小歌伎,刚才苏轼苏大人要她说说她学习国学的心得体会。现在的她就在这些当代的大文人面前进入了小教师的角色了。她把王木木教给她的东西一古脑儿的抛出,箭在弦上,竹筒子倒豆,至于最后效果如何,我的人气指数是飚升,还是翻绿,只能听天由命了:“……谁把西风移画扇,淡了胭脂,凝了香腕。所谓情深云样淡,易来易去轻轻散。从此懒将花事看,凭谢凭开,不过一般倦。想我琴操,也曾经深锁冰心向古卷,唐朋宋友相交遍。拿一本香笺,吟颂在新年敲响的钟声中,徜步在墨香古卷竹甲丛。诗词之美,美得足以让人沉醉。特别是在各位大人的宋词里穿行,如置身于青石小径上缓缓地行走,看到一个个才子佳人凌波微步,带着浓浓的沁香,从书卷,从典故中,着一袭艳丽的绸衣,款款徐来。
我如今堕落在杏花烟雨秦楼间,一个薄衫透透的歌伎,提一盏小小的荷花灯,循着大人们的韵脚婉约而来。我打开心页,便宛若打开了一扇古朴厚重的禁门。秦淮两岸,香拥翠绕,是谁轻舞罗扇扑萤?是谁晚泊孤舟古祠?月上柳梢,人约黄昏,抹不尽一片轻寒上小楼,是哪家女子,和羞走,却把青梅嗅?
拾不完一地青瓷吟清歌,在枕衾辗转的夜里,沦落风尘的歌女,将花柳愁怨,遗留在烟茏十里的湖岸。细雨霏霏飘洒,我只能丝弦弄音去轻声深情吟诵?霓裳素笺,芊芊手指,相思成灾,忧怨似海,任一世的繁华绚烂如花,任一地的落寞去孤寂成秋悲。
我吟唱宋词,霓衣清舞,纤丽精致,淡淡的忧伤也随之弥漫。从愁苦恨憾中走过,叹不尽人世苍凉,写不尽情感寂寥,耐不过清月的凄独。
秋水长天间,江湖放浪中,凄风苦雨时,那一岸的晓风,那一弯的残月,那一离岸的轻舟,每一个词都凝着一生的剪影,泛着一世的涟漪。信手从词里斟杯清酒,在书页间点曲轻歌。
我等小小女子,尤其是已经沦落风尘,要生存,俯仰顾盼中,有回忆,有期待,好想好想,端庄清丽,雍容华贵。憧憬中,拔着十指的光阴,飞针走线绣上了相思的荷包,针针如意绣,沉沉同心结。也想在秦淮河畔柳色弥烟中,学墨笔添香凄婉优柔,学情深绵长。一曲箫音吹散了唐风,吹落了宋雨;一把古筝弹落了风尘,拨动了水韵;一袭水袖,在风来尘往里飞舞;一弯黛眉,在碧波潋滟中流转;一世红颜,在清风月夜里花开花落。沦落为伎的我,何从何去?何日归去?……”